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涅盤 涅盤捲 第211章、結局
    太后深吸了一口氣,眼望我:「湘兒,關於你娘的事,我是照實對你爹說的。」

    我心中道:照實?只怕不知照的是哪個「實」。我滿心以為太后會乾淨利落地將事實以這一句話帶過,卻沒有想到下一刻,太后將話題扯的很遠……

    「湘兒,不知你心中關於當年你娘被追殺的真相是什麼?我想,太皇太后那個老妖婆一定告訴你是我派的人吧?但是你仔細想想,那個時候,我尚是一個普通的宮嬪,父親剛剛去世,身後又沒有任何勢力,我拿什麼去追殺你娘?再說,我為什麼要殺死你娘?就因為你爹娶了她麼?」太后用炯炯用神的目光凝視著我,彷彿我不相信她,而去相信太皇太后,我就是徹頭徹尾的傻

    我心中一時激憤,很想迅速反駁她的話,然而,父親的眼神阻止了我。父親的眼神明顯在告訴我,太后所說都是真的,他相信太后所說。

    我不由頹然。

    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太后的父親是否在那個時候去世,是有據可查的,而太后謀算我娘的動機確實值得人思索。我不禁問道:「那麼,到底是誰想殺了我娘?又是出於什麼動機?」

    「湘兒,你外祖父是前太醫院院正,後犯案而死,你可知他究竟犯的是什麼案?」

    我剛想搖頭,卻猛然想起,我似乎聽過其中的緣由,好似是外祖父幫助誰謀害了當時某個宮嬪的皇嗣,後來東窗事發,才死了的。可是我不知道這和我們眼下談論的話題有什麼關係——貌似太后將話題越扯越遠了。為了太后能將話題盡快轉回來,我輕輕地點了點頭。誰知,太后接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那個人並非想真的殺了你娘。她只是覬覦你娘家傳地醫術,想將你娘騙到宮裡來替她辦事。」

    我的心驟然一冷,太后如此說,那麼那個幕後之人已經呼之欲出了……竟然是太皇太后麼?她口口聲聲在我和娘親面前多次提及的幕後黑手,原來是她自己?

    太后的話隱隱透露著合理性,我卻始終不敢相信,或者說,不願意去相信。在我的眼中。一個氣勢洶洶、心狠手辣的兇手怎麼會忽然變成一個受害者?對了,受害者——太后又是因為什麼。而那麼仇恨太皇太后?並且一直與她相鬥,至死方休?並且,還搭上了我的娘親?我情不自禁對著太后忿然道:「就算這些都是真的,可是我地娘親有什麼錯?她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令你也要致她於死地?」

    這次,父親搶著開口。滿臉痛苦地道:「湘兒,你不知道,你娘她有多麼糊塗!她一直幫著太皇太后算計棲梧,讓棲梧從此喪失了生育地能力……湘兒,你在宮中待了有段日子了,你該比爹爹清楚,不能生育在宮中究竟意味著什麼……何況,是在當年那樣的形勢下。」

    我陷入一陣恍惚。父親接著語帶悲切地說道:「棲梧萬不得已,想辦法抱來了當今皇上,謊稱是自己的骨肉。饒是如此,在皇上尚在襁褓的時候。你娘也沒有放棄幫著太后對付他,幸好,皇上福大命大……」

    我記起當年的形勢:先皇無子可以繼位。確實很嚴峻。只是我想不通為何在那樣的形勢下,太皇太后還要弄沒太后地孩子。

    太后彷彿看出了我心中的疑問,用變得深沉地語調說道:「我不屬於宮中任何陣營,更拒絕過太皇太后的拉攏。」太后的語調使我能夠感覺到她心中因為回憶往事而勾起的傷痛。然而。我卻看不清她始終隱沒在暗影中的神情。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殘酷!想必最後,太皇太后是因為眼見先帝再無其他兒子可以繼位。而不得不選擇了妥協吧!

    我所受到地傷害不過是太后和太皇太后相鬥的產物!我是何其不幸?又是何其無辜?當下,我問出了自己心中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當初,為何要將我留用?」

    太后怔忡片刻,低沉的笑聲從她所在的位置擴散開來,瀰漫到房間地每一個角落。半晌,太后才收住笑聲,用一種異常飄忽的聲音說道:「太寂寞了,實在是太寂寞了……宮中除了權勢帶來的榮華富貴,什麼都沒有。偏偏,權勢還要自己去爭、自己去搶……我太累了,實在是太累了,沒有感情的後宮比極北的冰寒好不上多少。在這樣的一個地方,久而久之,人怎麼可能不懷念從前?懷念從前那種能夠讓人如沐春風地溫暖?所以,我將你留在宮裡,我要看看,能不能通過你,吸引你爹爹過來。」

    太后還在說著:「除了死,我這輩子是出不去了,我只能通過這個法子,試試看能不能見到我相見地人……」我的心中充斥著一個念頭:太后原來竟是想通過我,將爹爹騙來!

    看著眼前地爹爹,毫無疑問,太后成功了,只是,爹爹怎麼會上鉤?我望著表情複雜的爹爹,問道:「爹爹,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和太后娘娘重遇的?」看爹爹的表情,他似乎也不知道太后將我留用的初衷。

    然而,爹爹尚沒有開口,太后就說道:「湘兒,你還記得我齋戒回來閉宮的那段日子麼?其實在老妖婆死之前,我的人就得知你爹爹到了京城,我出宮齋戒,正是為了去迎接他呀!」說完,太后又笑了起來,只是這次,她的聲音不再低沉,而是變成帶有些許得意的清脆……

    我頓感無言以對,望向父親:爹爹,你怎麼這麼傻?你傻的不是被太后騙入宮裡,而是你明知道我已經被留用,又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地出宮?何況,那個時候,我該是已經成為皇上的女人了吧?你更傻的是,在看到我已經成為宮嬪之後,你為何不離去?

    和太后私通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儘管我不願去這樣認為。但是躲藏在太后的宮裡,無論如何,都擺脫不掉這個嫌疑。雖然,你的親生女兒不會去揭發你,但是你在宮裡待了這麼長地時間,難道就沒有人發覺麼?

    在我的注視下,爹爹一臉沉痛地道:「湘兒,爹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但是爹爹要告訴你,你所想的那些。爹爹統統沒有做過!會留在宮裡,是因為爹爹看到你險象環生的處境,實在是不放心、不忍心離去……」

    想必,我在宮中掙扎求存的一幕幕都被爹爹看在了眼中,只是,他為何沒有出手拯救我?我的目光又轉到太后的位置——似乎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太后沒有直接地對付我了,或者說,她其實從來沒有真正直接地對付過我。到得後來,我每一次的晉封,無不是太后地提議,難道,這就是爹爹對我的拯救麼?

    我又想起之前在窗下聽到地對話。

    爹爹他始終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夠出宮的。只是,隨著我位分的不斷提高,這種希望就越來越渺茫了。直到如今,毫不誇張的說,我已是宮中妃嬪第一人。我更是被牢牢地禁錮在這座華麗的牢籠裡。

    我走不掉,是否爹爹也就不會走?這是否是太后娘娘的另外一個如意算盤?我不得而知,我只知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想要出宮地念頭越來越淡、越來越淡,直到在我的腦海中不復蹤影。如今的我,出不出宮。已經無所謂了。雖然宮外有長公主這一個牽掛,但是宮中同樣有皇長子這個牽掛。

    剎那之間。我想起了自己到仁壽宮來的目的。正如太后先前所說,如今的宮裡,已經幾乎沒有什麼人能真正的傷害到我了,只要太后能將皇長子還給我!

    我地目光頓時變得無比渴

    爹爹問道:「皇長子真的是你生的?」

    然而,我尚未回答,太后已道:「我早說,秋笛這孩子辦事你就應該放心。」太后的話音未落,我的眼中就燃燒起了熊熊怒火,看來,沈秋笛一開始到我身邊,爹爹就是知道地,他為何不提醒我?

    爹爹道:「湘兒,你別生氣,棲梧讓秋笛過去,也是為你好,秋笛是專門去保護你的。」

    保護我?我忍不住想笑,我需要一個這樣的人來保護我?

    爹爹歎了口氣道:「當時,我也不知道你哥哥偷偷地教了你武功,你娘更教了你藥術。」

    於是,沈秋笛就完全變成了一個埋伏在我身邊的細作?只有我趕走她時,她毫不猶豫地離開,讓我覺得,她或許真的是太后派來保護我的,因為到了皇后死去地那時候,我已然不需要任何人保護了。

    不知怎地,我無端地相信我之前聽到地都是真的,連帶著,我也相信太后確實有讓皇長子做太子地意思,然而,我道:「爹爹,皇長子確實是女兒的親生骨肉,女兒不想他做什麼太子,只要他能回到女兒的身邊……」潛意識中,我覺得向爹爹開口,遠比向太后開口容易得多。

    誰知,爹爹並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將目光投向太后,頓時叫我心中一沉。

    太后沉吟半晌,緩緩地開了口:「你現在還有出宮的想法?或者,你有叫你爹離開這裡的想法?哀家勸你趁早打消這兩個念頭,不然,哀家不會將皇長子還給你。」似乎一瞬間,太后又恢復了原本那個氣勢卓絕的模樣,頓時令我矮了半截,可是我絲毫不想輸:「臣妾現在並不想出宮,至於我爹是否離開這裡,看他自己的想法,難道一個做女兒的還能去命令自己的爹爹?」

    「這樣最好,我和你還有商談的餘地。」太后的臉終於從陰影中挪了出來,我看到她的臉上含有一絲笑意,「皇長子做太子的事沒的商量!反正晉國等於整個都是外人的了,我不讓自己中意的人的血脈來做這個皇帝,還讓誰來當?至於是否由你親自撫養太子長大……」

    說到這裡,太后詭異一笑:「假如哀家能夠出宮的話,太子自然要交回給他的生母。」

    太后的意思我聽明白了——爹爹畢竟不能長久地待在宮裡,因此,如今不是我,而是太后,重又動起了出宮的心思,只是,身為當朝太后,要出宮實在太有難度!

    皇太后以穩固晉國江山千秋萬代為名,建言晉雲帝早立太子。然,晉雲帝登基數年,今年始方得子,長子不過剛滿百日,一時之間,朝堂之上議論紛紛,但晉雲帝道:「太后所言極是。」排除眾議,立陸妃所出皇長子為太子。

    不日,太后以年老體衰為由,將太子交由宸夫人撫育,以至太子冊立大典上,太子由宸夫人懷抱全程受禮,太子生母陸妃成為觀禮者。

    又過半月,在陸妃至仁壽宮拜見太后之時,仁壽宮竟發生罕見大火,所幸波及不廣。待火勢撲滅,餘燼中尋得焦黑屍身兩具,從髮飾可觀,二者正是太后與陸妃無疑。此後,宮中風起謠言:陸妃是因為不忿太后將親生兒子交給宸夫人撫育,在商談不果之後,憤而點火自焚,並與太后同歸於盡。

    謠言漸漸止歇,太后風光大葬,太子從此由宸夫人正式撫養。

    我懷抱太子,站在昭陽殿前的蓮池畔,池中的並蒂蓮在優雅地開放。我凝望著眼前的景物,而在我的腦海中,是這個頗為不平凡的流火夏季,諸事紛繁,終至塵埃落定。

    我的身旁,靜立著同樣眼望遠處的皇帝。

    半晌,皇帝轉過頭來,卻被我懷中只會咿咿呀呀的太子抓住了冠上的瓔珞,原本想說什麼的皇帝,頓時被太子的小手牽制著側首向我靠來。

    我笑著拍了拍太子的手背,道:「快放開你父皇。」

    小小的嬰孩卻抓住不放手,口中發出格格的笑聲。

    原本想說什麼的皇帝似乎將話嚥了回去,臉上、眼中綻開了一抹能夠直達心底的笑容。

    看著他們父子,我暗想:恐怕終我一生,都無法出宮了。但是,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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