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墨藍的天,像清澈的水洗滌過。沒有月亮,沒有游雲,萬里一碧的蒼穹,只有閃閃爍爍的星星。草原上,油綠色的青草,不雜一點金黃,當夜風拂過時就形成了壯觀的綠色海洋。
這些景色一一呈現在了雷克的面前。
騎在戰馬上的他並沒有急著往前追趕,相反的,他仔細辨認了草地上車轱留下的痕跡。
很深!留在草地上的印記很深!
「南督的幕僚臨走時說什麼了嗎?」
守城的千夫長搖了搖頭,畢竟對方是南督的心腹,自己一個小小的千夫長怎麼敢去過問。
「……」雷克有些猶豫。
按照常理分析,那麼大一筆金幣想要運走的話非常困難,留在首都內也不太可能,可是……如果真的是雷紋做的,那他的舉動是不是太白癡了一點?
為什麼要大張旗鼓的走北督軍隊把手的城門?為什麼要選擇在深夜離開首都?且為什麼離開首都的時間和元帥金幣丟失的時間如此吻合?
一切的疑惑都指向了一個答案——陷阱!
沒錯,這一定是一個陷阱。金幣還在首都裡,南督的幕僚是故意引我出城,如此一來潛伏在城裡的人就有時間將金幣轉移!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命令!」雷克一勒韁繩,喝道:「封鎖街道,給我挨家挨戶的搜!」
「是!」
雷紋,你的馬腳終於露出來了!雷克陰冷的笑了起來,喃喃道:「你的小聰明對我一點用也沒有!哼哼…」
※※※
十分鐘後,歌德平原上。
帝國北門駛出的車隊一路向西緩慢的行進,和夜一樣的安靜。
這支隊伍由十七輛馬車組成,其中十六輛用於拉貨,剩下一輛是塔爾瑞斯所乘坐的。順帶一提的是,押運這批物資的是一百名警衛隊士兵。
「小塔?」
一直在擺弄銀色項鏈的琉璃終於有些忍不住了。
「……」
「小塔,我們的馬車裡沒有金幣,雷克他會追來嗎?」
事實就像琉璃知道的那樣,這十六輛馬車裡裝的全是糧食,因為比較多,所以份量相當的沉。
是啊,雷克會追來嗎?如果不追來……如果……塔爾瑞斯可沒做這些「如果」的假設,因為他知道,雷克一定會來,一定會。
「越是聰明的人,越會盲目的自信,這種自信最終導致其不按常例出牌。」他冷冷的說,毫無表情可言,「此外請你稱呼我為幕僚大人,或者直呼我的名字,不要用小塔這樣的稱呼。」
塔爾瑞斯挺反感這種叫法。
「可我還是覺得叫你小塔比較親切。」琉璃露出了可愛的微笑,大眼睛一刻不停的注視著對方。
終於……
一向冷酷的幕僚大人終於敗下陣來,他轉過頭喃喃道:「隨你高興吧。」
「小塔…小塔…小塔…」
「……」
「你的項鏈?」
塔爾瑞斯注意到,此刻琉璃手中拿的那條項鏈和雷紋脖頸上的那條很相像,話又說回來,雷紋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愛握著那項鏈發呆,像是在想念什麼人似的。
「貝奇那拿來的。」琉璃也很喜歡這項鏈,擺弄了片刻後她將其掛在了自己的脖頸上,「漂亮嗎小塔?對了,小雷的那一條好像和這個很像呢。」
「……」
※※※
正如塔爾瑞斯所說的那樣,雷克真的追來了,不僅如此,他還帶來了一百名騎兵、三百名步兵,此外,另一支數量相當的隊伍正從另一個方向迂迴過去,將塔爾瑞斯的車隊團團圍住。
對於雷克來說,追上也只是時間問題。
另一方面,調動守軍的權利是北督特有的,所以克雷澤策馬緊跟著雷克身旁。
真是搞不懂他,之前明明說要搜查城內,可一回頭卻說要出城追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克雷澤雖有一肚怨言,但不敢說出來。反觀雷克,他倒是自信滿滿的樣子。
「我說雷克統領,你這麼做究竟有什麼依據?」
廣闊的草原,清涼的夜風,悅耳的蟲鳴,這一切都沒能讓克雷澤煩躁的情緒平靜下來,在前行了一段時間後他還是忍不住向雷克發問。
「你是想問我,明明知道城外的是陷阱,可為什麼還要追出去,對不對?」
「沒錯!」克雷澤雖說是個人妖,但還是有腦子的,「你這麼做有什麼用意嗎?」
雷克笑了起來。
「知道兵法中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道理嗎?」
「你是說,對方故意暴露位置,其實就是算定我們不會追擊?」克雷澤漸漸有些明白了雷克的意思,但這並不代表他贊同雷克出擊的命令,要是萬一……
「沒錯!」
「可笑,那個叫塔爾瑞斯的幕僚是你大哥的心腹,而你大哥只不過是個喜歡種花的白癡而已,他怎麼可能去洗劫賭……」克雷澤沒敢繼續說下去,因為雷克已經露出了怒容。
「你根本不瞭解他!」
那你又瞭解多少呢?克雷澤喃喃道。
「如果我們追上前面的車隊,卻發現裡面沒有我們要找的東西,到那時我們該怎麼辦?」克雷澤的口氣不像是詢問,而是像出了考題的老師。
「這你大可放心。」雷克顯得自信滿滿,「我已經下令城內戒嚴,封鎖街道,如果裝金幣的馬車真的還在城內,那麼它一定不敢輕舉妄動,即便我們追錯,大不了在返回城內進行排查。」
他考慮的很全面也很細!雷克的一番話打消了克雷澤的顧慮,既然兩邊都跑不掉,那就專心眼前的吧。
半個小時的急行軍後,雷克的先頭部隊發現了前方的車隊。
「大人,西南方一千米處發現車隊。」折回的騎兵立刻報告。
「包圍他!」雷克毫不客氣的下了命令。
「雷克。」
「嗯?」
「萬一馬車裡裝的真的是金幣,那怎麼辦?」
「你想說什麼?」
「如果真的裝的是金幣,那麼這件事就和你的大哥有關,你會怎麼辦?」
雷克冷冷的笑了笑,「那樣,不是很好嗎?」
雷克的笑容散發著強烈的殺意,像是在告訴克雷澤,無論是誰,他都可以毫不留情的殺死!更不要說是自己的大哥!
真是個可怕的人。克雷澤扭過頭去,他已經害怕了。
※※※
片刻功夫,百名騎兵就將馬車隊團團圍住,而緊隨而至的步兵則填補了騎兵之間的空隙,將這個鐵桶陣又加固了數分。
對峙……
應該算是對峙吧?
南督手下的士兵連武器也沒帶,當他們見到一群帝國軍圍過來的時候,仍舊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而相反的,北督手下的士兵則顯得殺氣騰騰。
僵持了片刻,馬車裡的塔爾瑞斯走了下來。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對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雷克和克雷澤行了慣例性的禮節以示恭敬。
「馬車裡裝的什麼?」問話的人是克雷澤。
「糧食。」
「糧食?」克雷澤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隨即向身邊的士兵示意了一下,那士兵下了馬,快步走了蓋著帆布的馬車旁,不過南督的警衛隊士兵們似乎並不太願意讓他檢查。
「你不願意讓我看看嗎?還是說裡面裝了什麼其它的東西?」
糧食?怎麼可能是糧食?你的謊言太天真了!難道我北督就那麼白癡讓你騙嗎?
「當然不是。」塔爾瑞斯轉過身對手下點了點頭,很快,那麼警衛隊士兵退到了一邊。
那士兵掀開了其中一輛馬車的帆布,裝在其內的口袋頓時顯露了出來。士兵掏出了匕首,並再次回頭看了看北督,隨後才刺破了其中一個口袋。結果…………
白花花的大米流了出來。
米?!
雷克的第一感覺是:上當了!不!自己的判斷錯誤了!這件事原本和雷紋沒有關係,或許只是一種巧合而已。
「多刺幾個看看!」克雷澤也顯得很失望。
沒多長時間,這個士兵刺了約二十多個米袋,結果裡面裝的全是大米。
「半夜你們運這麼多大米幹什麼?」克雷澤沒好氣的問。
「軍購會議期間,陛下為了防止流民進城乞討影響貴客們的印象,所以發米給他們,這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塔爾瑞斯以陛下做擋箭牌,當然這都是謊話,不過只有塔爾瑞斯這種人才敢說這樣的謊話。
「陛下?」克雷澤顯然有些不相信,不過看對方如此鎮定,又不像在撒謊,「我怎麼沒聽說?」
「您沒聽說過的事還有很多呢。如果您不相信的話,明天可以詢問陛下。」
「……」
可惡的死魚臉!克雷澤心中難免不爽,「那為什麼晚上送?白天不行嗎?」
「大人,現在是三伏天,氣溫高,晚上涼快,辦事比較有效率,大人不也是如此嗎?」塔爾瑞斯環視了四周的士兵,最終又將目光放在了克雷澤的身上,「您說呢?」
某些士兵小聲的笑了起來。
這個傢伙!要不是礙於身份,克雷澤真的想衝上去海扁他一頓,「哼,我們走!」
「……」
自始至終,雷克沒說一句話,但他的目光卻沒有離開過塔爾瑞斯。
片刻……
「小塔,他們走了呢。」
琉璃注意到,塔爾瑞斯輕輕的鬆了口氣,看樣子雷克給他的壓力確實不同尋常。
「小塔,金幣難道還在城裡嗎?」
「……」
※※※
午夜的街道上,一位少女驚慌的奔跑著。累了,她停在小巷裡休息片刻。
「我們又見面了,愛玲。艾普麗斯小姐。」
※※※
黎明時分,天濛濛亮。
冬館,臥房的床上。
處於半夢半醒間的秋雅用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像是在找些什麼,可是摸了許久她才發現,身邊竟然是空的。
人呢?老公人呢?
秋雅忙坐了起來,細細尋找,可床就那麼大點的地方,怎麼可能藏一個人?失望的表情在她嬌美的臉頰上顯現出來,「原來只是做了一個夢啊,我還真的以為……」
「怎麼不多睡會?」
附近傳來了雷紋的聲音。
「哎?」秋雅驚訝的叫了起來,在她的視線裡,整個房間都沒有第二個人,那雷紋的聲音又是從何而來呢?「老公,你在哪?」
「這。」
「在哪?」
「在這啊。」
床下伸出了一隻手,並搖了搖。
怎麼在那?秋雅忙坐到床邊,她這才發現自己的丈夫正睡在地毯上,姿勢有些滑稽。
「老公,你怎麼?」
見雷紋只是微笑並沒有說話,秋雅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因:一定是自己睡覺時將他踢下去的吧?
她的臉又紅了起來。
「秋雅。」
「嗯?」
「要幫我種花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