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天 第九卷、霓幻溪沙 六、一剪梅
    江南小鎮,時值黃昏,庭院冷落。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這是一種哀怨的意境,如今,在這意境中卻充滿了歡聲笑語。

    一呀呀學語的孩子正在兩位老人間搖擺攀爬,微黑的圓臉,胖乎乎的,小小的身子,敦實健康;能看出來,軟軟的草地上,鋪塊厚厚的棕布,這無雨的黃昏是兩位老人與孩子的天堂。

    “崽崽!”這邊一聲喊,小孩子尋著聲音轉動腦袋,找到聲音的出處,黑亮的眼珠閃閃,咯咯笑著挪動小小身體爬過去。

    小鎮居民依江而居,古色古香,拒絕一切現代建築方式,就為保留舊江南的煙雨書卷氣息。這處庭院距小鎮八百余米,是一處別墅區中的一所中間所在;只為風景好,少污染,距離城市也不過兩小時車程,竟也紅火起來。

    二樓曬台上,一少婦正作畫,時不時回頭看看樓下的老少三個;時光對於她是慷慨的,似乎沒在美麗的臉上留下痕跡,卻添了難言的風韻。原本修長的身條豐腴些,更如成熟的漿果般誘人。

    春到江南,到處是花紅柳綠,但淅瀝的小雨打在青石板,多是安靜而粘稠的記憶,所以這個黃昏才珍貴。

    別墅區的居民多在周末回來,今天格外安靜,只隔壁一家才換了住客,是一對新婚夫婦的樣子,也很喜歡孩子,經常過來逗弄孩子;這時也過來,圍在棕步旁笑嘻嘻看孩子爬行。

    喬影收拾起畫布調色盤,到樓下囑咐保姆多加兩菜,出來與鄰居應酬著。

    這兩個鄰居有些奇怪,說是剛結婚,又少了些甜蜜,卻每天守在一起;說是度蜜月,整天就在別墅周圍轉轉,也不遠去旅行。新娘漂亮的有些過分,新郎卻很平庸的樣子,只是看起來很壯實,如軍人一般。

    但這已經足夠使喬影的父母羨慕的了,他們的寶貝女兒說是結婚了,女婿卻甚少回來,說是打理生意;喬影一心只在孩子身上,也不多說女婿什麼。老兩口只知道這別墅是女兒買的,背後還議論現在的年輕人,結婚和做生意一樣,什麼都分個你我;到如今孩子連個名字也不起,究竟是為什麼?難道一輩子叫崽崽?

    議論歸議論,當面可不敢說什麼,喬影從小脾氣倔,想說的不用問,不想說的問不出。孩子好,女兒滿足,老人就高興。

    新婚的鄰居欣喜的留下來吃晚餐,看到喬影還親自哺育孩子都很驚奇,如今,有幾個如此漂亮的媽媽還喂孩子母乳?據說是為了保持身材。

    鄰居走時孩子已經睡著,喬影打開電腦搜尋一番新聞,看到洛桑與什麼公主正在南太平洋拍電影,還是全球投資最大的電影制作,津津有味的看了些花邊消息後,抱著孩子睡去了。

    她怎麼也不明白,洛桑折騰的這些花樣究竟是為什麼;如果想成為明星,洛桑早就具有那個資格,現在去演電影純粹是吃飽了撐著了。

    午夜十分,安靜的江南之夜風雲忽起,先是一朵白雲飄蕩過來,籠罩住別墅後,霞光映射漫灑清香;一年輕和尚剛現出真身,結界抖動,一剪玉梅吐露芳華,梅香撲鼻時,旁邊飛出兩條人影,佇立在喬影的別墅旁。

    “神仙騎鶴揚洲,最卻鶯歌造語,夢裡沙洲。兼窩角蠅頭,未經清受。繁華庭院,何處追求?誰道夢中江南,只消承受。”玉人夜半吟詩,最是浪漫,但是手握一剪梅的玉人詞韻中多帶嘲諷;梅花結界也非比尋常,使那年輕和尚也慢下雲步。

    “寒香護惜幾曾誇,且攘芳菲落盡花。觀音本是佛枝葉,甘心末世對煙霞?兩位可知我是哪個?”

    “從前你叫釋加佛,如今是大日如來,誰個不知曉?只是,彌須山上的如來佛祖來此有何佛事?難道講那春秋大法也須到下界擾人春秋好夢?”出現在現場的正是那對鄰居,只是新娘與白天的不太一樣,神情中少了清純多了沉穩,卻還有七分相似。

    “這可說不得,兩位只看便知。來,介紹一下,這是彌須山新的護法金剛白金龍,你們先聊著,我去去就回。”如來說著,身邊出現一少年沙彌,正是剛剃度的樣,揮手盤出七彩寶樹,寶樹上七柄如意搖曳,分出七道光華成七層結界。

    新娘與新郎驚詫萬千,這七彩寶樹只有七世界,誰想到少年沙彌白金龍,竟用它布置下七層光質結界?看來,這次轉世後,如來的修為未曾恢復,這新的彌須山護法金剛卻厲害得驚人。

    新郎舉起一黑玉彈弓,“嗖!嗖!”連響射出七枚玉丸,都被七彩寶樹的光結界阻擋。

    白金龍輕轉七彩寶樹,樹上奇花異彩透出三股清煙,如蓮花開起,盤盤旋旋罩將過來。

    新娘拋出一剪玉梅,落地生根梅干有合抱之大,樹上梅花盛放,也是一世界,堪堪抵御住七彩寶樹的攻擊。

    結界內,如來哈哈一笑,袍袖一揮,窗戶無聲開啟,邁步進入室內。

    新郎新娘只在對付七彩寶樹的攻擊,一時間也只能著急。

    喬影正在熟睡,沒覺察危險來臨,母性的本能使她抱緊了些半歲多的孩子。

    但是,人神殊途,如來是何等本事?佛祖的神通豈是她能理解抗拒的?

    孩子尚在熟睡中,輕輕離開母親的懷抱;如來端坐在地板上,惘目冥息片刻,手結心印緩緩罩上孩子的心口。

    聖潔的白色光芒升起在如來周圍,這本身就很奇怪,佛光歷來是金色的,什麼時候成白色了?但房間裡的禪香氣息又是與聖潔的白光矛盾的,連在結界外的兩個也疑惑著住手凝視。

    如來心神完全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能感覺到洛桑在那裡,卻找不到,那地方,不到萬不得已他是再不會進去了。神仙的世界本就奇怪,誰能想到如今著孩子成了寶貝?

    喬影在做夢,夢見一白面狼在追逐著自己的孩子,偏偏自己自己只能看著幫不上忙,在床上焦急的翻轉著,到處尋找自己的孩子。

    如來漸漸與孩子融合著,純淨的氣息流轉在孩子身體內,這個孩子實在是太有天賦了,嬌嫩的身體內奇經八脈通暢,先天真氣也出奇的充盈,這省了如來好多事。

    融合進行到一半,如來忽然凌空升起,手印變換,渾身驚顫,臉色滿是驚懼之色。

    孩子在睡夢中揮動拳頭,胸口浮現出一金光閃閃的萬字符,瞬間吸收了如來融合進去的內息與孩子本身的真氣後,形成一個金光結界護住孩子全身。

    喬影安靜下來,她感覺到孩子一拳把白面狼打出好遠,還揮舞著小手追打過去;喬影在夢中微笑起來,這個孩子,與他父親一樣,一點虧也不吃。

    事實上,如來也正抗拒著萬字符的吸力,如今不是他要融合孩子,是這個孩子要融合他。

    雖然都是融合,這其中的區別可大了,如果被孩子融合進去,還要經歷與洛桑身體內差不多的過程,也許更糟糕;這個孩子的先天真氣太強大了,誰知道是誰在利用誰?

    如來到底見識多,馬上發揮壯士斷腕精神,放棄融合進去的一成修為,飄身就要離開房間,喬影夢游般站起來,撲向孩子那裡,正抓出如來升起的衣角。

    這時的如來正是虛弱,也被拉得一頓,卻不能對喬影怎麼樣,只得揮動手刀斷下一角衣襟;出得房子也不說話,招呼白金龍收起七彩寶樹,雲霞閃耀儼忽而逝。

    外面的兩個飄身進房,先安置僑影睡下,圍著依舊在地板上熟睡的孩子研究起來,柔軟的衣服揭開,孩子的胸口處赫然一個萬字符,正閃耀著金光洗滌孩子的身體。

    新娘與新郎各自握住孩子一枚小手,感覺著他的變化,疑惑驚訝之情竟比那如來還多幾分。孩子體內的萬字符雖不強盛,卻極純淨,萬字符隱約有一虛幻佛影。

    但是,這樣的洗髓不是一個半歲多的孩子能承受的,孩子漸漸煩躁起來,手腳揮舞得越來越快;母子連心,喬影也在動搖。

    新娘抱起孩子,把纓唇吻向孩子的胸口,度一絲陰柔氣息中和著裡面不可理解的陽剛;萬字符漸漸隱退成一細痕,孩子安靜了,新娘搖頭笑笑,輕輕把他放在喬影懷裡,拉起新郎離開房間。

    喬影醒來,關上被風吹開的窗戶,解開胸衣,把飽漲的乳頭送進孩子嘴裡,眉頭一皺,輕打孩子屁股一下:“輕點,怎麼變成土匪了?”

    外面春雷滾滾,隨著陣陣雷聲,停止了兩天的春雨又一次落下。

    江南的春雨最是纏綿,第二日當然是陰雨霏霏;喬影剛開門,卻見鄰居兩個正在雨中散步回來,看到這裡開門就走過來。

    新郎先說話:“今日我們要走了,借朋友的別墅不能時間太長,剛才還說要來告辭,怕你們沒醒。她最不捨你們那寶貝兒子,非要見一面再走。”

    喬影把她們讓進來,客氣著:“小崽崽淘氣著呢,有什麼捨不得,不行就認個干媽好了。”

    新娘對孩子尤其稀罕,聽這樣說歡喜起來,正好孩子被保姆抱來,正在哭鬧,馬上取了支梅花玉墜出來,掛在孩子胸前:“這是朋友送的賀禮,留著也沒用,給我干兒子掛上正合適。小崽崽,記得干媽送你的,不許隨便取下來。”

    喬影見識多,看那梅花玉墜玉色晶瑩,知道是貴重東西,正想推辭,小崽崽哭鬧停止了,緊緊把梅花玉墜捂在胸口,臉上現出高興的樣子,伸手去要新娘抱。

    既然兒子喜歡,戴上舒服,喬影也不客氣了,聽說好玉養人,原來還真有些道理;況且看他們的氣派,不是小氣之人,再客氣也不合適;但是總要知道他們叫什麼吧?昨晚吃飯是之知道新郎的姓木,新娘當然就是木太太了。

    “小崽崽,你干媽叫陳雪,記得了,回頭再來看你。”

    沒等喬影問,人家自己說了。

    藏北草原,勒莎旺提心吊膽的熬過了五月的第一天,心情既輕松又疑惑。

    舒月說,如果找到洛桑被困的地方,只要保護他度過四月不受打擾就可以了,所以勒莎旺才那麼緊張。

    但是一直沒有人和神仙來打擾,又使他奇怪,心中詫異,就在這裡多呆了幾天,等到確定沒危險了,才帶者四頭藏獒離開藏北草原,回到香港;與舒月見了個面後,回澳大利亞去了。

    五月的第二個周末,是意大利甲級聯賽的收關之戰,也是黑格爾最操心的一場比賽。

    黑格爾在香港呆了兩天就被王思韻和舒月趕出靈山寺,又被勒莎旺罵一頓後,灰溜溜的回到了意大利。

    其實黑格爾感覺冤枉極了,他根本就不象大家說的那樣,去勾引什麼香格裡拉公主,他是看丁香花女巫神情落寞,去為她排解憂愁去了。

    在那兩天裡,黑格爾最大的收獲是,從香格裡拉公主那裡學回了香格裡拉神拳六十四路,香格裡拉神掌七十二路,香格裡拉神劍八十一路;反正把香格裡拉公主會得全學完了,順便還學會了點巫術。

    不過,黑格爾也該走了,再不走他就要虧本;如果奧森馬勒足球隊不能取得今年的聯賽冠軍,他和文森特教練都要賠一大筆錢。

    從到意大利的第一天起,黑格爾就和文森特分別在歐洲三大賭博公司化名多個壓上了二百萬歐元,其中黑格爾自己就有一百五十萬歐元。

    黑格爾不明白怎麼算的,反正文森特說了,如果奧森馬勒得到聯賽冠軍,他將得到將近五千萬歐元,那就可以去買架還算湊合的私人飛機。

    經過五個月的奮斗,黑格爾已經成了歐洲之星,全球身價最高的守門員,足球場上的特洛伊之門,足球運動的破壞者,射手們的災難,東方的長城等等多個稱號。

    黑格爾在得意的同時,也感覺到輕微的不便,這就是在文森特的操作下,黑格爾如今已經不能自由穿戴任何衣服,連內褲都被某公司買斷。

    甚至,他連喝酒都有了規定,只能喝來自西西裡的金手槍葡糖酒和黑石啤酒,當然只是在公眾場合,因為這兩個牌子是屬於葡萄酒保羅的公司,連羅馬教廷都喝他們的酒,黑格爾還在受到葡萄酒保羅的保護,更沒意見了。

    至於汽車,黑格爾如今有四輛跑車,兩輛越野車,據說歐洲人從汽車就能看出這個人的性能力,這是某個熱情而狂野的模特說的;所以,黑格爾在汽車的贊助商的選擇聲是倔強的,堅決不要保守的房車,只要勇猛的跑車和耐力十足的越野車。

    唯一使黑格爾不滿意的是,沒有飛機公司或游艇公司找上門來,那樣,他就能免費擁有私人飛機和游艇了。

    為了自己的飛機和游艇,今天晚上,奧森馬勒隊必須拿下在卡利亞裡隊的主場拿下卡利亞裡隊。

    如今的情況是,AC米蘭隊只比奧森馬勒隊少一分,兩支最有希望奪得聯賽冠軍的球隊將在這最後一輪確定冠軍的歸屬,且都是對陣弱隊。

    從前幾輪開始,奧森馬勒隊內情況開始奇怪起來,球員門旺盛的斗志消失了,在球場上沒有進取心,再不復狼群稱號,竟連續得到平局,這也讓黑格爾輸了不少錢。

    不甘心的AC米蘭隊迅速趕上來,終於有了這一場決勝之戰。

    對於這種情況,文森特也很惱火,但是無論他怎麼努力也無濟於事,球隊就是不進球,球員們連必進之球都能踢飛,點球更是荒唐,直接送到守門員懷裡或門框上。

    怎麼說,黑格爾也只是個守門員,他能保證球門不失,卻不能保證球隊進球;球員們也有理由,現在的球越來越難踢了,開始的瘋狂過後,大家都領教了黑格爾的厲害,也適應了奧森馬勒隊的狼群戰術,各自都准備了鐵桶陣之類的東西來對付,人家面對奧森馬勒隊的口號,根本就不是什麼全力取勝或保平爭勝,都是最樸實的一句:平局就是勝利。

    前幾天,文森特教練還和黑格爾商量,是不是把隊員們欠他的錢取消,如今,黑格爾是奧森馬勒隊大部分球員的債主,每周發薪水,都是直接打進黑格爾帳戶裡,然後黑格爾再看他們的表現給他們生活費。

    黑格爾當然不願意了,他很享受這種感覺,誰讓這些人開始看不起他想占便宜?就這些二流球員,想在半個賽季掙五十萬歐元,那是妄想!即使加上阿卜杜拉王子給的獲勝獎金,也要到下個賽季才能還清這筆錢。

    看台上坐了一半奧森馬勒隊的球迷,准備來見證這個歷史性的時刻;主席台上,奧森馬勒隊老板阿卜杜拉王子和俱樂部主席少校都來助威,連聞名的葡萄酒保羅也出現在包廂裡,這時才有人開始猜測奧森馬勒俱樂部的真正背景,它的後台老板不是教父們的教父,冷血的葡萄酒保羅吧?

    中場休息時,另一塊場地上傳來消息,AC米蘭隊二比零領先。

    黑格爾終於咬牙宣布,只要本場獲勝,大家欠他的帳一筆勾銷,看隊員們反應不熱烈,又加上一句:

    “算我倒霉,只要你們進球,我就當開銀行好了,以前付過的也都退還,不過,沒有利息啊。”

    休息室內終於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球員們把黑格爾抱起來,舉著他沖出休息室。

    狼群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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