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冷峻比看守學校大門的老頭兒起得還早。他剛到學校,張老頭兒剛將鑰匙插進鎖眼裡。
他們班在最高的第七樓,當他爬上去的時候,沒見一個人影。把書包之類的東西一古腦兒地放在窗戶上,面對正泛白的東方運氣吐納。
練習過氣功後,即耍起拳腳來,只見忽地行雲流水,忽地惡龍出潭,忽地狂風急浪,忽地老僧坐禪,雖然年紀不大,然三歲習武,已有十幾年的修行,又得那麼多師傅教練傳授,一招一式儼然一行家。
熱身完畢,他又開始練習他自己琢磨出的「旋風腿。」
只見他緩緩地抬升左腿,腳至頭頂平齊,猛然腳板拍氣下墜,就在快及腰部時,暗運氣機,身子稍一使勁,右腳踏實地已兀自飛起,而左腳卻似在空中踩著一個實物般突地旋轉,繼而空氣被旋了個氣渦。身子360°轉了過來,右腳速度、力道迅猛無比地踢出。說來
說來似乎很費勁,然整個招式也就一瞬,「旋風腿」顧名思義,出擊如風,力如旋風。
就在他做到第三遍,離360°還有60°就可迴旋成圓時,餘光中出現一個俏麗的身影,好像欲從他身後穿過,頓時氣神大亂,急忙收住,然其勢迅猛,如何能想收就收?!
就在那女孩驚叫聲叫起時,他也已以迅猛的速度直接墜地,像是高空拋物。「彭」,地一聲,首先著地的是屁股,水泥鋼筋的地板在忽閃,他清瘦的臉皮擠成一團,牙呲嘴咧著,疼的直接叫出聲來。
那女孩子急忙跑來,定睛一瞧竟是溫婕。她邊扶冷峻邊身邊關切地問:「摔得怎樣呢?沒事吧,疼不疼?」
冷峻緩過急往上衝的血氣,面帶怒容地說:「你想知道疼不疼是吧,來,你這樣摔一下試試。」
溫婕心中委屈,稀長的睫毛下那雙秋眸又朦朧著薄薄的霧氣,紅潤的櫻唇緊抿著,垂著頭,一聲不吭地扶著冷峻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冷峻當然瞧見了,他輕歎一聲說:「你也別自責,算我倒霉。」
溫婕歉聲說:「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見你練得起勁沒敢打擾,想從你背後穿過,誰知道你又轉過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哎呀,我說算了就算了,還這樣婆婆媽媽的。」冷峻不耐煩說,「怎麼你的樣子總像你欠別人錢似的?別這樣啊,容易被欺負。」他竟忘了欺負她的人是他。
溫婕微微一笑,過去開了門,一手拿著冷峻的書包,一手挽著他走向座位。
冷峻扶著溫婕柔軟的肩膀,嗅著她身上的幽幽體香,忽然靈光一閃:有此艷福,不淺呵!
見她仍不言語,冷峻有些不忍,以為她還在自責,說:「你這人好呃,要是我能有你這樣好的朋友多好。」
他說的是真心話,他一直是孤獨的,沒有兄弟姐妹,沒有要好朋友,更沒有女性朋友,只有長輩。長輩對自己再好,總覺得有些距離,而所謂朋友,不知是他們受不了冷峻的脾性,還是冷峻這人沒人緣,都是泛泛之交。
他是始終覺得孤單,尤其是心靈的孤獨。孤獨的滋味很苦,他總有種想向傾訴這種苦味的渴望,但這麼多年來仍只是渴望而已。孤獨的童年去了,又來了孤獨的少年,是否我永遠孤獨下去?他常自問。
他本就率直,說的話也是隨心而出,沒有城府——當然,有些時候是完全相反的,而女孩子的心向來是敏感的,她臉紅得像山茶,似乎還帶著香氣,羞澀地說:「我們不已經是朋友了麼?」話音低低的如清風拂過琴弦般。
冷峻立刻覺得屁股一點兒也不疼了,他瞪大眼睛說:「真的,你承認你是我的朋友了?啊,我終於有個女朋友了。」
他高興得有種想過去擁抱她的願望,但又一起這位女性不同老媽,不可觸碰,古人曰:「男女授受不親」,否則就成了小人。
溫婕臉更紅了,像喝醉了似的,似乎散著酒氣——冷峻猛地想到高老頭兒時常誘惑他的醇香美酒。她抵著頭,不知是否在揉弄衣角——她的手放在衣袋裡,更加羞澀地說:「不過,只,只是普通朋友。」
冷峻有些失望有些疑惑地問:「能在一起聊天談心嗎?」
溫婕方才抬起來,莞爾笑道:「當然可以。」
冷峻說:「那你怎麼還低著頭紅著臉一副被逼無奈的樣子?」
溫婕笑得甜了,說:「你會武功嗎?」
冷峻說:「自我介紹時我不是說過嘛,我從小體弱就被家裡送到武術學校了。再說你只要想一下張健的鼻子不就知道了,那時我還沒發火,否則最起碼他都要粉碎性骨折。」
溫婕一驚,說:「你這麼殘忍?」
冷峻回頭見她臉色不對,方才知道自己那句話的不當。他問:「那你說我是不是呢?」
「該不會吧?」溫婕盯著他的眼睛說。
「只說對一半,有時候是。」他又問:「你知道什麼時候嗎?」
「你說的『發火時候』?」溫婕看著他。
「錯。」冷峻。
溫婕瞪大眼睛。
冷峻問:「你看過《雷鋒日記》嗎?」
溫婕感覺莫名其妙。
「它裡面有這麼一句話:對付敵人要像劊子手般殘忍,對付好人要像春風般細雨般柔和!」冷峻說的有板有眼。
溫婕好像聽說過這話,不禁一笑,「你還看雷鋒日記?」
冷峻臉色一正,說:「是啊,革命傳統嘛,該學習發揚。」
「哎,對了,你昨天下午怎麼沒來?」溫婕突然問。
「昨天下午?哦!我去辦轉學手續了。」冷峻若有所思地說「怎麼,你以為我是那麼一個膽小怕事,不敢來了?」
溫婕連連擺擺手說:「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敏感。」
「你昨天把那件事兒告訴老師了麼?」冷峻小心地試探。說實話,他還真有點怕她上告。
有些人出了大事不怕,卻怕小事。
溫婕輕抿嘴唇盯著他柔柔地笑,稀細的睫毛一張一翕,晶瑩的眸光顯得特別的亮,她輕笑道:「我也不是那種小雞肚腸愛打小報告的小女生。張健的事嚴重,我是班長不得不報告給老師。」
溫婕的話讓冷峻頓覺天地為之廣闊不少。
一塊石頭落地,那聲音很好聽,因為它是心裡的石頭落地的聲音。
本來以為很複雜,很煩惱,很擔心的問題,卻就這麼很輕鬆,很隨意,很簡單地解決了。什麼事看來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他們倆靜靜地坐在那裡,溫婕在一旁自習,冷峻閒得無聊,也拿起一本書翻起來,翻著翻著,他眼前又出來了昨晚發生的事。
那個身穿玄黑風衣孤高傲絕的身影,總讓在他眼前晃悠,讓他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種感覺怎麼也說不清,但它卻的確存在,很是讓他莫名其妙。
始終掛在嘴角的漠然,孤獨身影,長髮和風衣,還有驚人的功夫,這一切似乎都是他所想像的在武俠小說裡才有的經典形象。
古風!好個響亮的名字,古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