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風雲記 0321你是那最後的老玉米(上)
    常寧坐在輪椅上,還纏著紗布的右腿直伸著,剛才和女人們的一番「溝通交流」,換來的是右大腿上受傷處的隱隱作痛,幸虧資產階級「手下留情」,刀口不深,還沒到傷筋動骨一百天的地步,對於練過幾天的人來說,這種小傷簡直算不上是傷。

    離開「四方城」時,裡面酣戰正急,丁穎還笑說,咱們甭理他,大地主心裡惦記他的老玉米呢。

    常寧索性反鎖了房門,確切的說,他拿來一根鐵絲,把房門上門環和門勾糸住了。

    夜色下的院子裡很是安靜,微風吹過,不冷不熱,豐收的芳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肺,老玉米們倚牆而堆,除了從院門而進的一條「羊腸小道」,整個院子只剩下客廳門附近的一片小空間……他娘的,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自家有這麼多的糧食,當年要是有此情此景,哪用得著咱小半仙八歲就成為討飯人呢。

    一邊想著,常寧一邊順手打開了客廳門口的電燈,藉著燈光,一邊推著輪椅緩緩緩前行,一邊欣賞著他的勞動成果。

    忽然,一陣疾風吹來,立時凝固了常寧的臉色,他的雙手也扶著輪椅不動了,千算萬算,沒算準人家是從屋頂上下來的。

    「唉……」常寧輕輕的歎了口氣,繼而大聲說道,「余春明,你來得好早啊。」

    玉米堆邊,閃出了縣紀委書記余春明的身影,「小半仙,轉過身來吧,我可不喜歡跟一個背影說話,呵呵,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讓你小半仙久等了吧。」

    常寧轉過輪椅,看清了七八米外余清明的臉,不好意思的笑道:「余春明,對不起啊,害得你風塵僕僕,從兩百公里外的寧州市趕過來,辛苦辛苦,實在是太辛苦了。」

    說著,隨手拿起膝蓋上的香煙,掏出一支扔了過去,余春明說了聲謝謝,接住香煙叼到了嘴上。

    兩個男人一坐一站,互相看著對方,默默地吸著嘴上的香煙。

    「今年的玉米收成不錯嘛,小半仙,你果然是個會過日子的人。」余春明指著玉米堆笑道。

    「嘿嘿,過獎過獎,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你要是喜歡吃,回去時就帶上一串吧。」常寧謙虛中不忘慷慨。

    「呵呵,謝謝了,我倒蠻喜歡吃玉米的,可惜我一般不收別人的禮物。」

    「哦……是嗎,余春明,我還以為你深夜到訪,是來向我討要玉米棒子的呢。」

    「呵呵,不敢不敢,你小半仙是個明白人,我們之間還需要多費口舌嗎?」

    「嘿嘿,好說好說,堂堂的青州第一高手,爬牆上房易如反掌,難道還怕我小半仙的小聰明?」

    「呵呵,實在不好意思,你小半仙雖然詭計多端,但行事還算堂堂正正,像隔壁那些於建雲派來的傢伙,都讓你給趕走了,小半仙,你有膽量,倒顯得我余春明有點小人心思了。」

    「嘿嘿,我不這麼做,你余春明不肯來啊,沒辦法,你等不起,我更拖不起啊。」

    院子裡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兩個男人不得不用笑聲來鎮定自己。

    少頃,兩個男人相視一笑,忽地又陷入了沉默,各自續上一支香煙後,余春明往後一步,坐到了石凳上,身後,是一垛玉米堆成的牆,連石桌也隱入其中,只露著邊邊。

    終於,常寧噗的一聲笑了起來。

    余春明的臉上微微的一怔,「小半仙,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在這風高月黑之夜,身處險境,居然還笑得如此的隨心天真。」

    「非也非也,余春明,我在笑你呢。」常寧樂呵著,拿手指了指兩邊堆積如山的玉米,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今天收完玉米後,就跟於建雲說過,這玉米還沒收完呢。」

    「哦?此話怎講?」

    常寧微笑著說道:「因為還有你呀,嘿嘿,因為你是那最後的老玉米。」

    余春明笑著說道:「好,小半仙,請收了我這顆老玉米,如果你有這個能耐的話。」

    「呵呵,這不正收著麼,余春明,你進了我家的門,就已經是我的老玉米了。」

    余春明漸漸的收起了笑容,緩緩的問道:「小常,今天晚上,該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了,我們敞開心肺,推之置腹的談談吧……你,你是怎麼知道,是我殺了蔡正祥的呢。」

    常寧盯著余春明,許久,歎了一口氣說道:「你真的,真的想知道?」

    余春明閉著嘴點了點頭。

    「第一,憑我小半仙的感覺,也就是心理學上所說的第六感覺吧,余春明,我這還真不是唯心主義,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第六感覺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上產生的,從第一次見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感覺到你身上的殺氣,因而從那時起,我就開始小心翼翼的防範著你,也就是說,我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你,我從一開始,就把你當成了一名職業殺手,所以,當蔡正祥的死訊傳來時,我先懷疑你就是兇手。」

    余春明冷笑著說道:「好一個第六感覺,小半仙,你真把自己當仙人了。」

    「第二,因為蔡正祥根本就不是一個會自殺的人,你也許不知道吧,就在蔡正祥出事前三天,他還打了電話給我,我們整整聊了兩個小時,他主動提出,因為能力有限,要回海門鄉工作,余春明,你太小看一個經歷過血火洗禮生死考驗的人,對生活的熱愛和擔當了,你製造他自殺的假象,還不如直接殺了他,才可以減少我們對你的懷疑。」

    余春明搖頭說道:「小半仙,你的這個理由實在太過勉強,根據心理學上說,任何人都有自殺的傾向,就像你小半仙,仕途順暢,情場得意,又成了未來的億萬富翁,但我敢說,你仍然會厭惡這個世界,你問問自己,難道,難道不是這樣嗎?」

    「第三,在你我和於建雲三個人,致認定蔡正祥是他殺以後,我就開始在心裡模擬兇手的形象,蔡正祥是付處級待遇的正科級幹部,敢向他下手的人,決不是普通的刑事犯罪分子,更不是小偷小摸的小毛賊,況且蔡正祥行伍多年,打過仗殺過敵,身強力壯,不是一般的人能近得了身的,因此,兇手應該具備下列條件,和蔡正祥很熟悉,有機會接近他而不引起他的懷疑,比蔡正祥更有力氣或受過專業的訓練,能搞到劇毒的氰化鉀並懂得使用方法,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能在殺人之後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余春明,我說的每一條,你都符合條件啊。」

    余春明輕蔑的一笑,「小半仙,我怎麼覺得你說的每一條,你和於建雲也很符合麼,你為什麼不懷疑自己和於建雲也是殺人兇手呢?」

    「余春明,我還沒說完呢,這個兇手同時又對蔡正祥瞭解不深,比方說他很怕熱,他喜歡開著窗戶睡覺,他不喜歡掃地……嘿嘿,你作案以後,把地板擦得太乾淨了,顯然那是用手帕之類擦的,可於建雲他們找了好幾天,都沒有找到那塊抹布,余春明,你總不能跟我解釋,那塊布是蔡正祥自己藏起來了吧。」

    余春明笑著點了點頭,「小半仙,你說得還真有點道理,嗯嗯,那麼,殺人兇手余春明,他為什麼要無緣無故的殺害蔡正祥呢,動機,動機可是關鍵啊。」

    「第四,正像你說的那樣,我和於建雲很快就把目標鎖定在你的身上,嘿嘿,你這傢伙的殺人動機,還真難找啊,因為調查現,在你來青陽縣工作之前,你們兩個人連面都沒見過,根本就沒有利害衝突,而你來到青陽以後,工作上基本上沒有交集的地方,除了由鄭志偉出面一起喝過酒外,私下裡也沒有任何來往,唉,當時我和於建雲還真懷疑,是不是我們判斷上出現了什麼問題……不過還好,因為我偶然聽到的一句話,終於把你和蔡正祥聯糸了起來,簡直是冥冥之中的定數啊。」

    余春明的身體,不易察覺的晃了一下,「哦,你小半仙又聽到了什麼?」

    「在蔡正祥的追悼會結束以後,三樹鄉鄉長肖國英無意之中說了句,『這個李萬韌真不是個東西,老蔡在黨校幫他頂了那麼大的雷子,今天送老蔡最後一程,打電話通知他了他都不來』……就是這句話,揭開了蔡正祥和李萬韌的關糸,從而也引出了你這個李萬韌的老相好,從而也讓我們查清了你殺害蔡正祥的真正動機。」

    余春明身體一顫,臉色驟地陰沉下來,盯著常寧的目光出陡然充滿了殺意。

    「余春明,你真不愧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為了你那種所謂的愛,為了那個該死的李萬韌,你在青州黨校殺了人,還要跑到青陽來再次殺人,哼,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你欠下的滅案,也該用你的項上人頭來償還了。」

    淒慘的一笑,余春明彷彿突然的清醒過來,惡狠狠的說道:「小半仙,那個王三經是自殺,你不要血口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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