苻融快步的走了小山。
陽平公的府邸自然是長安城中僅次於苻堅宮殿的壯觀居所。渭水河邊的這處依山而建的巨大府邸,氣象森嚴,警戒森嚴。宅邸中心的小小山丘有出孤單的樓台。從面望去。五百年前那個中國歷史第一個帝國咸陽成的剪影,就在蒼黑色的天際下出現。
渭水滔滔,古都千年。苻融每次走這座小山,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過去千年的氣運就在這一時間奔來眼底,不可斷絕。在這片關中土地有太多英雄,太多民族起起伏伏。演出了一幕幕或盛大或悲涼的戲劇。而現在這片舞台,是他們這些長相平凡,曾經是這個帝國底層的氐人們的了。
他站在小樓之下,看著在小丘周圍警戒的那些兵刃閃耀的氐人。無聲的歎了一口氣。一個不過二三十萬人的民族,想永久成為這裡的主人,締造一個他夢想中的千年帝國。要經歷多少的艱辛!他的大哥氣度雄渾,自然有帝王的風采。可是也許是他的氣度實在太大了,以為所有人都會攝於他的風采,他的寬宏。卻給這個帝國留下了那麼多的隱患,而且還不以為意!這些事情,只有他才能做,他也相信,他一定能夠做到!
這個時候那個在人前疏朗放達的氐人第一親貴,臉卻是從來未曾有的堅忍神色。一如戰場出征的鐵血大將。
推開門走進去,小樓的底層是佈置得舒適精緻的客廳。所有擺設全是從晉國千里迢迢運來的。香氣在室內飄渺,靜無人聲。也許是聽到腳步響動,樓傳下來了一個淡淡的聲音:「可是陽平公?請來。」
苻融一笑:「老師,您的居所,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敢來?我要他的腦袋!還算安靜麼?」一邊說一邊就從盤旋的樓梯拾級而。轉眼就已經到了三樓的樓頂。
這裡卻是另外一番景象。樓的居所只是以柱子支撐著一個四面透空的空間。屋頂更是從西域傳來的價值連城的水晶琉璃!整個空間開放到了極處。冬日的寒風從四面呼嘯著吹了進來。穿著重裘的苻融也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屋內只有一席一幾,幾放著一塊古意盎然的觀星盤。一個穿著單薄葛袍的老者坐在幾後,正專心的看著星盤面的細微變化。不時用刻刀在面刻下一個淺不可見的痕跡。
苻融恭謹的行禮:「老師,學生有事求見。」
老者抬起了頭,第一眼看去似乎已經很老了。再仔細一看,好像又不怎麼老。眼睛更不像老人一般渾濁。反而像孩童般亮晶晶的。偏偏又有閱盡世事的睿智。還帶著一點孩童般的狡黠。身形更是手長腳長,骨架很大。頭髮半黑半白,鬍子也半黑半白。坐在那裡,氣質就像一個隱士學者甚至普通村老雜糅在一塊的人物。誰也說不出到底能從他身看出什麼來。
老人一笑,皺紋擠在一起還有些可愛:「說了多少次,你又不是我學生。咱們是在做生意,有來有往的嘛。怎麼,有什麼事情巴巴的來找我?」
苻融苦笑著在老者面前盤腿坐下:「還不是您的二徒弟,已經招攬了方知曉。我沒想到他這麼快叛出了慕容府,給您徒弟下手那麼快!而且方知曉身的大火姵勁力也失控得那麼快!您不是說怎麼也要到勇士大會後期關鍵的時候了麼?王景略矯詔賜方知曉實授校尉軍職,安排宅邸,更安排您那個小徒弟卻給他調理體內大火姵勁力的變化!咱們可是處處落了後手,今天我去找大王,隱約提起王猛矯詔的事情。我那個大哥……嗨,只是笑笑說他和王景略是一體,王景略說的話就是他說的話!帝王氣度呀……
大哥還笑著說對方知曉很感興趣,居然你們都在爭奪他。難道大秦真的就這麼缺猛將不成?他真是什麼都不明白……」
老者一笑,揚手道:「你大哥是最明白的人,坐到這個位置,沒有僥倖的。」苻融點點頭:「不說這個了,老師,手卷還能借給我麼?我也不能落了下風。王景略絕無可能將方知曉徹底治好!又了手卷,我就可以早點遂行咱們原定的計劃,將方知曉收入手中!至於未來變化,就要看月華埆有沒有那麼神奇了。」
老者歪著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神情還有些頑皮的樣子:「氐人帝國現在正是極盛的時候,沒有天命七寶不也一路走過來了?怎麼還巴巴的找我老頭子忙這個事情?」
苻融深深的看著老者,輕輕搖頭。神色中突然就有了一種最深沉的憂懼:「我怎麼能不擔心啊……五族殺入中原。看著大晉帝國轟然倒塌。我們這些原來只是奴客的人成為中原主人。各個民族,有多少奇人異士,天下英雄在這短短幾十年崛起?又飛快的倒下?匈奴席捲天下,捕殺了晉國的兩個皇帝。結果如何?石勒一代人傑,石虎強橫無雙。後趙又維持了幾年?武悼天王冉閔……您再清楚不過的一個人,他的威名,現在天下聞聽仍有敬意,但是他還不是敗亡!氐人雖然趁間而起,但是武不如他們之強,文不如晉國之盛。能走到今日,也只能用氣運來解釋!
老師,現在天下大亂。我們氐人帝國如果再倒塌下去,這個中原亂像,又非百年不可收拾!我氐人不過二三十萬子民,天下還是這中原百姓的。以我大哥氣度,是與天下人共此天下!老師,您還不是希望這亂世早日結束?如果冥冥中真的有什麼氣數在主宰這個天命。那麼我也就要將他抓住!」
苻融最後苦笑攤手:「我真的沒有辦法不相信。」
老者回報他的只是淡淡一笑:「你想我幫你什麼?」
苻融看著他:「將手卷交給我,我要加緊步伐,將天命七寶及早集於手中!大秦雖稱極盛。但是隨著帝國擴大,已經是各種隱患深重。我要以天命七寶凝聚人心,讓大家明白天命所歸。將一切亂源及早根除!」他突然放低了聲音:「老師,對於晉國,我向來是主張劃江而治。我氐人心腹大患不在江那邊的晉人,而就在中原腹心之間。鮮卑人,羌人……燕國滅亡已是定局。而鮮卑人還是我們的心腹大患!如果我們這幾個民族將來真的在中原大地混戰成一團,那就是百倍於現今的生靈塗炭啊!」
老者也看著他,突然笑道:「明天就是勇士大會了……我們看看方知曉的表現再說罷……現在不是有彌勒宗在幫你對付慕容家了麼?所以,你沒必要這麼著急。」
此語一出,頓時苻融就瞪大了眼睛。一下站了起來。這老頭子整天足不出戶,居然知道了他最機密的安排!他答應他出山幫忙,到底是為的什麼?自己在算計一切,還是在被他算計?
「什麼交易?我又有什麼值得和你做交易的地方了?」方知曉沉住氣冷冷的反問。這些日子來他被這些大人物耍得實在太多了。不能不多一個心眼。眼前這狐狸精更是一副要算計人的樣子。他有些信不過。
懷素輕輕一笑,一邊別有深意的看著方知曉,一邊輕舒玉臂。伸手去懷內取什麼東西。衣袖落了下來,露出了白皙得有些讓人眩暈的手腕。加她曖昧的動作,手似乎在輕撫自己的身體,加那種勾人的眼神。讓方知曉一時都有些吃不消。
他一下站了起來,背轉身不看他。嘴裡喃喃自語:「美人計啊美人計,可千萬不要當……要不,將計就計?」
懷素的笑聲傳了過來:「方大俠,可以轉身啦。我可沒有在你家脫衣服哦。」方知曉有點惱羞成怒的轉過身來:「脫了老子也不看!」
懷素取出的是一副絹帛。但是沒有展開。她的一雙小手按在絹帛,仔細的打量著方知曉:「方先生,明日勇士大會,是你在這個時代的開始。我們彌勒宗一定會全力幫助你拿到勇士大會魁首。成為天下知名的人物。這不是交易的一部分,只是我們附贈的東西罷了。」
方知曉哼了一聲:「你們出家人還這麼大方?」
懷素輕笑:「我們彌勒宗的實力,方先生有機會慢慢看到。你蟄伏的時間夠長的啦,像您這樣的人物,也該一飛沖天了。」
方知曉還是戒備:「先讓老子恢復正常再說罷。」
懷素不以為然的搖頭淺笑,自有另一種迷人之處。她輕輕的展開了絹帛,卻是一副墨筆勾勒的巨大宅院:「我們想和方先生交還的就是兩件事情,第一就是在苻融府中有一副手卷,就是我剛才所說的和方先生現在的狀況大有關係的東西。我們希望方先生能將它取來。交給我們彌勒宗,而彌勒宗將全力調理好你身的狀況,造就出新一代的戰神!
這就是苻融府邸的詳細要圖。方先生可以留著仔細研究一下……」
方知曉屏住了呼吸,這也許就是目前他最關心的東西了!這個東西也許就記載了他現在全部的疑問,還可以為他未來還有些模糊不清的道路指明白方向!彌勒宗怎麼知道在苻融府中呢?妖女開價了,自己可要先沉住氣。這一舉兩得的事情,可要賣個好價錢。
他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很不高明的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問道:「還有呢?」
懷素一笑:「方先生奪得大秦第一勇士之後,必然有北方一行。到時懷素希望和方先生一起同行。請方先生萬勿拒絕。彌勒宗的回報就是全力扶植方先生在大秦朝廷中的地位。以彌勒宗的影響力。方先生在中原北方行事,將是一個很大的助力。」
她突然又有些狡黠的笑了:「方先生不答應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一刀割掉,偷偷跑出長安以保餘生。或者方大英雄以現在狀態明天勇士大會被打個落花流水。被慕容家的人看笑話,自己爆體而亡。也許祖家小妹妹會給你墳……」
方知曉一把抓過絹帛:「干了!但是現在你就要恢復老子的本事,至少讓老子撐得過勇士大會!你要的東西,老子給你。但是如果你沒有暫時維持住老子本事的功夫。那什麼生意都免談!」
反正自己也必須要做這些事情,何苦再假模假式的?勇士大會,本來就是自己志在必得。在反出了慕容家之後!命運如此,就無需逃避!
其他的,到底背後隱藏著多麼複雜的東西,走一步看一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