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需要在早朝之前就拿出對策,皇帝更衣完畢,就帶著曲若嵐急沖沖地走了。
曲若嵐來之前,我就已經睡不著了,皇帝走了之後,更加難以入睡。因此,儘管時光尚早,我仍舊吩咐沈秋笛她們幫我換過水,慢條斯理地開始洗漱穿衣。
當碧笙用方巾為我擦拭臉面的時候,我閉著眼睛,不由想:寶蟬的手法很激烈、很殘忍,不知道會否留下什麼痕跡?然而,我轉念又想:寶蟬是否是抱著必死之心去做這件事的?畢竟,如今的安才人,在這個宮裡,可說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我不方便叫人去查看東配殿的情況,但是,我可以派人去冷宮等候消息。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對沈秋笛道:「適才曲大人來請皇上的時候,你也在。我不方便跟著皇上去冷宮,這會兒,你去幫我看看到底具體什麼情況,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沈秋笛望著我,微微頷首。
待到沈秋笛離開,我對碧笙道:「起來這麼早,沒有事做。宮裡又出了這麼大的事,我終是心中不安。待會用完早膳,我去御花園散散心,你們一會兒準備一下。」
碧笙一面幫我梳頭,一面問道:「娘娘是想到御苑裡走走、還是找個地方坐會兒?」
我沉吟片刻道:「趁著太陽不大,先走走。等到太陽全出來,再找個地方坐坐。」我心裡想的是,去看看娘親在御花園留下的那些植物生長的可好。雖然娘親說過,我不方便去御花園照料那些植物。她在宮裡另外安排了可靠的人,但是因為我不知道娘親安排地是誰、是否盡責、是否一切正常……終究還是親眼去看看比較好。
此外,我想到。有一種東西對此時的安才人用得上。白美人必定已然真正離去,那麼。留下沒有什麼希望的安才人在宮中還會有何用?雖然,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取她地性命以慰白美人——因為她這樣污濁的人不配——但是,我也不願意安才人清醒地活著。
沈秋笛回來得很快。
當我還在吃著適合夏季養生地清粥小菜時,她已然回來覆命了。算算時間,皇帝應該去上朝了。我無暇去想皇帝今日將在朝堂上面臨怎樣的風波。徑直問沈秋笛道:「如何?」
此時,因為宮中接連出了這樣大的事,莊宜殿內的所有人都在清梅堂上候命。沈秋笛環視一圈,有條不紊地答道:「回娘娘的話,儘管柳更衣死狀極慘,但是情況沒有曲大人所言地那麼嚴重,並不需要皇上如何費心。」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問道:「詳細說來。」
沈秋笛道:「奴婢打聽到,柳更衣因為不忿皇上的處置。鬧了整夜都沒有睡。但是,她不能出冷宮,她的宮女銀蝶便出來想辦法說是看能不能求見皇上一面。這個時候。僅有柳更衣一個人在冷宮裡,不知怎麼給兇手得了空子。」
我問道:「可有兇手的蛛絲馬跡?」
沈秋笛道:「奴婢先前說此事並不需要皇上如何費心。是因為銀蝶回去的時候。兇手還在屋子裡。」
我揚眉:「哦?兇手是誰?」
沈秋笛臉上現出一分猶疑,片刻之後方道:「是寶蟬。」
我的心放了下去。但是隨即又提了起來,我問道:「怎麼會是寶蟬?」她怎麼會這麼不小心被銀蝶瞧見?如此忠心的宮女倒少見,假如沒有安才人,我可能會對她生出幾分興趣的。
沈秋笛道:「據說當銀蝶回去的時候,寶蟬手中猶拿著勒死柳更衣所用地白綾。而且,當時寶蟬還對銀蝶說了一句話。」
我沒有追問寶蟬說了什麼話,只是拿眼注視著沈秋笛。
沈秋笛自然接了下去:「奴婢打聽到,當時寶蟬說的是我是來為我家主子和小主子報仇的。」我暗暗吁了一口氣,問道:「寶蟬就說了這一句?」
沈秋笛點頭,道:「之後寶蟬就緊緊地閉著嘴,一言不發地做在冷宮裡,直到銀蝶叫了人去。」
我在心底歎息了一聲,問道:「皇上處置寶蟬了麼?」
沈秋笛點頭:「皇上和曲大人到冷宮之後,寶蟬對皇上說了一句同樣地話,又說了句此事和我家主子沒有關係,便當場被皇上下令杖斃了。」
聽到沈秋笛吐出「杖斃」兩個字,我的心臟不由抽搐了一下——儘管是間接地,我地雙手終究還是染上了無辜之人的鮮血。
兩日之間,三條生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在我地指縫中消失了。我心中不會產生誰不該死、誰死有餘辜這樣的想法,我只是默默地將心狠手辣背負上,讓心臟上冷硬的外殼包裹住心內所有的軟弱。
失神良久,我擱下手中舉了好半天的筷子,吩咐道:「將這些收拾收拾,我去東配殿看看安才人。」
「娘娘,不必了。」沈秋笛出言阻止我。
我訝然挑眉看向她,沈秋笛遲疑片刻,道:「安才人不在東配殿。」
「那她在哪裡?她才剛剛小產!」
「安才人見不到寶蟬,冷宮裡的事自然瞞不過她。皇上沒有到冷宮的時候,她已經在冷宮了。曲大人一見到她,就叫了四位女史將她看了起來。」說到這裡,沈秋笛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不由皺眉道:「在自己宮裡說話有什麼好猶豫的?」
沈秋笛這才繼續往下說道:「後來皇上到了冷宮,安才人不知怎地忽然爆出一股大力,掙脫了看守她的四位女史,在皇上見到寶蟬之前,就惹怒了皇上。皇上令人將她綁起來,然後,當著她的面,杖斃了寶蟬……」
在沈秋笛說到安才人惹怒了皇帝的時候,我便心知安才人已然絕望了。我不知道她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但是,在聽說皇帝綁起她,當著她的面杖斃了她最忠心的宮女的時候,我禁不住渾身打了一個冷戰。
我不知道本就絕望的安才人在經歷這一切的時候,心中所想。我只知道皇帝在那一刻表現出的冷酷無情著實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我強壓住心頭的冷悸,問道:「後來呢?」
沈秋笛的面上現出幾分不忍:「奴婢聽說,寶蟬在棍杖下嚥氣之後,安才人又哭又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