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擎 第二十一集瘋狂時代 第十四節 凌雪傷的表白
    凌夢蝶待在凌雪傷的房間裡,做為受到段天狼委託,在最後階段執行各種收尾工作的人,將她的妹妹和龍過海安全地送到烏托邦王國,也是她的職責之一。

    而現在這個時候,凌雪傷還在辦公室裡開著集團公司的會議,並不知道她的姐姐已經在她的房間裡。

    凌致遠坐在離凌夢蝶不遠的地方,有些擔心地說道:「這次的賭注是不是下大了一點?」

    凌致遠本來只是個資質平庸的人,他的所得幾乎都來源於他的這個女兒,所以他對她說話的語氣從來都是極為客氣,乃至於有些敬畏的。

    而凌夢蝶對於自己的父親一切都仰仗著自己這一點也並不以為然,雖然礙於父女身份不便過於唐突,但是倒也談不上有多少尊重。尤其是在私下談話的時候,更加是不假辭色,很多時候更像是在跟下屬說話。

    因此,當她聽到凌致遠的疑問之後,她也沒有做太多解釋,只是淡淡地說道:「這件事情的複雜程度,不是父親所可以瞭解的,你就不要發表意見了。」

    因為習慣了女兒的這種強勢,所以凌致遠並沒有覺得女兒的話有多麼不中聽,而是繼續問道:「既然你這麼肯定的話,那麼我……我是不是也跟著你們一起走?這樣也許更加安全些。」

    凌夢蝶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這個必要,你還是留在中國吧。西蒙他們再怎麼樣,也不會動你的。雖然這麼說。有點不中聽,但是父親你無論是對段天狼還是對西蒙來說,都沒有一點價值。」

    凌致遠聽到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說道:「不管怎麼說。龍天翔死掉這件事情,我都是有相當程度責任的,我不知道段天狼是不是會介意這件事。」

    當年凌夢蝶在少年時代曾經遭受到不正常的對待地時候,凌夢蝶是曾經向凌致遠透露的。但是凌致遠看到自己的女兒從那個人身上也學到了許多本事,並且這種本事能夠幫助自己飛黃騰達,所以他充耳不聞。有這件事,可以知道凌致遠的骨子裡自私到了何等程度,而這也正是凌夢蝶對他難以升起尊敬自信地原因。而眼下這個時候,凌致遠的談話,又再次顯示出了他的個人特質。

    凌夢蝶這時候終於難以忍受心中的不耐。仰起頭,看著凌致遠說道:「父親,拜託你說話的時候。可以稍微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嗎?」

    看到凌夢蝶發火了,凌致遠知道眼下不便再繼續說下去,他於是趕緊站了起來,說道:「呃,你在房間裡替小雪收拾一下吧。我去外面幫你買點水果。」

    看到凌致遠畏縮的起身,正要離開的樣子。凌夢蝶又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天翔的事。主要的罪責在我,就算段天狼要懲罰,也是我,輪不到你地。」

    聽到這個,凌致遠原本畏縮的表情便頓時陽光起來,「你忙,我去給你買水果。」

    等到凌致遠離開之後,凌夢蝶有些疲倦地躺在凌雪傷的床上,休息了一陣。剛一閉上眼睛。她地眼前就開始浮現出從小到大的種種往事。

    自從上次看完了段天狼的錄像之後,凌夢蝶就總是不斷地陷入各種回憶之中,而其中最多的,就是跟小雪的手足之情,以及跟龍氏兄弟地青梅竹馬。

    不得不說,這一次又一次的回憶,對於凌夢蝶做出跟段天狼全面合作這個決定,有著非常關鍵的促進作用。凌夢蝶有時候甚至懷疑段天狼是否在那個錄像帶裡,放進了某種影響人地情緒的代碼,可以讓人不知不覺地陷入懷舊的情緒之中。

    然而,不管怎樣都好,最重要的是,凌夢蝶一點也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凌夢蝶之所以不後悔,不只是基於段天狼深信段天狼必將獲勝,更因為她從這段日子的行動中,發現了一個不同於從前的自己。一個不那麼野心,不那麼冷酷,不那麼機心的自己。

    凌夢蝶發現,其實自己更喜歡現在的自己。

    「不管怎麼說,你是女人,你終究還是個女人啊。女人地話,只有當女人的時候才能有真正的歡樂吧。」凌夢蝶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的臉龐對著天花板,眼前不知不覺地出現龍天翔的臉頰。

    「為什麼七年前沒有這樣想呢?為什麼十七年前沒有這麼想呢?」

    凌夢蝶在心裡這樣問著,這問題讓她有些不堪重負,她於是趕緊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閒坐著,腦袋裡仍然會胡思亂想,於是凌夢蝶便開始給凌雪傷收拾起東西來。

    不一會,凌夢蝶在凌雪傷的床頭櫃的最下方發現了一本筆記本。當她翻開來看,紙張微微有些變色,看起來似乎有些年份的樣子。

    凌夢蝶於是坐在床邊,將筆記本放在膝蓋上看了起來,她首先是略微翻了翻,然後就發現這是凌夢蝶的日記本。這個日記本最早的時間追溯到了兩千零七年,而最近的這是兩個月前的。

    很顯然,這是個時間跨度很長的日記本,她的主人並不是按照時間,而是按照心情來記錄的。因此,在這個日記本上,有時候會連續幾天都有日記,有時候長達幾個月沒有日記。

    雖然凌夢蝶已經決定了棄暗投明,但是她並曾經幹過太多壞事,偷看日記本對她來說,就更不在話下了。因此,凌夢蝶幾乎是猶都沒有猶豫的,就開始看起凌雪傷的日記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然幹嘛呢?

    剛開始凌夢蝶都是用瀏覽的方式在看,直到半個小時之後。她才終於找到了一篇值得她細讀的日記。

    「和往常一樣,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上午地課已經是過去時了。

    微微晃了晃腦袋。有點疼,但不好意思抱怨睡太久睡得頭疼,因為這實在跟別人沒有關係。所以只能嘟著嘴巴向著虛空中哈口氣,當是自我交待吧。

    啊,是啊,頭有點疼呢,該怎麼辦?頭疼的人應該多休息一下才對,所以再睡一下吧,於是,下午的課就這樣錯過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

    我不是個悲觀地人,但是我喜歡黃昏,尤其喜歡黃昏的時候散步。我在黃昏的時候散過很多次步。每次都是走同一條路,所以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好說的。

    每次別人跟我說,嘿,小雪,上次我看到你了。就在林蔭道旁邊的時候,我都很茫然。因為我每次散步都要路過林蔭道,我怎麼知道他說的是哪一天?

    但是。如果他說,嘿,小雪,我上次看到你了,你穿著一件黃色印著切瓦格的短袖襯衫,藍色牛仔裙。那我一定會告訴他,喔,我知道,那天是兩千零七年十一月十三日。

    之所以會對這些記得格外清楚。是因為在十一月十三日那天,我在散步的路上遇到了天狼。

    我們之間有三次巧遇,第一次是對手,第二次還是對手,第三次他是蘇荷的男朋友。

    我記得那天他對我說,這麼巧,你也在這裡?

    我記得那天他穿著一身白色地運動裝。

    而我知道他不會記得那天我說過什麼,也不會記得我穿過什麼。

    段天狼的眼裡,只有蘇荷而已。

    唉,聽起來好像是在嫉妒的話……

    也許地確是有些吧,不過道理我是明白的,就像我跟大海哥說過的那樣,有些時候,有些人總是需要人陪襯的。

    我所該保持的,就是默默地祝福。

    用盡一切去愛他以及一切所有靠近他的人,把他的幸福當成我地幸福。

    說了這麼多,我究竟想說些什麼呢?

    好吧,我承認,我今天早上的時候做了個夢。

    我夢見我回到了兩千零七年十一月十三日。

    我夢見我重新走到了那條林蔭。

    我夢見他依然是穿著白色的運動裝向我走來。

    我夢到他走得我身邊,對我說,『小雪,我其實喜歡你好久了。』

    當醒來之後,我的心裡其實有很深的罪惡感,有偷竊了最好的朋友最心愛的照西的感覺,也有偷偷佔有完全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地感覺。

    然而,我最後卻還是選擇想要繼續睡,我想要重新夢到那個夢,我想要看到接下來將會怎樣。

    可惜的是,我接下來什麼也沒有夢到。

    突然會覺得自己很可笑,而更多的,是覺得自己可悲,一個人,真到了太需要愛的時候,即使明知是愛的陷阱,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一個人,孤獨太久的時候,一句「我愛你」遠比你真的愛他要重要得多。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像我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心甘情願的被一個編造得漏洞百出的夢境欺騙。

    黃昏的時候,我餓了,出去小賣部賣東西吃,遠遠地看到天狼和蘇荷也在那裡。本來我應該迎上前去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個時候,看著天狼和蘇荷的幸福,我突然覺得厭倦了,彷彿自己已經站在那個角落一輩子一樣。

    我轉過身,慢慢的離開。

    好遠!我覺得我與小賣部的兩個人離得太遠,彷彿不是一個世界的一樣。

    而我知道,那裡,或許有愛。

    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們都是。

    我願他們幸福,我願他們天長地久,我願為他們做一切。

    但是今天,請允許我小氣一回吧。

    該死的,哭什麼。」

    凌夢蝶看到這天日記的最後一行,再仔細看了看,看到這頁日記的紙上。有許多地方地字跡都顯得有些模糊。

    正在凌夢蝶感到無比感慨的時候,凌雪傷回來了,她看到凌夢蝶之後的第一反應是高興,第二反應則是驚訝。

    「哎呀。姐,你怎麼偷看人家的日記?」凌雪傷衝過去,將凌夢蝶手上地記搶了下來。

    凌夢蝶也不爭搶,乖乖讓凌雪傷將筆記本搶走,嘴裡說道:「這不是很符合你的性格。」

    一聽到凌夢蝶這麼說,凌雪傷就知道她姐姐已經把這本日記翻得差不多了,不過她還是裝糊塗地說道:「什麼不符合我的性格?」

    「喜歡誰,就要和她在一起,這才是你的性格啊。」凌夢蝶繼續說道。

    這下,凌雪傷無從躲避了。她不以為然地搖頭道:「誰說的,我從來不這樣認為,愛一個人並不應該在乎是否能夠得到她啊。」

    「但是你的日記本上可不是這麼寫的。」凌夢蝶又道。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好不好?」凌雪傷反問道。

    凌夢蝶眨了眨眼睛,說道:「我怎麼覺得你在說假話?」

    「姐,你對這件事情並不瞭解。」

    「我瞭解你,我也瞭解感情是怎麼回事。」凌夢蝶目不轉睛地看著凌雪傷,說道。「這還不夠嗎?」

    凌雪傷愣了一陣,岔開話題,「我們什麼時候離開?」

    「明早。」凌夢蝶說道。

    晚上。凌夢蝶和凌雪傷一起睡,但是凌雪傷卻一直睡不著,在床上翻來翻去。

    「怎麼了?」凌夢蝶問道。

    凌雪傷答道:「突然覺得房間裡太靜,要不我放點音樂吧。」

    凌夢蝶奇怪地問道:「我怎麼不知道你睡覺的時候喜歡聽音樂?」

    凌雪傷呼出一口氣,「我只是現在不想太靜。」

    「你這樣的人也會墮落到希望外界來麻痺自己嗎?我還以為你變化地只是年齡而已呢。」凌夢蝶揶揄道。

    雪傷笑著擺了擺頭。

    「你好像並不是很怕變老?」凌夢蝶說道。

    「誰說我不怕?我最怕老了,可是我總不能在你面前哭吧?」

    「是因為丟掉了比青春更重要的東西的關係吧?就好像被人用刀割肉地時候,不會感覺到被蚊子咬?」

    凌雪傷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這時候,凌夢蝶繼續問道:「很愛很愛他。是吧?」

    凌雪傷猶豫了半晌之後,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是啊。」

    凌夢蝶推了推凌雪傷,說道:「那為什麼不去把他搶回來,姐姐對你很有信心!」

    凌夢蝶搖頭歎了口氣,「沒有機會了。」

    凌夢蝶坐了起來,按著凌雪傷的肩頭,說道:「為什麼這麼沒有自信?這可不像是你。」

    「如果自信變成自欺欺人那才是真的可悲。」凌雪傷苦笑一聲,跟著坐了起來。

    凌夢蝶略微頓了頓,「那你甘心嗎?」

    凌雪傷藉著月色,看著她的姐姐,「這沒有什麼,人生不就是這樣嗎?一定會有些不可彌補的遺憾伴隨終生,儘管不情願,但是也是沒有辦法!」

    凌雪傷說著,若無其事地指了指窗外地月亮,「今晚的月亮好亮。」

    凌夢蝶沒有讓她岔開話題,「為什麼不努力?」

    凌雪傷將昂著的頭低了下來,轉過來望著凌夢蝶,「姐姐,你愛過天翔哥嗎?」

    凌夢蝶地眼皮跳了一下,沉寂了好一陣之後,才說道:「正是因為我有這樣的遺憾,所以才不希望你也有同樣的遺憾。」

    凌雪傷歎了口氣,說道:「知道嗎?姐姐——愛,很多時候造成的傷害比恨要厲害得多。為了自己的幸福去努力,因而造成被愛的人的困擾,你覺得這算得上一件光明正大的事嗎?」

    凌夢蝶反問道:「這算是高尚還是絕望?」

    「不知道。」凌雪傷搖了搖頭。

    兩人都不知道還能怎麼說下去了,這個只有兩個生物的空間裡突然一下子寂靜了起來。

    這裡是高級住宅,附近沒有人聲,也沒有其他動物地聲音,連風聲也沒有,於是,這寂靜便被瞬間無限擴大了,兩人甚至可以互相聽到對方的心跳和血管裡血流動的聲音,這就顯得有點沉悶了。

    這時候,凌夢蝶終於打破了沉默,她看著身旁的妹妹,問道:「這麼多年那樣不顧一切,那樣孜孜以求的,難道正是這心痛的感覺嗎?是不是在想,早知道會是今天這樣,情願不曾愛過?」

    凌夢蝶落寞地笑了笑,「愛情就是人類的蛻皮呀,它的悲劇收場是必然的。」

    凌雪傷伸手摸了摸額頭,沒有說話。

    而凌夢蝶繼續說道:「放心吧,時光是無敵的,它會消滅一切。想想看,如果時光不能讓我們忘卻我們不該記住的回憶,那它還有什麼意義呢?」

    這時候,凌雪傷突然反問道:「可是,生存的證明不就是那些歡樂的回憶嗎?就像那條林蔭道。」

    凌夢蝶看到,凌雪傷說話的時候,轉過臉看著自己。而在月光的照耀下,凌夢蝶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妹妹的眼眶裡,有明亮的東西在閃爍,「想哭的話,就該哭出來,否則就是虛偽了。」

    凌雪傷歎息一聲,整個身體軟了下來,像只經歷了暴風雨的蝴蝶一樣,蜷縮著匍匐在床上。

    「愛一個人就是想跟她生生世世的在一起啊!什麼狗屁道理,全都是自欺欺人。」

    隨著嘴巴吐出字詞,凌雪傷的眼淚也終於靜靜地流了下來,一滴滴滾燙的淚打在床邊冰冷的大理石上,在黑夜裡隱隱發著光。

    坐在她身旁的凌夢蝶,並沒有勸她,只是默默地將手輕輕按在她微微顫抖的肩膀上。

    「對不起,姐姐,我太軟弱了,竟然在你面前哭。」

    「在姐姐面前哭,不能算在軟弱的行列吧。哭吧,盡情的流淚可是最偉大的幸福!」凌夢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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