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天 第九卷、霓幻溪沙 十二、沙金
    時間如沙,一點點滑落,一點點逝去,再不回頭。

    羅浮煙霞裡,洛桑總算能下床自己活動,這也耗費了十天的時間。

    在這十天裡,洛桑享盡齊人之福,原來,救自己命的竟然是那奇妙的雙修功夫。

    看到洛桑昏死在羅浮煙霞外,值守的天兵立即通報天篷元帥,天篷元帥又通報給羅浮公主,這才有舍利弗出去把洛桑帶回來。

    一路上,舍利弗感覺著生命在漸漸離開這具身體,一直用自己的神通護著洛桑,同時舍利弗也感覺到,洛桑頭腦內的一點綠光在消散,把溶溶的靈氣護住他的靈魂;這樣,即使肉體毀滅了,靈體也能不散。

    回到七巧殿後,舍利弗就開始傳授羅浮公主雙修大法,希望能用這個功夫激起洛桑體內的生機。後來連狄安娜也被迫學會這個香艷的功夫,這才有洛桑的死裡逃生。

    可以說,這次洛桑的命是舍利弗與羅浮公主和狄安娜三個一同救的,還有以前那黑玉扳指送來的綠蕊,不然,也許救回來的就是一植物人。

    洛桑後怕著:使用金步搖終極的萬佛朝宗竟如此恐怖,連綠蕊都救不了自己,看來著信仰的力量真是不能隨便用,更不能亂用,真會死人的。

    洛桑享受著:學會了雙修大法,兩個美麗的公主在床上更可愛了,雖然她們還不好意思一同上陣,至少解放了思想,也少了自己許多解釋安撫工作。

    洛桑思量著:每天中午,辛苦的卡查都會把世界各地的報紙送進來,外面是信息也是他來傳遞,說起跑的快,也許就聖誕老人最快,人家是最古老的妖怪。

    塵世的事情一直在變幻,但是還沒脫離控制,洛桑現在只觀察不行動,這是如今最明智的做法。目前局勢不明,如果他出去,也許很多事情都會固定下來,想回頭也難;再一個,置身事外更能保持全面冷靜的視野,這也是舍利弗和羅浮公主的意思。

    下面在變,天界也不平靜,佛祖需要十八個月閉關鞏固修為,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去找南天王,也沒來羅浮煙霞裡找洛桑成就自己的佛身圓滿;因為佛祖的行動超乎大家的估計,所以舍利弗和羅浮公主也在疑惑。

    但是他們估計,如今洛桑出去八成是安全的,南天王依舊封閉著南天門,彌須山在經過宏大的春秋法會後,那些聽佛祖講經的高級神仙都在閉關消化新佛經《春秋經》。

    如果他們知道佛祖曾經去找洛桑的兒子,或許就不會如此猶豫,時間就這麼被浪費了。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下界局勢趨於明朗,肖華生終於被調回北京,任一個正部極閒職,說是臨時過度,其實已經被打入冷宮。

    島國帕奴如今的局勢很紅火,唐亦龍與作為波拉馬德公爵的副手參與到大規模的基建工作中。漢斯島上,以前許江山的別墅被改造後,成為另一坐靈山寺;舒月就在那裡,與另一位觀音門菩薩假扮的瑪瑞絲.海梅道爾小姐一同,開始大批招集香格里拉信徒。

    阿卜杜拉王子和保羅奔波在世界各地,他們在半年裡在歐洲建立了六座香格里拉傳播中心,在北美洲建立了兩座,在南美洲建立了兩座,加上亞洲和澳洲的四座,如今的香格里拉已經有了十二座傳播中心,五萬多信徒,全部是有些身家的。

    其中最大的還是地中海撒旦花園那座,由阿卜杜拉王子親自坐鎮,信徒的層次也最高。

    最辛苦的還是舒月,所有新加入的信徒都需要她來開啟心智,也就是灌頂。不是有洛桑留下靈山寺九大長老,不是有靈山神佛王子厚經常去顯靈幫忙,不是不是有玄妙的陣形配合,非把兩個觀音門菩薩累死不可。

    危機也在漸漸逼近,帕奴周圍的兩個島國,本來就是沒人疼的苦孩子,近期也活躍起來,都找到了靠山,一個是美國一個是日本,在強大的財力下,也大興基建,看樣子竟是在建一個軍事基地。

    又是中秋節,肖華生剛回到自己的住所,電話響了,是汪啟正打來的,邀請肖華生到汪氏會所參加中秋晚宴。

    現在的肖華生閒人一個,早沒有了當初的威風,也沒有很多人來巴結,他現在的光彩連楊紅耀都不如;聽到汪啟正的邀請,正準備謝絕,回頭一想,又接受了。

    菊花屋也是汪氏會所的另一處安靜所在,迎門石影壁上書寫著陶淵明的名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走進菊園,到處是一蓬蓬盛開的菊花,滿眼的菊花籠罩著一層輕煙,花瓣上沾著的點點水珠,輕輕漾起雲中穿行的月輝,黃色浮動,清香暗流,使肖華生心胸一蕩。

    轉過影壁,二層小樓前是另一副對聯:心如澄澈秋水,泛若不系之舟;橫批:閒時賞菊。

    「浩浩歷史長河,多少英雄豪傑,揮散金龍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多少帝王將相,穩坐龍椅,指江山社稷。這菊花屋裡龍虎蒸騰,敢不是有一現代帝王在?」

    一到門前,肖華生住步不前,對身邊相陪的汪啟正說,身子卻向著虛掩的紅木門。

    「日月經天,江河行地。君不見明明皓月,灼灼紅日,日日東昇西落,使萬物生輝。君不見閃閃流星,偶爾劃破黑夜孤寂的星座,刷新我等凡夫俗子眼中的星河。俗人洛桑,請罪來了。」

    紅木門無風自開,當門處恭身到地一位壯碩青年,抬起身來,正是那惱人的洛桑。

    「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現在我再見不得你,心意已領,采君一朵菊花,回去了。」肖華生真摘下一朵正盛的黃菊花,轉身便走。

    「千江水有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你非甘於寂寞之人,要是真走,今天就不會來;肖先生,還是進來吧,有酒就蟹,咱兩個,且一醉。」

    聽洛桑這樣說,肖華生想片刻,駐足回身,真進門來,汪啟正道聲少陪,回身去了。

    東牆一條幅: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西牆一水墨丹青,是一束白菊,也提一詩: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正中是一副白木桌椅,只有四樣小菜一盤湖蟹,兩副杯盞,一罈美酒。

    「東邊清淒婉轉,西邊煞氣凌雲;洛桑,這裡我們以前來過,只有東邊這條幅;西邊這副畫工飛揚靈動,你沒這本事,只這字是你的手筆,這大半年,你的書法功力精深不少,可喜可賀,來,乾一杯。」

    肖華生品味完這兩副詩詞,舉杯便飲,洛桑也不說話,跟著飲下去。

    「這一杯,祝你鴻圖初成,前途錦繡。」

    「咕咚!」,肖華生又飲下一杯。

    「兩年來,我們之間有誤會也有理解,細思量,互相之間算計竟比友誼多些,這第三杯飲下,前番恩怨就此了結,一笑置之。」

    喝完三杯酒,肖華生面色微紅,品品滋味,歎道:「這才是好酒,以往你送的都沒這酒香醇。」

    「酒這東西,喝到肚裡都算浪費了,與那時光一樣,明天一定比昨天重要;這一杯我來敬你,希望今後多多照顧。洛桑以前莽撞,雖迫不得已卻自有理由,干。」

    肖華生與洛桑喝下這杯酒後,思量一下,自己的地位怎麼說的上照顧,笑一笑等洛桑為他倒上酒,問:「這第五杯又為什麼?」

    「不喝了,先吃這湖蟹,你別想就這麼醉了,我希望你清醒些。」洛桑說著,抓過只大湖蟹給肖華生,伸手遞上醋葫蘆。

    兩個就開始悶頭吃湖蟹,吃完一隻,肖華生擦手站起來:「酒也喝了,蟹也吃了,該告辭了。」

    「別忙,咱們還有帳沒算。」洛桑也擦手,拿出兩隻信封,顏色一黑一黃;「肖先生,這兩封內一福一禍,任憑天意。」

    肖華生洒然一笑:「什麼叫天意?別搞這玄虛,皮有區別,瓤一定沒區別,有什麼事情就說。」

    「呵呵!」洛桑也笑起來,又恭身到地:「這次真是賠罪來了,肖先生如果不肯原諒洛桑,就不要挑選,再說,你可以拒絕。」

    肖華生隨便抓起一隻信封,撕開看去,臉色沉下來;裡面竟是一張樸素的書簡:洛桑罪人,誠請肖華生先生提攜,屈就香格里拉王國首任首相。

    「你真要走這一步?」

    「時世如此,洛桑不得不為;已往間,我只有一件事對不起先生,就是把許江山交給你,別的問心無愧。不這樣,您這主管幾千萬人口的大員怎能看上我這小廟?香格里拉雖然號稱王國,人口不過十萬,面積雖大多是海洋,說起來,荒島罷了。」

    「這個理由不夠。」肖華生搖搖頭,「我要知道更多。」

    「我們也不是一無事處,至少,你掌握著幾百億美元的現金,我們建立了兩個銀行,也有百十億美元規模。」

    「我不需要錢。」肖華生還是搖頭。

    「我們能對抗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從軍事上到經濟上,都不必忍耐,只要你高興,想發動一次局部戰爭也可以。」

    「我不是狂人。」肖華生還是搖頭。

    「你想要什麼?」洛桑問。

    「真相!你的來歷,你的依仗,你背後的人是誰?如果還說你是從草原出來的,我什麼也不聽了。這半年你去了那裡?誰能替代你把香格里拉控制的如此好?洛桑,你能騙得了別人,騙不過王老將軍。」

    洛桑坐下了,端起酒杯:「喝了這杯酒就全告訴你。事實上,我真是從草原出來的。」

    肖華生舉杯喝下,放下杯子後,卻發現周圍了環境變了,與洛桑竟來到一處巍峨富麗的宮殿前,遠處是園林,近處是殿堂,與那被燒燬的圓明園模型五分類似。

    「我帶你欣賞一下我的收藏,看完了,對我的底細也就明白幾分,咱們邊走邊說好嗎?」

    洛桑牽著肖華生的手,開始參觀自己的蓮花境界,一路行來,華麗的寶藏迷了肖華生的眼;直到兩個又回到菊花屋內,肖華生還在震驚中。

    「我有權利選擇嗎?」肖華生沉默了半晌,問。

    「可以,不過機會只有一次,時間也只有今夜。我不能冒險,如果你選擇如今的生活,明天早晨太陽升起來時,你將忘記今晚的一切。」

    「香格里拉將是君主立憲制王國,你是國王,誰是香格里拉教主?國民都是信徒,首相有什麼權利?」

    「香格里拉沒有任何資源,也不出售任何產品,開始只出售信仰和香格里拉文化,今後也許有兩條路,一是把那裡建成度假休閒聖地,一是建立一個國際金融花園,這就是你的權利和任務;帕奴那邊環境複雜,我們不必怕任何國家的挑戰;所以,開始也許會十分混亂;但時間越長我們的優勢越明顯,因為我們的國民能活很長時間。」

    「如果我接受你的邀請,必然為中國政府所不允許,畢竟我曾經是一省主官,知道的東西太多了,香格里拉會承受很大的壓力。還有時間,我需要時間處理眼前的事情;能跟我去的只有一個李曉歉博士,難度很大。」

    「這樣說,如果你接受邀請,我將給你換個身份,你需要做的就是自殺。」

    「咕咚!」肖華生又喝下杯酒,這次,他是真要靠酒壯膽了,在他面前的,不是個神仙就是個魔鬼。

    「這是我妹妹梅朵,她將保護你的安全。」肖華生走了,梅朵跟著去,一方面是保護,更多的是監視,這一點肖華生還是能理解的,不過,這不是做夢吧?

    汪啟正又一次進來,小心翼翼的看著洛桑。

    「啟正兄,有什麼事情嗎?」洛桑停止深思,請汪啟正坐下。

    「我想問問,我們在班勞島的賭場可以開始動工了嗎?前幾天,英國的威林格爾公司來人找我們商量,要求參股,我想先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威林格爾公司?」洛桑感覺耳熟,愣了下才想起來,這就是阿多尼斯伯爵的公司。

    「最好都賣給它,啟正兄,如果價錢合適就出手;他們的老闆是阿多尼斯伯爵,那匹叫海盜船長的馬就是他的。如果我走了,你鬥不過他。」

    「我知道怎麼做了。」汪啟正是洛桑的絕對信徒,早就開始在帕奴修建酒店別墅,比大多數人都早。

    三天後,中國大陸又一次傳出小道消息,原某省委書記遇車禍身亡。

    澳大利亞內陸猛虎牧場,傍晚來了三個人,勒莎旺迎出來,卻是師父洛桑來了,身邊還帶著兩個人,一個年輕的光頭書生,境界不低,一個年紀稍大些的真是個凡人。

    勒莎旺跪下迎接,被洛桑勸住後,抬頭時已經淚流滿面。

    洛桑心裡惱怒起來,勒莎旺一直是很堅強獨立的,如此反應一定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可能受了很大委屈。

    夜晚的沙漠,荒涼而寂靜。

    洛桑與勒莎旺坐在一個沙丘上,仰望著浩瀚宇宙,說著過往的情況。

    來到澳大利亞沒多久。勒莎旺就買了坐小島,收復了幾個當地的海妖之類的東西,一切還正常。

    沒幾個月,勒莎旺就與另一群海裡的妖精起了衝突,憑借九孔金魚和超越一般妖精的見識,勒莎旺漸漸佔據上風,就在這個時候,意外出現了。

    「我的小毛驢,四隻小白蹄,脾氣特別倔,從來不服氣,叫它往東偏向西,叫它向北卻轉西。」

    遠遠的,沙漠深處傳來歌聲,沒幾分鐘,鈴鐺聲聲,一頭駱駝晃悠過來,駱駝上坐著個身穿髒西西長袍,裹著纏頭的山羊鬍子,翹翹的鬍子上才是一張笑嘻嘻的臉。手裡一條黑皮鞭晃悠悠,每晃一下,洛桑都能感覺到勒莎旺在抖動。

    「小毛驢,有客人了,也不介紹一下。」駱駝停在十多米前,山羊鬍子雖然依舊笑嘻嘻,深邃的眼睛裡卻充滿了疑惑。

    「我是洛桑,您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智者阿凡提,勒莎旺的領路人,這樣稱呼您不算冒犯吧?」

    洛桑按住勒莎旺的肩膀,面對自己曾經的主人,勒莎旺在顫抖,心裡雖然不願意,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想要蜷曲下去迎接。

    「阿凡提是大家的抬愛,還是叫我納斯爾丁,小毛驢。」

    「我說過,他叫勒莎旺,是與您我一樣的,自由的生命。」洛桑打斷山羊鬍子的話,言語中火藥味兒濃重起來,雖然他也時常稱勒莎旺驢子,但沒有輕視的含義。「你出現在這裡是為了什麼?阿凡提先生,據說您是先知,知道我來這裡是為什麼嗎?」

    阿凡提.納斯爾丁收斂起微笑,下了駱駝,來到沙丘下:「我在種金子,也在找金子,沙漠裡的沙金是最純淨的金子。」

    周圍狂風捲卷,陣陣狂沙如利刃般切割著空氣,天地失去了顏色,連阿凡提也消失在狂沙裡。

    天空烏雲翻滾,迅速壓下來,風沙住時,阿凡提已經站在洛桑和勒莎旺中間,手裡當真有幾粒沙金。

    半空中,一千狂潮騎士正衝擊著一群手拿彎刀的白袍武士,戰鬥來的突兀,雙方都沒什麼準備,一見面就是硬碰硬的撕殺。

    那群白袍武士又兩千多,剛整好隊型,周圍又起風雲,四千多衣衫整齊的雲使,在靈山神佛王子厚帶領下包圍了這片天空,三十三個雲王夾雜在雲使中間,佈置下一個個圓形戰陣。

    「納斯爾丁,你竟勾結九重天和伊甸園陷害你的朋友和族人,我詛咒你,安拉詛咒你。」彎刀武士陣形散開,露出潔白雄壯的白駱駝,高大的月亮旗下,一身皮甲的雄壯漢子,滿臉濃密的鬍鬚,揮舞著細長的彎刀叫喊著。

    「默汗默德.沙瓦爾殿下,我是自由的,到哪裡是我的自由,想跟著我是你的事情,誰也沒有請你來;這些朋友我不認識,你們之間的衝突和我沒關係。」

    阿凡提剛說完,洛桑揮揮手,狂潮騎士和雲使們也散開。

    「你們兩方面我都不認識,這場混水也沒我們什麼事。」

    沙丘上只剩下阿凡提和他的駱駝,洛桑拉起勒莎旺掠出好遠。

    「你不能這樣,洛桑,如果不是你來了,我才不會出現呢,安拉保佑,勒莎旺是我的好徒弟也是你的好徒弟,別拋下我不管,我是在和他開玩笑。」

    阿凡提馬上意識到危險,拋出手中的沙金,攏出一個金光燦爛的結界,追著洛桑的屁股跑下沙丘。

    一排黑羽箭射向阿凡提,嗖嗖聲中,沙金閃爍;勒莎旺終於不忍,回身跑向自己曾經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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