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秦 第一部 隴西烽煙 卷四 鏖戰六國 【第083章】 奪食者鞅
    也就在安邑洞春香內正在為這被魏王贊為「國宴」的八寶宴而騷動的同時,在安邑的王宮之內,魏國上將軍龐涓卻是和魏王在內室商議國政。

    「上將軍吶!」魏王罃靠坐在軟癱之上,似有氣無力,只聽他慢慢說道:「此次召上將軍前來,是有三件大事。其一,楚、韓兩國日前發來詔書,決意退盟。其二、我魏國陷落秦國的一千六百五十一名商賈秦國願意放人,但要處罰金一百萬金。其三、眼下五國接連退盟,本王問上將軍一句:是否還要一力滅秦?」

    龐涓正襟危坐,面色如鐵,魏王眼下話中之意,已然是殺機四伏。

    想了一想,龐涓沉聲答道:「我王,這六國滅秦的方略,龐涓本不推崇。乃是我王聽從老公叔丞相長策,將臣的一家滅秦,改為六家分秦。眼下五國退盟,正合我大魏一家滅秦。」

    魏罃聽的雙眼怒睜,卻又驟然洩氣道:「上將軍吶!老公叔忠心謀國,六家分秦卻是長策。可眼下五國退盟,我魏國果真能一口吞下秦國這塊硬骨頭麼?」

    龐涓卻是突然一笑,道:「若依我王之見,秦國是塊硬骨頭,我大魏便不必去啃?那麼我王以為,這天下各國,那一國又是軟骨頭呢?」

    「可……」魏罃聽的面色一冷,剛要開口,卻是被龐涓打斷:「我王,少梁初戰。我軍三戰連敗不假,臣受激患病也是真,可若不是臣一力堅持率大軍對峙少梁,只怕今日便不是我大魏謀劃如何滅秦,而是這秦國在謀劃如何滅我大魏了。依臣看來,眼下滅秦恰是時機!」

    「哦!上將軍有何說道?」魏罃當下坐直身體,擺出一副洗耳恭聽之勢。

    龐涓當下一一細數道:「其一、秦軍利器,我軍已經仿製成功。這半年來,車戰用的火油罐。強弩發射地重箭,以及能夠防禦重箭的鐵盾,臣已率軍中工匠制得。目前火油罐已經制得十萬枚,重箭百萬支。全鐵大盾一萬五千面。」

    「好!」魏罃聽的點頭連連,卻是問道:「這重箭和鐵盾,效用如何?」

    龐涓志得意滿,卻是笑道:「回稟我王。這重箭正是倣傚秦軍,並且臣也略略做了改動,使這重箭能射的更遠。即便用我大魏所產的十二石弓,亦可射出一百八十餘步。威力不減分毫。而臣所制的全鐵大盾,重達一百二十餘斤(魏斤,約後世二十餘公斤)。盾面鐵甲厚約半寸(魏寸=1.9厘米)。內襯厚木。用重箭試射,不可穿之。因此眼下要破秦軍箭陣。易如反掌,秦國指日可下!」

    「果真如此?」魏罃聽來大喜,魏武卒本身戰力強大,再有此鐵盾重箭相輔,要破秦軍的騎兵弩陣,確實是易如反掌。

    「可是,這秦國拘押的魏國商賈,又當如何?」魏罃喜上眉梢,卻又馬上苦下臉來:「上將軍曾道,即便六國與秦開戰,秦國定然捨不得殺我魏國商賈。可本王拖延經年,商賈家眷已然不耐,近日聽聞已有不少商人家眷奔他國而去。若本王繼續拖延,不論是秦國殺了魏商,還是這商賈家眷盡數出走,我大魏怕也是難以為繼了。」

    「我王不必憂心!」龐涓也知道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卻是咬牙狠道:「只要我軍在少梁一戰殲滅秦軍主力,殺入秦人國都,奪了隴西之地。即便秦人將這千餘魏商殺了也是無妨,我魏國今日能出這千餘魏商,皆因魏人有從商之潛質,他日得了秦地,再扶持一批也是不難。」

    魏王聽了面上難看,卻是搖頭道:「唉!上將軍吶!戰,我魏國可戰,可這五國皆已退兵,若是五國與秦人聯手,趁我大軍陳兵少梁與秦軍鏖戰之時,對我大魏用兵怎辦?」

    龐涓拱手稟道:「我王之憂,臣如何不知。臣這半年來大遣密探,專為此事搜集消息。眼下韓國政權更迭,老韓侯剛崩,新韓侯即位不久,正需穩定國內情勢。燕國去歲大寒,凍死百姓牛羊無數,應在籌謀今春播耕事宜,也是無力出兵。齊國太子剛剛即位,又曾經因為秦無敵一席辯駁羞得掩面而走,定然也是不會與秦人聯手圖謀我大魏。趙國雖是隱患,只不過聽說趙種卻是正在密謀改制戰具,欲派人綁虜楚國地公輸子後裔,意欲強軍,也不會貿然輕啟戰端。至於楚國我王更是無需憂慮,聽聞楚國國內人叛亂,眼下楚王尚且自顧不暇。」

    魏王細細聽來,只有點頭道:「看來上將軍滅秦雄心卻是不改,若真個是魏國一家滅秦,上將軍成算當有多少?」

    「八成把握!」龐涓淡定說道:「眼下,只有快刀滅秦一途!」

    魏王無奈,只得問道:「上將軍意欲何時動手,與秦軍決戰?」

    龐涓似乎胸有成竹,斬釘截鐵道:「四月!秦軍弓弩多是絞弓夾弩,四月老霖雨一下,秦軍弓弩戰力必定受損,而我大魏所用鐵胎弓卻不懼霖雨天氣。只消以鐵盾武卒破了秦軍箭陣,秦國騎兵在我武卒方陣面前,只能是有來無回!」

    「好!」魏王被龐涓一席話也漸漸說的有些恢復信心,當下拿起青銅酒爵道:「本王預祝上將軍此戰凱旋,滿飲此爵!」

    龐涓飲酒之後,卻是道:「我王,龐涓近日聽聞一事,卻是不知是真是假!」

    「何事?」魏罃道。

    龐涓不假思索,開口道:「眼下安邑街市傳言,我王欲用公子卬為相?」

    「絕無此事!」魏王斬釘截鐵,卻是氣道:「公子卬日前歸安邑,是向本王提過此事。然公子卬那點斤兩,本王如何不知,怎可用他為相。」

    「喔?」龐涓拿眼瞧向魏王面色,卻是發現魏王面色潮紅,大有言不由衷之象,當下笑道:「看來此事定是謠傳,不知公叔丞相可為我王留有遺策?」

    魏王為掩飾面上窘迫,卻是假裝氣惱道:「遺策?此事一說,本王便氣不打一處來。老公叔病重。本王疾奔三日三夜趕回,換來的卻是一頓臭罵!」

    龐涓賊心不死,卻是追問道:「哦!老公叔可曾向我王舉薦這大魏丞相地接任人選?」

    「人選?有啊!」魏王氣憤填膺,卻是喝道:「老公叔向本王舉薦之人。竟是他府中地中庶子,衛鞅!」

    *****

    洞香春內,此時

    是為眾人大講這八寶宴的由來。

    只見這魏費眉飛色舞,卻是侃侃而談道:「卻說這三月之前。秦國三公子狄前往周室求周王周濟糧草,席間周王言曰已是三年不知馬肉滋味。這公子狄當下命人牽來一匹戰馬,現場解之,這便煮食。然而。這公子狄原先家中本是屠戶,不但習有一手三刀解牛之絕藝,還傳得祖上自吳國陶朱公范蠡手中傳下的佳餚秘方。以此秘方為周王煮食馬肉。周王食用之後立時讚不絕口。歎道:若是日日有此美味佳餚相伴。願以九鼎換之!」

    眾人聞言皆是大笑,唯獨慎到口中大嚼。卻是含糊不清:「以九鼎換美味之事,慎到先前也以為是荒誕傳聞,今日得嘗美味,卻是信了八分。呃!怎地這快便食完,無須多言,還不快快揭鼎!」慎到言道此處,卻是愕然發現面前瓦碟之中的四塊馬肉都已食盡,這便出言要求快快揭鼎再食。一時間場外只得觀看嗅聞地眾人皆是食指大動,卻是對席間眾人羨慕之極。

    接下來金袖美侍這便按序揭開食鼎讓眾人品嚐,其中美味,自然是不足以用言辭對外人道哉。

    只見眾人一時或是細嚼慢咽,一時有或是低品淺嘗,面上神色豐富多次,眼中神光或聚或散。直到品至最後一味,這才在金袖美侍的特別交代之下,以沁涼泉水漱口,正襟危坐,等待揭鼎。又見這一品軒的侍女卻是在揭鼎之前,將案上的八鼎全部撤去,並打開窗戶通風,又用松枝繡葉四處扇掃,卻是要以松竹清香,驅散之前八味瀰漫在空氣中香味。

    只待一切處理完畢,鐘聲輕響,金袖美侍親自揭開了一直用微弱炭火保溫地食鼎。只見鼎蓋打開,一股香氣隨著蒸騰的白色霧氣肆意瀰漫,眾人一鼻嗅聞,首入鼻端的竟然是一股幽幽梅香。

    「是梅!」眾人大驚,這一鼎烹狗肉,竟然能發出梅花香味。卻聽金袖美侍先向吳狄施了一禮,卻是道:「日前黑木公子評此菜品,曾賦詩一句,我家主上以為,正是暗合此品真髓,詩曰: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眾人默默品味,卻是發現此句竟然意味深遠,回味無窮。其中這寶劍是暗合了天下士人修生養性,博求功名,一朝得勢,鋒芒畢露之意,更以梅花暗喻士人出身貧寒,風雪不壓、寒風不欺地品行。

    良久,卻聽慎到歎道:「黑木!黑木!果真大才也!」

    吳狄面色如常,坦然受之,當下金袖美侍便命侍女取出鼎內烹煮地方肉,分而食之。這狗肉入口,滋味竟是與前八品大有不同,細細咀嚼之下,竟能從中依次品出前八味中所含主味。頓時參與品評之人,卻是雙眼迷離起來,竟然是被這美味給迷醉了,便是這洞香春地廚首白庖,也是雙眼神光渙散,默默念叨起她所能分辨出的菜中佐料。

    吳狄也是細細咀嚼著口中地狗肉,卻是想不到自己昔日在鹹亨老家所收地一名叫做易水的門客,竟是如此的精於烹飪之道。昔日易水拜為門下時,自稱所長乃是農學,後吳狄陽谷革新,易水只是細細觀之卻不言語,直至吳狄欲派遣左稚赴陽、安邑開設一品軒膳坊欲做情報消息收集之用時,這易水這才自報家門,稱其祖上正是稱為易牙、也名狄牙的春秋名廚,曾得寵於齊桓公。

    易水祖上所傳廚道,本就精於煎、熬、:.i點,融入後世烹飪之法,其廚藝自是大近。今日這帶著梅花香味地狗肉,就是易水以祖上秘法製出,竟是與吳狄沒有半分干係。

    吳狄細嚼口中美食,正自走神,卻是聽聞突有一人言道:「怕還走了兩味,若是衛鞅親嘗,定能辯出。」

    聽到衛鞅二字,吳狄當下一驚,抬眼望去恰好看見這白庖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一人。此人年紀大約二十七八,青首白衣,面若白玉,唇如朱丹,一表人才的模樣,不待吳狄細看,卻見那白庖卻是將筷箸一擺道:「你便嘗嘗,我諒你也嘗不出來!」

    只見這自稱衛鞅的男子也不避嫌,拾起筷箸便叉起碟中最後一塊方肉,塞入口中這便大嚼,且還邊嚼邊道:「好好!可饞死鞅了,果真是人間美味啊!」

    白庖聽地不耐,又見席間眾人皆是紛紛側目,當下便惱道:「衛鞅,你可辨出這其餘兩味,到底是甚了麼?」

    「嗯嗯!」衛鞅囫圇吞棗一般將口中香肉嚥下,這才伸舌一舔唇邊肉汁,桀桀笑道:「剩餘兩味當中,有一味定是秦鳳酒,還有一味鞅也是無法辨出了,不若讓衛鞅再嘗一塊?」

    吳狄大愕,卻是不曾想過與這名滿後世地衛鞅初見,竟是如此狀況。見衛鞅饞肉,當下吳狄將箸一罷,使侍女將自己碟中剩餘地兩塊香肉送去白庖處,笑道:「這位先生,竟能分辨出這味中究竟,當也是大才。在下此處還有兩塊,請先生繼續品嚐,已解吾等之惑。」

    衛鞅也不推辭,道了句謝之後,這便如饑了三年之乞者一般,將這香肉急急送入口中,卻聽他邊嚼邊道:「好!妙!卻不曾想如此美味竟在人間……嗯嗯……哈哈……哦哦……」

    只是數息功夫,兩塊方肉盡數入得衛鞅肚內,卻聽他笑道:「啊哈!這最後一味,衛鞅已然嘗出!」

    旁人自有好事者問道:「卻是何物?」

    哪知衛鞅卻是長身先向吳狄施了一禮,又向那金袖美侍拱手笑道:「請代衛鞅向你家主上道謝,使得衛鞅有緣嘗此美味。這最後一味,當是夏秋之時齊地所產的一物山野珍饈,不知對也不對!」

    金袖美侍當下施還以禮,淺淺笑道:「謝公子厚誼!此品之方乃是一品軒膳坊立世之本,小婢不便答之。」話雖如此,卻見這金袖美侍卻是言道此處,輕輕地向衛鞅點了一下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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