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動
    磅礡焦並非只清瘦人影才感覺到,女修只是當其衝而已。

    隨後不過兩三息時間,來自地陷處的焦已經橫掃百里方圓,將此地的先天庚金之氣濃度猛地上提數個層級,像是葉明、蘇雨這樣純正的睫,感應更是強烈。

    奇事當前,眾人紛紛徒,放出氣機察探,其中葉明閉目感應半晌,讚道:「好一處劍氣縱橫之地,先天庚金之氣的濃度也還罷了,偏偏裡面沒有半絲怨厲凶煞存在,這庚金之氣的純度,實在不可思議。想來當年葬在此地的劍道前輩,應是心胸高遠博大之人,生死不介懷,成毀都看淡,方能如此。」

    「若是如此,此地價值或不在離塵宗把持的東侯墓之下。」旁邊有人盤算道,「在此修行,應當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葉明頷不語。此時蘇雨掠了下戰鬥時散亂的鬢,皺眉道:

    「葉師兄!」

    「嗯?」

    「剛剛那個奇怪的小子怎麼樣了?」女修說話的口氣殊不客氣,不過大夥兒都知道,「碧瀾飛炎」就是這樣的脾氣,許多時候性子頗是粗疏,喜惡都不掩飾。余慈的膽色、錦她都是很欣賞的,不過見面來總顯得神秘兮兮的,她不太喜歡,就在言語中體現出來。

    當然,只憑半山蜃樓劍意,在蘇雨眼中,余慈就是「自己人」了。

    葉明微怔,便搖頭道:「情形不妙,剛剛他能在絕境之下,剿帝天羅,怕是用了『碎丹一擊』之類的手段。如此決絕,實是所料未及。」

    「怎會?」蘇雨秀眉皺得更緊,目光掃過下方的清瘦人影,也即帝天羅時,分明有些不善:「我觀那人所用劍訣,頗得我半山蜃樓之妙,其所結劍胎,也是蜃光一脈的路數。難道是島主又或是羅姨在外的緣法?」

    半山蜃樓劍意是葉繽悟出的獨門劍技,雖然名聲極大,但半山島上,精習的修士反而不多,至於有資格傳法的,除了葉繽本人外,也只有她名義上的貼身女侍,其實是宗門長老級數的羅彩仙師,故而蘇雨這樣猜測。

    事關長輩,葉明從來都是謹守後輩弟子的本份,從不議論,但對蘇雨其他的疑問,他有比較清晰的看法:

    「那人並不是真正的結成劍胎。我想他應該是剛尋找到一個契機,使體內氣機盤結聚合,正在神魂元氣最初相融的階段,其他的如育煞固胎等等手續都未做好,只算是『虛胎』、『假胎』,你不見他從來沒有馭劍飛行過麼?想來非不願也,是不能也。

    「這時與人交戰,等閒不去說,帝天羅的極光元磁專損人道基,他必是抵擋不住,只有孤注一擲,順勢碎去半成的劍胎,求出一線生機……真是可惜了。」

    蘇雨明白他的意思,若是那小子靜下心來,尋一個安穩處,閉關數日,做足功課,便可真正踏入還丹境界,那時成就就是天差地別,和眼下前功盡棄的情況相比,更是令人扼腕。

    他們兩人在這裡討論,旁邊的同門卻有點心急了,那是睫秘藏哎,觀其開啟時的聲勢,指不定裡面就有一位當年的睫高人的遺珍呢。

    此時,帝天羅清瘦的身影晃了晃,就穿進了漫天飛揚的煙塵中,她那邊一走,這裡帝捨便出一聲怪嘯,也不管半死狀態的傀儡替身,悶頭下衝,使得半山島這邊微微騷動,但在葉明的眼神制止下,都沒有追擊,看著帝捨等人逃出生天。

    人們都眼巴巴地看過來,不過,半山島在這種原則問題上向來嚴厲,沒有葉明的同意,他們就是忍不住也要忍著。

    蘇雨卻是猛醒一事:「我們還是快下去吧,若那小子僥倖不死,再碰到帝天羅,可是真的有死無生。」

    這話只有她會說出來,也不會有人認為這是托辭。葉明本來是在腦中回憶當初葬在劍園中的睫資料,以期與眼前情況相比對,聞言暫時將之放在一邊,點頭答應。

    「早去也好,想來用不了半日,方圓千里的修士便都要蜂擁而來了。」

    帝天羅面無表情地懸浮在巨大的地窟中央,向上看,巨大的天坑送下億萬土方,傾流如瀑,往下看,先天庚金之氣翻湧而上,將周圍洞壁切割出無數深痕,也遮蔽了大半分感知,使下方仍是幽深一片,不見其底。

    她容色纖秀,又素來喜歡作男裝打扮,看上去更顯文弱,只是雙眸冰冷,光若利刃,觸之令人不寒而慄,任是誰也不敢輕侮。此時懸浮地窟之中,沉默不語,一向狡獪油滑的帝捨,也躲得遠遠,不敢打擾了她。

    和帝天羅的沉靜相比,帝捨顯得有些焦躁,他的手臂在之前的混戰中被蘇雨斬傷,差點兒整個地給卸下去,如今雖已施咒塗藥,短時間也休想運用自如。可傷勢反而不是最主要的,從進入地窟後,他便知道,帝天羅對他很不滿了,為蕭浮雲護法沒做好不錯,還折了許多人手——他那些傀儡替身,能有一兩個活下來,已經相當不錯。

    同門多年,帝捨深知,這位比他的資歷還要少一大截的清瘦女子,能成為宗門後進弟子第一人,決非僥倖。只看他在蕭浮雲清醒時放低姿態,主動幫助其控制傷情,而在其失去作用後,眼也不眨一下,把他催化為血影魔物,便可見一斑。

    又隱忍,又決斷,行事條理分明,勝不驕,敗不餒,一切成功的要素都在她身上體現,唯一有些遜色的,或許就是光魔宗的門面,還達不到能令她盡展所長的規格。

    感覺到上空迅迫來的劍氣虹光,帝天羅揮揮手,周邊空氣微微扭曲,蕭浮雲化成的血影在此聚合。它剛才被葉明遙空劍氣斬碎,已是元氣大傷,不過還有幾分用處。

    血影混亂的氣機在周圍掃蕩,很快就有所側重,轉眼化為一道血光,往側下方去了。帝天羅不一言,逕自跟在後面,帝捨當然也要跟隨,但卻有點兒糊塗了:

    「咱們一直往下走就是,還要蕭浮雲,呃,我是說,要這玩意兒指路?」

    「純以本能行事的魔物,總能見到與我們截然不同的東西,此地窟來得蹊蹺,正反兩面的信息都要收集。而且還有那個人,剛剛見他也掉下來,留著總是個禍害。」

    蕭浮雲所結血影魔物,一身怨念都在余慈身上,用來追索,確實恰當。帝捨卻是驚道:「他還沒死麼?」

    帝天羅沒有回應,她傷口已經止血,卻還是在無有瑕疵的額頭上留了一道刻痕,也不知多久才能消去。

    見她不開口,帝捨也不敢多問,老實跟在後面。哪知下一刻,前方女修倏然出掌,極光元磁掃過,將正逐漸接近的洞壁蝕開一層♀裡結構本就不穩,當即有大片土石轟聲滑落,把帝捨嚇了一跳。

    怎麼著,遷怒?

    「有個小東西,一直跟在附近,跑得好快……」

    帝天羅眸光轉為妖異的赤色,四面掃過:「劍園中哪有土生土長的生靈?」

    這女人真敏銳!

    余慈在地窟更下方,咧了咧嘴。與上面兩人的直線距離,約有十里左右,算是比較近了,但一時半會兒他也不的。

    他擁有魚龍這個得天獨厚的條件,早將此地環境測個七七八八。僅就他所知,這地窟至少也有四十里深——為什麼說「至少」,是因為魚龍到了四十里深度,便再也過不去,那裡先天庚金之氣的濃度已經到了凝轉實質的地步,更有一道森然劍意蓄在其中,驅動先天庚金之氣,縱橫交錯,活物到此,轉眼就要被劍氣斬殺。

    「小傢伙」初時不知厲害,過了四十里的邊界,引了劍意反擊,若非本身氣息就弱,引動劍氣不強,且又度驚人,眼下已經給絞成碎末。

    但這樣的結構不等於就是死路,事實上余慈現在所處的位置,也不知是天然還是別有原因,正有成百上千個巖洞,密佈在上下約五里範圍的環狀帶中♀裡大多數巖洞都極是深邃,更隱然相通,環境複雜得令人眼蹦。就算余慈有魚龍傍身,想探索這些巖洞,也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反過來說,這也真是藏身的好去處。

    至於蕭浮雲凝成的血影魔物的怨念追蹤,余慈也不的。他早早就用了一回太乙星樞分身,將自身氣息遠遠投到對面某個巖洞深處,七彎八繞,又有魚龍幫襯,足夠帝天羅等人好好消受一番了。他則以息光遁法隱匿氣息,藏身在此,搶得這難得的一點兒時間,想搞清楚體內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當時他能夠破開帝天羅極光元磁的封鎖,傷其額頭,確實是用了「碎丹」的法子——藉著極光元磁撕扯他丹田內盤結氣機的趨向,順勢將那破壞性的力量全數導引出去,中間只是用劍意稍做歸攏,一擊便打空了體內七八成的元氣,週身筋絡骨肉更是承受了極強的瞬間高壓,沒有崩潰掉算是頗為幸運。

    但他體內的情形也不是某些人想的那麼糟。

    心內虛空中的生死符,依舊吞吐著巨量元氣,當然轉化質性的過程沒那麼快,卻是源源不斷,如飛雨落湖,看似不顯,卻是穩穩地漲著水位。幾個呼吸的功夫,他全身又是真氣盈.滿,更奇妙的是,這回甚至不用他再動念,丹田內中央圓心處,已經有微量氣機盤結,並且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將余慈一時難以消化的元氣全都吸引過去,轉眼,竟又是個舊有局面。

    這算什麼?任爾四面來攻,我自八風不動?

    余慈靜思片刻,又沉潛心神,與之牽引相接,層層破開紛雜氣機,內視其根由。當心神深入到某個層面,突地一動,眼前視界驀地鋪展開來。

    心內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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