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 正文 第114章 這個世界誰怕誰!(1)
    晨曦,慢慢的劃破大地的蒼茫,帶來了新的一天。天色漸漸的發亮了,原本籠罩在黑暗中的物體,紛紛暴露出本來的面目。不久之後,太陽也悄悄的探出了腦袋,有點害羞的打量著這片熟悉的土地。昨天戰鬥的痕跡,還隨處可見,斷裂的兵器,倒地的旗幟,凝固的血跡,在明媚的陽光下,一覽無遺。在戰場的兩側,是高高飄揚的軍旗,在戰場的東北方,是淮西軍的黑色大旗,而在戰場的西南方,則是保信軍的天鷹色大旗。在淮西軍的大旗中,有一個大大的「洪」字,而在保信軍的大旗中,則有一個大大的「劉」字,表明了雙方主帥的身份。

    當劉鼎他們回到軍營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淮西軍的斥候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行動,因此兩邊的軍營都顯得十分的安靜。劉虎隨即被安頓在中軍營帳,當棉被解開的時候,劉虎的情況並不是很好,他的臉色非常的蠟黃,呼吸也非常的微弱,即使以劉鼎的細心,都很難感覺得到他的脈搏,所有人的內心隨即都高高的懸掛起來。如果沒有抓到葉星士,又或者是令狐翼沒有將孫婧慈帶回來的話,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劉虎離去,這種痛苦,比劉虎犧牲在戰場上還要深切百倍。

    幸好,不久之後,令狐翼總算不負眾望,終於將孫婧慈「抓」了回來。孫婧慈給劉虎重新插上了銀針,劉虎原本微弱的呼吸,又漸漸的變得有力起來。看在劉虎的面子上,就算孫婧慈有天大地不對。都一笑而過了,鬼雨都戰士對於孫婧慈,只有發自內心的感激。他們一旦真誠起來,孫婧慈反而感覺不好意思了,不得不客氣了幾句,雙方的氣氛融洽了不少。

    漸漸的,劉鼎等人悄悄發覺,這個孫婧慈的針灸的確非常高明,但是思想卻相當的單純。好像是剛從家裡出來的小孩子,沒有見過什麼世面,喜怒哀樂都全部表現在臉上,也難怪葉星士這麼輕易就將她控制起來。鬼雨都戰士紛紛讚揚孫婧慈的美貌和醫術高明,她就快樂地像個飛翔的小鳥,昨晚發生的不愉快,也全部忘卻了。劉鼎隨口問了幾句,很快得知。孫婧慈的確是從家裡悄悄的跑出來的,家裡人並不知情,但是,對於自己家裡人的情況,孫婧慈卻是守口如瓶。無論劉鼎如何的旁敲側擊,她就是不肯透露半分。最後,劉鼎只好作罷。

    不過,孫婧慈雖然快樂地像個飛翔的小鳥,保信軍的整體氣氛卻十分緊張,因此整個軍營的空氣也顯得比較壓抑。孫婧慈從很多保信軍士兵的面前走過,都發現他們地臉色非常的奇怪,好多人都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嘴唇輕輕地顫抖著,好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好像是在祈禱。偶爾有人抬起頭來,臉色也非常的難看,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在寒風中不停的顫抖。如同是得了瘧疾一樣。

    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連雙腿在輕輕的顫抖,那種牙齒哆嗦而發出的聲音。儘管非常地微弱,但是聽覺靈敏的孫婧慈,還是能夠聽的清清楚楚的。他們手中的武器,也在輕輕的顫抖,但是不久以後,他們又恢復了平靜,緊緊的握著手中地武器,眼睛凝視著前方,再也沒有絲毫恐懼地心理了。

    還有些人,因為過度的緊張,手腳顯得十分地僵硬,好像已經麻木了一樣,眼神顯得非常的呆滯。如果是別人,這樣的細節是不會注意到的,但是孫婧慈的觀察非常的細心,因此注意到了這一點。這樣的人,幾乎已經處於神經崩潰的邊緣,不知道劉鼎怎麼指揮他們打仗?

    只有劉鼎和他身邊的幾個人,淡然自若,好像一點也不緊張,他們的眼神都顯得非常的冷漠,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他們沒有太大的關係,他們的神情,也總是那樣淡淡的,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然而,如果目光不小心和他們的目光碰撞,就會清晰的體會到冷酷的味道。是的,這些人的目光非常的冷酷,冷酷得比這冬日的寒風還要冷酷。

    他們的額頭上都有著非常明顯的標記,那是一個非常清晰的雙劍交叉圖案,兩把長劍交叉在一起,擦出耀眼的火光,有一點猙獰,有一點凶悍,同時,又帶著一點點的壯烈。身邊的每個人,看到這個圖案,都情不自禁的會流露出尊敬的神情來。後來孫婧慈才知道,這些人代表的就是劉鼎,他們出現在哪裡,劉鼎就出現在哪裡。

    這些人的武器,也是不同樣的,例如那個最高大的戰士,他使用的武器就是虎頭墨麟刀,這是一把非常碩大的大砍刀,幾乎有孫婧慈的肩頭這麼高,刀刃很長,刀背很厚,少說也有個六七十斤。**wapQZ。com**那個使用大砍刀的傢伙,名字應該是叫做屠雷的,他看起來非常的憨厚,如同是沒有長大的孩子。可是,這麼大一把大砍刀杵在那裡,誰也不會將他當成孩子。天知道劉鼎是從哪裡將這裡的人物找來的,他全身上下完全就是矛盾的集合體。

    還有屠雷身邊那個看起來不怎麼顯眼的戰士,使用的弓箭明顯很粗,弓的本身好像是鐵做的,弓弦差不多有小手指那麼粗,背後的雕翎箭很長,這樣的一個弓箭手,隨便站在那裡,就有一股說不出的霸氣,旁邊的鬼雨都戰士雖然很多,這個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卻始終無法掩蓋這個人的光芒。孫婧慈慢慢的想起來了,這個弓箭手叫做白欽翎,是劉鼎身邊的怪人之一。

    令狐翼就站在白欽翎的身邊,使用的卻是普通的蛇脊長弓,身材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靜悄悄的杵在鬼雨都戰士裡面,顯得很不起眼。加上白欽翎的光芒,令狐翼完全被掩蓋住了。如果她不是對令狐翼特別熟悉,興許從人群中還真地很難將令狐翼辨認出來。一股不舒服的感覺,不由自主的從孫婧慈心底湧起來。

    孫婧慈忍不住說道:「喂!怎麼你還用這樣的東西?為什麼不用那樣的鐵臂弓?」

    令狐翼還以為她是和別人說話,沒有怎麼留意,還靜靜的看著前面的戰場。

    孫婧慈突然從背後拉住他,尖銳的說道:「我問你呢!怎麼不回答我?」

    令狐翼舉起蛇脊長弓,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麼問題。茫然的說道:「有問題嗎?」

    孫婧慈看著白欽翎那邊,羨慕而妒忌地說道:「我覺得他那個……比較適合你!」

    這真是沒面子的事情,本來令狐翼就一心想著盡快用上鐵臂弓,一直都在不懈的努力,但是他的力量現在還達不到鐵臂弓的要求,因此只能繼續使用蛇脊長弓,沒想到卻被孫婧慈這樣嚷嚷出來了。在他本人看來,好像是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全部曝光在太陽的下面了。

    令狐翼臉頰泛紅,尷尬的說道:「你說地是鐵臂弓嗎?我現在還拉不開啊!」

    孫婧慈歪著腦袋,眼睛閃亮閃亮的,說不出的清澈,半信半疑的說道:「拉不開?需要的力氣很大嗎?你連這樣地力氣都沒有?」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令狐翼只好說道:「那張鐵臂弓需要的力氣太大,起碼需要一百五十斤地力氣。」

    孫婧慈眼睛眨了眨。隨即飛快的說道:「那你怎麼不用刀呢?」

    令狐翼快要暈倒了。

    他本來就是弓箭手出身,怎麼改用刀?這姑娘的問題也太難回答了。

    幸好,衛京幸遠遠的朝他招手,令狐翼急忙走過去,原來,鬼雨都戰士都已經集合起來,準備暫時充作弓箭手使用。本來鬼雨都戰士就是遠近兼備的。這時候也不例外。殷紅林給他們提供了豐富的裝備,近身武器和遠程武器都有。很快的,每個鬼雨都戰士都換上了蛇脊長弓,大捆大捆地雁翎箭也搬運過來,衛京幸不知道從哪裡弄來幾個銅盆,裡面裝的漆黑的污水,散發著難聞的臭味。

    孫婧慈居然也跟了過去。但是很快就聞到了難聞的臭味。急忙停住了腳步,神情也變得十分的古怪。看到那些污水。聞到這些臭味,孫婧慈就知道這些污水是從廁所裡面搬運出來的。這些粗人,居然在公開場合玩弄這些東西,簡直是不可理喻。

    令狐翼皺皺眉,低聲地說道:「你回去!」

    孫婧慈板著臉說道:「回去哪裡?」

    令狐翼低聲地說道:「劉虎在哪裡,你就在哪裡,我要去打仗了。你的任務是看好劉虎,不是來這裡。」

    孫婧慈半信半疑地說道:「現在就開打了嗎?」

    令狐翼沒辦法仔細解釋,只好不斷的催促她離開。旁邊的鬼雨都戰士默默的將箭頭放在銅盆中浸泡,孫婧慈似乎有些明白了,但是又有些不明白,正要和令狐翼說些什麼,忽然間,低沉的牛角號緩緩地傳來,頓時掩蓋了戰場上所有的聲音。令狐翼臉色一變,顧不得多說,用手將孫婧慈拉回去營帳的位置。

    孫婧慈臉色有點白,著急的說道:「你……也要去……殺人了嗎?」

    令狐翼沒有回答,急匆匆地走了。^^首發君子堂^^

    他必須去組織鬼雨都戰士準備即將到來的血戰。

    孫婧慈遠遠的看到,令狐翼來到一大群戰士的身邊,進行著同樣的動作,他們將弓箭全部摘下來,將箭桿仔細的攏在一起,然後將箭頭放入那些漆黑的污水中。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作用,可是她能感覺到,每個戰士的臉色都十分的肅穆,彷彿在進行著一件關係到自己生死存亡的事情。

    難道,這就是打仗了嗎?

    孫婧慈悄悄的問自己。

    忽然間,身邊傳來穩重的腳步聲,孫婧慈回頭一看,原來是劉鼎從前線回來了。

    劉鼎看到孫婧慈傻傻的站在這裡。也覺得好奇怪,於是說道:「孫姑娘,你怎麼不回到大帳裡面去呢?這裡不安全。」

    孫婧慈言不由衷的說道:「我在這裡看看,看看就好。」

    劉鼎點點頭,不再理會她,獨自進去了營帳。孫婧慈在營帳地門口看到,劉鼎首先去看劉虎的傷勢,然後默默的站在木茶几邊沉思,在茶几的上面。擺放著兩軍交戰的基本陣型圖,上面畫著很多不同顏色的箭頭,可惜孫婧慈看不懂這些箭頭各自代表什麼意思。

    一會兒,韋國勇來了。

    孫婧慈從來沒有看見過韋國勇,但是已經聽說了他的名字。韋國勇大約四十多歲,顯得非常的穩重,他的臉龐有些黝黑,鬍子很長。幾乎籠罩了半個臉頰,充分地展示出粗獷的味道。孫婧慈雖然就站在營帳的門口,他卻沒有正面看上一眼,就直接進入到營帳裡面去了。

    孫婧慈依稀聽到劉鼎說道:「洪春看來要做一錘子的買賣,將全部的兵力都投放上來了。」

    韋國勇的聲音說道:「是啊!我們的壓力很大。董瀾什麼時候投入戰場?」

    劉鼎沒有回答。卻緩緩的說道:「你覺得貝然清怎麼樣?」

    韋國勇低沉地說道:「危險。」

    劉鼎點點頭,艱澀的說道:「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讓董瀾上。」

    沉默。

    韋國勇低著頭,在營帳裡面來回的踱步。

    劉鼎靜靜的看著茶几上的地圖,沉默不語。

    好大一會兒,韋國勇才停住腳步,緩緩地說道:「恐怕我們的傷亡會很大。」

    劉鼎也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我知道。」

    韋國勇神情堅毅。一字一頓的說道:「兄弟們已經等待了四年的時間,也不在乎這一點時間了,干吧!」

    劉鼎有些歉意的說道:「我對不起他們……但是……」

    韋國勇豪氣干雲的說道:「打仗,總是要死人的,是不是?十八年以後,兄弟們又是一條好漢!東風吹,戰鼓擂。這個世界誰怕誰!現在。是證明我們起義軍實力的時候了!我們既然能夠攻入洛陽,攻入長安。難道還會怕小小地淮西軍!我們過去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現在是到了更正的時候了!下命令吧,今天,我們和淮西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啪!

    劉鼎伸出手掌來,韋國勇也伸出手掌來,兩人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一起。

    跟著,韋國勇就大踏步的從大帳裡面走出來,依然沒有正面看孫婧慈一眼。

    孫婧慈忽然覺得韋國勇的背影,原來還是很高大地,這個男人,彷彿才真地是有男人的味道。他地味道,和令狐翼的善良,是完全不同的,他的味道,有一點霸道,有一點壯烈,有一點一往無前。韋國勇的身影,很快就被保信軍士兵淹沒了,可是他經過的地方,保信軍士兵都高高的昂起了腦袋,驕傲的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一會兒以後,劉鼎緩緩的從營帳裡出來,帶著四個貼身的鬼雨都戰士直接到了最前面的隊伍。他經過孫婧慈旁邊的時候,臉色是很平靜的,看不出和剛才有什麼不同,然而,孫婧慈可以感覺到,劉鼎已經下定了決心,今天的戰鬥,恐怕是不死不休了:保信軍和淮西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孫婧慈急忙轉過身來,看著令狐翼所在的方向,正好看到令狐翼和幾個戰士正在收拾污水中的箭鏃,他們將箭頭浸泡在那些渾濁的污水中,然後拿出來。這時候,衛京幸不知道從哪裡又弄來一堆黑乎乎的粉末狀東西,用油布包著,令狐翼他們將箭鏃插在粉末裡面,然後再小心翼翼的拿起來。他們的這個動作非常的小心,生怕箭鏃上的粉末會沾染到了自己。為了避免寒風將這些粉末吹散,令狐翼和其他的鬼雨都戰士,都自覺地圍成一個圓圈,將粉末牢牢的包圍在中間。

    孫婧慈雖然沒有親自經歷過戰場,也不知道戰場的險惡,但是,作為醫術世家的後人。她清楚地知道,那些粉末到底是什麼東西,因為她已經聞到了莨菪子的味道。莨菪子是一種毒性非常猛烈的植物,劇毒能殺人。當初安祿山就是用莨菪子浸酒,誘使邊境地區的奚族人和契丹人首領喝下,從而將他們毒死。根據《新修本草》的記載,「莨菪子生海邊川谷,今處處有之,曲莖高二三尺許。葉與地黃、紅藍等,而三指闊;四月開花,紫色;苗夾莖有白毛;五月結實,有殼作罌子狀,如小石榴;房中子至細,青白如米粒,毒甚;煮一二日而芽方生,以釀酒。其毒尤甚。」

    她忽然覺得非常的噁心,劉鼎居然將這麼惡毒的東西用到戰場上,實在是有違天德,雖然大家都是為了戰勝對方,但是這樣不擇手段。實在令人不齒。更可惡的是,令狐翼居然也參與了這樣的工作。而且還沒有絲毫地愧疚之心,難道,他的內心,也已經變得像劉鼎他們這樣沒有人性了嗎?自己是不是看錯他了?

    劉鼎從前線回來,看到了孫婧慈關注的事情,於是停下腳步,緩緩的說道:「不要看。」

    孫婧慈忍不住有些生氣的說道:「你讓他去做這樣的事情?」

    劉鼎緩緩的說道:「不是我讓他去做。是他自己去做的,沒有人逼他。」

    孫婧慈搖頭說道:「不可能地,他要比你們好多了。如果不是你用命令來威逼他,他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這些莨菪子的粉末,難道也是他採集起來的嗎?」

    劉鼎淡淡的笑了笑,慢慢地說道:「你說的沒錯。這些莨菪子地粉末。的確是他帶人去採集的,還是我們從霍山縣帶來的。在你的心目中。他的確要比我們好多了。事實上,他也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他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也從來沒有主動傷害過別人。可是,戰爭,不是他一個人地事情,還關係著很多兄弟的生命。你要知道,這是在戰場上,他如果不這樣做,也許他的很多兄弟都會喪命。但是他如果這樣做了,就可以挽救很多兄弟的性命。你要知道,這不是我們挑起的戰爭,而不是淮西軍逼迫我們進行的戰爭。為了自己的兄弟,他不得不要求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願意做地事情。」

    孫婧慈搖搖頭,堅決地說道:「我不管,他一定是被你們帶壞的。」

    劉鼎欲言又止。

    孫婧慈冷冷地說道:「怎麼?被我說中了?」

    劉鼎沉重的點點頭,承認了。

    是的,現在的令狐翼固然還是一個良心未泯的人,但是和最初的令狐翼相比,他已經變化了太多太多,這一切,都和自己脫離不了關係。正是自己,將純潔無邪的令狐翼,一步一步的帶著走向深淵。孫婧慈這樣指責自己,的確沒有什麼錯誤的地方。男子漢大丈夫,做了就要認,劉鼎痛痛快快的承認了。

    劉鼎既然默認,孫婧慈反而沒有了繼續追究的理由,只好狠狠的說道:「我恨這個世界,多好的人,都被它逼壞了。葉星士是這樣,令狐翼也是這樣,有多少這樣的好人,都不得不走上歧路呢?劉鼎,你內心裡到底有沒有愧疚的心理?」

    「愧疚?」劉鼎淡淡的笑了笑,非常肯定的說道:「沒有。」

    「你……」孫婧慈的所有語言,都被堵在了喉嚨裡面。

    劉鼎搖搖頭,大踏步走到隊伍的前面去。

    孫婧慈轉頭看著令狐翼,他還在忙,他身邊的人還在忙,那些莨菪子的粉末越來越少,被莨菪子沾染過的箭頭卻越來越多,他們每個人的神色,都沒有絲毫的愧疚,反而好像帶著某種說不出的神聖。或許,對於他們來說,只要能夠殺死敵人的,就不存在任何愧疚的心理。

    只有那個叫做白欽翎的,沒有參與到這種醜陋的淬毒中去,他靜靜的站在那裡,眼光很自然的看著隊伍的最前面。那個地方,將是淮西軍最先發起攻擊的地方。他背後的雕翎箭,在陽光的照耀下,悄悄的閃動著銀色地光芒。對於令狐翼等人的動作,白欽翎沒有顯露出喜歡又或者是厭惡的表情。彷彿眼前這一切,和他都沒有任何的關係。

    帶著滿腹的失望,孫婧慈轉頭看著劉鼎,她想要仔細的看看這個人,到底有些什麼樣的本領,能讓令狐翼如此死心塌地的幫他做事,能夠令這樣一個善良的人,自願地做出這些違背自己良心的事情。在劉鼎身邊的所有人裡面,令狐翼是她唯一覺得有好感的。她可不想讓令狐翼變成像他們這樣的殺人機器。

    劉鼎並沒有感覺到這個小姑娘複雜的心理,他已經到了隊伍的最前面,正在用激昂的語言,鼓舞起戰士們地士氣。他所在的位置,是保信軍罡字營和忠字營的結合部,守衛在這裡的,除了那個可惡的蕭騫迪之外,還有大約兩百名地保信軍士兵。原本他身邊的保信軍士兵。都顯得非常地緊張,因為這裡將是敵人的重點攻擊部位,他們倖存的幾率的確不大,但是不久以後,他們彷彿受到了鼓舞。神情漸漸的恢復了正常,到最後。他們已經不再感覺到害怕,反而神情亢奮的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孫婧慈忽然覺得劉鼎還是有點本事地,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戰士們的士氣鼓動起來。當然,對於劉鼎叫出來的一些髒話,孫婧慈也是深深的厭惡的,他和淮西軍的那些人。並沒有本質上地區別。地確,孫婧慈並不覺得劉鼎和淮西軍的人有絲毫地區別。他們都一樣的霸道,一樣的殘忍好殺,一樣的冷酷無情,令狐翼跟著這樣的人,會有好下場嗎?

    尤其可惡的是,劉鼎居然用女人來刺激這些大頭兵。他屢屢在激勵的語言中提到舒州的美女。劉鼎信誓旦旦的表示。一旦戰鬥取得勝利,他們將會獲得休假。然後回去舒州盡情的吃喝嫖賭。這樣的語言很惡俗,但是不可否認,還是起到了相當程度的效果,好些人的勁頭就是這樣被鼓勵起來的。

    「這個爛人,令狐翼就是被他帶壞的!」孫婧慈狠狠的想。

    不由自主的轉頭去看令狐翼,卻發現令狐翼還在那裡轉頭的給箭頭淬毒,那種專注的神情,就如同是出發去打獵前的獵人,那些箭頭要對付的,只是獵物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命。忽然間,孫婧慈很想過去將令狐翼拉起來,讓他不要再幹這樣的事情,甚至讓他遠遠的離開這裡。可是,看到令狐翼身邊的人,那種專心的神情,那種冷漠的眼神,她的念頭就慢慢的消失了,心底裡悄悄的湧起一絲絲的悲哀。

    或許,在戰場上生活過的人,都這樣吧。

    如果他們不進行這樣的準備,等待他們的,也許只能死亡的道路。

    對面的淮西軍隊伍,他們的弓箭手是不是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如果淬毒的箭頭射入令狐翼的身體,自己有把握保住他的性命嗎?

    不知不覺間,孫婧慈忽然患得患失起來,一會兒希望令狐翼他們的箭頭,毒性是越猛烈越好,只要射中敵人,馬上就讓他斃命。但是一會兒又希望,最好是雙方的箭鏃都沒有淬毒,這樣即使被箭鏃射中,自己也有足夠的把握將他救回來。

    「哎喲,我真的是中邪了,令狐翼和我有什麼關係?我這麼關心他做什麼?」孫婧慈忽然覺得自己的臉頰漸漸的發熱,急忙用力的搖搖頭,努力讓自己腦海中的思緒排解出去。這真的是非常奇怪的感覺,難道,僅僅是因為令狐翼沒有一下子將自己打暈過去,自己居然對他「刮目相看」?

    不行,不行,不行……

    戰鬥結束以後,自己一定要跟令狐翼說,再也不要逗留在這裡了,這裡太危險了,戰場上具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就算今天能夠活下去,明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醫者父母心,她最討厭的就是無止境的殺戮。

    不過……

    戰鬥怎麼還沒有開始呢?

    難道,今天淮西軍不準備發動進攻了嗎?

    不但孫婧慈覺得奇怪,就連所有的保信軍士兵都覺得奇怪,淮西軍怎麼還沒有發動進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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