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在宋慶這兒,算是碰了一個有點出奇的軟釘子-
正常來說,要是對袁世凱此行來意有什麼為難,常用的法子要不就是客客氣氣的將他們招待好了,然後說什麼也不見袁世凱他們。再不就是見了袁世凱,也是左一個為難,右一個為難的擺出困難,求袁世凱幫忙設法。只等火候看老了,然後所有困難都不成為困難了,毅軍不管北上還是南下,到時候說走就走。
可是宋慶此番表現,卻是截然不同。
一開始他倒是也打算裝病不見袁世凱的,可是袁大腦殼這等人物,豈是他這老丘八的手段糊弄得了的!從一開始袁世凱就異常強勢,帶著幾個隨從直闖宋慶的轅門。宋慶也算硬氣,再不裝病,說見就見了這些兩江來人。
對著袁世凱,宋慶說了掏心窩子的話。
「袁老弟,我知道你在安州的威名,給毅軍捎開費這件事情,原本用不著你親來。結果徐大帥派了你來,大帥對咱們毅軍的重視愛護,那是沒說的!
天下這個大勢,我宋慶再是糊塗,難道還看不清楚麼?說句實話,就算南北勢均力敵。可毅軍卻是三番五次在徐大帥手裡成全下來的,就算我宋慶對朝廷是受恩深重,可不能不為手下兩萬子弟著想哪兒,無非歸於徐大帥麾下!兩萬毅軍,隨時準備進至遼南,和禁衛軍會合。這兩萬子弟,改編禁衛軍也罷。另成營頭也好,我宋慶是絕無成見。我毛七十的老傢伙了,還在意什麼官位不成?毅軍交出去,也算是了了老頭子的心事,就可以包袱收收。回山東蓬萊老家去養著啦…………
可是袁老弟有沒有為我宋慶想一想,我宋慶是大清出來的人哇!人老了,未免也有些念舊,錢財官位不在乎了,可有地事情還得求一個心安理得!
徐大帥行事,向來是光明磊落,沒人能指他的脊樑骨,要不然他怎麼能到今日!劉峴莊給老頭子來了電報,要老頭子稍稍緩一緩,等他來了再走。\不見老朋友的面。做賊似的逃了,不僅我心裡過不去,這也是壞了徐大帥的名聲!好像咱們干地不是為國家全朝鮮之地的正事去的…………老頭子還是有點念舊哇!
劉峴莊的來意老頭子也多少明白,是想咱們毅軍南下,去穩住直隸局勢的——現在那裡亂得邪性。誰也不知道會出什麼麼蛾子!老頭子的打算,也不瞞著你。君子絕交,不出惡語。徐大帥我毅軍是跟定了,可劉峴莊也是為的正事來,老頭子準備給他留幾千兵。讓他帶回直隸,也全了幾十年君臣名分。還有之意!
這幾千兵,他日徐大帥北上。再不會和禁衛軍兵戎相見!留下來的人老頭子都交代好。真到那一天,一看到禁衛軍的軍旗。就脫號坎放兵器,絕不會對禁衛軍一刃相加!
什麼話,老頭子都從心裡倒出來了,袁老弟體諒也罷,不體諒也罷,我就這麼個老丘八脾氣,一輩子不討好。為了求心安,也知道傷了大帥地關愛之情,到時候,老頭子去江寧跪門,去請罪!袁老弟,再等幾日罷!」
這一番話說出來,讓袁世凱再多的話也不必說了。宋慶七十多歲的人了,真老糊塗了不成?所謂留幾千兵給劉坤一,他難道不知道大帥現在就是想把直隸的所有兵馬都掏空麼?到時候兵給了人家,怎麼擺佈就隨著別人了,原來軍官一換,當兵的還不是在哪個營頭都吃餉錢。多了幾千兵給劉坤一,到時候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麼變數來!
鼎革在即,從龍之臣都在力爭上游,這個時候都在爭著建功立業。宋慶他己非要疑於徐一凡,非要將這兩萬毅軍子弟在徐一凡心中打入另冊,他袁世凱有什麼辦法?
這等一輩子帶兵地老丘八,心裡打定了主意,那是說服不來的…………全君臣之意,顧朋友交情,不是在這即將天翻地覆地時刻!
這等軟釘子碰下來,袁世只有無可無不可的接受,這些天就在綏遠閒晃。\宋慶對他們的招待那是沒有話說的,就差將己行轅讓出來了。毅軍也在開始放安家費,置備後勤縱列,雇募民夫,也在開始做著開拔準備。毅軍軍官,宋慶也不禁止他們和袁世凱交遊,這些天,袁世凱地筵席都吃不過來,不是這個總兵做東,就是那個提督設宴。這些毅軍軍官對袁世凱討好得很,什麼心裡話都朝外面倒。無非就是詢問直接在徐一凡手底下當差有什麼竅門,有哪些忌諱。
大傢伙兒也忍不住朝外倒苦水,老軍門經歷了那麼多讓人寒心的事情,怎麼還對朝廷不死心?那個朝廷,這年多來,干地是人事兒麼?現在不知道哪些傢伙命苦,要被軍門留給劉坤一,下半輩子,就算是毀了!可是大傢伙兒都是老軍門來的子弟兵,毅軍從淮軍旁系分支一個營頭,在口外苦寒之地,被宋慶一把屎一把尿,拼著老命拉扯到現在這麼大。大傢伙兒又怎麼好違背老軍門地意思!
這些天,綏遠城就在這樣人心擾攘的氣氛當中過去,袁世凱地態度不冷不熱,只是冷眼旁觀,毅軍軍官心思紛亂,而宋慶卻始終像一根老樹根一樣又臭又硬,誰的建言都不聽,只是倔強的按照己意思行事。
直到劉坤一被刺的消息傳「什麼?劉大人被刺?」
袁世凱驚得幾乎打翻了手中茶碗。他是匆匆被宋慶戈什哈請到轅門議事。一到就現氣氛不大對頭,宋慶麾下有頭有臉的軍官幕僚,全部齊集,穿著正式的衣服。人人臉色古怪。有的是又驚又怒,有地是又懼又怕,有的是暗中竊喜,而在一身朝服,端坐正中的宋慶臉上。卻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悲涼!
劉坤一,這位湘軍末世老將,竟然在趕來宋慶這裡的途中被刺殺,隨行隊伍,只有幾名戈什哈冒死衝出,直奔南口附近地官署,這消息傳到北京,經過確認之後,又被有心人傳佈到了整個大清。朝廷緊急召回直隸擎天保駕的這根頂梁大柱,竟然倒了!
雖然北京城還有那麼多的王公親貴。\光緒又親簡拔了譚嗣同這等清流賦以重責,準備刷新改良,和徐一凡掰掰腕子。可是在天下人脈的重臣,就是劉坤一了!可是現在。就在直隸境內,一省總督,居然離奇遇刺!
不管是哪方面下的手,朝廷現在是加倍的搖搖欲墜。卻是共識!手足冰涼,第一反應就是宋慶莫不是疑的是徐一凡派人下的手。傷心此末世老將謝世,要生變故了吧!
他眼光在在場眾人臉上一掃。沉下了臉:「宋軍門,劉大人遇刺。知道是哪方面勢力下手了麼?」
宋慶淡淡苦笑:「不知道,袁老弟,現在傳言紛紛,猜測是哪裡的都有。有疑清流新貴地,有疑徐大帥的…………什麼都有。連猜是東洋小鬼子的也大有人在,誰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幹的!」
袁世凱目光炯炯的逼視著他:「劉大人遇刺,明面上最為得利地就是我們徐大帥,宋軍門,你心中就對我們大帥沒有疑惑?」
宋慶緩緩搖頭:「別人我不知道,可我老頭子信得過徐大帥…………大帥行事,一向是秉直道而行,贏天下歸心。現在正是如日方升之時,怎麼會做這等事情?」
「那又會是誰?」袁世凱看起來似乎是在問宋慶,其實更多的是在問己。這等關頭,本來就是朝廷和徐一凡兩邊,都在積蓄力量,整頓陣營,準備最後分出一個勝負出來地時候。徐一凡是絕不忌憚劉坤一那點力量,這點他可以確保。沒想到突然這位劉坤一劉總督就離奇的死了!北地局勢,毫無疑問就要陷入混亂,而這也並不是徐一凡想要即將到來的北地大亂呢?
種種線索,在他腦子裡面飛速盤旋纏繞著,卻怎麼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他靜靜地坐在那兒,目光還看著宋慶,心思卻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去。
宋慶廢然長歎:「不管是誰,反正老頭子也沒這個心思知道了!」
他神色慘淡:「…………劉老帥故世,不管是誰,獨力已經難以回天。\我就算毅軍全部南下,又何嘗能挽回這局勢半點?這個時候,不如多為己子弟想想了…………袁老弟,我這就給大帥去電,請你附個名字作個見證,老頭子為這些天的遷延遲疑向大帥請罪,也稟明大帥,毅軍再不耽擱,這就整隊而,我們————從現在開始,正式歸於徐大帥麾下!」
老頭子遲緩地站起來,一整衣襟,麾下諸將也全都起立,跟著宋慶朝南面兩江方向而跪,重重的磕頭下去!
袁世凱心中先是一喜,跟著站起來肅然端立見禮。不管如何,他到綏遠這裡最大地差使已經辦下來了!接著他就明白了過來,為什麼在場諸將臉上不少有著又懼又怕的神色。
徐一凡聲勢威望現在已經足夠,就算劉坤一是死於他手。也不過是將朝廷得罪到底地程度再加深幾層。這有什麼區別沒有?至於天下人心,要得天下,不光是靠著你,有的時候,還要表明出你這上位足夠的心狠手辣,該下手的時候,絕無顧忌。天下不但要敬你,同樣還需要怕你!證明你不僅能給追隨帶來好處,還能給敵人帶來足夠的懲罰震懾!這才是得天下的擔當!
怪不得宋慶說是誰動的手,他已經沒心思查明了。劉坤一一倒,在絕大多數人看來。大清朝廷已經去了一根頂樑柱,局勢越地不可挽回。毅軍這個時候還不表明立場,難道真的等到徐一凡底定大局之後再來收拾他宋慶的兩萬子弟麼?
到底是誰,替徐一凡幹了這件事情?徐一凡佈置這些北地秘密行動,絕不會他一點風聲都不知道。可又是哪一方勢力。要在這鼎革之際混水摸魚?
袁世凱腦子已經轉得快要飛起來,北地局勢已經不同了,大帥那裡恐怕還不曾有應對這種情況的預備…………毅軍與遼南禁衛軍會合,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他要不要再冒一番奇險,為大帥探明白這北地內情?
一副畫面突然掠過他地腦海,康莊外那條通往口外的官道上,那劉大師兄,那滿天飛舞的八卦旗,還有那些曾經在禁衛軍當中服役的矯捷灰衣漢子…………什麼東西似乎就在眼前,卻始終隔著一層。朦朦朧朧的,就是抓之不住!他只是隱約的有些感覺,這也許又一場空前大功!能讓他一舉和李雲縱楚萬里唐紹儀等人並列的大功!
他要不要,再回返直隸?
劉坤一死了。
這消息傳到兩江,傳到南方。同樣震得所有人都目瞪
所有有心於時局的人,包括南方督撫。第一反應,這就是徐一凡干的。他終於開始動手砍朝廷的頂梁大柱!有地人憤懣不平,合肥閒居李鴻章在暗中幫助徐一凡去信各地督撫,請協餉保住朝鮮之後。這次卻馬上怒氣沖沖的給徐一凡寫信,得天下你就得就是了。天下人誰還看不出你的心思,現在已經優勢在握。你又何苦行此不仁之事?
湘淮兩軍,算是同氣連枝。有血緣上的關係。他李鴻章許為曾文正公的門生長,對於湘軍老將離奇遇刺,再不做此表示,叫他李鴻章如何做人?
閒居上海地翁同——老頭子沒有回常州老家,反而住在上海租界,別人都對朝廷心灰意懶,他卻仍然在不斷和北京書信往來,通告南方情況。兩江士紳當初反對徐一凡都督江寧,未必背後沒有翁老頭子的身影。
翁老頭子更是反應激烈,海幾家洋報地版面,破口大罵徐一凡。如此心狠手辣之輩,天下人人得而誅之!各地督撫,應認清楚徐一凡的真面目,同氣連枝,共同扶保朝廷,將徐一凡趕下台!
但是更多的人,卻是震懾。特別是已經選擇了在徐一凡這裡下注的地方實力派。反而心中讚許也說不定。雖然這事情名聲是不大好,可是要得天下,不幹些髒事兒怎麼可能?如此果斷地去掉朝廷一支柱,說不定他們還在心中暗讚徐一凡帝王氣象,豪傑手段呢。\朝廷越弱,則徐一凡大業越可能成功,他們在徐一凡身上下的注越不會白費。要是徐一凡心慈手軟,他們當初就不會跳上徐一凡地船!朝廷贏了,他們這些人還能有個好?
除了幾個人在憤怒叫囂,南方輿論,竟然對這件事情有點寂然無聲。大家都在忐忑的看著兩江督署地反應。
而兩江督署裡頭,在得到消息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震驚,一時竟然失聲。一天之後,徐一凡才召集心腹骨幹,齊集督署,商議這件事情。
李雲縱、楚萬里、唐紹儀、盛宣懷、張佩綸等人,齊集一堂,除了現在還忙著殖產興業事業的詹天祐,這些起家班底,幾乎都到了督署簽押房裡頭。大家眼神,只是在站在那裡負手走來走去地徐一凡。大傢伙兒神色都有些僵硬,心裡頭都在轉動著各的心思。不時還互相對視一眼,眼神裡頭就是同樣的詢問:「這事兒是不是大帥佈置你幹的?」
徐一凡卻是滿腹鬱悶,莫名其妙就背了這個黑鍋!劉坤一死了倒也沒什麼,反正他徐一凡債多不愁,早就是亂臣賊子了。而且明顯這事情,也是震懾了一下天下人。也不見得壞到了哪裡去。可是他就是沒幹這事兒啊!
委屈倒也罷了,最要緊的是,他竟然一時理不出頭緒出來。到底是哪方面勢力幹了這件破事兒——劉坤一那點實力,一推就倒,只是看他什麼時候出手推罷了。犯得著去搞暗殺?大勢又不是靠暗殺來推動的…………到底是哪幫王八蛋?這件事情生。北地必然有一番大變,等於是將他穩住局勢,整合南方,獲得列強諒解之後,一舉北上推翻清廷的計劃完全打亂!
這事情說好處有好處,大家對朝廷地絕望更加深了一分。那些列強也就更加不能相信清廷還有穩住亞洲局勢的能力,到了後來,還是只有求到他的頭上。他和列強之間,尤其是英國,已經開始有所溝通。\只是等著最後談判
說壞處就是北地局勢,一下脫離了他的掌握!萬一糜爛,他還要花費更大的氣力去最要緊地是,他連攪亂局勢的是哪只手,還弄不大清楚!
屋子裡頭的空氣越來越緊繃。徐一凡越走越是冒火。轉過頭來狠狠盯著己一干手下,他們也趕緊停了眼神的互相詢問。危然端坐。
徐一凡狠狠一拍桌子:「不是老子干的!」
大家都不吭聲。
「杏蓀,北地情勢,慰亭去後,就是你在掌握。怎麼這麼大一件事情。之前一點消息都不給我?北地安插的那些人,幹什麼吃的?每個月幾萬兩的津貼。白塞給他們去嫖去賭了?
徐一凡火得可是有點兒大。對盛宣懷他一向是客客氣氣,這個時候也忍不住說了兩句重話。沒成想盛宣懷倒不大介意。反而一副甘之如飴的樣子。說重話,追究責任。那是將你當作心腹,始終客客氣氣,他盛宣懷在徐一凡麾下,只怕反而前途不大妙!
盛宣懷低頭挨罵,其他人也不敢插嘴。徐一凡也知道己這火得有點無名。手撐在桌子上面極力的平息這胸中氣息。
也不能怪他有點失態。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種極力掙扎出頭,光腳地不怕穿鞋的心態。那時候局勢越亂越好,越是紛亂,他越有機會出頭。現在已經是他這條逆而怕的就是一切事情失去掌控!
張佩綸看看徐一凡臉色,一笑起身:「大帥,一點小事就如此失態,這又是何苦來哉?是咱們幹的也好,不是咱們干地也罷。反正劉峴莊已經故去了,現在還是籌劃以後的事情吧…………」
他容色也嚴肅了下來:「大帥,行百里半九十,什麼事情,都不可能如預料中一般展…………當初楊士驤作亂於最危急地時刻,大帥不一樣應對如常?現在大帥怎麼就有點沉不住氣兒了呢?」
徐一凡一震,閉上眼睛點點頭:「幼樵,說得好。\我這是爬得越高,生怕摔得越重啊…………杏蓀,剛才我語氣重了一點兒,你別見怪。」
盛宣懷一笑起身:「大帥,何出此言!我等也是因為行事太順利了,不免有些忘形。總想著北地再怎麼折騰,也翻不出大帥的手掌心,懈怠了一點兒。屬下回去這就佈置,今後北地不管是一舉一動,都呈上大帥的案頭!」
徐一凡點頭:「給袁慰亭電報,宋慶那老丘八,要不馬上出,要不就別出了!他辦完那邊差使,趕緊給我回來!」
說著說著,他就突然一笑:「,讓天下人怕下老子,也未嘗不好…………嗯,劉峴莊故去,樣子總得做一下。江寧城是劉督久鎮之兩江地方有受劉公惠政,可去參拜,我說不得也要去上一柱香。通電天下,給老子痛痛地罵兇手!說以後抓到了,非生祭在劉公墓前不可!還有給李中堂去封信,好好解釋一番,說這事情真不是我幹的…………設祭地事情,少川你來辦,其他文字上的事兒,就勞煩幼樵大筆一揮了。」
看徐一凡完全平靜了下來,唐紹儀和張幼樵都站起來領了交代下來地事情。
徐一凡接著又重重一拍桌子:「老子也不能白背了這個罵名!趁著大家害怕我徐一凡辣手的時候兒,協餉兩江地那些督撫,可以提前召集起來會會了。看誰敢不來?注下在我這裡了。還能站在干岸上看風景?我瞧著就下個月吧,接著劉公遇刺天下震動地時候,一鼓作氣把下面的事情都給辦了!就在後湖,我來招待這些督撫!」
大家轟然領命,屋子裡頭氣氛總算鬆動下來。只有楚萬里皺著眉毛。苦苦思索:「到底是誰,幹了這件事情?北地經此一變,又要朝什麼方向變化?那些傢伙,行刺劉坤一,到底想得到什麼?」
這懶散的楚狐狸難得這麼開動腦筋,聽到他那喃喃語,大家的目光都轉向他,接著又看向徐一凡。\
徐一凡聳聳肩膀:「沒有足夠的情報,叫我怎麼判斷?北地地一舉一動!幹了這麼大一件事情。總得跳出來撈好處。那個時候,就能知道是什麼傢伙在那裡出賣風雲雷電了!到時候,老子總有辦法對付!現在,也只有等著看而
…………現在,最惶急害怕的不是我們。而是那個朝
譚嗣同踉踉蹌蹌的下了轎子,臉上淚痕猶未干。
劉坤一死訊傳來。光緒數次召見他,每次召見問對,君臣兩人都是對視下淚。
朝廷氣數衰微,竟然到了這等地步!直隸總督。居然在己轄境內遇刺身亡!
北京城裡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徐一凡干的!除了憤怒。更多的卻是害怕。俗話是家貧出孝子,國難見忠良。可是大清這個時候兒。卻是家貧出忠良,國難見孝子。不少宦囊豐足的京官,借口雙親老病,死乞白賴非要開缺回家奉養,朝廷不准,就己開溜。六部九卿,還有各個京城衙門,一時間走了不少。要靠著俸祿吃飯,回家就得瞪眼挨餓的,則只好當忠臣了,頓在北京城,口口聲聲說要當大清的末世純臣。
京城年節尾巴的喜慶氣得乾乾淨淨。四九城家家閉戶,尤其是旗人家庭,誰不知道劉老帥是這個當口的架海紫金梁?現在梁塌了,大家地著落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就連園子裡頭,這幾天慈禧太后老佛爺都數次在用膳的時候下淚,脾氣壞到了極點,還有一晚夜訪光緒,娘倆抱頭痛哭了一夜!
劉坤一遇害的地方,現了丟棄的帶著禁衛軍符號的槍械。朝廷不可能去加害劉坤一,剩下地,也只有徐一凡有這個實力!可是能怎麼辦?難道通電天下,說徐一凡就是兇手。馬上就要對他加以討伐?督撫們買不買帳另說,現在在遼南可有徐一凡的一萬精兵。只要朝廷和徐一凡撕破臉,就能馬上南下,朝廷拿什麼去擋?
光緒幾次召見譚嗣同,都是痛哭流涕:「朕要兵!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幫朕把這兵練出來!你要怎麼刷新,就怎麼刷新。\你要怎麼改良,就怎麼改良。朕都從你!只要在半年之內,給朕練出十萬兵出來!」
劉坤一去前,將己兵權留給了譚嗣同。他地部將感念老帥恩德,對劉坤一最後的佈置是奉命唯謹,現下只聽譚嗣同的調遣。大清現在最後的實力,最大地權力,就這樣陰差陽錯的落在了譚嗣同身上。要練兵,無論如何繞不過他這個實力派。光緒把所在了他地身上,而譚嗣同在這個時候,才感覺到肩頭的擔子是如此沉重,幾乎讓他承受不住!
是不是劉坤一早有不祥預感,也感到這擔子是這樣地沉重,才毅然出行,其實是一心赴死?
長隨想扶著神色憔悴的譚嗣同回書房,卻被他揮手推開,只是神不守舍地前行。
要練兵,就得籌餉,就得用人才。康有為所一力支持的借大盛魁的勢力練兵,看來是在所必行了…………就算借大盛魁的勢力拉出一個架子出來。後續的餉呢?十萬新軍,一年光是維持費用就是一千五百萬兩以上,到哪裡開這個源?
源無法開。就只有節流。節流最大的指望,就是那些旗餉開支…………停了旗餉或打折減半給,都是天大地動靜!事到如今,難道只有冒這樣的風險了?如果真的能練起兵來,也許已經無人能威脅到他譚嗣同的地位了吧。是不是乾脆就借此破釜沉舟,將朝局痛痛快快的全部刷新改良!
鳳凰涅盤,或能浴火重生…………他一直希望能團結大多數朝中人,穩妥地進行改良事業。現在看來,要挽此危局,也只有放手行事了!這樣的動盪,已經脆弱到了極點了朝廷,能承受得住麼?但是徐一凡可沒有給他留下太多時間!
想到徐一凡,譚嗣同心裡傳清兄…………再沒想到,你能行出暗殺劉老帥的手段啊…………我譚復生真是!只可能是你。也只有是你,因為只有你,在這件事情上會得到最大的利益!
傳清兄,我身負劉老帥臨終重托,我已經別無選擇。只有和你作對到底!不管採用什麼樣的手段!
別無選擇!
譚嗣同腳步虛浮,己都不知道怎麼來到的書房。
才到門口。就見書房簾子一掀。這幾天和他避不見面的康有為,嘴角帶著一絲冷笑,已經舉步走了出來。在他身後恭謹而立的,就是一身皮裘的北地財神韓中平。他的頭一直低著。看不清老頭子臉上神色。
康有為只是冷冷地看著譚嗣同,而譚嗣同也僵在那裡。呆呆的看著康有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復生。此時此地,你還有其他選擇麼?只有起團成新軍!不然。拿什麼來對付徐一凡,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譚嗣同啊了一聲,苦澀的搖搖頭,接著盯向了那默不作聲的韓老爺子。
「韓老!譚某人只問一句話,你破出家產,支持朝廷練新軍。到底是為地什麼!不要跟我扯那些忠義血性的鬼話!」
韓中平渾身一震,緩緩抬老爺子神色也說不出地鄭重,只是淡淡一笑:「譚大人,家財到了老朽如此,已經在錢財上面沒什麼追求了。想的只剩下權勢…………可惜,徐大帥不肯分這權勢給老頭子,不然,我為什麼還要回北地來?說句實話,只要徐大帥同意老頭子我的條件,說不定這個時候我還在為他竭盡全力,圖謀這大清江山!
…………大盛魁久在口外,有財有人,只要你能准了將東西蒙古,綏遠及遼西一部,准我大盛魁永鎮,保我大盛魁百代基業。老頭子就全力支持譚大人!幫大人練新軍,幫大人剪除朝中對手…………這些地方,流官改為世職。還是大清土地,但是一切內務,都由大盛魁專,我們來為朝廷鎮住這北陲之地!老頭子的野心,也就如此而已!」
譚嗣同臉色如死一般蒼白,死死地看著神色若的韓中平。
久久久久,他才沙啞著嗓門開口:「…………我可以幫你求這個,朝廷准不准,我不擔保。」
韓中平一笑:「有譚大人一句話,老頭子還有什麼不放心地?大盛魁必保得大人為朝中第一人,到時候大人能一言而決,老頭子的條件,還怕實現不了?」
譚嗣同神色卻沒有放鬆下來半點:「南海,韓老掌櫃,譚某人就一句話。雖然准了宜,都由譚某人掌握,你們要是在其中上下其手,行什麼見不得人之事,不要怪譚某人翻臉!劉公一萬餘軍,現在就在譚某人手上!起團可以,但是不論團如何起法,不得進入離北京城牆三十里之內!哪支團進來了,譚某人就剿哪支!」
康有為臉色鐵青,眉毛一挺就要說話,卻被韓老爺子在後面拉了一下。康有為一下頓住,狠狠一抱拳:「復生,你要包攬把持,那就請便!反正我也不和你爭這個!」
譚嗣同臉色也同樣變成了鐵青色:「南海,這不是敘交情地時候,我們這是在死中求生!明日我就請聖上正式下旨,起團募練新軍!」
康有為重重的哼了一聲,也不和譚嗣同道別,顧地揚長而去。韓老爺子卻是朝譚嗣同深深一揖,再追上康有為的腳步。
兩人去後,譚嗣同幾乎一下子就癱軟下來,掙扎著走進書房。這個時候,他腦子空空的,什麼氣運鼎革都沒想到,卻只是想到了王五。
「五哥啊五哥,我和傳清兄看來是越走越遠了,你夾在中間,到底選我們哪個兄弟呢?不要選我…………五哥,南下吧…………也許兄弟正走的,是一條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