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握天下 第六卷 清平長樂 第十七章 載舟覆舟(中)
    《元寧實錄amp;#822;順宗卷》

    崇明六年六月二十五,周揚使臣入境求和,永寧王禮遇之,遣軍衛護送至京。

    崇明六年六月二十九,兆閩遣使遞國書,仁宣太后違和,未受,命外政廳安撫。

    崇明六年六月三十,帝奉母后北巡,尹朔、齊朗隨駕,謝清留京。

    這一次,兆閩的使臣就是出使康焓行在的尼拉爾amp;#822;蘇迪,面對至略有禮的冷遇,他只能在心中苦笑,面上卻是一派平靜,似乎無動於衷,表現出完美的使臣風範。

    「什麼是外臣風範?你們都好好學學!不要平白的丟人現眼!」謝清聽到外政廳的官員嘲笑兆閩的逞強時,冷冷地扔出這句話。

    外政廳的官員自然不敢駁他的話,明知道謝清心情不好,做下屬的哪敢再去招他,一個個溜得飛快。

    其實,不能怪處政廳的官員如此失風度,兆閩實在是強橫太久了,對待它國總是居高臨下的輕慢之態,在外政廳待過的官員,多多少少都受過這樣的氣,此時聚到一起,自然會議論一番,發洩一下積了多年的怨氣,當然,這些都是私下裡的舉動,明面上,外政廳的官員還是禮數周全的。

    留在京中的權貴並非只有謝清,永寧王府這次並沒有隨駕北行,齊朗的母親與夫人也留在京中,謝清自然不會怠慢這兩處,尤其是齊府,他實在是對齊朗上次那句沒頭沒尾的話感到無所適從,那天,齊朗只是輕描淡寫地笑著問了一句,他卻是愣在當場,等他反應過來,人已經在回府的車上了,之後便是一連串的公務,根本找不到機會與齊朗詳談,齊朗似乎也忘了說過這麼一句話,見面也不提。

    齊朗的夫人臨盆在即,永寧王妃遣人朝夕問候,再加上這次沒有隨駕,哪還有不明白的人,這等殊榮連倩儀都感歎「景瀚可真是厲害啊!」不過一個遠支旁系之女生產,居然勞動永寧王妃如此在意,除了齊朗如今的權勢,旁人也實在找不出其它理由。

    謝清卻明白「這是為齊朗在世族中造勢,有永寧王府的,齊朗才有絕對的資本領袖世族。」

    謝清為妻子釋惑,但是,他自己的疑惑仍然沒有得到解釋,除了外政廳的事務,他的心思便全放在那句話上。

    對吏部,他當然有興趣,可是,齊朗為什麼問他呢?而且,很明顯,齊朗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若說是試探,他自己先覺得好笑,除此,他只想到一個可能——齊朗無法繼續掌管吏部了!——這似乎更加好笑。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謝清只能將疑問放在心裡,畢竟,他還需要應付兆閩與周揚的使臣。

    與尼拉爾amp;#822;蘇迪相比,周揚的使臣富羅amp;#822;新恆就顯得毫無風度可言,以至於外政廳的司會背地裡都說「果然是東夷!」

    東夷是聖清皇朝對周揚的稱呼,聖清皇朝是當時最先進的國家,即使是最混亂的末期,聖清仍然擁有威攝各國的實力,因此,聖清對各國都有居高臨下的態度,這一點首先就體現在官方文書對各國的稱呼上。

    富羅家族也是周揚的大族,富羅amp;#822;新恆自然也處處帶著傲氣,這種傲氣在周揚無妨,可是,在周揚戰敗的時候,身處勝利方的地盤,這種傲氣就顯得十分失禮,顯得很沒有分寸,不過,也可能是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出使他國——周揚的誠意也由此可見了。

    謝清懶得理會那位新恆大人,倒是尼拉爾amp;#822;蘇迪需要小心應付,元寧目前沒有繼續戰事的打算,而且,對西格的任何打算都不能不與兆閩商討,即使兆閩的實力已經大不如前,也不代表元寧此刻就可以任意挑釁。

    御駕北行前,中和殿最後一次議事,紫蘇對謝清叮囑「隨陽,外政廳的事,你隨機決斷,便宜行事,總之,既然得到了,便沒有放手的道理,另外,也要為以後留下足夠的迴旋餘地。」

    齊朗登車前也隨意地對他道「三五年間,兵部都無力大舉用兵。看你的手段了!」

    齊朗說三五年,便是三五年,其中的兩年之差便是看謝清能從周揚與兆閩身上搾出多少油水來,另外還要拘束住兆閩,使其五年內無法對元寧用兵。

    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事關戰略主動權,謝清倍感頭痛,畢竟尼拉爾amp;#822;蘇迪決非易與之輩,想縛住兆閩的羽翼,首先就必須過他這一關。

    另一方面,這次,他不能隨駕北行,倩儀自然也留在京中,他對謝紋更加擔憂,甚至於,他開始考慮是否另覓人選入主後宮。

    「皇上似乎更喜歡昭儀。」看著慧昭儀進入皇帝的鑾駕,紫蘇放下珠簾,淡淡地道了一句。

    太后鑾駕之中,能夠接這句話的只有齊朗,趙全與葉原秋在對視一眼後,悄然退出,在外間守候。

    在宮廷之中,最危險的是聽到或看到了不應該的東西,太后對皇帝的後宮寵愛不滿雖不是最忌諱的事,但是,既然與朝臣說起,就不能視為平常之事了,兩人自然懂得避諱。

    齊朗過來是為送呈京中轉呈的奏章,聽到這麼一句話,也只是順著紫蘇的目光看了一眼,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慧昭儀的確有可取之處。」

    經常出入宮禁,齊朗對尹韞歡與謝紋都算瞭解,儘管立場對立,他也無意否認尹韞歡的出色。

    紫蘇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看了齊朗一眼,便淡淡一笑,道「有特別的事情嗎?」

    「沒有,都是事務請示之類的例行公務。」齊朗輕鬆地回答,「隨陽也只遞了請安的奏表,沒有特別的事情。」

    紫蘇抬手示意他坐下,沒有動面前的奏章,整個人斜靠在一邊的扶手上,手肘屈起,撐著自己的頭,默默地看著他,齊朗的臉上閃過驚訝之色,隨即不解地皺起眉。

    「有什麼事情嗎?」他不解,不知她為何擺出這樣的沉默姿態。

    「我在等你開口。」紫蘇眨了眨眼,微笑著回答。

    「開口?說什麼?」齊朗還是不解。

    紫蘇起身端坐,很認真地道「當然是你的家事。」

    齊朗一時無語,他明白紫蘇是什麼意思了,也更加無法開口。

    「不想說嗎?」紫蘇無奈地苦笑,「我還不至於不通情理。」

    「我只是想讓母親安心。」齊朗低歎。

    紫蘇揚眉,不解「安心?」

    「是的,安心!我總得讓母親了卻心願,九泉之下亦能坦然地面對齊家先人。」齊朗同樣無可奈何,他是齊家嫡系嫡子,這個身份讓他有機會以弱冠之齡緋衣加身、詔令顧命,也意味著他必須對家族承擔更多的責任,朝堂之上執掌權柄是責任,衍育嫡嗣同樣是責任。

    紫蘇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傾身靠近他,問道「怎麼了?」

    「母親的大事應該近了。」齊朗黯然言道。

    儘管已經有這種猜想,聽到這個答案,紫蘇還是無法不為之變色。

    「你怎麼不告訴我?」紫蘇脫口而出的問題讓齊朗的臉色立時冷了下來,紫蘇也明白自己失言了,尷尬地轉頭,移開視線。

    「景瀚,你應該明白——我並不是褻瀆你的孝心,可是,這種事情,你總該讓我有所準備,畢竟,我對你,總是不一般的。」紫蘇小心地遣詞用語,卻仍然無法連貫地說完整句話。

    齊朗微微皺眉,隨即苦笑「我沒有誤會。」他只是期望過高了,明知道,紫蘇對他沒有像對其它朝臣那樣密查甚嚴,很多隱密之事也沒有探究,因此,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若是自己將遇丁憂,她便不得不更改許多計劃,這種反應並不過分,可是,他仍然希望她能夠先考慮到自己的心情,的確是奢望了。

    紫蘇聽出他語氣中的無奈與難過,不禁轉頭看向他,卻只看到他已經平靜的神色,不由歎了一口氣。

    「紫蘇,我只是沒想到你的第一句是這樣的。」齊朗對她的歎息不由搖頭失笑,開口解釋,紫蘇愣了一下,眼中滿是訝異之色。

    「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想了想,齊朗又補了一句,隨即失笑,「隨陽現在恐怕正在冥思苦想,卻怎麼也想不通呢!」

    紫蘇不解地盯著他,等他解釋,齊朗笑了一會兒,便告訴他「我問隨陽想不想掌管吏部。」

    「什麼?」紫蘇也忍俊不禁,「你這一句話說出口,隨陽只怕會日難進食,夜難安枕。」

    「我也沒辦法,總有忌諱一些吧!」無論如何,齊朗也不能說自己的母親即將不久於人世,更何況,齊老夫人也沒有傳出什麼病訊。

    「不過,的確沒聽說姨母有什麼疾病啊!」紫蘇也不解。

    齊朗搖頭「父親過世後,母親曾發願終生不詢醫用藥!」也算是一種殉葬的方式。

    點了點頭,紫蘇沒有到太驚訝,世家大族中用活人生殉都不稀罕,何況這種發願起誓的事,因此,她點頭沉之後便沉吟不語。

    「這件事暫時還不需要考慮。」笑著擺了擺手,齊朗轉開話題,「陛下近來並沒有經常召見慧昭儀,你怎麼會有那樣的反應?」所以他剛才是那般回答。

    「是嗎?」紫蘇卻冷笑,「你並不知道,慧昭儀這幾日總會進箋御覽,隨後皇帝便會召見她。」

    齊朗不由皺眉。

    「尹韞歡的確聰明,只是,一點都不懂收斂。」紫蘇冷冷地言道。

    齊朗不禁覺得好笑「你與陛下最欣賞的不就是她的聰慧才情嗎?這是她最大的資本,她怎麼可能想到收斂?畢竟她只有十二歲。」

    紫蘇雖然不滿,卻也知道這是事實。

    「我本以為尹相家風嚴謹……」紫蘇搖頭,「尹韞歡有尹相的才華,卻沒有尹相的謹慎,倒是謝紋,居然沒有謝家人素來的高傲。」

    這種反差讓她每次見到兩人時都不由歎息後天的教養竟有如此大的作用!

    要知道,紫蘇以往一直認為,家門血統對人的影響是最大!也不能怪她太過偏激,畢竟身為元寧第一名門的嫡長女,她從不曾接觸過那些世族旁系破敗之家出身的人,即使有,也是那些振興家門的人,而那些人也多以名門子弟的行止舉動要求自己。

    「宜婕妤畢意不曾入過謝家大門,更不曾受過世族的教育,不過,她並不曾辱沒姓氏。」齊朗笑著評價。

    紫蘇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道「這似乎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評價那兩人。」

    齊朗點頭,淡然地說道「我本來並不想干涉陛下後宮的事情,而且,我對你很有信心。」

    一般來說,皇帝都不喜歡臣子干涉自己的後宮,做臣下的大多也不願管皇帝後宮發生了什麼,除非是冊後立儲之類的國本之事,更何況,齊朗有著更多的顧慮,這讓他即使是在冊後這件事上,表態也極為謹慎,而且,如他所說的,他認為紫蘇肯定可以處理後宮的事情,對後位,她肯定有自己的計量,無需自己多言,再說,她之前也曾應允過謝清。

    紫蘇有些明白了,如果齊朗退出朝廷時,後位仍舊未決,尹朔與謝清將會發生直接的衝突,尤其此時,尹韞歡位在謝紋之上,世族已經不滿了,再涉及後位,朝堂之上,寒族與世族只怕將會徹底對立,這是歷代元寧執政之人竭力避免發生的狀況。

    齊朗不希望讓謝清直面尹朔的為難,那樣,謝家將再次成為寒族敵視的對像,這對謝清毫無益處,對齊朗而言,自己最大的助力受損,同樣是件可惜的事情。

    「你希望我盡快做出決定?」紫蘇瞭然地反問,帶著淡淡的笑容。

    齊朗沒有說話,笑著默認。

    「可是,目前,謝紋似乎還沒有理由讓我另眼看待。」紫蘇皺起眉頭,認真地思考該怎麼做才能合情合理,不至於落人口實。

    一直以來,他們都沒有拒絕過對方的要求,再為難也不曾想到推托敷衍,因此,紫蘇這句聽來有幾分為難的話,齊朗並沒有誤解,他只是微微揚眉,提供了一個解決的方案

    「慧昭儀確實很聰明,不知道會不會反被聰明誤呢?」

    紫蘇聽出了幾分意思「她做了什麼?」

    齊朗卻不願說了,笑著道「你並沒有太在意陛下的後宮吧!」否則,怎麼會他都注意到,她反而知道呢?

    紫蘇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卻沒有立刻喚人去查這事,這件事並不急,她對趙全和葉原秋的能力還是有信心的。

    御駕一路北行,直到傍晚才在預定停留的行宮暫駐,齊朗一直在紫蘇的鑾駕內,到行宮時才離開,這一路上,御駕駐蹕都由安排,這次是在皇室行宮,倒也方便,只需要將隨行人員的居所安排妥當就可以,因此,他沒有再去見駕,安頓好一切,便休息了。

    陽玄顥並沒將尹韞歡留多久,說了一會兒話,就讓她回自己的車乘了。

    鑾駕停穩,陽玄顥便匆忙下車,迎向母親的車駕,恭敬地奉迎母親下車,入殿,後宮的妃嬪則在殿外等候,因此,陽玄顥離開母親的寢殿時,正好看到尹韞歡,只覺得她眼中的神色別有深意,這讓陽玄顥心中有些不悅,卻沒表現出來,與平常一樣地與眾人說了幾句客套之辭,便離開了。

    趙全與葉原秋站在紫蘇面前,心中都是忐忑不安,不明白自己的主子怎麼臉色突然就不好了,一臉的陰鬱,讓他們全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很快就發覺了兩人的不安,紫蘇皺了皺,感覺自己現在越來越不掩飾心情了,當真是位高權重久了,也就越不願隱藏本心了,一邊反省,一邊淡淡地開口「葉尚宮,慧昭儀這些天都做了什麼?」

    葉原秋一怔,有些不解,但是,仍很恭敬地回答「昭儀娘娘近來經常呈遞詩詞御覽,御前晤對,除此以外,就是與服侍她的尚儀在一起。」車駕行進之中,本就百無聊賴,能做的事情很少,葉原秋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

    趙全畢竟閱歷更深一些,聽了紫蘇的問題,眼中就閃過一抹複雜的精光,再聽到葉原秋回答之後,紫蘇不滿面意的冷哼,心中就有數了。

    「去查!她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寫的第一個字,都給我查清楚!」紫蘇毫不猶豫地命令。

    葉原秋領命離開,不多會兒,就回到寢殿,呈上紫蘇要的東西,她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沒有在意,紫蘇也沒有要詳細的匯報。

    看完記著詳情的幾張箋紙,紫蘇便明白齊朗說的是什麼意思了,尹韞歡的確很想表現自己。

    或許是因為感覺了謝紋的威脅,或許是尹相的授意,尹韞歡的字裡行間、話裡話外常常鼓勵陽玄顥執掌大權,乾綱獨斷,這也許有助於她提高在陽玄顥心中的地位,但是,這也是紫蘇的大忌——尹韞歡的確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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