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天喜帝 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卷四 雄圖江山,何為歡喜 天下四
    她耳根一燥,這感覺愈熟悉,便愈讓她心底揪搐。

    身子未動,只低低地垂了眼睫,勾了抹冷笑。

    她御駕親征,還不是拜他所賜!

    縱是恨他入骨,也要親赴此處以天子之威來攝擋一昧東進、欲報狄風戰死之仇的邰大軍-

    二軍止戈之力,只她一人而已!

    他左掌在她腰間慢慢展開,貼住她身上軟甲,改鎖為摟,語氣低卻急迫:「惟是寢臥難安,單怕你出個什麼意外!」

    「放手。」她淡然開口,聲音清冷,話中不帶一絲情。

    他不放,反而將她摟得更緊,死死壓在胸前,頭偏了低下來,便要親她的臉。

    她右手驀然一動,朝後揚劍,冷硬劍鞘抵上他的右肩,而後狠狠一捅!

    他咬牙,倒抽一口氣,半面身子陡然痛至麻木,不覺下意識地往後半退一步,左手也將鬆開。

    她眼睫一掀,朝前挪去一步,飛快伸手便要拉韁,可他又瞬時貼過來,死死勾她入懷。

    狠命將她揉了又揉,掌間力道十足,縱是隔了絡璃軟甲,也讓她生生作疼。

    她怒極,拚死在他懷中掙扎起來,手中劍鞘辟啪打上他的玄甲,莫論何處,全都一通狠敲-

    任是她怎樣掙怎樣打,他怎樣痛,卻都不鬆手。她喘起來,費力扭過身,死死以劍抵他。欲將他推開,口中高聲怒罵:「畜生!」

    他褐眸寒光一弱,星點驟現。

    畜生。

    這二字非初聞,開寧行宮那一夜,她倚在床柱一側。軟軟地任他拉扯擦拭她的身子,口中也是這般謔罵他的。

    星辰斗轉,言是人非。

    至此一時,心口才似扯裂一般,猛地痛起來。

    到底是,失了她。

    由是手抖人僵,望著她地眼也轉水作火。

    她未顧他神色有變,只急著要掙出他的懷中。足底磕上碎石一粒,手一滑,劍將掉落,心一震,慌忙又去勾那劍,身子不由更是歪了,竟將扯帶他一同跌下坡去。

    怒風穿過二人之間,捲起她一頭青絲亂,擋了他眸光在後,叫他看不清她的臉

    馬嘶風鳴。狂沙又起。

    手緊劍牢,足下一軟,人直直朝後跌去,滿風亂之間依稀可見他眼中火光疾疾一跳。身子凌空而下時只覺腰間大掌更是一緊。

    便這麼滾下坡去。

    斜土山坡高十丈,碎石沙土佈滿面。

    天翻地覆之間神思竟將恍然,感覺出他右手動了一下,環上來圈住她,身子被他雙臂牢牢扣進懷裡,耳邊聽他急急低聲道:「埋頭。」

    她疾眼一望,看進他黑黑眼底,未能反應之時。便覺頭暈目眩起來,背後淺淺一痛,卻又有物替她擋了礪石相硌之險。

    灰飛塵起沙滾揚,天地在轉人在抖。

    渾身骨頭都似要滾震而碎,血液在胸中翻湧,她被他緊緊攬住。硬胄軟甲互相劃擦之聲響顫耳鼓。碎石沙土埋了她一臉灰。

    終是停了下來。

    聲寂耳顫,眼皮跳起。頭頂天黃一片。

    她素丈青絲如黑緞一般亂鋪身周,眼清明,唇滲血,心口突突在跳,望向身上男人。

    玄甲之上,塵土滿遍,蓋去鐵黑之戾。

    他束亦亂,陡削面龐上有石劃之痕,帶了血跡,蒼然一臉讓人驚,只一雙褐眸仍是火亮,其間深邃不可量。

    她急喘,抬手去推,卻是一碰一掌血。

    腥鹹血氣瀰漫開來,她眼底紅似灼淬之鐵,人生生僵住。

    這才現他的右臂竟仍將她環得緊緊,此時此刻正被她枕於身下。

    腐黑之血自他肩背傷口處一點一點滲出來,順甲而下,洗過玄甲其上灰土,色又作黑,卻是無光。

    她頭一暈,腹中亦是一縮,強壓下乾嘔之感,將心一狠而下,欲起身抬手,猛地朝他推去。

    人才動,他便沉沉壓下來,滿身重量全落在她身上。

    她看著他,如此之近,兩雙眼間幾乎不存任何距離,他眸間火光跳動頻紛,臉上細小裂口溢著血絲,盯著她,一動不動地盯著她。(電腦閱讀

    而後驀地低頭垂眼,狠狠將她吻住!

    血腥之氣、沙土之味,瞬時間鋪天蓋地湧入她唇口之間,嗆得她幾欲泣將出來。

    她抬手瘋狂打他,齒間緊合,紅唇顫震非常,眸間水覆火湧,而後張口,狠狠將他咬下去!

    他眼角抖搐,舌卻是硬生生地擠進來,一剎那間腥鹹之味更濃,染得她唇口之間嫣紅如血。

    她眼中之火騰騰而燃,盛怒之下撕咬愈急,推他打他踹他,人便這般同他死命相纏在一起,胸中之憤借作舌齒手足之力,統統洩出來。

    他既是願流血,那她便讓他血流至涸;他既是不怕痛,那她便讓他疼痛至死!

    同沙纏,人同土滾,血沫相濺,絡璃輕裂,玄甲劃石而顫!

    她猛掙,他緊抱,二人推拒踢打之間又滾出數十步,光鮮亮甲已作血灰之色,面憎人惡,沙土隔去眼中怒火之焰。

    她滿身上下都是血,他的血。

    間全是沙石碎粒,臉上亦帶了血跡。

    他終是離了她地唇,嘴角扯動一番,又有血漸漸滲出來。天子之威蕩然無存,二人皆是慘不忍睹。

    他竟是從來不知,她起狠作起狂來。竟似小獸一般凶殘,絲毫不存一點懷柔之情!

    卻令他心更為之動。

    她眸中之火猶然未熄,藍黑之光猙猙亮,瞪著他,怒喝道:「滾!」

    他眼底遽然轉冰。仍以身相壓,左臂卻是輕輕抽回,抬手一把握住她的下巴,捏著她兩頰,聲寒意冰,一字一句道:「狄風戰逝,我心亦痛。」

    聲音低啞,微存傷痕。

    狄風。

    她眉揚眼跳。頭頂沙黃之天如一般罩著她心中之痛,狂風一起驟過,那痛就將撲而出,再也忍不住

    淚水紛湧而出。

    濺落滾土烏,生作一滴滴泥珠。

    他鬆了手,眼底冰痕陡消,伸指去抹她眼角之淚。

    她卻哭得更凶,更猛,更狠,聲似孩童一般嚎啕而起。他,腳踹他,力道卻是越來越弱。

    他眼底忽而一紅,心跟著她的抽噎之聲。隱隱揪痛。

    從未見過她心傷至此,人痛至此。

    她哭得不能自已,連氣都喘不過來,眼前全是水霧,什麼都看不見,一睜眼一闔眼,夢中之景又在眼前。

    自聞狄風戰死至今,未落一淚卻偏偏在此時此刻。對著他,這般哭將出來。

    臉上淚疊沙痕,俱是蒼土灰色,蓬人恨,再無一點華艷之顏。

    他卻一聲不吭地盯望著她,眼裡溫光忽湧。指尖輕擦她臉上淚土之痕。低聲道:「我……對你不住。」

    她渾身都痛得抽搐,聽得他這句。又是驚又是恨,淚濺愈多,止也止不住,抽泣哽咽,欲道卻不能言,隔了好半晌才緩過一口氣來,手死死攥著他肩上之甲,咬牙,恨然道:「溥天之下,可有一人一物一事,抵得過你掌中江山,心中天下?!」

    他手指停在她臉龐,眸子又變得幽深起來,身上寒意透甲而出,生冷不已,身子撐起一些,半天才吐出二字:「沒有。」

    她心口一抽,手上用力將他肩傷一攥,看他面黑牙緊,才冷冷笑起一聲,淚水驟止。

    既如此,還道甚麼對不住!

    他忍著痛,一把扯起她,握著她肩側,冷言冷語低聲開口:「放眼世間,可有何人何物何事,肯讓你拋棄江山,不顧天下?!」

    她僵然,心火漸滅,涼意自心底慢慢撲湧而上,隔了良久,才聽見自己亦是冷聲道:「沒有。」

    是沒有。

    如何能有!

    愛為何恨為何,江山為何天下又為何,他二人,誰能為了誰不顧家國,誰能為了誰棄疆裂土!

    他二人,誰又比誰更有資格責難對方!

    冰裂火融,眸光相濺。

    他不動,她僵著,任狂風捲沙呼嘯而過,任灰雲占天滾滾而飛,卻無人再言一字,亦無人再動一寸。

    遠處忽然響起箭鳴戈動之聲

    賀喜猛地起身,轉頭朝二國騎陣相交之處望過去。

    英歡心神一驚,亦是匆匆撐地而起,隨他眺望之向一道看過去,黃沙騰地而揚,隔了這麼遠地距離,任是極盡眼力,亦辨不出絲毫紛亂。

    他扭過頭,銜指至嘴邊,急急打了一個響嘯,聲厲劃空,山頭二馬聞音皆是鬃抖而動,揚蹄便朝坡下直衝過來,一路馳至二人身邊才停。

    青馬黑駒並列在前,他側目看她一眼,大步過去,彎腰撿起地上落劍,揚丟還她懷裡,疾聲道:「回!」

    她心間驟明,定是二軍遲遲不見王帥歸來,止不住動刀持槍之念,生出摩擦來了!

    見他縱身向前躍馬而上,玄甲血沫簌簌而落,她眼一垂,握緊了掌中之劍,咬牙抵住心中薄漾之情,亦前衝幾步,扯韁踩蹬,翻身上馬。

    座下戰馬嘶鳴啾啾,他繞韁一周,回頭瞥她一眼,一字未道,直直勒馬調頭,往來時之向疾馳而去。

    她猛抽一鞭,跟在他身後衝過去,一路風過而行,亂逆揚,臉上淚痕被風刮干,混著泥漬,裂疼得緊。

    身上絳紫絡璃甲片錚叮而顛,不消多時便見二軍騎兵之陣。

    劍拔弩張之象讓她呼吸陡然一窒,抬眼去看,就見陣中一箭觸沙而埋,箭尾猶然在顫。

    邰軍前,曾參商持弓之手攥得僵白,長長銀色弓弦微微在抖,聞聲見她馭馬而歸,臉上之色更是瞬時大變,張口便急聲而喚:「陛下!」

    英歡見狀,心中頓時明瞭三分,怒還未作,便聽一側賀喜忽然低聲開口,對她道:「五日後,闌倉山!」

    而後他猛地抽鞭落馬,瞬時衝過陣去,不論何因何事,只高聲作令,勒調全陣人馬齊齊轉向,領兵疾退而去!

    風沙蒙眼,她驅馬急追幾步而停,定睛望向他的背影,他身側僵垂右臂似利鐵一株,在她眼前漸漸模糊,直至再也看不清,面前只留亂沙碎石。

    手這才一鬆,韁繩漸滑而落。

    五日後,闌倉山。

    兩軍二伐巍州,她便再信他一次!不多,我很傷心,後果就是,不想寫h……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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