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 正文 第四六三章 六步天涯
    南疆,惡戰,北斗大陣、眾多魔主、北荒首領、另外還有羅剎凸、琅琊等人,日饞與巫士中的大宗師結成圓陣,苦苦抵擋著草木傀儡的猛攻,在他們身後,輾轉神梭越闊越大,茅吏大聲唱咒,不停把同伴『拉』進飛梭,著實忙碌了一陣,所有人都撤入梭子,而後茅吏遁法發動……

    巨大飛舟騰空而起,撞爛了不知多少傀儡,跟著猛地震動幾下,可下一刻,本該遁入五行消失不見的梭子,竟轟的一聲,又摔落地面

    跨兩大怒:「搞什麼鬼」

    茅吏聲音倉皇:「遁法無效…天、天地不受,鑽不進去…」話還沒說完,轟轟巨震傳來,草木傀儡圍殺而至,或以神通或以蠻力,攀上飛梭拚命狠砸。

    飛梭雖然結實無匹,但是在無數傀圍攻下,也遲早會爆碎,到那時不用傀儡動手,梭中眾人就會被爆炸波及重傷,老蝙蝠當機立斷:「送我們出去應戰。」

    第一個殺出來的是老叔,鬼王歸來,冥冥之中炸響萬鬼哭號,陰森煞氣霍然瀰漫,所過之處傀儡盡化枯骨,風習習拼出前全力,將飛舟東面的傀儡大軍硬生生推後十餘丈在他之後,巫秀蠱煦、曲青石、長春天、大司巫等人接踵而出,剛剛進入飛梭的眾人又咬牙切齒地衝殺了出來。

    首領們揚聲傳令,集結弟子重組戰陣抗敵,可還不等站穩腳跟,一串串尖銳的破空聲劃破天地,肉眼可見,數十條墨色長龍,陡然衝入視線,向著他們狠狠衝來……相見歡。

    千萬傀儡中,還有二十萬精銳修士,其中半數並未參圍剿,而是每三千人結做一陣相見歡,列於戰場三十里外,整整四十門大陣,此刻盡數發動開來。

    惡力如龍有人都駭然失色,魔主們咆哮搶上,以求掩護身後同伴,強若老叔,憑一人之力便穩穩化解多道陣力,但其他人都比著他差了太遠,修為精深些的,獨力勉強能當下一陣,更多的則是三兩並肩,化解掉一道『墨龍』……

    一道道『墨龍』猛襲不停,潮水般的草木兵衝殺不停,妖人中的好手幾乎都被相見歡拖住,連自保都難,又哪還能集合手下結成法陣,日饞和北荒門弟子湊到一起,雖然還沒到各自為戰的境地,但也變成了一盤散沙。

    照這樣下去,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們就會被徹底衝散。邪魔外道們個人戰力大都遠勝傀儡,可敵人實在太多,若被衝散,身邊少了同伴的護佑,就只剩下死路一條。

    到了此刻,眾人也總算明白了,賈添離開前留下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撤入飛梭,陣勢也不會散亂,等他們進了梭子再出來,也就再沒機會佈陣了

    老蝙蝠氣急敗壞,連聲怒吼:「先想辦法毀了相見歡」

    眾人中有能力突破大軍封鎖,殺出數十里的就只有風習習,可空中轟轟殺到的墨龍,倒有半數都是老叔一個人咬牙擋下的,他一離開,只怕還不等殺到地方,這一邊的陣勢就已經崩碎了。

    壓力越來越大,堪堪就要抵擋不住的時候,誰也不曾想到,已經轟襲一陣的那些『墨龍』,忽然散亂了起來

    本來,一道道相見歡此起彼伏,穩定有序,可忽然之間,它們的『頻率』就亂了套,不僅變得少了些,再轟殺過來的陣力準頭也偏差了不少。

    吃驚、大喜,有魔主揚聲問道:「何人相助?」

    半晌之後,一個蒼老、生硬的聲音回應:「冰原,自苦。」

    苦修退去,卻未曾遠離,當傀儡肆虐、草木成狂的時候,他們還是殺了回來

    從老蝙蝠到鄭小道,日饞眾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至於北荒巫,從大司巫以下,人人修煉成一張鬼氣森森的臉皮,從來都不會有什麼表情,現在也不例外。

    京郊,鎮山墟。

    梁辛的惡戰…

    目光之中,風和日麗,賈添距他六步之遙;

    但靈覺之內,巨力滾滾天崩地裂,賈添不在、卻又無處不在,他已化身山水、化身天地……旁人無法探查、只有梁辛才能體會的滾滾惡力,從中土的每一個角落中氤氳而起,被賈添調運而來氣數之力、運勢之力、天地造化之力,重重疊疊,在攻入梁辛的靈覺後,又與賈添重疊在一起,重新還原成『山形』、『水形』,不是真的山水,但力量卻一般無二。

    梁辛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到過這樣的打法。

    以前打過的每一仗,從修士的飛劍、神通到神仙相的天道、甚至小羅剎的菩提滅世,所有這些在根本上,其實都和『扔東西砸人』是一回事。只不過不同層次的敵人,『砸過來』的東西威力也不一樣罷了,普通修士扔得是土疙瘩、神仙相扔得是刀子、小羅剎扔得是大洪火雷……

    賈添能夠『傳令江山』,就算左手苦乃山右手混沌海,一股腦向著自己砸下來,梁辛也不會覺得意外。可對方的攻勢,並非大砍大殺橫掃千里,所有的強襲,都不存於真實天地,但也同樣危險、足以致命。

    『天誅地滅』,只存於靈覺之內,只衝著他一人而來,而梁辛腳下的螞蟻,還在石縫之間忙忙碌碌地爬來派去,完全不曾察覺有絲毫異樣,更不知道就在它們身邊正發生著這一方世界中最可怕的對戰。

    賈添的身法叫做神遊,此刻他的戰法,喚作『神殺』。他是以元神入戰的,攻殺的則是梁辛的『元神』,而賈添的『武器』就是這座世界的天地精氣。

    梁辛不是練氣士,幾乎沒有煉精化氣、煉氣化神這個過程,他的功法別具一格以修身為本,但他不修神,不代表沒有『元神』,只不過他是有由外而內,執念、心神和身體早已完美融合在一起了,他的『元神』就是他的精神、他的執念,與身體協調且統一,從不曾分開也根本分隔不開。

    因為有元神,所以賈添的『神殺』對梁辛有效;因為身心協調、合一,所以添的強攻,考驗的還是梁辛的身體;『中土勢力』要抹殺的,也是梁辛這個人,而不單純是他的『神』。

    賈添恐怕比著梁辛自己還要更瞭解他,當然也能明白這個道理,他之所以會發動『神殺』,一是這樣的手段,其實和真的搬山倒海去轟滅,在威力上也沒什麼區別,只不過不會波及其他罷了,畢竟,這一仗是在賈添的『園子』裡打的,他也不願意打成狼藉一片;

    更重要的則是,這樣打,梁辛只能挨、只能抗,卻沒辦法還手……梁辛連法術都不會,更毋論『神識化劍虛空一刺』,在這一戰裡只能防挨打守卻不能反擊,在他週身上下,『大山』轟蕩『惡浪』咆哮,本來虛無縹緲的精、氣、勢時刻不停猛轟著他的身體。

    中土天下偌大世界,力量何其蓬勃,就連當年魯執和十位凶魔都被這座世界的反噬殺得傷亡慘重,梁辛就在再怎麼強,恐怕也比不上當年的魯執。

    所幸賈添調運精氣、成術,威力遠不如內含天機的無應劫……

    『無應劫』與『神殺』,力量都來自中土世界的氣運和勢力,但兩者間的區別,很有些像被魯執篡改前後的飛昇天劫,前者雖短促卻暴躁,能夠把巨大的力量在瞬間釋放出去;『神殺』打不出那麼強的力量,但它『綿遠流長』、『源源不絕』,遲早會有把梁辛消磨殆盡的時候

    賈添幾乎穩操勝券,可在發動神殺不久之後,梁辛的身體忽然前傾,緩而又緩的抬腿……看樣子,他要走向賈添。

    『識海』惡戰,神遊太虛,本來身體應該就像『失了魂的皮囊』,完全幫不上忙,但梁辛身心合一,所以他的情形也與眾不同……這種『感覺』異常古怪,很像遊走於陰陽邊緣,他既在『江山為敵』的神殺戰場中;同時也在鎮山墟這片真實天地中。

    『神殺』之中,靈覺之內,他無從反擊,甚至無法逃脫,賈添已經容身天地,除非梁辛能夠把整座中土的氣勢、氣運全部消耗殆盡,否則都無法擊敗對方;但真實世界裡,賈添距他僅只六步之遙

    梁辛還能動,還能走,只要走上六步,就可以撅敵人的胳膊、撕敵人的臉……道理雖是如此,但要想在整座世界的狂襲下調運身體、踏步上前,又哪有那麼容易?

    淺淺一步,梁辛整整跨了四個時辰

    等他站穩腳跟,準備再邁出第二步的時候,已經是子夜時分了,夜空如洗,月色正濃。

    不過今晚的星河,與以往大不相同,又七顆天星分外明亮,光芒奪目,就連那一輪滿月都相應失色……北斗七星。

    七星奪目,璀璨光芒皆因南疆

    老蝙蝠謹守天璇,風習習踏住瑤光,小汐紅袍等人各入其位,隨著老蝙蝠的連聲呼嘯,星陣滾滾運轉,三十次變化只在一轉眼間,跟著便是一道『北斗真一』的巨力轟疊而下,襲入草木傀儡陣中。

    傀儡以草木妖元為基,但他們也是血肉之軀,被巨力橫掃之下,血雨潑濺,殘肢碎肉橫飛,還有死前一瞬,恢復清醒時的不甘慘嚎……

    星陣開路,一眾大宗師策應左右,身後大群妖邪、巫士集結成陣,隨著首領一路衝殺,向著南疆深處猛突,他們要猛進三十里,殺到傀儡們結陣相見歡的地方。

    不久之前苦修仗義出手,打亂了傀儡的相見歡,日饞眾人趁機穩住陣腳,得以集結,之後老蝙蝠一聲令下,邪魔外道發動突襲不是突圍,而是衝向了南疆深處,他們要去接應、匯合那些自苦修持。

    區區三十里,放在平時也不過一兩次呼吸的功夫就能抵達,可是在悍不畏死、只懂殺戮的傀儡大潮中,他們幾乎寸步難行,幾個時辰,也不過前進了五、六里的樣子。

    苦修狼狽,傷亡慘重,他們衝散了相見歡,但也陷入賈添麾下最最精銳的、十餘萬修士傀儡的圍攻之中,而苦修的真正精銳,先後在圍殺得勝、沖襲皇宮和海上惡戰中淪喪殆盡。

    再隨著老太婆出來報仇的自苦修持,雖有千人之眾,但戰力遠不如當初殺入皇城的那批同族,陷在潮水般的傀儡大軍中,卻漸漸連方向都迷失了……滿眼血腥,只有血腥視線之內,除了殘碎屍體,就是雙眼血紅、臉上卻仍掛著僵硬微笑的傀儡

    千萬傀儡,經草木妖元煉化,變得力大無窮,同時又不懂生死不知疼痛,要知道,這支大軍,本來是賈添用來對付『浩劫東來』、對付兩千多神仙相和數千大天猿的依仗老蝙蝠這邊的修士們加起來,也不過寥寥兩千之眾,縱然個個修為了得,又能堅持多久。

    琅琊的衣衫,早已被鮮血染透了,烏黑長髮間也掛了些不知從哪裡濺來的碎骨、肉屑,她的天下人間剛練到一半,只能『凍』不能殺,在這樣的惡戰裡全無用處,只有靠著身法遊走,幾次遇險全靠同伴相救才得以倖免,這其中尤其長春天出手幫忙的次數多。

    琅琊當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還還能分出一份心思照顧自己的,居然是應該最恨自己的師父。妖女瞇起眼睛,似乎想說什麼。

    「墨跡啥呢,不像你啊。」長春天操著濃重的東北口音笑道:「你說啥都行,就是別問我為什麼救你,大家都死到臨頭了,想幹啥就幹啥,哪還有為什麼。」

    惡戰,人命變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即便是大宗師,也未必就能撐過下一個瞬間。

    長春天滿臉血污,笑容也由此顯得異常猙獰。

    琅琊猶豫了下,乾脆也露出個笑容:「也不一定就沒出路了,說不定下一刻,梁磨刀就擒下了賈添,這些傀儡當然也就散去了。」

    長春天笑了笑,不輕不重地說了句:「但願吧。」

    梁辛的本領驚人,可大家也都能明白另一件事:如果沒有打贏他的希望,賈添也絕不會向他邀戰何況,賈添的乾山一擲,手段有目共睹。

    一般而言,高手較量大都會是兩種情況,或一觸即分勝負,或者就長長久久打下去了。梁辛到現在還沒回來,自然不會是第一種情形,而後者的話,就憑著他們兩個的力氣,一架打上三兩個月,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事……

    事實的確如此,梁辛的第一步,用去了四個時辰,而他的第二步跨出,卻用去了整整三天還差四步,走得完麼?即便能走完,還要走多久?

    區區六步,不吝天涯

    三天時間,南疆之中,中土修士中最後的精銳,還在咬牙苦撐,日饞與北荒也開始有了傷亡,不過眾多魔主大都無恙,但『突圍』也毫無希望,傀儡大軍依舊鋪天蓋地,四面八方、天上地下,讓人想起了蝗蟲……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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