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 正文 第395章 雲卷(2)
    當然,宣武軍和鷹揚軍的紀律都相當嚴,基層官兵絕對不會輕易生衝突。*韋國勇率領的罡字營主力,已經進入了中牟附近,和宣武軍一起防守中牟,也暫時緩和了雙方的敵對關係。然而,暗底下的較量,還是無處不在。藏勒昭將屠雷和秦邁調到隊伍的最前面,很顯然是要打壓宣武軍的士氣。

    朱溫在王滿渡的臨時指揮所,在山包後面的茅草屋裡面。這種茅草屋在中原地區非常普遍,外表破破爛爛的,似乎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朱溫帶頭走了進去。他的身軀和裝扮,都很適合這樣的茅草屋,彷彿天生就是這茅草屋的主人。如果不是他有心裝扮,就是他的本性如此。三眼都的情報反應朱溫很喜歡蹲門檻,可惜這座茅草屋並沒有門檻給他蹲。鷹揚軍將士沒有看到吳興郡王、同平章事、宣武軍節度使大人蹲門檻的風姿,實在是太令人惋惜了。

    進入指揮所以後,謝瞳當即講解計劃。

    朱溫的基本計劃,是將汴州、洛陽前線全部交給鷹揚軍處理,他率領宣武軍的主力,前往濟州,在濟州的東面建立指揮部,聯合天平節度使朱瑾、泰寧節度使朱、平盧節度使王敬武、武寧節度使時溥,共同對付契丹人。他們已經偵察清楚,契丹人目前深入山東境內的,只有耶律阿保機率領的三千契丹騎兵,契丹人的大部隊,還都在黃河北岸,朱溫希望利用這個機會,在齊州附近建立防線,擋住契丹人的進攻。否則,一旦契丹人全部越過黃河。事情就麻煩多了。

    用一句話來表達,就是鷹揚軍對付突厥人。宣武軍對付契丹人,大家各打各的,除非必要,否則不應該向對方求援。朱溫帶走了汴州以東的全部力量,劉鼎同樣可以在汴州以西,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甚至包括神策軍等部隊。甚至,如果劉鼎有辦法降服淮西軍的話,不妨將淮西軍也拉上鷹揚軍地戰車。

    謝瞳最後慎重的說道:「汴州乃是我們宣武軍地社稷所在。軍營、倉庫、要塞、據點,一應俱全,鷹揚軍在此應該可以迅速建立防線,只要憑險據守,節節阻擊,突厥人不能久戰,到時自會退去。」

    朱溫看著劉鼎,語調哽咽的說道:「除了劉鼎老弟,我實在是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拜託了,還請老弟幫我保住這塊地盤。我的老婆孩子都在這裡。他們的安全,就全部掌握在老弟的手上了。」

    劉鼎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內心卻在冷笑。

    朱溫的計劃當然很好,好得不得了。可惜這個好。僅僅是針對宣武軍而言。他可以借契丹人南下地機會,一舉將朱、朱瑾、王敬武三人解決。從而佔有整個山東之地,解決宣武軍最致命的人力資源問題。朱溫一直都想吞併整個山東,只是沒有合適的借口而已,契丹人地南下,正好給他提供了天大的機會。另外,傳說朱瑾有位小夫人,叫做舒婉儀,貌美非常,聰明靈慧,朱溫見過兩次,對他念念不忘,這次應該有收入帳內的機會了。

    將鷹揚軍放到李克用的正面,果然是借刀殺人的好計劃,李克用本來就非常惱怒劉鼎還活著,一旦察覺前面乃是劉鼎,肯定會和劉鼎不死不休的。如果是在正常的情況,李克用也許還能冷靜的思考一下,或許還能聽聽部下的勸告,畢竟他和朱溫的矛盾才是最主要地,上源驛事件對李克用地刺激大多了。然而,現在的李克用,已經被那顆祖母綠刺激得非常極端,很有可能陷入朱溫設計好地圈套,和劉鼎相互拚命。

    因為天下三強。李克用、朱溫、劉鼎。相互之間都有不可調和地矛盾。任何兩個人地相遇。都可能激盪起血色地火光。對於他們任何一個人來說。挑起對方兩人地鬥爭。自己坐山觀虎鬥。是最高明地策略。但是在這三個人當中。李克用過於衝動。重武力而輕謀略。好像瘋狗一樣。逮住誰就咬誰。因此。策略地運用。只能在劉鼎和朱溫之間施展。

    本來是李克用來打朱溫。結果朱溫不經意間抽身而退。換上了劉鼎。順手牽羊。借刀殺人。借道伐虢。朱溫這套計劃完全是一石三鳥啊!表面上看起來。朱溫是放棄了自己地老巢。時機上卻是脫身出去。作壁上觀。暗中積蓄力量。此人不但陰險。而且懂得取捨。即使老婆孩子也勇於放棄。實在是一代梟雄也。

    劉鼎不動聲色地笑了笑。爽快地說道:「行!沒有問題!就這麼辦吧!」

    大概是劉鼎答覆地非常爽脆。朱溫等人反而放心不下。他們都認為劉鼎肯定背後還有什麼陰謀。他們都是善於鑽牛角尖地人。絕對不會認為劉鼎會這麼輕易地上當。只是他們一時間捉摸不到劉鼎地真正意思。無法做出及時地反應。謝瞳輕輕地咳嗽了一下。彷彿是在確認般地問道:「劉大人。你是答應了?」

    劉鼎端起木茶几上面地大陶瓷茶缸。一口氣喝乾了裡面地涼水。隨後寫意地倒在茶几上。懶洋洋地伸展著雙腿。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答應啊!為什麼不答應啊!不就是幫兄弟看看家麼?沒有問題!朱溫你放心。我幫你保住汴州就是。」

    朱溫地神色。非常地古怪。倒不是劉鼎張口閉口就叫他朱溫。似乎有些輕蔑地味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這些都無足輕重了。只是劉鼎地反應如此乾脆利索。他地確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什麼藥。他確信劉鼎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地。他一定會殺了自己為家人報仇。這麼好地機會。劉鼎不可能錯過了。因此。劉鼎一定是留了什麼後手。他最大地特點就是疑神疑鬼。這時候表現地更加明顯。只是臉上卻沒有任何地反應。

    謝瞳的內心裡同樣在嘀咕。他和朱溫一樣,對劉鼎非常的忌諱。因為當初勸說朱溫背叛黃巢地人,正是他,如果劉鼎不肯放過朱溫,那麼第一個陪葬的人,絕對是他謝瞳。劉鼎地反應,讓謝瞳同樣充滿了懷疑。只是他同樣捉摸不到劉鼎的真實意思,他只好拖長語調說道:「既然如此,我們留下朱珍、牛存節兩位將軍。協助大人防守,他們熟悉宣武軍的所有一切,大人有問題,可以隨時咨詢他們。至於後勤糧草的問題,大人可以找安貞夫人解決,不知道大人還有沒有其他疑問?」

    劉鼎疑惑的說道:「安貞夫人是哪個?」

    朱溫低聲說道:「正是內人。」

    劉鼎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的說道:「原來是嫂子,怪不得。嫂子一向主持後勤麼?不好意思,小弟在南邊呆久了,你也不主動來信說說你家人地情況。我還真的還不知道。原來嫂子已經是誥命夫人了呢!可憐我身邊女人一大群,可是正式結婚的還沒有。難怪每次詔令都沒有我女人們地份,原來還差這麼一道手續來著。行。回頭抓緊時間,將我的婚事也辦了。好跟皇帝討幾個誥命。對了,到時候你得去做我的主婚人,你可不要推辭不去,不然我真的翻臉了。」

    朱溫裝作沒有聽到劉鼎後面的所有說話,謙恭的說道:「後勤的事情,內子只是協調一下,具體的工作,還得下面的人去忙碌,另外,陳州趙大人也會傾盡全力,滿足鷹揚軍的要求。我已經跟他們都打了招呼,哪怕是砸鍋賣鐵,也不能讓鷹揚軍地將士餓肚子,這一點,請老弟放

    劉鼎、朱溫、趙三人,都是郡王、同平章事、節度使,公開地身份爵位都是同樣的,可是在劉鼎和朱溫地面前,趙只能成為配角。他好像個小老頭一樣,縮在人群中,顯得很不起眼,聽到朱溫的說話,才站起來表態:「正是此意。陳州百姓必定全力以赴,支持鷹揚軍打敗突厥人地進攻。」

    劉鼎欣慰的說道:「既然有熟悉情況地將領咨詢,又有嫂子坐鎮汴州,又有趙大人從旁協助,鷹揚軍如果不能守住汴州,那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了。這樣吧,既然你朱溫都表態了,我也表態,我們鷹揚軍來這裡,是來打仗的,不將突厥人攆回去黃河北岸,絕不善罷甘休。」

    敬翔和謝瞳始終覺得劉鼎答應的過於爽快了,正在疑神疑鬼,聽到劉鼎最後一句話,情不自禁的露出狐疑的神色,卻一閃而逝,旁人根本察覺不到。要是劉鼎出言諷刺朱溫,又或是當場將朱溫揍一頓,甚至是喊打喊殺,他們反而覺得是正常的,畢竟朱溫的確是害死了黃巢的全家,偏偏劉鼎顯得若無其事,好像和朱溫完全沒有生過不愉快,看他的表情,簡直就像是外面打工的遊子,回到了家裡一眼的輕鬆自如。

    劉鼎的反應正是他們最擔心的,他們都很清楚,這種將仇恨牢牢的壓在心底的做法,才是最可怕的,一旦爆出來,朱溫身邊無人能夠倖免,包括他兩個謀士在內。本來劉鼎後面的那句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兩人想得太多,情不自禁的陷入了死胡同。他們都以為劉鼎是要找借口佔著汴州、鄭州、洛陽等地不放,不免有些擔憂。

    要是鷹揚軍打退了突厥人的進攻,又乘勝追擊,將淮西軍搞定,將舒州和汴州連成一片,則天下大勢,盡入劉鼎囊中。雄霸中原的鷹揚軍,可以從洛陽經潼關,直接進入長安,又或是出兗州,對宣武軍施加壓力。淮南地區三虎相爭,情況不容樂觀,鷹揚軍虎視眈眈,想必也是勝券在握。到時候,宣武軍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回天乏力了。

    宣武軍今年開春的確是流年不利,李克用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受到了什麼刺激,居然動這麼大規模的進攻。看李克用的行動,完全是狗急跳牆、氣急敗壞的架勢,如同瘋狗一樣,逮住誰就咬誰。還有契丹人也是,謀定而後動,深謀遠慮。一下子將宣武軍置於非常危險的境地,迫使宣武軍不得不向鷹揚軍求救。本來只要有一分的可能。他們都不會向鷹揚軍求救的。然而,該死的是,宣武軍連這一分的可能都沒有。

    既然鷹揚軍來了,宣武軍只能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讓鷹揚軍去對付契丹人。

    另外一個,是讓鷹揚軍去對付突厥人。

    兩個方案。都有利有弊。

    如果讓鷹揚軍去對付契丹人,劉鼎未必願意,畢竟鷹揚軍路途太遠了。後勤供給困難,時機上可能也來不及。再說,即使鷹揚軍願意,宣武軍自己也不願意。眼下地形勢很清楚,在抗擊突厥人和契丹人的同時,中原地區地各大勢力,都要重新洗牌。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契丹人攻打的是山東境內,目標是王敬武、朱瑾、朱三人。要是讓劉鼎率領鷹揚軍去山東。那等於將整個山東白白的交給鷹揚軍了。

    聯繫到鷹揚軍正在南邊,對淮南地區磨刀霍霍。一旦鷹揚軍在北面拿下山東,在南面拿下淮南。那麼被夾在中間的武寧軍節度使時溥,除了投降。只能自殺。到時候鷹揚軍佔領了淮南、徐州、山東等地,宣武軍就不用混了。鷹揚軍將會以無邊的優勢,夾帶整個江南和運河兩岸地資源,將宣武軍死死的壓垮。事實上,宣武軍最大的缺陷,就是兵源不足,無法組建更多地軍隊,一旦丟失了山東,喪失了這個最重要的兵源地,宣武軍不用打,自己都潰滅了。

    更要命的是,李克用腦子裡只有一根筋,認準了朱溫是他最大的敵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即使這次的進攻被打退,很快又會捲土重來。以他的個性,就算一年不能來兩回,至少每年也會來一回。在這樣反覆的戰鬥中,宣武軍的兵力不斷的被消耗,最終地結果也只能是滅亡。戰國時期地趙**隊也非常精銳,前期國力也很強盛,但是他們長期受到匈奴人的襲擾,最終不得不落敗,對於宣武軍來說,突厥人就是如鬼附身地匈奴,打不贏,甩不掉。

    考慮來考慮去,朱溫最終還是選擇了另外一個方案,那就是自己遠走山東,去對付契丹人,讓劉鼎來面對突厥人。他相信,以李克用和劉鼎之間的矛盾,兩人一旦打起來,肯定沒有和談地可能,他完全可以放心經略山東。只要打敗了契丹人,他就可以將整個山東都納入自己的手掌心,宣武軍從此不用擔心兵源不足了。到時候,他以富饒地山東為基地,南下攻略徐州,搶先一步佔領這個戰略要地,就可以暫時立足於不敗之地。

    但是這個方案最大的問題是,他不得不放棄鄭州、汴州這兩個戰略要地,將其交給劉鼎。在這樣的亂世當中,地盤就是一切,要將到手的地盤交給劉鼎,朱溫簡直連自殺的心都有。鄭州、汴州是連接長安、洛陽的交通樞紐,朱溫要主動放棄,談何容易?夜深人靜的時候,朱溫大罵李克用,大罵劉鼎,大罵老天,可是無論怎麼罵,還是必須做出抉擇。他後來想了個辦法,要是劉鼎推辭的話,他就和劉鼎耍賴,兩人一起組織戰鬥,這樣就可以賴皮了。

    然而,劉鼎答應得非常乾脆,朱溫自然沒有了賴皮的機會,他捉摸不透劉鼎的心思,心底下的疑團越的展壯大,好像劉鼎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隨時要將他吞掉,他的脊樑骨後面都覺得涼颼颼的。但是計劃既然是宣武軍提出來的,他不可能自打嘴巴,他只好勉強笑著說道:「那就麻煩老弟了。」

    所有的宣武軍和所有的鷹揚軍,都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朱溫這個笑容的勉強。宣武軍上下所有人,都沒有稱呼劉鼎「殿下」,顯然是不認之前的舊賬,不過鷹揚軍這邊也沒有什麼反應,李怡禾、令狐翼、秦邁、張鐸、崔綰、高郁、史光璧等人,都和起義軍沒有什麼聯繫,當然不會很在意。

    劉鼎似乎也沒有什麼所謂,含笑說道:「老哥儘管放

    朱溫抱拳再次致謝,表面微笑,內心卻如針刺。

    劉鼎忽然想起什麼,朝令狐翼說道:「令狐,將東西拿過來。」

    令狐翼命人將十多個木箱抬過來,交給朱溫的衛士。

    朱溫讓衛士將木箱打開一看。卻是一把把用稻草捆綁起來的短劍,外表非常的古樸。劍鞘、劍柄上都沒有什麼裝飾的,但是拔出來一看,劍刃散著內斂的寒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有衛士拔下一根頭,輕輕的讓頭飄落在刀刃上,結果頭被一分為二。

    劉鼎笑著說道:「小弟不才。在南邊混了幾年,也沒有混出什麼名來,轄區內都是窮鄉僻壤。人煙罕至,生活困難,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東西孝敬各位。幸好有人打造了十多把這樣的短劍,總算勉強可以拿得出手,其實也沒有什麼用,只是小弟初來乍到,以前的兄弟,也都高就了,要是不送點禮物作為見面禮,實在說不過去。還請各位笑納。」

    朱溫看到上面刻印著葛從周等人地名字。卻沒有他朱溫的,也沒有敬翔、謝瞳、潘逸、朱珍、牛存節地。意思顯然很明白,只有以前和劉鼎共事過的人。才有資格獲得這樣的短劍。朱溫將葛從周等人派到山東前線,就是不想他們和劉鼎見面。只是劉鼎來這麼一手,倒是有點麻煩。

    劉鼎笑著說道:「本來是要親手送給昔日的兄弟的,可惜他們現在都不在附近,實在是可惜。既然看不到他們,就麻煩老哥送給他們了,還請他們不要笑我寒酸。」

    朱溫滿臉的笑容,無比真誠地說道:「老哥代他們謝謝了。」

    敬翔神色不變,謝瞳卻是悄悄的皺皺眉頭,隨即一閃而逝。

    他們當然知道朱溫最忌諱什麼。

    朱溫最忌諱的,正是劉鼎和葛從周等人接觸,因為他內心深處,從來沒有真正地信任過葛從周等人。無論怎麼說,朱溫叛變起義軍的事實,都好像一根刺一樣卡在朱溫自己的喉嚨裡面,令他自己都覺得非常的敏感。或許有些人不會很在意,但是有些人或許會很在意。他們屈就於宣武軍,只是因為沒有別的選擇,並不意味著他們欣賞朱溫的人品。

    這些短劍,到底給不給?

    給,無疑是讓葛從周等人和劉鼎有了某種聯繫,間接等於承認他們以前的聯繫,以後劉鼎和他們進行聯絡,也就有了名正言順的借口。這些人在昔日的戰鬥中,都和劉鼎有過非常親密的接觸。可想而知,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地話,這些人在劉鼎和朱溫之間,他們會選擇哪個。

    不給,後果更嚴重,那簡直是在向全天下宣告,朱溫非常忌諱他們和劉鼎建立聯繫,這和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們,朱溫猜忌他們有什麼區別?主帥的猜忌,對於任何將領來說,都是一場災難,只會讓他們更快地投入到鷹揚軍的麾下。宣武軍不是建立在朱溫之上地,而是建立在廣大起義軍的骨幹之上,沒有了這批人,宣武軍就什麼都不是,朱溫也什麼都不是。沒有了他們,朱溫想要過回昔日無賴地日子都不可能,因為他的仇家已經遍地都是。

    忽然間,他們覺得,從他們向劉鼎出求救信的時候開始,錯誤就已經鑄成,現在無論做什麼事,都很難逆轉這個可怕的趨勢。只要劉鼎在這裡,只要劉鼎在汴州,那些起義軍骨幹的心,就會不由自主的建立和汴州的關係,建立和劉鼎的關係,最終投靠到劉鼎的麾下去。

    然而,他們能不向劉鼎出求救信嗎?

    難道,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嗎?

    一名探子軍官急匆匆的趕來,顯然是有軍情報告,但是看到指揮所內氣氛有些怪異,於是欲言又止。這個探子軍官也是昔日黃巢起義軍的骨幹,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劉鼎,立刻確信他正是如假包換的秦王殿下。以前在起義軍的時候,他們對這個高大的身軀,是最熟悉不過的了,無論戰鬥多麼的艱苦,只要看到他出現,心裡馬上就有一股安全感。他內心微微一震,卻沒有顯露出來。

    朱溫低沉的說道:「講!」

    那名探子軍官急忙立正,朗聲說道:「報告使相大人,突厥後續部隊開到。還附帶有攻城器材,中牟龐將軍請求援

    龐將軍乃是龐師古。宣武軍在中牟的主將,同樣是昔日起義軍的骨幹。

    朱溫看了看劉鼎,沉吟著說道:「鷹揚軍罡字營不是已經到了中牟了嗎?為什麼還要援

    那名探子軍官說道:「報告使相大人,鷹揚軍已經入城,但是……」

    朱溫惱怒的說道:「但是什麼?」

    那名探子軍官說道:「鷹揚軍要求獨自防守中牟,請龐將軍將我軍暫時撤下。龐將軍和鷹揚軍地韋將軍起了摩擦……」

    朱溫和劉鼎兩人同時站起來,互相對望一眼。

    劉鼎冷峻的說道:「朱溫,我們去中牟。」

    朱溫自知事情嚴重。急忙說道:「好!」

    一行人立刻準備,隨即趕往中牟。

    中牟距離王滿渡很近,騎馬一盞茶地功夫就可以到達。但是,這一段路走得並不輕鬆,因為在他們在趕往中牟的時候,隨時都可能遭受突厥騎兵的襲擊。在他們的北面,距離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就是洶湧的突厥騎兵大營。他們在此紮營,乃是為了進攻中牟,同時等待後續部隊地到來。

    突厥騎兵的前鋒。正是驍悍無比的李存孝。

    如果李存孝突然殺到。他們這麼點人,簡直不夠突厥騎兵塞牙縫地。幸好。老天眷顧,總算有驚無險。他們平安到達中牟。中牟已經進入緊張的戰鬥狀態,城牆上被石彈砸出來的痕跡。清晰可見。再三確認來人是朱溫以後,宣武軍才緩緩的南門,放他們入城。隨後,沉重的城門,又被緊緊關閉。

    龐師古和韋國勇兩人隨即被叫來。

    朱溫厲聲喝道:「怎麼回事?」

    劉鼎也皺眉說道:「怎麼回事?」

    龐師古很不服氣的說道:「鷹揚軍欺人太甚,蔑視我

    他的身軀很粗壯,幾乎有劉鼎一般的粗壯,眼睛瞪得很大。他渾身上下都有大大小小的傷痕,其中左背後的傷痕特別明顯,那是被淮南軍名將張磷打傷地。他大踏步過來,眼睛盯在劉鼎地身上,顯然是認出了劉鼎的身份。但是,他並沒有什麼特別地表示,甚至可以說,隱隱帶著一絲絲的敵意。

    相反地,韋國勇顯得穩重很多,面對龐師古的指責,韋國勇顯得非常地沉靜,他先向朱溫行禮,然後再向劉鼎行禮,最後才朗聲說道:「龐將軍已經奮鬥數日,疲憊不堪,應該撤下來休整。」

    朱溫和劉鼎才稍稍放心。

    倒不是兩軍有了摩擦,而是兩軍有了比較高下的決心。鷹揚軍初來乍到,想要在宣武軍的面前表現一番,展現鷹揚軍的實力。同樣的,宣武軍不可能在新來的鷹揚軍面前失禮,同樣試圖展現宣武軍的實力。這種情況最終集中表現在高層指揮官身上,龐師古和韋國勇都想壓倒對方,當然不想聯合作戰。

    劉鼎沉靜的說道:「我想聽聽詳細的戰況,誰來給我說說?」

    龐師古上前一步,朗聲說道:「末將願意。」

    劉鼎隨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好。」

    龐師古聲若洪鐘的說道:「李存孝此人,臂力過人,他自恃武力,帶著一萬五千突厥騎兵,深入到中牟地區,被我們抵擋以後,在以北五十里的龍船渡紮營,改騎兵為步兵,日夜強攻中牟。在這之前,突厥人已經嘗試起過數次進攻,每次都在千人規模,我軍在中牟只有三千人,突厥人繞城騎射,對我軍造成很大傷亡,目前已傷亡八百餘眾,故申請援軍。」

    自從渡過黃河以後,李存孝就疾奔中牟而來。

    一般來講,騎兵不適合攻堅,他們的機動性,應該在廣袤的平原上,才會揮到極致,如果用來攻堅,那就是捨本逐末了。然而,宣武軍在和突厥騎兵的交鋒中,也總結出了有效的經驗,那就是廣修據點,扼守要塞,他們在廣袤的原野上,愣是修建起了大量的據點和要塞。好像王滿渡這樣的就是據點,中牟則是要塞,在鄭州和汴州之間,這樣的據點和要塞比比皆是。

    李存孝一路瘋狂南下,無人可擋,但是遇到中牟這樣的堅固要塞,就不得不停下來了,因為越是到宣武軍的核心區域,要塞和據點的數量越是密集,突厥騎兵的機動性受到極大的限制,據點和要塞裡面配備的弓弩,對騎兵的殺傷力也越來越大。只有拿下中牟,突厥騎兵才能放心的繼續前進,否則隊伍後面打顆釘子,始終是個隱患。

    劉鼎和所有的鷹揚軍軍官,都對宣武軍的攔截計劃表示讚賞。宣武軍使用的是笨辦法,但是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在這樣的銅牆鐵壁面前,突厥騎兵的威力,至少下降了三成以上。無法充分揮機動力的騎兵,不能算是純正的騎兵。當然,僅僅是防守是不夠的,突厥騎兵還可以採取更多的辦法,撕開宣武軍的防線。例如龐師古提到的繞城騎射,對守軍就是很大的震懾。

    中牟只有三千的宣武軍,可見朱溫已經將大部隊調往山東。朱溫如此急切的將宣武軍調離汴州,當然不是為了阻擊契丹人,而是為了不讓劉鼎和宣武軍有太多的接觸。好像眼前一樣,要不是韋國勇和龐師古意見不合,相信劉鼎還是絕對看不到龐師古的。他對劉鼎的防範,嚴密著呢。

    龐師古剛剛講述完畢,大家還來不及完全消化,外面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隨後,一名宣武軍軍官進來,朗聲報告:「兩位王爺,李存孝又來了!」

    話音未落,如雷般的馬蹄聲已經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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