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天喜帝 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卷四 雄圖江山,何為歡喜 天下七
    可此時此刻,縱是見他真的在此,又能如何!

    涼夜之蒼,火光之烈,廝殺之聲,混耀著這漫天背營盈盈月色,築成血樣繽紛淒清。

    他立在營前壑後,渾身俱是削鐵割骨之利。

    英歡眼睫輕動,心底雖是涼薄,可涼中仍然透著念,薄中依然帶了情,僵了片刻,才定神拉韁,回馬轉身。

    見了,便見了。

    可將行一步,身後馬蹄縱踏之聲驀然響起!

    他提韁揚鞭策馬,接連躍過數條深淺不一的戰壑,直衝至邰大營北門前才止。

    營前兩排邰守兵,只識她而不識他,見他隻身隻馬出營而來,身未掛甲馬未披盔,一袍玄衣於夜中辨不出品階,當下怒目相視,齊齊亮戈,阻他人馬於營前十步!

    她聽見他低戾的吁馬之聲,又聽見守營之兵戈戟錯動之聲,心角一顫,蹙眉勒韁,又轉回身來。

    他端端立在她身前十多步,中間只隔營柵一面,罔顧門前持戈舉槍滿臉怒容的邰守兵,面容蒼邃,只望著她。

    似此萬物不畏天地不懼之勢,當真霸道!

    英歡撇開目光,心中略憤,驅馬幾步上前,對營外兩排守兵高聲道:「鄴齊皇帝陛下在此,休得無禮!」

    邰士兵們大驚失色,火收戈避刃,有膽子大些的又向他張望一眼,隨即便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從來只聞鄴齊皇帝鐵血鐵腕。沙場之名歷來叫人破膽提心,未見不知,可此時一見,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這一人一馬蕭蕭然獨闖邰大營的人。竟會是那九五至尊!

    賀喜直直盯住她,薄唇微彎,下巴抬起,朝一側輕佻一下,目光凜凜,其意昭現。

    是叫她出營隨他走。

    英歡嘴唇將啟,便被冷風狠嗆了一口,狼狽間拾袖掩唇。低眼之時看見他右手鬆松挽著韁繩,心底漸安。

    眼眶忽而有些濕……,

    她驅馬上前,穿出營門之時無兵敢攔,只一個品階稍高些地小校壯著膽子朝前一步,小聲道:「夜深閉營,南面有戰,陛下還是……」

    英歡冷眼一瞥,立時截斷了他下面的話,越過那人時低聲斥道:「方將軍麾下數千人馬還未歸營,何來閉營之說!」

    當下無人再敢言語。眼睜睜看著她人馬步步而出。

    賀喜望著她,眸中微亮一瞬,隨即轉身扯韁調馬,輕驅慢行。沿著兩營之間戰壑之緣往南行去。

    馬兒蹄踏輕揚,溝壑之間只留二尺之寬,卻也能穩穩行過。

    英歡跟在他後面,身隨座下青馬微搖輕晃,被風掃,雙頰撲紅,眼睫時抬時落,有一時沒一時地看看他。

    雖不知他要帶她往何處去。可心中卻明,倘是無事,他也不會深夜來擾。

    縱是他次次霸道,可卻無一次是隨心之舉。

    思慮之間,前方人馬忽而朝左一轉,揚蹄輕躍。落至二丈之外的戰壑那邊。然後飛快轉身望向她,挑眉。低聲道:「能否過得來?」

    她睫垂意冷,未答他話,驅馬快跑幾步,而後一把提韁,吁令一聲,青馬前蹄揚起又落,身子微震之時,人已在他身旁幾步。

    賀喜低低一笑,前行兩步,伸手過來,拽過她的馬韁,朝前一扯,二馬並頭,在他掌控之下,往前行去。

    她略惱,側目瞪他,正要開口時,卻見他頭偏過來看她,目光中笑意盡收,褐眸襯風而寒。

    於是不再說話,任他帶她並行慢馳。

    行近一刻,身下之地漸漸趨陡,再走幾步,轉個彎,便是上山之勢。

    這才現他一路帶她來到闌倉山下。

    二馬沿小徑攀山而上,過風更涼,山間草木清香怡人,雖在夜裡看不清,可仍能辨得青松遍山,處處而落

    她借了月色看向他,終是開了口,道:「南岵襲營,我以為你會親自領兵出營為戰。」

    遠處南面戰聲愈小了,可沖天火光卻是愈來愈大。

    他側頭看她一眼,卻未說話,眼裡有光淡淡劃過,而後將馬驅快了些,繞坡而行,朝山巔一路攀去。

    又過二刻,逕寬路平,他鬆了手,在前急行幾步,繞過蒼松一棵,便至闌倉山巔。

    山石於夜色月光下隱隱綻光。

    她見他下馬,便也跟著翻身下馬,見青馬自去一旁樹下啃草,才轉頭望向他,「何事?」

    他行至山頂平坡之邊,眺目望下去,背身對她道:「過來。」

    英歡將馬鞭捲起,走去他身旁,順著他的目光朝下望去,恰是鄴齊大營南面火光沖天之景。

    目盡之處,只見鄴齊邰將兵黑甲重重,不見南岵大軍分毫之影。

    她微有詫然,抬頭看他,水眸轉動之時,心中卻是頓明。

    不由輕笑一聲。

    賀喜看她,道:「南岵襲營之兵不過二營不到,匆匆而來又匆匆而退,其間何意休得我說,你自是明白,」他抬手朝遠處指了兩下,又道:「否則也不會看方愷只帶三千人出營而不管。」

    邰人馬將至,南岵之部便退,試探之意昭然若揭。

    遠處大營之外火光騰煙,方愷銀甲亮光灼灼,如一點豆光在她眼前閃來晃去,隱隱可見邰將兵正在集陣。

    英歡點頭,「由是你才放營不顧,倒也在理。」

    賀喜半轉身子。對著她,眉峰稍挑,低聲道:「兩軍合營,你意如何?」

    英歡一驚,盯住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怎麼都沒料到,他深夜折轉費力領她至此,竟是此意!

    他低眼,復又抬頭,目光掃過山下兩營,聲音冷了點,接著道:「兩軍合營,可抵外猜內忌又防離間,亦便兩軍帥將謀議伐策。」

    他抬手,自西向東,隔空覆過兩軍營中連延千帳,而後驀地朝北一推,低聲道:「向北共撤半里,中軍四帳、八營合於闌倉山之北,其餘諸營將兵堪為兩翼,雖撤半里,仍可留於山西山東。」

    她眼眸微瞇。心口突地跳了一下,此計甚絕。

    中軍背山既合,兩軍將兵調守更易,南岵斷不敢再輕易襲營一方以間二國之盟;山西山東兩側留主營為雙翼。兩軍平日軍務仍可各自為令,互不干涉相擾。

    賀喜見她不語,不由低聲迫問道:「如何?」

    鄴齊大營南門之外,火煙漸小,邰千騎之中帥旗已豎,正將回營,鄴齊大軍焚屍掃血,亦將收兵歸營。

    英歡眉挑眼動。深吸一口冷冷山風,扭頭看向他,目光頗寒,「兩軍合營之後,你若無事,不得隨意來擾!」賀喜眸中微灼爍亮。似霧籠星。半天才稍一點頭,低聲道:「好。」

    大歷十三年四月二十日。南岵夜襲鄴齊山東大營,上命左千牛衛大將軍方愷領兵助東退敵,南岵大軍戰潰而走。

    二十二日,二軍合營於闌倉山北;二十三日,二軍帥將會於鄴齊王帳,共議伐巍之策。前,白日裡若有陽光,便是金茫灑帳一派融暖之景,夜裡山風雖是仍涼,卻也不比剛駐營時那般寒人迫骨。

    西面行帳之中,案鋪雪箋,其上摞了一厚疊澆了密泥卻還未拆地折子,筆架朱墨置於其前,若不細看帳間其餘物件,恍然間竟有景歡殿中肅然寧靜之感。

    英歡懸肘於案上,硃筆時點時起,一封封折子拆過來,眉頭從始至終未曾松過,羅衫大袖掃了朱墨也不自知。

    帳外金鈴輕響三聲,她回神,卻未抬頭,只是低聲道:「何人何事?」

    曾參商的聲音透過帳簾傳進來,帶了囁喏之意,「陛下,是臣……」

    英歡腕間一頓,眉間驟冷,扔了筆,坐直身子,淡淡道:「進來。」

    簾掀簾落,曾參商小步進來,小心把帳簾在後掩好,行了個禮,又道:「陛下。」英歡看她一眼,低聲問道:「你不是隨了方愷去東面中軍大帳中議事麼,怎麼又跑回來了?」

    清晨天未亮時,兩軍主帥參將共十人,齊至東面賀喜中軍大帳中,共議伐巍之計,至此已過四個時辰,卻仍未散。

    曾參商面泛苦色,「陛下,」她瞅一眼英歡神色,見其未怒,才又道:「已經四個時辰了,中間連飯都沒吃,眼下還在因兩軍伐巍時是否只置一帥而爭論不休!」

    英歡眉目清冷一片,抬睫瞟一眼帳外天色,微一點頭,「所以你忍不住,便跑回來了?」

    曾參商忙搖頭擺手,「自然不是!臣天大地膽子也不敢置君命於不顧!」

    英歡冷笑,「那是為何?」

    曾參商眨眨眼睛,低了頭,躊躇了半天,才又小聲道:「鄴齊皇帝陛下人冷不言,方將軍對著鄴齊諸將又死活不肯低頭,兩人僵持不下,誰也不肯折後一分而讓……」

    英歡瞬時明白了她為何回來,心中微躁,又隱隱起了怒氣,當下斥道:「將帥議之不決,你同朕說這些又有何用?!」

    曾參商咬咬嘴唇,聲音愈小了,「臣以為若令兩軍聽命於鄴齊皇帝陛下一人之令,必會激犯邰大軍眾怒;然此時中軍帳中,滿帳諸將,無人駁得了鄴齊皇帝陛下之議……」

    英歡看她兩眼,兩頰微紅,目光卻寒,忽而離案起身,抬手將攏了一攏,快步越過她,掀了簾便出得帳外。

    外面日已將落,遠山蒼樹鬱鬱蔥蔥,千葉鍍金。

    敞袖羅衫緋紅嫣嫣,長擺襦裙紫蘇垂落,雖作素顏,可風致一路燃人眼珠,在這大營之間堪堪獨亮一方。

    英歡面色奇寒絕冷,雖知曾參商跟在身後,卻也不同她再言語一辭,腳下直朝東面中軍帥帳行去。

    兩軍雖是於北合營,可東西中軍之間仍然有界,鄴齊持戟之士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一路行來,待她過界之後才陡然反應過來,在後面追著結巴道:「陛、陛下……」

    英歡不管不顧,大袖微甩,斜眉瞥那幾個士兵一眼,自朝賀喜帥帳快步走去,待至帳前才停住,雙手入袖而攏,下巴微仰,對帳外守兵冷聲道:「朕要進去。」

    戈戟嘩嘩震收,兩排士兵統統退讓,無人敢攔。

    她掀簾而入,帳內光線稍暗,清冷不已,滿帳十多人聽見聲音早已站起,此時見她進來,紛紛行禮,而後立在兩側候著。

    惟帳中一人穩穩坐於帥案之後,定定看著她,薄唇緊抿,動也不動。

    英歡冷眼掃過帳中諸將,目光停於方愷身上一瞬,又晃至案前那人,纖眉略蹙,直接了當開口道:「兩軍如若只置一帥,此帥定由邰之將來任。」

    語氣迫人決絕,毫無旋留之地。

    帳中鄴齊將領面色黑沉,邰諸將則是倒抽一口冷氣,誰人都沒想到她一入帳便提此事

    賀喜一意孤決,兩邊相議四個時辰都僵持不下,她竟是開口一言,便將鄴齊一部逼入死角!

    女流之輩,亂軍擾紀……

    鄴齊諸將心中忿然,均作如是想,雖咬牙切齒卻無人敢言,只是紛紛轉頭去看案後之人。

    賀喜雙眸爍爍,盯著她的眼,扶在案側的手輕敲一下,忽而扯嘴一笑,道:「便由邰皇帝陛下為兩軍主帥,此議如何?」

    卷四是歡喜最後一卷,該鋪墊的都鋪墊完了,該蓄勢的都蓄勢完了,往後我要開大火狂燉這兩隻了,大家做好準備……哇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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