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 正文 第三八七章 生人勿近
    第三八七章生人勿近

    賈添吐出來的只有清水,幾口之後,他勉強吸了一口氣,問梁辛:「不行了?不過,也不錯了。」

    梁辛苦笑:「你還有力氣逃不?最好能帶上我。」

    賈添想笑,結果卻咳嗽了起來,費力地對著梁辛擺了擺手:「還沒打完,這一戰能贏。」說著,口中縱聲,又發出一連串召喚傀儡地怪叫,旋即一道道矯健身影,從梁辛眼前閃過,兇猛異常,飛撲最後的神想像

    大天猿。

    大眼內,不僅有一支神仙相大軍,還有三層織錦天猿第一層二十四隻、第二層四十八隻、第三層九十六隻一共一百六十八隻大天猿,每一頭修為都有六步大成,都是在第一次浩劫東來時,隨神仙相一起來到中土。

    賈添的草木傀儡之術,對神仙相毫無用處,但是能夠控制天猿,大眼中的這些宗師大猿,早就被他的邪術變成了傀儡,都是他的手下。隨他一聲號令,除了第一層那二十四頭天猿撐維護織錦,托住深潭,其餘大猿都殺向殘敵

    兩伙惡物轉眼絞殺在一起,巨力來回跌宕,大眼震顫不休

    大眼雖然是假的,可對現在這一方大陸而言,卻是貨真價實的定盤星,此間一震,中土世界也隨之受害,雖然到不了天塌地陷那麼嚴重,但是總會生出幾場天災出來。

    讓天猿殺敵,勢必波及大眼,若非賈添實在沒有辦法,也不會動用它們。

    幸好,惡戰雖然猛烈,但持續的時間卻並不太長,僅剩的那些神仙相剛剛從幻術中解脫,心智尚未完全恢復就倉促應敵,反觀天猿,它們都是草木傀儡,不受天道挾持,戰力又因妖元而猛增,此消彼長之下,一個時辰之後,一場激戰終於塵埃落定,神仙相無一倖免,全被撕了個粉碎。大天猿還剩下四十餘頭,其中半數重傷,其餘還算完好。

    而大眼中被囚禁的近千修士,猶自沉睡未醒。

    剩下的大天猿,盡數來到賈添周圍,凝立不動,一個個目光冷漠,盯住了梁辛……

    打下了勝仗,梁辛卻歎了口氣。賈添和自己一樣,都筋疲力盡,幾乎再動不得一根手指頭,可賈添還有一群兇猛傀儡。自己麼,算起來,他脖子上倒也騎著一頭天猿來著。

    梁辛勉強伸手,拍了拍頭頂上的羊角脆,對賈添道:「這個小東西就留下來吧,它也不會壞了你的事。」

    不等賈添回答,羊角脆就『吱吱』地叫了兩聲,舉起爪子,在梁辛的腦袋上拍了幾下,跟著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有『莫擔心,一切抱在我身上』之意。

    小猴子傲氣的緊,都不用正眼去看那群虎視眈眈地大天猿。

    賈添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你當我耐心真這麼好,非得等殺光敵人再對你下手?剛才我喚大猿現身的時候,就已經傳令,要它們掰斷你的雙腿了。」

    梁辛苦笑:「那它們怎麼沒來掰,你又改主意了?」

    「不是我改主意,是你脖子上的那個小傢伙,是一頭銀環。」賈添坦言回答:「這頭小猴子護著你,其他天猿都不敢對付你。」

    「什麼意思?」

    「天猿中有一支特殊血脈,生來便是雙猿連體,一大一小,永為族中首領,頭戴銀環為記。這個小傢伙,本來是一隻小的……」

    羊角脆沒有尾巴,幾年也不見長大,來歷莫名其妙,又有一手『吐口水』的絕技,梁辛在雜錦孤峰下見過『雙身銀環天猿』的屍骸後,就曾猜過它也來自一頭雙身天猿,但斷了尾巴,就此同大猿分離開來,只是無法證實罷了,現在聽賈添也這麼說,情不禁地點了點頭。

    羊角脆是『銀環』,生來就是天猿的首領,血脈高貴地位毋庸置疑,不過猴兒谷裡葫蘆老爺那一族天猿,在中土繁衍了無盡年頭、數不清多少代過來,早都『野』了,見到羊角脆也不覺得有啥,就把它當了個『小娃娃』。

    但是在大眼中織錦的天猿,都是從混沌之海的另一端過來的,雖然被賈添的傀儡之術擒住,但骨血裡那份對『銀環』的敬畏之心仍在,在主人的催促下,它們敢殺神仙相,卻不敢對付羊角脆。

    跟著,賈添又向他問道:「這隻小猴子,你是從哪弄來的?」

    梁辛愣了愣,回望賈添,奇道:「我還以為你知道。」

    苦乃山外的天猿,只有一個來處:神仙相老家。羊角脆也不例外,必是跟著斥候一起東來潛入中土無疑,而且它來的時候是雙身。

    在梁辛想來,羊角脆那隊斥候被賈添狙殺,大猿死而小猿猴扯斷尾巴逃走,同時應該也喪了記憶,再見到神仙相時也無動於衷。

    賈添的推測,和梁辛幾乎一致,只不過他以為狙殺那隊斥候的,會是梁辛這邊的人……

    且不論年份是否對的上,畢竟在中土上,會對神仙相下手、同時又有能力對付神仙相的,就只有日饞和賈添。

    梁辛笑了起來,神采奕奕:「除非,你我之外,還有一夥高手,在狙殺神仙相。」

    「有最好,沒有也無妨,反正是這小猴子救了你一命。」賈添揮了揮手,不想白費心思跟著梁辛去瞎猜到底那『另一路人馬』是誰。

    梁辛把身體坐直了些,又把話題拉了回來:「羊角脆是『銀環』,這些大猿變成了傀儡,但是還是怕他,對麼?」

    賈添點了點頭,皺眉道:「剛剛不是說過了麼,怎麼這麼囉嗦?」

    梁辛神情鄭重:「那羊角脆現在能指揮這些天猿麼?」賈添愣了愣,反問:「小猴子指揮我的傀儡做什麼?」剛問完,他自己就恍然大悟:「殺我?」

    賈添正經被梁辛給氣樂了,呵呵地笑著:「充其量就是份敬畏之心,不去傷小猴子保護之人罷了,想要反客為主,做夢吧」說完,賈添想了想,又笑了起來。

    梁辛被他笑得挺煩,嘀咕了句:「就是問問,用得著這麼開心嗎。」

    過了好一會,賈添才收起笑聲,再度開口,話鋒也突兀一轉:「捨不得殺你,不過還是得殺,有什麼遺願,不妨現在說出來吧。」

    梁辛斜忒他一眼,冷曬:「咱倆誰都不能動,你的傀儡和我的羊角脆互制。你說殺我,你自己覺得這話有味麼?」

    「在這裡當然殺不了你,」在一頭大天猿的攙扶下,賈添坐直了身體:「不過出去之後呢?莫忘記,我在外面還有三萬傀儡。天猿怕你的小猴子,那些人間修士不會怕。」

    大眼上面還隔著一座深潭,現在賈添幾乎耗盡真元,無力縱聲傳訊,沒法子把苦乃山裡的三萬傀儡喚來殺人,可賈添身邊有大猿,隨時都能帶他出去,找到隊伍再回來。梁辛也脫力難動,羊角脆力氣小,沒法帶著他逃跑。

    「你有傀儡,我就沒朋友?」梁辛神情不屑,伸手拍了拍地面:「知道這是哪裡?這是大眼,此處一天凡間六年,咱倆下來總有一個多時辰了,外面大半年都過去了,大哥二哥,一眾魔主,日饞弟子、山中妖族,現在早都該回來了,你那三萬傀儡不夠他們殺的,現在估計該死絕了……真要上去了,你能依仗的,也就這幾十頭大猿。」

    這些大猿本實力極強,算上在最上層織錦、始終沒下來參戰的那二十多頭,賈添身邊能戰的凶猿還有三四十頭余頭。

    日饞家有個青蓮小島和小眼兩個後院,在六趣三返中雖然受到重創,但大半年的功夫,也基本能夠恢復,梁辛最後的戰場在猴兒谷,他們焉有不找之力,按照梁辛估計,日饞大隊人馬,現在應該就在上面,賈添一上去,就會和曲青石等人對上,只要『北斗真一』在場,這一仗邪道穩操勝券。

    賈添又笑了起來,聲音輕鬆得很:「這是哪裡,不勞提醒,對大眼我比你熟悉得多了……」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揮手打斷:「甭總鬥嘴,你要不信不服,儘管上去送死。」

    賈添卻搖了搖頭,繼續笑道:「你自己也說,外面大半年過去了,那我問你,日饞既然在山中找你,為何沒人下到大眼裡來看看?」

    梁辛正要說什麼,聽到賈添的話,猛地愣住了。賈添說得沒錯,大半年的功夫,自己那些同伴、手下要尋找自己,又怎會不進入大眼來看看

    「我不上去,不為別的,只因為一上去,你的死期便到了,可我還有個笑話,沒來得及給你講勒」說著,賈添身體微微前傾,目光之中飽蘊笑意:「不會忘了吧,開戰之前我說過,有個新笑話,等打完仗後,要說給你聽。」

    說著,也不容梁辛去點頭,賈添就把話題轉到下一次浩劫上:「依你去猜,浩劫東來會在什麼時候?」

    梁辛如實應道:「洋流年年都會成形,真正的神仙相大軍,隨時都會到。」

    賈添一曬:「所以,你我都要求老天保佑,讓那場『浩劫』,一定要在十年之內到來」

    梁辛心裡亂的很,全然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可還沒來及發問,賈添就再度岔開了話題:「你應該知道吧,我不止乾山的那一口井……」

    「到底什麼意思?」

    賈添不緩不急地繼續道:「中土各處,共有九座咒井,每一口井中的法術都不相同,各有各的用途,彼此相輔也彼此制約,這才能保證在它們發動前天下太平;才能保證在它們發動後草木之術籠罩四隅……你也知道,被毀掉的這一口,本來是養在乾山的,滋養成形後卻被你們發現了,我才把它移走。那你可知,為何最初一定要在乾山去養這口井?」

    雖是問句,卻不用梁辛回答,賈添直接給出了答案:「因為乾山是映日之地,紅日初升,萬物復甦,那裡的山形地貌,都有起承之勢所以乾山井,是我九井之首,要發動大傀儡之術,必先發動此井…這也是我一定要把它帶在身邊的原因。我的法術設計,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你現在不妨再猜一猜,我要怎樣才能發動乾山井?」

    梁辛心中忐忑了起來,搖了搖頭,並未回答。

    「猜不到?還是不敢猜?」說著,賈添笑了起來……再不是無數碎片『各自為政』,而是互相之間勾連呼應,『每一分』表情都完美融合在這份笑容裡

    賈添露出的,是一個簡單的、真正的、『完美無瑕』的笑容。

    笑容維持了片刻,猛地『崩散』開去,又變成了雜亂無章地萬千神情,而賈添陡然提高了聲音:「引巨力轟擊入井,將之毀去。發動乾山井的辦法,就是……轟碎了它」

    「九井相連,乾山井為首、為制、也為引在法術發動前,它會制衡其餘八井,一旦將之毀去,另外八座井中的妖元與法術同時綻放,整座中土,無數健者,盡化草木傀儡」

    「你以為毀了乾山井,就會毀了我的傀儡之術?」

    「錯了,錯了毀掉那口井,不是消弭法術,而是發動了法術」

    「九井相連,法術無邊,此刻妖元擴散,瀰漫中土擇強而噬,再無更改了」

    「梁磨刀,你做得好事啊」

    「哈哈,我忘記了,乾山井被毀與你無關的,不是你發動的,是另有其人,另有其人」

    賈添目光裡無盡譏諷,又重複了剛才那句話:「所以,你我都要盼著,老天爺保佑,讓『浩劫』在十年內殺到中土,免得白白浪費了我那無數傀儡雄兵」

    字字如雷,從耳膜深處一路炸入心底,梁辛被驚得呆若木雞,站在原地完全失神,他就是做夢也想不到毀掉邪井,竟是提前發動了傀儡妖術大哥二哥、老蝙蝠、長春天……所有人都失算了,如果不是賈添親口所言,誰能想得到事情會這樣

    「怎麼樣,這個笑話還好笑麼?」賈添的笑聲一斂:「你那些魔主、手下,都和你沒什麼關係了,還覺得上面會有大批手下等著你回去?嘿…日饞,這個名字不怎麼樣」

    梁辛還有些不甘心,幾乎是咬著牙反問:「邪術發動,為何我感受不到?」

    草木妖元奉強則侵,但也有個極限,修為到達神仙相的程度,妖元便無效了,梁辛有嫦娥勁力,賈添的傀儡邪術對他全無傷害。不過,雖然無害,要在平時,梁辛至少能感受到妖術怪力瀰漫。

    但邪術發動時,猴兒谷內外正打成一團,巨力交疊靈元震盪,梁辛的感知也被週遭亂象蒙蔽,未曾發覺異常。至於羊角脆,則是銀環血脈特殊,邪術也無法控制它。

    再之後眾人進入大眼之內,靈穴特殊,不為邪術所侵……

    賈添耐心極好,笑著解釋了幾句之後,彷彿又想到了什麼,對著梁辛笑道:「還有個事情你不清楚,咒井之中除了傀儡法術之外,還另外封存了我的一道諭令……給傀儡的第一道命令。你要不要再試著猜一猜,這道命令是什麼?」

    梁辛沉著臉,搖了搖頭。

    「一共十二個字:近身之人、非我族類,格殺勿論嘿,說穿了,就是一道格殺令,生人勿近」

    梁辛怒罵了一聲:「混賬」奮起餘力向著賈添撲去,可才剛剛躍起便又重重摔了回去……

    「你要真還有餘力殺我,我又哪會和你說這些?還是耐心些吧。」賈添笑著搖頭:「這道諭令之下,不知會有多少無辜受害,可我也沒辦法,傀儡太多,我又哪能全都照顧得過來,萬一要是有人趁我不在時,要殺它們呢?」

    傀儡無智,不得主人命令時,幾乎與樹木無異,真要有人砍殺過來,他們也不躲不閃,賈添的諭令,主要是為了讓傀儡自保,可傀儡受了這道命令,就會殺光近身之人,中土人間,早已血流漂杵,不知多少無辜喪命

    先是邪術瀰漫,強壯者變成嗜血傀儡,殺人無數;繼而大眼震盪,天災頻現,不等第二次九星連線,中土世界就已經滿目瘡痍

    賈添的目光裡不見喜怒之色,永遠都是那麼輕鬆:「還有,我那口乾山咒井,也不是誰都能隨便毀掉的,井與乾坤氣運相連,貿然去動它之人,都會被天地反噬,就是我要轟它,也得提前佈置一番……」

    梁辛不知老叔等人的遭遇,雙目通紅:「你說的反噬是無應劫?」

    賈添稍顯意外:「你還知道無應劫?」說著,笑而搖頭:「沒那麼嚴重,是五行滅絕之劫,威力比起無應來差得遠,不過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至少,你要陷在劫數中,就只有死路一條,去轟井的人,總不會比你更強吧?我勸你還是別再惦記他們了。」

    跟著賈添對著傀儡天猿低低地叫了幾聲,最後又對梁辛道:「沒有遺言麼?那我出去了,過不多久,殺你的傀儡便會下來,若有輪迴,來生倒不妨再相見……下次咱倆就別打了。」

    說完,賈添被一頭天猿背起,也不撤掉第一層織錦,就在身邊近二十頭凶猿的簇擁下。向著上面縱躍而去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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