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該怎麼做才妥呢?」李振宇的語調突然變得冰冷起來。
冷峻一甩頭說:「很簡單,我打傷了人,給點醫藥費,我沒意見,錢,我會準時送到,絕不會讓她因為沒錢而看不起病。」
李振宇冷哼一聲說:「你說得好是輕巧——」
「我不是笨拙的人,何必要說笨拙的話?」冷峻打斷他的話說。
「既然你這樣說,我不捨得點醫藥費看來也是不行了。」李振宇終於發作了,他的話剛完,旁邊的兩個身影竄到了冷峻的跟前,劈頭罩面地打去,一出手就對住了他的天靈蓋和咽喉。
「啪啪」幾掌,冷峻以掌硬接向劈來的幾掌。
這兩個保鏢向來以掌勁見長,剛猛有力,能一掌震飛百餘斤的石頭,更不要說拍斷一個人的筋骨,他兩人本已憤至極,又是提前出手,對付這樣一個少年他們根本沒想過他是否殘廢——他們發掌後,心裡想的只是該如何向老闆交待,畢竟當著眾人面打死人會讓主子為難。
冷峻卻兩掌交錯彷彿在玩弄一個無形的發條給它加緊,交錯得並不快好像很吃力的樣子,在敵人的掌快拍到自己時才丟下那個無形的鐵球,硬迎了去。
那倆保鏢笑了,從嘴角露出的笑,這種笑據說才是發自內心的笑。從沒見過這麼拙劣的功夫!
然而就在他們拍在冷峻的掌後,卻發現自己彷彿擊在了一個特大功率電動機的風輪上,在驚懼的表情還沒有一絲表現在臉上時,已如一顆被射在牆上的橡皮跳球,反彈了回來,手已不能再使勁,繼而是連天的慘嚎。
「風輪掌?」李振宇失聲叫出。
冷峻乜了他一眼說:「看來江湖人還有幾個沒瞎的人。」
那掌正是無姓叟的關門絕技「風輪掌」和無名叟的「旋飛掌」是一個道理,借力打力。發掌前借風輪的轉勢運集全身之力於掌上,發力時靠發掌的弧度利用對方的力,好比四兩撥千斤,對方的力越大,被反震的力就越大。就好比碰到的電動機,功率越大傷害當然越大。
李振宇冷吸了口氣,咬牙道:「怪不得你這小子這麼狂傲,原來真是持才放狂呢,看來我今天非要領教領教了。」
言罷,振腕抖動,隱隱如巨蟒搖頭,呼呼似龍卷之風,忽然身形暴漲,兀自彈走,怒吼一聲,仿若午夜一聲炸雷,令人顫慄,奔行如電,揚拳朝冷峻打去。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李振宇雖深藏不露,但自古有理為人服,自有眾人服之原由,李振宇這一出手宛如潛淵惡蛟忽然騰空出水,這一出水,當然威猛驚人。
冷峻好像行動有些呆滯,他只是瞇著眼靜靜地站在原地。誰都不知冷峻到底有什麼了不起,但誰都知道冷峻這次必死無疑。
一山不容二虎,若不用己所用,必殺之!這是李振宇的哲學,也是千古以來梟雄們的哲學。
高處不甚寒,因為踞於高處隨時都有被推下的危險,所以他只有一刻不停地瞅著他下之人,在別人伸出推他那隻手之前搶先斬斷那隻手,他隨時都有被推下去摔死的危險,所以他心寒。
冷峻的目中無人,恃藝驕狂,早已惹得李振宇的惱怒,以前他還曾想過將其收在自己的麾下,但今天他的驕狂早已讓他失去信心。他踞高已久,根本容不得別人俯視,何況冷峻很可能是他以後霸圖風雲的絆腳石,不趁羽翼未豐將其斬殺,還等何時?
不為己用,只有讓其為閻王所用。江湖如此,政治,軍事,商界都是如此。
只要有個人獨站最高,就永遠有相互傾軋,不管什麼體制下。社會就是江湖。
然而就在冷峻欲還擊這千鈞繫於一髮的瞬間,空中忽然傳來一聲暴喝「住手」,聲波剛傳至人的耳中,人已在空中乍現,只見他行走姿態勢與常人無疑,卻奔逾電光,一腳就已跨至李振宇跟前迎上去就是一掌,並借勢朝後翻跳開去。
只聽「蓬」地一聲,水泥石板已被砸了個大坑,這大坑就是雙方勁力相撞又御下時所衝撞的,可見氣勁之猛。兩人都退出老遠,踉踉蹌蹌地半天方才站住,而臉上的紅潮之色如棗般,陣陣翻湧。
這時鬼見愁卻現身了。
他愁眉苦臉地朝冷峻一拱手說:「老弟,不要怨我,老哥也是無計可施,才請動你叔叔大駕的,還望你多多包涵。」
冷峻正欲啟齒,只聞耳邊一聲炸雷:「還不跟我回去!」
暮色已沉,夜色又在流竄。
寒冷也在空中肆意地四竄著,只要是事物的形體存在,即在它的籠罩中。但這是屋內,僅憑那麼多耀眼奪目的燈光和空調足以抵擋。
冷峻緊鎖著眉,盯著窗外。
窗戶關著,玻璃上只有屋內事物斑駁模糊的碎景。
此刻的他頭髮已剪了個板寸,衣服也換了身乾淨整潔的。他盯著窗戶上的玻璃,嘴角牽引著似笑非笑的蒼涼意味。
只要沒瞎眼就可看出,他的魂兒已不在了這個屋內。然而此時的他是不能走神的,因為他的對面坐著一位英姿颯爽女警員,盧麗小姐,盧麗當然不是瞎子,因為她那雙很漂亮的大眼睛正盯著,不,應是怒視著他,這點應從她那撅起的嘴角,如以補充說明。
她,的確早已不耐煩。忙了半天,又是遞煙又是送水的侍候,冷峻仍是那幾句話:「是他們無理在先,我只是捍衛自己的尊嚴。我並沒錯。」完了,然後就是靠著椅背翹著二郎腿,靜靜地抽他的煙,喝他的水。
比他還刁難的嫌疑犯,她遇的很多,比他驕狂的她也見過不少,但唯有這次,她沒轍,冷峻始終昂首挺胸,鎮定自若,將自己的那幾句話重複了幾遍後,就也不啃吐出半個字,任憑她怎麼斟字酌句地問,他就是不開口。
說刁難,他也不算刁難,因為他回答了好幾遍,說驕狂,他卻並不傲慢,他只是一直靜靜地坐在那裡抽他的煙,喝他的水。
煙是徐剛特意為他才買的「三五」,茶是徐剛特意為他泡的「碧螺春」。並且,臨走時還把他的女友——盧麗小姐拉到一邊叮囑再三,「這位是我的鐵哥們,他呢就是脾氣有點倔,其實心腸挺好,你工作時要有耐心。」
「冷峻,我再問你一遍,那兩個交警同志並沒有過錯,你為什麼把他們打成重傷?」盧麗實在是忍不住惱怒喝道。
冷峻終於收回神,眼神又恢復了犀利,停在盧麗的那對美麗的秋眸上,也是忍了會兒才說:「我再盡我最大的耐心告訴你,我沒錯,是他們不尊重,我屬於正正當防衛,我只是捍衛我的尊嚴……」
「夠了!」盧麗拍案喝道:「冷峻,你不要太狂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管你的身份再特殊,也照舊,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言語很明白你冷峻別仗著你叔叔是巡警隊長,就無法無天,不跟公安人員配合。
擱平日盧麗的行為冷峻是讚賞的,但現在他是受害人,他是受了委屈的,他是對這個社會憤慨猜忌的,而且她不該說他是仗叔叔的權威故意刁蠻,這令他很是惱怒。
他自認自己從沒有依仗過誰,所以他不允許別人這樣誤解他,在他看來這是對他人格的莫大侮辱。
於是,他霍然而起,拳頭捏得脆響,一浪接一浪,兩條劍眉也如真正的劍般向她的眼睛刺去,犀利的眼神此刻已成了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