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器時代 北方 7-56 愛的力量
    運送茯苓花彫豬的驢車從崇文門進入內城,經過鑲藍旗和鑲白旗的地界,從皇城東面的一個便門進入,運送貨物的老闆照例給了守門的正黃旗士兵二兩銀子的門包,這是規矩,也是禮數,當兵的查驗了隨貨同行的文書就揮揮手放行了,至於驢車後面跟著的兩個小太監,根本就沒有細看,瞄了一眼腰牌就放了進去。

    這也難怪,每日裡運送泉水、米糧、雞魚肉蛋、木炭柴火,甚至便溺的車輛進進出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正黃旗的士兵接管皇城的防務時間並不是很很久,對這一套安保措施還不是很瞭解。至於以往守衛皇城的是隸屬於鰲拜的正白旗部隊,現如今已經被調到豐台大營喝西北風去了。

    皇城居於內城中心偏南,是典型的城中城,東西長五里,南北長接近六里,呈不規則的方形,四面開門,南門就是劉子光很嚮往上去一遊的天安門,皇城內除了包含有宮城外,還有北面的萬歲山,南面的太廟和社稷壇,西側的西苑北、中、南三海,以及分佈於皇城各處的十三衙門等內府機構,大量的太監宮女官員士兵以及工匠居住在這裡,人員構成非常複雜,而且流動性也很高,誰也不認識誰,只要有了穩固的掩護身份,這裡絕對是最好的藏身場所。

    進了皇城之後,劉子光便帶著代文佩和車老闆分道揚鑣了,他倆帶著華山派的信物前去拜會那個一直在搜尋《葵花寶典》的太監去了,雖然皇城內的道路複雜,各種建築林立,但是劉子光的步履非常堅定,絲毫沒有停頓過,因為皇城的地形圖已經完全在他腦海裡了,代文佩只需要乖乖的跟著他走就行了,一路上並沒有遇到盤查的人,這裡已經是皇城內了,根本不存在治安問題。

    順著平整的石板路走了老半天,終於找到了鐘鼓司,這是負責皇宮內各種祭祀用器具的一個單位,負責的首領太監名叫聶風,正是他們要找的人,聶公公的品級很高,自然不是他們這樣低等小黃門說見就見的,劉子光知道宮裡的規矩,塞了點銀子給守門的小太監,這才將信物遞了進去,過了一會,裡面通傳召兩位進去敘話。

    兩人走進鐘鼓司的大堂,說是大堂其實就是一間權作會客室的房子,鐘鼓司的庫房佔地很大,辦公場所卻很寒酸,聶公公正背對著他們坐在太師椅上喝茶,聽到有人進來也不轉頭,只是低聲吟了一句:「風雲際會淺水游。」

    劉子光朗聲接道:「天下英雄出我輩。」

    聶公公猛然轉身,目光如炬,上下打量了劉子光和代文佩兩眼,道:「你們不是華山派的人。」

    「聶大俠好眼力,不過我們是華山派岳掌門的好朋友,這次進宮是想幫助您找到夢寐以求的東西。」劉子光毫不畏懼的和聶風對視道。

    好奇怪的年輕人,應該是沒練過正經內功,可是好像渾身充斥著什麼霸道的力量。」聶風本身的修為很高,一下子就能感受到對方的氣場。劉子光奇異的磁場信息讓他迷惑而又大感興趣,道:「想幫我找到那東西?真是笑話,我在這宮裡尋找了十三年都沒能找到,你就這麼有把握?」

    「聶公公,我們是南邊過來的,手上有最詳盡的皇宮密道密室資料,想必能幫上些忙。」

    「那你有什麼要求?難不成想和我共享那本秘籍?」聶風很不放心的說。

    「聶大俠過慮了,咱們天賦有限,沒有這個奢望,只希望大俠能幫我們天地會在皇城內構建一個可靠的落腳點而已。」劉子光客氣的回答道。這確實是實話,別說還要揮刀自宮,就是不自宮劉子光也沒那個心思琢磨什麼武林秘籍,人家是朝廷高官,哪有閒空玩這些不當吃不當喝的玩意。

    「那好吧,咱們到內室詳談。」聶風點點頭道。

    西苑三海中的南海中央有座叫做瀛台的小島,在酷暑的北京城算是一處涼爽的所在,通常皇帝在夏天都會到這裡來避暑,可是今天住在這瀛台之上的卻不是皇族,甚至不是旗人,而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漢臣。

    太皇太后大玉兒捧著一隻玉碗坐在床邊,用精巧的銀勺子給臥在床上的病人餵著參湯,床上躺著的是許多年前曾經和他有過一夕之歡的洪承疇,洪大人在伏擊中身受重傷,命懸一線,幸運的是他乘坐的轎子經過軍機處的改裝襯了薄鐵板,才能擋住碎石的傷害,保全一條性命。

    洪承疇本來身體就不好,患有肺病,現在再經過這麼一場折騰,元氣大傷,太皇太后接到稟報以後,立刻下令將其轉移到防衛嚴密的中南海療傷,派最好的太醫,用最好的藥材,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洪大人的生命,而且太皇太后本人也多次親自來瀛台給洪承疇餵藥餵飯。

    「洪將軍,你就喝一口吧。」大玉兒眼中含淚,溫柔的呼喚道,洪承疇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情況很不穩定。看著面前這個忠心耿耿的漢臣,大玉兒心如刀割,自從多爾袞死後,大清朝的天就像塌了一樣,壞事情一樁接著一樁,福臨皇兒也死了,然後是幾個旗人重臣被鰲拜害死,她幫助孫兒玄燁又幹掉了鰲拜,這麼一折騰下來,當年入關時的猛將如雲局面已經完全不存在了,能撐得住場面的旗人幾乎沒剩下一個,唯一有過大規模兵團作戰經驗的就只有洪承疇了,雖說是漢臣,又是降將,但他的忠心絕對不輸任何旗人,這麼多年來洪承疇受到對爾袞和範文程的壓制,一直不能施展胸中所學,鬱鬱不得志多年,如今終於能出山報效大清了,卻遭此橫禍,生死未卜,難道這老天真的要滅我大清不成?

    洪承疇傷的確實不輕,雖然外面看不出明顯的傷痕,但是內臟多處受損,神智一度混亂,在恍恍惚惚中他似乎回到了那個叱詫風雲的歲月,自己率領著號稱「洪家軍」的精銳陝軍,在西北大地上縱橫奔馳,意氣風發,殺得反賊們屁滾尿流,一轉眼又到了北京城的皇宮之中,一臉頹色的明朝皇帝委派自己去了關外對抗滿清,那時候的天色似乎就開始變得陰鬱起來,皇城上空的天都是鉛灰色的,周圍大臣們的臉也都是沒有表情的,只有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皇帝嘴巴一張一翕說著什麼。

    轟的一聲,鏡頭一轉,又到了山海關外,眼前黑壓壓的全是八旗騎兵,身旁傳來副將們帶著哭腔的喊聲:「大帥,弟兄們都死光了,怎麼沖都衝不出去!」是啊,眼前這支敵軍簡直如同鐵打的一般,視死如歸,鬥志昂揚,比陝西那些流寇難對付一百倍,真不知道什麼樣的將領才能訓練出這樣的部隊。

    鏡頭再轉。已經到了盛京,一位身材偉岸,面容寬厚的滿清貴人將溫暖的皮裘披在自己身上,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手上沾染了無數八旗兵的鮮血啊,可是依然像對待兄弟一般對待自己……

    「洪將軍,你就張開嘴喝一口吧…」多麼溫柔的聲音,多麼芬芳的氣息,眼前是一位貌美如畫,氣質如蘭的少婦,正端著一把酒壺勸自己喝水,可是這水怎麼如此甘美,如同清泉滋潤了乾涸的心田,喝了水的洪承疇精神百倍,望著美艷的少婦不禁心猿意馬,那少婦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甜甜的一笑,解開了旗袍的盤扣,旗袍翩然落地,露出潔白如玉的胴體……

    一番激情過後,少婦蜷縮在洪承疇懷裡,如同溫順的小白兔,洪大人撫摸著少婦的秀髮,心滿意足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洪將軍,奴家叫玉兒。」

    ……

    當洪承疇終於決定歸順滿清後,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皇太極請求把那個叫做玉兒的女人討過來,他以為玉兒只是一個包衣而已,可是事實遠遠超過他的想像,那個叫做玉兒的女人居然是金枝玉葉的大清莊妃,皇太極最寵愛的女人。

    候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這句詩很能體現洪承疇的心情,從此他心甘情願的為滿清出生入死,不光為了報答那個心胸比天高的偉人,也為了報答那個同樣偉大的女人。

    「洪將軍,你張嘴喝一口吧。」多少年魂牽夢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把洪承疇從夢境中拉回了現實,他微微張開雙眼一看,眼前這張哀怨中帶著驚喜地臉,不就是多少次午夜夢迴,輾轉難眠想念的那張臉嗎?

    「玉兒!」

    「洪將軍!」

    經歷了三天三夜的掙扎,洪承疇終於被大玉兒從死神手裡奪了回來,兩雙手隔了三十年重新握到了一起,伊人還在,只是容顏已老。

    周圍幾個宮女都是多年跟隨太皇太后的可靠之人,看到這感人至深的一幕,都忍不住流下了熱淚,這樣偉大的奇跡,只有愛的力量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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