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1之遠東風雲 VIP章節 120海宋鴉片販子的野望
    一刻鐘後,這個海京傳奇大亨提著高禮帽,敲響了容達萌的房門,一開門,立刻滿臉堆笑的用西洋禮去握手,口裡叫著:「容先生,您好啊…啊,這不是宋秘書嗎?您也在?和容先生是朋友?」

    「我回國後,原在上海美國寶順洋行,就是德凌送信去上海請我來看看的。」容達萌請鍾家良上坐沙發,施施然介紹宋德凌。

    「鍾先生是皇帝的好友。麻友。」宋德凌笑著說道:「兩位慢聊,我還有事….」

    「別見外,宋秘書,無妨無妨,老相識了,我來就是請教容先生西學的事情,您是朝廷大員又是容先生好友,一起幫我這土包子解惑不更好嗎?」鍾家良察言觀色,料定這丞相辦公室的傢伙無事,就是陪著這主,這事他聽說了,所以立刻出言挽留。

    說著,鍾家良看向容達萌笑道:「聽說不僅是宋秘書,還有陛下親筆信,把您從上海請回來的?」

    「是的,本來寶順洋行在海京的分部非常龐大,總部也考慮搬遷海京,老闆讓有心請我過來看看,呵呵,恰好適逢大宋陛下和這個好友一起約請,就過來了。榮幸之至。」容達萌說道。

    「容先生客氣了,聽陛下說過您是大才,他求賢若渴啊。」鍾家良清瘦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艷羨之色:「怎麼樣?陛下給您什麼官職啊?」

    「達萌他還不確定,要再想想。」宋德凌替容達萌回答了。

    「想什麼!現在洋墨水最吃香了,我們陛下打麻將的時候痛心疾首,找不到中西兼顧的人才啊。」鍾家良笑道:「現在您這美國狀圓回國了,我們仰慕的很。美國狀圓不是我說的,是陛下給我解釋的,您知道陛下也是學識淵博之極的,他說話從來不錯的。」

    容閎,字達萌,號純甫。1828年11月17日出生於廣東香山縣南屏村(今珠海市南屏鎮)。少入澳門馬禮遜學堂。道光二十七年(1847)赴美留學。後考入耶魯大學。1854年(咸豐四年)以優異成績畢業,成為畢業於美國大學的第一個中國留學生,後旋入美國籍。咸豐五年(1855)回國。為上海寶順洋行經營絲茶生意。

    「唉,鍾大老闆,您來找達萌要談什麼事啊?」宋德凌有點好奇的問道,這大宋第一鴉片商找容閎總是有點莫名其妙。還巴巴地親自上門拜訪。

    「哦。是這樣地。」說到這事。鍾家良嚴肅了起來。他問容閎道:「我想問問您說過地英法美各國都有議會地。到底是怎麼運行地。有什麼用。我想請教下這個。其實我以前和一些洋人朋友也討論過。但他們畢竟是外國人。中西表達辭不達意。一些詞只能用夷文講。兄弟聽得雲山霧罩。我地翻譯們也不懂。現在有您這美國狀圓回來。那真是太好了。一定要為我解惑!」

    「哇!鍾先生你學識淵博啊。」宋德凌嚇了一跳。打死他也沒想過這個傢伙對這個感興趣。他自己雖然也是洋行買辦出身。也在朝廷幹了一段時間。但對英法美那一套制度根本就不懂。誰能料想一個比他更土包子地鴉片商人對這個有興趣瞭解。

    但鍾家良自然不是那種求知若渴地大師。他對這怪異地西洋東西感興趣。是有難言之隱地。

    這難言之隱就是餓。

    餓?

    鴉片本就是暴利。從它出現在遠東就是如此。憑借壟斷內銷。這暴利中地暴利行業。三年內就把這個窮困落魄到甚至不惜投靠長毛地商人。推到了大宋第一富豪地地位。有錢到他家裡地西洋馬桶都是純金地。本來這樣地生活。換了任何一個平民。哪怕折壽20年、30年也樂意和他交換。但他地飢餓感卻與日俱增。

    他不滿足!

    他越來越難受!

    因為他當不上官!

    以前他在猶豫是投靠長毛還是跳江的時候,他只是想把自己虧掉地家業拿回來;

    他投靠長毛,他拿回來了,當他憑借趙闊的恩賜,壟斷海京鴉片業的時候,他不過是想成為一個大富翁;

    現在他成為最有錢的富翁,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終極理想原來是想當官的。

    錢?

    錢有什麼用?

    車載斗量的,比土都不如。一呼百應的大富翁沒什麼意思。一呼萬應的大官才過癮,要做人上人!

    但是他已經離不開鴉片了。在禁煙森嚴地大宋長毛朝廷裡自然不會給他一席之地;

    他想賄賂百官,獲得點特權,就像鄭氏兄弟和陸軍勾結,而李玉亭皇恩和海軍勾結一樣,過過官商勾結的癮,但他發現他早就勾結上皇帝了,百官誰敢理他的賄賂?

    而皇帝,全大宋都是他的,就算是個傻,也肯定是最清廉的一個傢伙,這是他自己的家產啊,你勾結一個清官有屁意思?

    只有錢,沒有權,鍾家良感覺好像大煙癮犯了的那種感覺,渾身鬆散得骨頭疼;而且沒有安全感。

    這麼大的家產,沒有權能安穩嗎?

    一個治安官怕是也能憑著一紙封存令搞了自己。

    而且沒有權,就沒法繼續把財富越滾越大,因為你人微言輕!皇帝一紙詔書就能徹底摧毀你的夢想!

    前些日子,鍾家良就深刻體會到了人微言輕地痛苦——他在報紙上看到海宋和平協議簽署,不由的拍案而起!

    和平?

    怎麼能和滿清那狗日的和平呢?

    現在大宋打得這麼好,為毛要半路拐彎殺入安南那小國?

    要反清復明啊!

    道理很明顯,就好像日月軍拿下南昌後,鍾家良洋藥行會的人立刻殺到前線,在一片還冒著火的廢墟中就開始建設大宋煙館——一個城市就是一大湖銀子啊!

    大宋佔領的地盤越大,鴉片壟斷生意規模就會越大,這道理傻子也知道啊。

    但你要和滿清分疆而治,那滿清地盤上受苦受難的百姓就享受不到大宋鴉片行會「體貼入微」的服務了啊!

    才三個省,三個省能賺多少錢?洋藥行會一大批七大姑八大姨的純金馬桶都指望著地盤擴大呢,要修純金西洋游泳池啊!

    這是何等傷心之事。

    愛宋如命和滿清地盤有血海深仇地鍾家良跳腳憂傷。然後大宋最有錢地聯盟洋藥行會立刻舉行緊急會議,商討能不能不和平啊?

    這是民意啊!

    民意恨滿清啊!

    大宋地盤還很小,不能和滿清和平啊!

    滿清地地盤和人民都是大宋地啊!

    大宋才是正牌華夏統治者啊!

    但在鴉片煙霧繚繞中,這批平時得意的大富翁面面相覷,發現自己根本就影響不了那高舉十字旗的朝廷的一根毛!

    天天捐獻軍費,但朝廷裡除了皇帝都不認識。以前覺的自己和皇帝有關係,官員不敢對自己怎麼樣是個好事,現在才發現朝中根本沒有鴉片地勢力,而皇帝是個奸猾無比的流氓,嘻嘻哈哈,除了打打麻將,屁事不聽他們的;

    天天捐獻軍火,但狂信徒軍隊根本就對他們嗤之以鼻,很多軍官拒絕和他們握手。因為他們手上有鴉片味道,軍人無論是十字軍還是日月軍身上有鴉片味道是很危險的,這玩意要是在軍隊裡弄出誤會來。說不定要按抽鴉片大罪直接被槍斃;

    「我們最愛大宋最恨滿清了,但我們能怎麼辦?」楠木會議桌上,鍾家良遠房舅舅的七叔放下鴉片槍,用帶了7個鑽石戒指的右手敲著桌面,歎了口氣:「我們有的是錢,但我們沒有權啊。」

    這哀歎頓時激起了各個大佬的一片感同身受的歎息,會長鍾家良也搖了頭,這個時候,他才發現朝中沒人不行啊!

    「洋教不行。那有沒有認識天地會地?朝中有天地會的勢力。天地會反清復明啊!」有個胖子左顧右盼,大家面面相覷,然後又是一陣歎息。

    鴉片內銷壟斷行會是趙闊親自組織的,就是專門剔除了天地會內銷鴉片地勢力,這一招鍾家良他們很高興,因為以前天地會有黑的一面,經常靠暴力打地盤,現在朝廷保護,把潛在競爭對手踢了。這多好!

    很長一段時間,鴉片行會的大佬和天地會大佬還眼睛不對眼睛,鼻子不對鼻子的。

    但問題是,在鴉片行會不爽的時候,連個同盟軍都沒有了。

    「只有找皇帝了。」有個老頭歎息道。

    「皇帝?這和平條約和幫法國人教訓安南的詔書就是他下的!」一群人大吼:「你鴉片抽暈了啊!」

    「媽的,鬧了半天,我們就是除了錢之外什麼都沒有的一群窮比!」鍾家良爆裂地小舅子狠狠的把煙槍砸出了會議室的窗戶外。

    鴉片大佬們一片沉默。

    朝中沒人不行啊,鍾家良開始琢磨要拉人了,但小官小吏好對付。朝廷裡能影響皇帝決策的大官很難找。他們也不缺錢,而且朝廷小。官員少,剛進步,自新氣象很濃,還有信仰,趙闊眼睛又盯得緊,自從製造局窩案後,大宋吏治可以說廉潔。

    而且鴉片行會也沒什麼大事,沒事你天天送錢幹嘛,送小了沒用;送大了,你要造反啊?人家也不收啊。

    最近鍾家良聽說一件事,因為打仗多,軍隊陞遷的人多,而且都是年輕人,皇帝要給自己軍隊悍將找老婆,發起了暗中選美。鍾家良自己女兒剛出生,還太小,他立刻巴巴的把自己遠方親戚中挑了三個年輕貌美正值婚嫁年齡的,四處朝朝廷高官和軍隊悍將推銷。

    但全被拒絕!

    結果,一批做工廠和貿易的商人女兒或者兒子被列成名單和朝廷軍隊聯姻,竟然把鴉片行會中的千金和嬌兒排除在外!

    這簡直讓鴉片驕子們又氣又怕——什麼意思啊!把我們當牛羊啊,等著吃肉?還是當賤民,有錢卻沒地位,備受歧視,好像戲子一樣?

    但這群大宋最有錢地闊佬毫無辦法。因為大宋是脫胎於太平天國的,太平天國起義的時候禁煙禁酒等嚴苛的清教旨主義還留在基幹之中,官員將士不抽鴉片也是區別於滿清的一個重要特徵,趙闊雖然讓他們發財了,但這種事在朝廷軍隊嚴禁,在民間卻是不提倡不鼓勵。整地鴉片商有錢沒面子,而且也沒法往權力中心湊——人家開個會兩個小時,他們半小時鴉片癮就犯了,無論在朝廷還是軍隊,估計都會被拖出去打死;就算交朋友或者兒女親家,信教的人也不待見天天哈欠的他們。

    然而在滿清文明中,權錢不分家,哪有光有錢沒權的貴人?那不是扯淡嗎?

    鍾家良鬱悶了好幾天,恰好在酒會中聽到朋友怡和商行地老闆說。大不列顛可能要對滿清開戰,議會那群傢伙最好別搗亂。

    議會是什麼?能給大英皇帝搗亂?

    鍾家良正滿心想分享朝廷裡地權力,此刻一聽。眼睛一亮,立刻開始就「議會」這個英文詞詢問起來。

    回來之後,神情大振,連續找了熟悉中國地洋人牧師、商人、領事等朋友,詳細地詢問了英法美各國的政體。

    就如同黑暗中發現了一縷光,議會可以是平民組成,卻他媽的有權啊!

    商業政策、外交政策,乃至開戰與否都有權影響朝廷!

    而且就英國人所講,他們下議院議員是百姓選舉出來的。而英國當時有選舉權的百姓,不過只是成年男子的六分之一的人!

    這限制就是財產,有錢的體面人才能選舉。在1832年前,英國還有身份限制,現在只有財產限制。

    換句話講,就是民間有錢人選有錢人!

    怎麼選?聽夷人地話,不過就是大造聲勢,好像海鮮酒樓新開張後,到處拉客找人來你的酒樓吃嘛。

    有錢就多找夥計。幾十條街站著拉人發單子,誰怕誰?

    放眼大宋,誰能比洋藥行會有錢?

    若是舉行類似英國議員選舉,鍾家良確信自己就算不能搞個議長當當,也能用錢砸出一片議員來!

    為什麼要選議員?

    有權啊!

    有錢就能選上,選上就能有權,有權更能有錢!

    這邏輯滿清誰不知道?

    不就是和滿清捐官一個樣嗎?

    如果控制議會,就算無比愛國的洋藥行會不能阻止皇帝和滿清和平,但起碼可以提議打滿清南方幾個省嘛——「民心」所向!

    滿清該死、愛國才能賺錢。向來是大宋壟斷內銷地鴉片行會的不二宗旨。

    「議會好啊。議會好啊!」鍾家良自此之後,成了個洋人迷。天天逮住個洋人就探討政治制度。

    當然他迷這個,只是幻想,要有想頭,還得是大宋的總家長趙闊說話。

    但是身為一個臣民,一個受儒家文明熏陶的臣民,一個成功的大商人,誰也不會傻到和皇帝去說:陛下,您的權力給議會吧,我們鴉片商人想繼續打仗。

    這誅你九族啊!

    鍾家良天天和一群謀士談,綜合各種信息,不難發現:皇帝就是洋人的狗腿子,皇帝就是洋奴,那麼洋奴不僅要學習洋槍和洋教,學學人家西方政治制度,分點權力給有錢人也是很順理成章的啊。

    打麻將的時候,鍾家良裝模作樣地說自己成了西洋迷了,故意問趙闊乾脆全學洋人那套得了,漢字也改英文吧。

    趙闊當然不知道這小子這麼喪心病狂是因為錢,還以為自己搞得風氣讓這傢伙有了國家意識知道自己積貧積弱呢,於是很高興的念叨了一通——大體就是現在媽的條件還不成熟,成熟了隨便怎麼搞,反正大家都有錢就行了。

    鍾家良以為,這意思就是皇帝不反對西化,他本來就也對西方很瞭解(其實趙闊並不怎麼瞭解西方政治制度,他以前在英國也不是選民啊,起碼不如現在的牛人鍾家良瞭解)。

    所以,鍾家良瘋了一樣的尋找突破口。妄圖通過制度西化,以錢來分權朝廷。

    眼前的容閎哥們就是鍾家良想打開的缺口——如果這種西洋回來的傢伙,喜歡議會什麼的,那自己一定要玩命幫助他進入朝廷,玩命幫他往上爬,最後當個皇帝言聽計從地權臣。然後開議會吧,我們鴉片行會立刻就佔領議會。

    容閎和鍾家良中英雜白地談了幾分鐘,就心裡大驚,心道此人賣鴉片的,居然對西洋政體如此瞭解如此之多,看來故鄉也不是封閉的故鄉了。

    而且鍾家良很專業,專門談英國議會。

    美國他不感興趣,沒皇帝或者說幾年一換皇帝,這太離譜。也太不像話,不過也能理解,美國在鍾家良心裡的印象就和大宋差不多。只不過沒有趙闊,所以英法爭奪,結果原住民漁翁得利,而且美國國力不行啊,全是一幫痞子在海京晃來晃去,比英國紳士和法國貴族差遠了。

    法國也不如英國,因為議會權力不如英國大點,而且英國全球第一強國,強秦無敵啊。學就學最強議會的,那樣才符合鴉片商的利益啊。

    兩人互相談,把個宋德凌驚了個目瞪口呆,咖啡杯懸在半空都忘了放下來,身為一個中國人,十分容易身有官威,雖然當官沒幾天,他也有了官氣,朝廷官員都看不起鍾家良一幫子煙槍不離手地傢伙。這當然是皇帝不停暗示和示範的效果,上行下效嘛,沒想到這傢伙很厲害啊,和個美國大學士容閎可以談地很歡。

    「什麼?您和陛下說過議會?陛下如何說地?」鍾家良滿臉緊張的問道。

    容閎倒有些失望:「陛下很有遠見地人,只是說,現在沒有基礎,請我能否設計農村的自治體系,說要搞議會什麼的,先得搞定農民。要做長久打算。」

    「學習西洋政體。乃是強國富民之道,是我商人的立家之本。和農民有什麼關係!」鍾家良一臉失望,狠狠地用銀文明棍砸了一下地面。

    這話說得霸氣十足,把個容閎也震了一下,他回來家鄉,本想用在西洋大開眼界的事物來效力百姓,但上海是個萬國商人自治,而大宋國君其水準不亞於他。

    本來他的利器是學習西洋引入機器、學習西洋軍事,這些大宋都在做,而且趙闊還很吊地說道:「科技軍事這些都是末節,上帝和精神才是基幹。」

    容閎也是基督教的,也信上帝,但面前這個怪異髮型的同胞那種充滿自信的論斷,給了容閎當頭一棒——這科技、軍事怎麼能是末節呢?西洋強不就強在這些地方嗎?

    接著他的各地設立學校技校、派送留學生出國等國策,也受到趙闊他聽來怪腔怪調的回應:「學校,沒有錢,但錢不是關鍵,關鍵是沒有老師,老師也不是關鍵,關鍵是沒有工作崗位;留學生我是要派,但這是遠水而且是小水,我希望先生可以以翻譯和報業為發端,開啟民智乃是要務。」

    總之趙闊給他的印象不是深不可測,而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而且就來之前,這個洪秀全齊名的皇帝,笑話和軼事他就聽了滿肚子了,反正這傢伙是個粗人,是個極端聰明的粗人,和容閎想要尋找地那種明君有差距,有很大差距。

    現在這個鴉片商也和他的君主一樣,句句出人意料,見識也很詭異——西洋政體和他一個賣鴉片的有毛關係,現在又不是不讓他賣。

    容閎很有錢,但不會像鍾家良那麼有錢,所以很難領悟「錢燒的」邏輯是什麼邏輯。

    正在鍾家良氣得哼哼的,容閎和宋德凌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喧嘩,很快房門打開,鍾家良的一個保鏢站在門口說:「老闆。容先生,有位龔自歡要見您。」

    「閃開,你們幹什麼的?」包著紅頭巾的龔自歡氣呼呼地推開他,想走進來,但被身後的彪型大漢立刻摟在了懷裡動彈不得。

    「自歡兄?快讓他進來。」容閎和宋德凌趕緊叫道,坐在沙發上的鍾家良一揮手。龔自歡才被放了進來。

    看了看沙發上那渾身都帶著錢味的鍾家良,龔自歡勃然大怒,冷笑道:「我當是陛下親臨容兄這呢,原來是您啊,怪不得滿屋子一股鴉片味。」

    沒想到這麼火爆,容閎目瞪口呆不知道說什麼。宋德凌趕緊站起來拉住鬍子一翹一翹地龔自歡,打圓場道:「你這人!幹嘛你啊!都是容兄的朋友。」

    龔自歡是天地會背景《明洪報》的主筆,主筆嘛,當然第一沒有錢,第二有知識,第三,因為前兩點,火氣較大,絕不是商人那種和氣生財。

    而且兩廣天地會等於是被趙闊收編了。他們也承認大宋的一些教條,就有鴉片害人這個洪秀全同志發明的條條,況且鍾家良這夥人實在招人恨。

    中國歷史上什麼時候不是槍打出頭鳥了?

    這批人圓寶多得可以當水漂往海裡打。又沒有什麼權力,好像也不用做什麼事,自然讓很多人恨得眼睛發炎;

    況且他們壟斷並販賣地是鴉片,抽上癮你能求著他們賣給你,這種生意不招人恨就怪了,鍾家良完全如同一個妓女(讓人看不起),牌坊還修地比天高(有錢),天地會最恨了。

    鍾家良白了龔自歡一眼,問道:「宋秘書。這是哪位啊?」

    聽聞是《明洪報》主筆,鍾家良一愣,然後立刻起身,臉上堆了滿臉褶子的笑容,對著龔自歡伸出手去——對方是天地會地喉舌,而天地會鍾家良要拉攏的對象之一,他們再也不想犯這三年裡把朋友都得罪光還傻笑的蠢事了。

    「不好意思,我不抽鴉片。」龔自歡冷笑一聲,無視鍾家良伸出來的手。自顧自坐在了另一邊椅子上。

    鍾家良當沒有什麼尷尬的表情,當年他敗家小開的時候,肯定會找打手去揍龔自歡一頓,但現在不同了,作為海京首富,他見得高官巨商比龔自歡見過的小販都多,自然有了所謂地涵養,他笑了笑說道:「原來是《明洪報》主筆自歡先生啊,我最喜歡看您的文章。不瞞您說。您的這份報紙是我早上起來第一份就要看地!寫的太好了!每次都擊節讚歎!」

    聽著可刻骨的馬屁,龔自歡一臉厭惡。扭頭問容閎:「達萌,你怎麼認識他了?」

    說罷才看向鍾家良問道:「沒想到您還關心國事啊,我還以為您天天數錢呢。」

    鍾家良呵呵一笑,說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現在大宋初興於滿清豺狼虎豹之窩,我身為大宋子民怎能不為國擔憂?!我就覺得您的那個《論清妖和平十大荒謬》寫得真太好了。」

    說著他朝著龔自歡伸出銀手杖晃著叫道:「清妖怎麼可能和我大宋和平?他們200年前竊明,和我漢人乃是血海深仇,乃是殖民吸血之妖,怎能容我們一個安樂之國臥於榻下,勢必要戰!」

    龔自歡臉上嘲諷的表情凝固了,這他得意的文,得意的中心思想從一個他很討厭的大名人說出來的感覺怎麼那麼怪呢?有什麼比一個名人誇獎你更舒服地呢?但這個人恰好你厭惡的,一瞬間的尷尬和驚奇,讓龔自歡連喘氣都屏住了

    鍾家良把龔自歡得意的思想從頭到尾數了一遍,旁聽三人都靜悄悄的,好久龔自歡才咳嗽了一聲說道:「有點羞愧,沒想到您也是忠君愛國的。」

    鍾家良一抬脖子,叫道:「當然。我遇到陛下的時候,被清妖折磨得家破人亡(其實是他自己做的和自己傻),正考慮去不去跳海自盡,是陛下把我帶到這個地方;而且看我百姓安居樂業,商人溫飽有加,於公於私,此生此世都要為大宋而活而死。但每次看到聽到滿清境內民不聊生、百姓買兒賣女,我就泣不成聲,這種妖魔竊國之國為何要存在於世上?看我大宋,洋槍隊陸地所向披靡,海軍戰艦力降安南,有如此戰力,何必和禽獸談和?我們應該劍指長沙湘軍老巢。然後屠滅洪秀全跳梁瀆神小丑,然後王師直撲魔都,解救萬民!還我百姓一個萬世太平河山!!」

    這番話每個字恨不得把地上砸個坑出來,屋裡其餘三人全被砸暈了,若是趙闊說這番話,也許大家都想跪下。若是宦助國說,也許大家立刻鼓掌,若是竇文建說,也許大家都是熱血沸騰,但偏偏是個一眼看去就是鴉片鬼的傢伙嚎叫著說出來,所以大家都暈了。

    靜靜足足一分鐘,龔自歡猛地站起來,坐到了鍾家良身邊,一抱拳說道:「鍾先生。我錯了,抽鴉片也有愛國地啊!」

    半小時後,宋德凌和容閎兩人面面相覷。因為對面兩人完全把主人和客人扔一邊,兩人自顧自大談特談要戰爭、讓和平滾蛋,到了後來,親熱的互相拉著手,痛罵滿清恨不得現在就出去提著菜刀劈了咸豐。

    「你們大宋這士氣太可怕了吧?」容閎小聲的對宋德凌說道,看著對面兩個狂熱的好戰分子,眼睛裡滿是恐怖。

    「那是陛下教導有方。」宋德凌慢慢的說道,其實腦袋裡也是震驚——民間殺氣騰騰啊,我靠。滿清也許真要完蛋了。

    到了中午了,鍾家良兩人嗓子都喊啞了,龔自歡眼圈還紅著,那是書生談戰爭時候的典型表現,為了胸口的氣而哽咽流淚。鍾家良一擺銀杖,站了起來:「各位,今天我認識一個反清復明的好兄弟,太高興了。我做東,請大家吃午飯。」

    在樓下典型地法國西餐廳裡。鍾家良拍著胸脯要提供給《明洪報》一萬兩銀子地資助,幫他們換設備僱人,讓報紙地聲音吼遍整個大宋三省;

    「鍾大哥,我以前總以為只有一心向明月,沒想到遇到您這種知己,來,我敬您三杯!」龔自歡一拍桌子,扭頭對著服務生吼道:「把這些酸不垃圾的紅酒撤了,給老子上白酒!」

    和龔自歡喝了三杯白酒後。鍾家良說道:「如果你們老闆願意。乾脆我買了你這報社!」你龔自歡來當主編!文章不見血咱們不登!反清復明!血洗滿清!拯救黎民!開海宋萬朝盛世!」

    「知己啊!大哥啊!」龔自歡手裡地酒杯卡噠掉在了地毯上。

    這情景直讓對面一個海歸和一個官員目瞪口呆。

    酒過三巡,鍾家良強忍著煙癮發作的難受。打了個哈欠,問容閎道:「容老弟,別住外頭了,住我家吧,有很多事情還想請教。」

    「您太客氣了,真不方便啊。」容閎趕緊推辭,還在桌子下踢了踢宋德凌地腳。

    「他就喜歡這海京之窗賓館,法國人新開的,裝飾都很地道,他留洋的嘛。」宋德凌趕緊笑道。

    「哦,那也好。」鍾家良想了想說道:「我想開設個西學館,組織翻譯西方文獻,向百姓宣傳西學,聯繫大宋各路豪傑,您覺的怎麼樣?」

    「好啊,這是好事啊。」容閎還沒說話,宋德凌趕緊說道。

    「那就說定了,對西學有見解的達人還要勞容老弟宋秘書給我推薦。」鍾家良一拍桌子。

    吃完飯,鍾家良還記得宋德凌說容閎這種留洋的喜歡這法國「海京之窗」賓館風格,他告辭後,也沒離開這賓館,自己開了個房間,先抽飽了大煙,然後帶著手下下樓來到了總經理辦公室。

    聽門上有敲門的生意,法國總經理打開房門一開,門外一群中國人,看起來來頭不小,愣了愣問道:「各位先生,有什麼事?」

    鍾家良一擺手,嘴裡道:「法蘭西。」立刻身後走出一個年輕人,正是他的法語翻譯,鍾家良拄著銀手杖看著地面,說道:「這賓館我買了,開價。」

    「什麼?」總經理聽得懂中文,但再聽一遍那鴉片鬼身後的翻譯法文也一樣,震驚——這三層賓館完全按法國風格建設地,剛裝修完開張還不到三個月,竟然有人要買整個賓館。

    「這這這這….」總經理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交易也太突然了吧。

    鍾家良捏了個響指,隨從立刻搬來一個大木箱,在總經理面前打開,滿滿一箱子金磚。

    「開價。」鍾家良冷哼一聲。

    「容我請示董事會!」總經理掏出手帕擦著頭上的冷汗,結結巴巴的說道。

    一個月後。急不可耐地鴉片行會就用那恐怖的財力拉起了全大宋第一個「西學促進會」,地址就是原海京之窗。

    在典禮上,鴉片行會會長親自站在門口迎接賓客,背後站著的是他奇怪收集癖好的產物,一排的粵語翻譯:按英文、法文、普魯士文、葡萄牙文、西班牙文、官話、廣西話、江西話和湖南話排列。

    第一批會員有:(以下排名不分先後)耶魯大學士容閎、海人局局長潘光美伯爵、海人局督辦曾任蘭芳特使地李秉坤、周氏集團老總周開源、兄弟公司總裁鄭少庭、大宋造船局特級藝官張雲崖、皇恩公司老闆李玉亭、《明洪報》總編龔自歡、《海京紀聞》總編李明昌等27人;

    大宋皇帝陛下發來賀信,由宦助國親自代表百官前來祝賀;

    英國公使、法國公使、美國公使、普魯士公使發來賀信。並親自來祝賀;

    英國怡和商行發來賀信;

    法國銀行家協會發來賀信;

    美國寶順洋行發來賀信;

    大宋洋藥行會發來賀信;

    海京佛山天地會發來賀信;

    廣西滅清天地會同盟發來賀信;

    江西南昌天地會發來賀信;

    幾乎是對大宋新貴除了朝廷和軍官外的精英的一網打盡,此西學會成立之盛景,後人說若是當時一顆炸彈炸了會場,整個遠東立刻被炸回到洪秀全時代。

    很快,大毒販子鍾家良的新外號也在大宋叫響:「西癖」。

    但站在這「倡導西學、興建」大宋地西學會宗旨後的,卻是大宋鴉片商通過精英和報業鼓吹西學,從而引進西方政體,分權朝廷,讓自己更加發財地野

    就算做不到建立議會。也最起碼可以控制報業,讓自己名聲好點。

    當然西學會起步是極其艱難的,在開會典禮的酒會上。龔自歡就和李明昌打起來了,真的是打,用拳頭和酒瓶子,原因就是「party該怎麼翻譯」。

    狼子野心的鍾家良在自己那桌子的酒宴上,就迫不及待的議會長議會短地說了起來,但是有很多詞,中文是沒有的,鍾家良也不得不中英文單詞夾著說:「我們各位志同道合也可以成立party嘛,為國分憂。說出我們地話來。」

    這時候,李明昌問道:「鍾先生,你說的party是什麼意思?」

    「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比如我們想減稅……」鍾家良卡住了話頭,免得暴露自己地利慾,他笑道:「比如我和小龔,我們都反清復明,我們就可以成立party我們要打仗。要救黎民!我們是一夥的,就是

    「我知道,美國有兩個party原來滿清奏章有的翻譯為黨。」宦助國笑道。

    「party一聽就不是好東西,朋黨!群黨!」李明昌哼了一聲,說道:「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黨這個詞一聽就是為了私利,不知公義在哪裡?」

    「你不要拿孔老二來唧唧歪歪的好不好?」龔自歡冷哼道,他十分不爽這個仇家被叫來。但也沒法。李明昌後台剛剛響,不僅報紙做得不錯。而且他是大布商周開源親侄子:「您這種大儒,卻天天講艷詞?不知道會不會把你孔家祖宗氣死?再說您不喜歡黨,那你們公義一族叫何物?」

    「公義群嘛!」李明昌叫道:「叫什麼也比叫黨好啊!」

    「最煩你們這種偽君子!你怎麼不去加入湘軍?那是儒家群」龔自歡冷笑著揭短。

    「你就不是偽君子了?現在明洪報地第二號股東是誰了?是誰前些日子還要揭批鴉片地毒害的?怎麼這麼快就變成人家地狗腿子了?鴉片黨啊!」李明昌大叫。

    「阿昌!你說什麼呢你?!」周開源在上座氣得大叫。

    但還沒叫完,坐在李明昌身邊的龔自歡就給了李明昌臉上一拳,罵道:「你這清妖地內奸!」

    「你這個鴉片黨!」李明昌也是打過仗扛過槍的,身手也敏捷,被打得身子一仰,還沒扳過來,反手握住桌子上的洋酒瓶子一下開在了龔自歡腦袋上。

    結果大宋目前兩家最大報紙的主編在眾目睽睽下扭打成一團。

    「這怎麼回事?怎麼報紙上都要搞議會了?連續一個月了!」趙闊瞪著那摞私人報紙瞠目結舌,這雷得他腦袋轉不過彎來——這時代比他這個穿越者還先進?

    「是鍾西癖的西學會搞得吧。」宦助國在旁邊解釋道:「這鴉片販子迷西學上癮了,洋人放的屁都是香的。什麼議會,我看是扯淡。」「聳人聽聞啊,歷史怎麼會由一個毒品販子推動呢?!」握著報紙,趙闊倒抽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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