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天喜帝 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外篇 年華袞袞驚心 (三)
    茶博士沒料到身後會有人插問,回頭見是少年,面色不由微尬,卻仍是笑著道:「方纔是在說這涼城禁軍行營前都部署謝明遠謝將軍,舊事一二,小公子必定不感興趣……」

    少年眉梢挑起,嘴唇抿了抿,臉色微涼,「謝將軍乃朝廷鎮將,豈容你們這般隨意在後非議?」

    周圍隨座已有數人停下手中動作,扭頭來看這一角。

    茶博士面臊,當著眾人的面,卻被一個孩子如此冷聲斥言,心中滿不是滋味,不禁斂了笑,道:「小公子可曾聞當朝沈太傅野錄之作?皇上與平王聞之竟不加罪其身,既如此,我等為何不能議論謝將軍之邊聞軼事?」

    少年小皺了下眉,似是在思索,隨即涼聲又道:「沈太傅何許人也,其筆下諸事件件可考,絕無誇大博目之嫌。你們方纔所說之言,豈能與其相提並論!」

    周圍有人竊竊在笑,茶博士亦撇嘴冷笑,道:「涼城一地,多少年來都不聞官禁民言。我們一沒造反,二沒惹禍,你一個小孩子又懂什麼,竟在這裡大放厥詞?」

    少年面色愈冷,左眸一黯,就欲上前再斥。白丹勇見狀忙擋開二人,回身低頭,壓著嗓子道:「殿……公子,不可惹事。」見少年沉眉轉身,他才微吁了一口氣。

    雖知涼城原來乃是邰南都,人們對謝明遠此等東朝降將本就不存敬意,卻未料到此地民風如此張狂。仗峙前朝遺氣,竟能放肆至此地步。

    少年偏過頭,低聲道:行之時,又冷冷一瞥茶博士幾人。

    白丹勇顧不得細較,只隨手扔了把碎銀在桌上。便帶著少年下得樓去,出門才走了沒幾步,忽聽少年在後道:「白侍衛。netbsp;他回頭,見左右街邊人少,才半蹲下身子,湊低了道:「殿下何事?」

    少年眼眸一轉,清亮澄撤,「當年謝將軍為何拒母皇封賞於不顧。連殿前都指揮使都不做,偏請調來涼城禁軍?」

    白丹勇半啞無言,額上湧汗,不知怎麼回答。

    當年他服差於殿前司外班直,此間諸事皆有耳聞,雖知酒樓中茶博士之言八成為真,可又如何能說出口來。

    少年見狀,目光微閃了下,輕聲又道:「沈太傅書中只記,當年穎國夫人歸涼城後。謝將軍便上表請調……」

    白丹勇慌慌張地打斷他,「殿下,酒樓上那些人說的話皆是胡言亂語,萬不可當真。」

    街角處拐來一行人馬。蹄飛快,直朝一鳴樓馳來。

    白丹勇聞聲皺眉,內城之中、繁街之上能夠如此疾行,定非一般人等……他才一抬頭,便愕了愕,連忙護在少年身後,躬了躬身子,對著為男子低聲道:「將

    前面數人紛紛翻身下馬。謝明遠甩韁收鞭,大步邁來,也不顧仍在街上,便要衝少年行大禮。

    白丹勇忙去攔阻,「將

    謝明遠黑著臉看他,「你有幾條命。敢擅帶太子殿下微服入城?!但等我回頭上表參劾你此行漏舉!」

    白丹勇諾諾不敢辯。任是今日位高受寵,亦不敢於謝明遠之前托大。只垂了頭站在一旁,半晌才尷尬道:「……正要帶太子殿下回穎國夫人府……16。」

    謝明遠使勁一攥鞭尾,才慢慢轉眸,去看身前少年。

    少年獨眸光爍,臉上猶帶稚氣,可身條筆挺,站立如松,其姿煞是眼熟,令他一下惶然側眸,不敢直視。

    「殿下,」他的聲音低到聽不清,「殿下怎能罔顧臣等接駕之儀而獨自入城,此事若傳至京中……」

    少年自始自終未一言,此時才一彎嘴角,動眸道:「謝將軍當年亦曾伴父王微服行訪過杵州,奈何今日竟拿此條來與我說教?」

    話畢,不待謝明遠再開口,他便回身,對白丹勇輕一挑眉,白丹勇會意,三步並兩步地上前去將馬兒牽來,恭謹道:「殿下。」

    黑色幼駒不甚強壯,然毛鬃梳亮,一看便知是絕世良駿。

    少年伸手拽過馬轡,也不要人扶持,踩蹬翻身上馬,利落收韁,策鞭一落,催馬上道。

    謝明遠口中之言無法道出,只是望著他地背影,久未移目……雖只十歲,可他身形已較同齡人高出些許,那一舉手一投足,隱隱帶了微悍之氣。

    ……當年離京時,不過是及膝高的幼童,如今再遇,竟已長成這等好兒郎……不由嗟歎,手中馬鞭攥得更緊,心底愈澀。

    一疏莊中熱鬧非凡,穎國夫人闔府上下都忙碌不已。

    花廳裡,落葉飛了一地。石凳之上暗紋稜稜,青白砂粒嵌在其上,勾出種種奇異花文,端肅而華美。

    英儷芹握袖而坐,微微笑著,看桌前兩個孩子,眼中滿是寵溺之情。

    沈知書端端正正地坐在凳上,眼不眨地盯著桌上攤開的一卷書,右手兩指拈著書頁,時不時地咂咂小嘴,一副小模樣極是聚精會神,讓周圍服侍的丫鬟們都忍俊不禁……

    有人上前打趣地問他,「沈家軒哥兒,這些可都能看得懂?」(注1)

    他抬頭,兩條小眉毛一揚,一本正經地看看人家,隨即飛快一咧嘴,露了個耀人眼眸的笑容,卻也不說話,仍舊埋頭繼續去看。

    英儷芹在旁笑著,對人輕聲道:「這孩子……頗有其父之風。」

    沈知禮在桌子另一頭趴著,聽了這話一下直起身來,一雙大眼撲閃撲閃地。小手亂揮一番,嚷嚷道:「哥才不像爹爹呢,爹爹可比他,比他……」她蹙了蹙細眉,想不出下面的詞來。半晌之後眼睛滴溜溜一轉,笑瞇瞇又道:「娘說……娘說哥與爹爹比起來,儒雅有加,風流尚欠,再過個十年才好去比呢!」

    話音未落,那邊便有一粒綠棗輕彈過來,恰巧擦過她地小唇,滾落到桌下了。

    她嘟著嘴。「哥作甚麼?」

    沈知書臉色臊紅,小手按著書,衝她道:「娉娉且莫張嘴胡說,連娘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沈知禮眼睛瞪得圓圓的,哼哼道:「我怎麼不知道啦?娘說爹爹當年儒流之范無人及,乃是京中千金春閨夢中人,多少女人只要一看見爹爹,那臉就羞得跟這花一樣紅了呢……」

    旁邊的丫鬟們都掩嘴輕笑,臉上淺淺泛紅,廳外微風蕩過來。吹動廳角軟花,一室清香。

    沈知書見止她不住,臉更是臊了,轉而去看英儷芹。小聲道:「夫人……」

    卻不料沈知禮還不罷休,仍繼續嚷嚷道:「……爹爹說了,當年只有娘一人不放他在眼裡,又不像其她人那樣動不動就臉紅,所以爹才……」

    英儷芹樂不可吱,捧袖笑了半天,才輕咳道:「娉娉記性真好,家中爹娘說過什麼話。竟是一字不落,都能背出來……」

    沈知禮一抿嘴,小臉綻得花兒一樣的,嘻嘻笑道:「爹爹說了,我地記性要比哥還好呢。」

    正頑笑間,廳外有人來報。「謝將軍尋到太子殿下了。眼下剛至府外,已有人迎進來了……」

    英儷芹聞言。笑容稍僵,旋即裙起身,命人在廳中陪著兩個孩子,自己出了花廳,往府中前院行去。

    謝明遠未行多遠,便見紅衫長裙之影迎面而來,不由足滯,竟不欲再進一步。

    身旁少年覺出異樣,朝不遠處看去,思索了一陣兒,才轉頭來問他:「謝將軍怎麼了?」

    聲音清冷擊心,令他掌中滲汗。

    謝明遠皺眉,「臣無礙。」說著,便又隨著府中下人朝裡走去。

    英儷芹小步飛快,看見幾人,淡淡一笑,便上前來輕輕拉過少年地胳膊,「殿下一路可好?」

    少年彎唇笑笑,不答,只點了下頭。

    謝明遠停在後面,按劍於腰,低了頭道:「殿下既至,臣便先行回去……明日殿下若要出行,府外自有人來稟臣,屆時臣再來陪駕。」

    說罷,也不抬頭去看,轉身便要走。「謝將軍且慢。」

    他停下,就聽少年在後又開口,聲音依舊涼而無波,「父王嘗言,謝將軍乃是罕忠之將,此次出京之前母皇亦要我替她語慰將軍,便請將軍這幾日隨我一道入府而住,日夜好向將軍請教當年之事。」

    謝明遠驀然轉身,看向少年,見他眉宇間稚色未褪,神情間竟有絲盼望,不由一愣……耳邊又響起方纔那「罕忠」一詞,心頭直直一梗,拳攥更緊。

    少年低眸,微微一挑眉,半晌後才去看英儷芹,「想來夫人不會怪我擅自作主?」

    英儷芹略有遲疑,斜眸悄看謝明遠,口中輕應一聲,「隨殿下之願。」

    注1:沈知書小名為軒軒,沈知禮小名為娉娉這是沈曾二人的惡趣味,與親娘絕對無關啊無關,(堅定地握拳)。

    謝謝小mi的長篇同人和basaraxt的長評,我很感動。

    姑娘們厚愛我心領了,實也不必浪費銀子去點那個「打賞」了,謝謝大家,鞠躬。

    我不是一個度型寫手,寫歡喜的半年多來身子熬得很嚴重,連續的大更新量也著實讓我很有壓力很痛苦,所以新文打算攢夠稿子再。目前寫了個開頭,打算是寫和歡喜完全不一樣的文,不論是故事駕馭還是敘述文風,我都想能再有一些進步和突破,所以寫得亦是很小心。但,前些日子剛有了些感覺,今日一回頭寫歡喜這邊地番外,我就又華麗麗地回歸了歡喜風,真是抑鬱極了啊,沒有才華的某……淚。然而我是那種非大愛大恨大生大死不足以動情以寫之人,所以很惶恐很沒自信,新文出來還會不會有人看啊……想淡定卻假裝不了,沒有出息的某……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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