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三響,香煙繚繞。
煌煌太和殿,已經不知道有幾年沒有叫起這樣的大朝會了!
按照清中葉之後未變的朝制,這樣的朝會,除了軍機之外,六部九卿,都應該按日上值。不會一次聚集全的,可是偏偏在今兒。天色未明,隆宗門外的轎子就是一串一串的,白燈籠點得星星點點,穿戴整齊的軍機大臣,六部九卿已經全部齊集,等著上值朝會。
這些年以來,就算人不齊的朝會也少有了。什麼事情報到中樞來,躲不過去的軍機或者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們聚集商議一下,然後達拉密章京辦稿子,送上去請准就算完。反正拿主意的不是他們,發下去地方會不會照辦也天知道。還六部九卿會商呢,窮京官沒錢進補,養點精神最要緊。
可是自從徐一凡飛電傳捷一到,光緒爺就興高采烈的叫起了大朝會!
前些日子,一條條壞消息傳來,京師已經震動了又震動。一力主戰的帝黨人人噤若寒蟬,有的人甚至裝病閉門不出了,誰也拿不出一個辦法。
半個朝鮮淪陷,水師崩潰,海防門戶大開…………已經有風言傳出。當初老佛爺讓一步,就是要看這些清流書生能搞成什麼樣子,現在看來,還是要請已經榮養歸政的老佛爺來拿這個大主意!
光緒最近去頤和園請安也越發的勤,有的時候見著,有的時候沒見著。剩下時間就是一堆堆的也不知道有用沒有地電諭發出去,募兵籌餉死戰叫得震天響。
上面兒地政爭先撇開不說。單單說這戰事。這麼個大清。也號稱鹹同以來中興了,怎麼就連一個小小日本都打不過?不可一世的北洋武力是敗了又敗,還拿什麼來抵擋小日本鬼子?雖說要募兵,要重集湘軍,要趕緊買船,誰都知道這個頂毛用。練了幾十年,花了多少餉的北洋都不是對手。新募出來的兵能擋得住?
大清給西洋鬼子欺負得夠嗆。帝黨之所以出現,也不是全然為了爭權的。大家都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想頭,這天下。是不是老佛爺弄不成的?還是要指望聖君在上拿權?現在這一路敗下來。大家也又有點覺得,這聖君在上,是不是也有點靠不大住?
那又該拿什麼辦法出來呢?難道真地要如一些大膽書生所叫的。要立什麼憲不成?
苦無出路當中,大家都在屏息等待更壞的消息。卻沒想到,朝鮮傳來徐一凡地捷報!他以一萬孤軍,沒得到朝廷半點支援,大家也多多少少知道徐一凡是怎麼被朝廷。被北洋排擠壓迫地。結果卻打出一個殺敵近萬的大捷!日本所謂征清第一軍的日酋山縣有朋那是日軍有數地上將,大清時報都介紹過他生平的。現在被徐一凡死死圍住,不打死也要獻俘京師!
一開始第一反應都是不相信,葉志超吹得還不夠大?結果不過兩三天,觀戰的洋人就發回來消息,證實了這個捷報。留守漢城的日軍正惶惶不可終日呢。和山縣有朋親自指揮的第五師團已經失去了聯絡,禁衛軍地騎兵甚至都在漢城附近出現過!洋鬼子都親眼看見了禁衛軍的蒼龍軍旗!
大清朝野,頓時欣喜如狂。單單北京城地茶館,這些日子,裡面叫得最大聲的三個字就是徐大帥!大清百姓如癡如狂,終於有個中流砥柱出來挽狂瀾於既倒了!
老佛爺不行,皇上親自指揮不行,大名垂二十年的李中堂不行,可咱們還有個徐大帥!
當然,這些心思都是百姓心裡面的。
可是對於這些等候朝會的官員們來說,又是別樣一番打算了。這場戰事,怎麼說都是皇上親自挑頭兒的,老佛爺不管。打敗了是李鴻章先頂缸,皇上接著頂缸。現在看來是李鴻章這霉頭觸定了,可皇上就揚眉吐氣起來了!老佛爺對這麼個局面,又是怎樣的心思呢?
在太監引領下進入大殿的這些官兒們,心思沉沉的都在琢磨這個問題。互相眼神一交,都是趕緊避開。阿彌陀佛,還是再看看風色吧。
「皇上駕到!」隨著淨鞭的聲音和太監的公鴨嗓門兒,站在大清京官體系高處的這些大臣還有六部九卿山呼萬歲而拜。就聽見腳步聲響,然後是光緒掩不住的笑意的聲音:「平身,平身!」
大家爬起來,偷眼朝上瞧。就看見光緒一身朝服,坐在御座上面兒,笑吟吟的捻著朝珠。往日青白的臉色,現在幾乎要放出光來。看見群臣已經爬起來就位,笑道:「今兒叫起,就是和大家說說,徐一凡捷報傳來,朕已經向太后老佛爺請安叩喜了。老佛爺的慈諭。這場仗,咱們大清打到底!大清以孝治天下,日本在老佛爺萬壽惹得他老人家不痛快,還不該痛痛的剿麼?朕奉慈諭,就要把這個擔子挑起來!」
他前面語調輕快,幾乎都要笑起來的模樣兒,到了後來,口氣已經放沉:「朕御極以來,向來以恕道待臣下,凡事只有包容的,還不是期望大家能激發天良,為國效力?戰事一開,這才叫試金石呢,知道哪些人簡直是敷衍了二十年,一旦開兵就是稀里嘩啦!也知道了咱們大清還有哪些忠臣!老佛爺命朕主持對倭戰事,朕這次再不包容什麼了!不出力,有天理國法等著!前些日子發下去的電諭,軍機要查,各部要查,辦得怎麼樣。兵募了沒有,餉籌了沒有…………敷衍朕的,只有鎖拿!另外再擬詔詔示一下倭人,只要退出朕的藩國,認輸服軟,賠情道歉,朕也能包容,再打下去,就怕他們國滅無日!」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底下群臣有的就噤若寒蟬了。光緒叫起朝會就是在宣示呢,藉著打這一仗。他可是要慢慢拿權的。底下人再不拿他當一回事兒。他可是不會客氣了。得讓他們認明白老大是誰…………徐一凡地捷報激起民氣,老佛爺也只能捏著鼻子認打下去。難
真地要一直拿權了?
底下人各動各的心思,就忘了接話。眼看有些冷場,光緒的臉瞧著就沉了下來。翁同禾一直在班次裡面美滋滋的聽著,老爺子差點就搖頭晃腦了。看看冷場,翁同禾忙不迭的出列,撲通一聲跪下:「皇上聖明!我大清以順誅逆。豈能不勝?皇上聖心默運,秉慈諭而張雷霆,痛剿倭人。必然全勝!臣行走軍機。當奉諭唯謹,實心辦差,以助聖上得成大業!臣還有幾事奉奏…………」
老師這話接得磁實。光緒臉上神色已經鬆了下來。他們帝黨盼這個日子盼了多久哇!當下就笑吟吟的道:「翁大人快平身,有什麼事情儘管奏。」
翁同禾還趴在地上,聲如洪鐘,中氣兒十足:「第一是必須法度嚴謹!皇上決心痛剿倭人,徐大人又在朝鮮連戰連捷。這樣的大勢下。如果再有人不出力死戰,打一次敗一次。還謊報軍情地,只有視罪行之有差,奪職的奪職,鎖拿的鎖拿,正法地正法!徐大人此勝,倭人已經破膽,再不出力,真真對不住聖上地一片苦心了!」
這話明顯是衝著李鴻章來的,作為地方最大的實力派,李鴻章從來不支持光緒,向來都是奉慈禧權威唯謹。慈禧地權威加上李鴻章的實力,壓得帝黨喘不過氣兒來,一點翻身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帝黨趁著東風,就準備下李鴻章的手,扶植自己的實力出來了!
大殿之內一片安靜,光緒笑吟吟地點頭:「准!朕也就是這個意思……老師還有什麼要奏的?都說,都說!」
翁同禾神采熠熠,大聲開口:「臣請陛下重賞徐大人,重賞禁衛軍出力員。徐大人忠心耿耿,諸軍皆敗而獨卻敵鋒,振國威而提民心,功莫大於此!不賞何以服天下?禁衛軍出力員,朝廷也要加以重賞。禁衛軍為朝廷武力,陛下親軍!戰勝之後,當還歸京師,為我大清長城之靠!」
光緒聽得興奮,騰地一下從御座站起,走了幾步:「軍機與六部九卿會商,重賞徐一凡與禁衛軍出力員!」
他一下站定,傲然道:「小小日本,不自量力,與我大清敵對。不敗待何!日本小而我大清大,打下去,沒他們的好果子吃!徐一凡一戰而勝,朕要集兵朝鮮,滅此朝食!…………詔告天下!」
除了翁同禾外,帝黨眾臣紛紛拜倒,山呼萬歲,其他官員對望一眼,也都拜了下去。軍機領班世鐸是後黨重臣,這些日子在軍機處給翁同禾的鋒芒壓得喘不過氣兒來,他一邊慢騰騰的跪下,一邊在心裡面冷笑:「輕狂!還真以為一個徐一凡,就是泰山之靠了?再傳來打輸的消息,看你們怎麼辦?」
∼∼∼∼∼∼∼∼∼∼∼∼∼∼∼∼∼∼∼∼∼∼∼∼∼∼∼∼∼∼∼∼∼∼∼∼∼∼∼∼∼∼∼
天津,北洋大臣衙門。
在李鴻章的書房之內,兩人默默對視。今兒李鴻章連簽押房也不去了,只是守在自己書房之內,拿著一份電諭,翻來覆去的仔細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楊士驤侍立在一旁,也是臉色鐵青。
屋子裡面靜悄悄的,只聽見紙張抖動稀稀索索的聲音。
到了最後,李鴻章手一抖,將那紙電諭放在桌上,一雙滿是老人斑的手捂在臉上,深深歎息:「老佛爺下慈諭了…………只是對著我李鴻章一個人,北洋再打敗仗,她也保不著咱們了…………老佛爺這是逼咱們北洋必須打勝啊…………」
「…………可是又怎麼打勝?水陸精華都去矣,聶功亭現在受徐一凡節制…………皇上和那些帝黨清流以為靠電諭就能打贏這仗,以為日本真的不堪一擊,是我李鴻章不肯出力…………現在日本人必然已經用艦隊掩護兵船,就要登陸各海口,直搗我腹心之地了啊!北方海口,都是我李鴻章的責任,再敗下來。到底該如何收拾?戰事拖下去,日本人固然不利。可我們北洋也是完了!」
聽著李老頭子疲憊的口氣。楊士驤心裡一酸,差點眼淚就下來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徐一凡怎麼就打贏了?現在搞得跟大清長城之靠似地,光緒還藉著這點虛火要爭,上對慈禧要權,下要敲打地方實力派。
帝黨能不能得逞另說,可是如果再敗。北洋那是真地難以翻身了。李鴻章一生功業,也要付諸流水!
光緒藉著徐一凡的勝利上位,慈禧要北洋勝利固權。可是北洋再怎麼打。估計也是一個敗字兒!
楊士驤深深吸口氣。拿起那份電諭輕輕一彈,然後輕蔑的團成一團扔向角落。李鴻章聽見響動,訝異的抬頭:「蓮房!」
楊士驤冷冷道:「中堂。咱們打不贏,也就讓徐一凡打不贏!大家都是一個敗字兒,還有得一爭!只要帝黨不上來,咱們北洋就還能穩住!」
李鴻章瞪大了眼睛,只是看著楊士驤。楊士驤臉色已經鐵青得近乎黑色。侃侃而談:「徐一凡在平壤正面獲勝,可是根據他電奏朝廷的佈署。他的東面,還要功亭的一萬我淮軍舊部掩護!英國公使也透露過一點消息給中堂,日本人有一萬多兵,號稱第三師團地,準備浮海而上陸元山,只要聶功亭這部讓開正面,徐一凡就死無葬身之地!咱們敗得再慘,只要這個徐一凡陪著,就哪裡也交代得過去了…………老佛爺最後還是要靠著我們北洋這些地方實力,壓服光緒小兒!」
李鴻章拍案而起,戟指著楊士驤:「楊蓮房,你混蛋!此時國戰之日,你出此狂言!大清畢竟是大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日本雖銳,但是太小。咱們這裡敗得再慘,只要徐一凡一軍能堅持住,大清就要打下去。日本耗不起,到了後來,也只是談和罷了。那時候日本也不能隨心所欲宰割我們!而你這個主意,就是要斷送我大清國運!」
楊士驤
動,冷冷反駁:「大清還有什麼國運?我只是為中堂計!中堂如是說,徐一凡也正是如是想!到時候咱們就只有看著徐一凡如日中天,而北洋星散,中堂背負所有罵名!中堂,您覺得呢?」
兩人狠狠對視,到了後來,李鴻章移開了目光,跌坐在椅子上面,嘿嘿冷笑:「只怕是老夫捨得自己聲名功業,而北洋上下,捨不得自己的權位吧…………聶功亭已經歸心徐一凡,就能聽你的?」
「聶功亭不聽,可是淮軍上下,中堂養育數十年,到時候還是要聽中堂地!請中堂電奏朝廷,調葉志超衛汝貴等人回國重處,讓這兩人在鴨綠江那邊等著我!日本人艦隊只能白天行動,從旅順到鴨綠江口,浮海偷渡,半夜即到。我帶著葉衛二人,到聶功亭軍中奪權!帶兵回撤!中堂,這是我們最後地機會了,轉眼之間,日本就會登陸我各大海口啊!為北洋計,屬下何惜此身,但求中堂決斷!」
李鴻章神色木然,呆坐椅中。書房門一響,卻是張珮綸抄著長衫下擺就衝進來了。這李鴻章女婿也不知道在門外聽了多久,進來就惡狠狠的一巴掌煽在楊士驤臉上。楊士驤也不示弱,反手扭住他,兩個前風流翰林,頓時扭打在一起。
「混帳王八蛋,出什麼喪了良心的主意,打不死你!」
「你這麼大義凜然,當初在馬江就不要跑!」
叮叮噹噹,兩人打得是煙塵斗亂,拳打腳踢,一個不讓一個。到了最後扭成一團,一個掐對方脖子,一個拉對方辮子,嘴裡罵聲也越來越高。
李鴻章呆呆地看著他們在那裡扭打,到了最後,猛的一拍桌子站起:「都給我滾!」
兩個鼻青臉腫的儒雅翰林一下停住,呆呆的看著李鴻章。
而李鴻章立在那裡,重重閉上眼睛,老淚縱橫,輕輕自語。
「都給我滾…………」
∼∼∼∼∼∼∼∼∼∼∼∼∼∼∼∼∼∼∼∼∼∼∼∼∼∼∼∼∼∼∼∼∼∼∼∼∼∼∼∼∼∼∼∼
日本,宇品港。
軍樂嗚咽而奏,細雨也濛濛的下來了。一片風雨當中,整齊地日軍士兵正在默默上船。報國團地那些浪人和百姓們在遠處揮著旗幟,發出一陣陣聲嘶力竭地呼喊聲。
海浪不小。推得港口那些商輪一陣陣的起伏波動。沒編入聯合艦隊的那些舊式兵艦早已拔錨出港。煙雨濛濛當中,只能看見天邊煙柱,還有一聲聲的汽笛。他們在等候船團裝載完畢之後,護航出海。
國內緊急動員完畢的第三師團已經比計劃提早一天集結完畢,準備出發。
在碼頭上面,兩個將星閃耀的日本軍官正信步而走,經過每一處。所有軍官士兵都立正行禮。這兩員將官,一個就是第三師團師團長桂太郎中將,現在被徐一凡死死圍住的山縣有朋大將地學生。而一個就是大本營的陸軍幕僚長川上操六中將。
兩個中將在雨中漫步。渾身都浸濕了。卻都沒在意。看著港口壯觀的動員出征場面,兩人地眉頭卻都沒有解開。
「川上君,你是薩摩地。不像我們這些長州的,受恩深重。山縣閣下在瑞興府被圍,我們不得不出擊,雖然明知道是敗…………」
「為什麼會敗?」
「徐一凡的禁衛軍明顯是在利用內線優勢,逐個擊破我們地主力。他既然能擊破第五師團。那麼也就能擊破第三師團…………我們今天出發,二十二日上陸元山。向前攻擊前進,還有淮軍聶士成部阻擋在前面,徐一凡有足夠的時間轉移主力過來了…………我們雖然必然死戰到底,可是前途的確莫測啊…………大本營為什麼堅持不肯將第二軍轉移到朝鮮作戰呢?」
川上操六淡淡一笑:「光打朝鮮,清國皇帝不會求和啊…………我們就算在朝鮮打的勝仗再多,只要不迫近清國的腹心之地,怎麼也不能求得戰果。桂君,你想想,徐一凡已經展示了他地防守能力,一天而迫使第五師團打殘廢!第二軍加入,又要多長時間才能擊破他呢?帝國以舉國之力,殲滅了徐一凡,又怎麼樣?我們很可能再無力量進迫清國本部了……那時候,帝國只有破產。」
「可這還是讓第三師團去送死!伊籐閣下是在寄往清國人自己愚蠢!自己打敗自己!」桂太郎臉色鐵青,也不知道是怨氣還是被雨淋的。陸軍已經強烈表示了不滿,甚至帷幄上奏至天皇陛下處。但是天皇仍然將全部決斷權交給伊籐博文,陸軍也只有服從。
川上操六以薩摩藩出身而躋身陸軍高層,本來就有點異類地身份,桂太郎當然也認為這傢伙肯定沒有在大本營和伊籐博文據理力爭。
川上操六知道桂太郎怨氣,淡淡一笑,摘下軍帽輕輕彈了一下。雨點打在他的平頭上面,他好像反而覺得涼爽也似。
「清國人不愚蠢,怎麼會落在我們日本人後面?請相信伊籐閣下,他比我們更瞭解清國人。山縣閣下不能不救…………雖然可能已經遲了。救不了山縣閣下,我們也要牽制住徐一凡,讓他不能應援遼南…………再說了,等待我們的,也許是驚喜呢?」
川上操六笑著指指自己:「我已經敗在徐一凡手中兩次了,第一次是不知道這麼個人,第二次是要為了維持陸軍的顏面,讓山縣閣下獨斷攻擊,沒有等待第三師團。這一次,就拜託閣下讓我隨著名古屋兵團一起向著死亡挺進吧,國運就在你我手中,要麼是敗死,要麼是看著帝國崛起,倒也痛快。」
桂太郎按著軍刀,打量著川上操六,最後也仰天大笑:「好,就讓我們陪著伊籐閣下,陪著整個帝國,賭上性命吧!」
∼∼∼∼∼∼∼∼∼∼∼∼∼∼∼∼∼∼∼∼∼∼∼∼∼∼∼∼∼∼∼∼∼∼∼∼∼∼∼∼∼∼∼
槍聲炮聲突然沉寂了下來,接著響起的就是驚天動地的吶喊。
夏日的大雨正在嘩嘩的下著,在泥濘一片的山地當中,禁衛軍士兵冒雨而上,不少袍澤已經倒在了泥水當中。剩下的仍然在奮力向前,最前面的已經衝上了山頭,白刃映著寒光,點點耀動。
李星衝在最前面,軍帽早就不知道被他甩到了哪裡去。攻下此處高地,面前就是第五師團最後的據點瑞興府了!日軍在這裡拚死掙扎反抗,能動彈的士兵都已經填了上來。能發射地炮彈都打了出來。一次次地攻擊與反攻擊。青色的山地早就被打成了焦黑色。雙方倒下的士兵軍官也不知道有多少,跌倒下來,也許就能看到泥水當中伸出的一隻蒼白的人手!
雙方拚死爭奪了兩天,禁衛軍一個營打不動了另一個營又上,現在已經換到了第三個營!
一個衣衫襤褸的日軍士兵怪叫著撲了過來,他步槍沒有刺刀,就這麼輪著砸了過來。李星一個防左反刺,推開他的步槍,順勢進步就扎進了那日軍士兵地胸膛。那士兵丟掉步槍死死的抓住他的刺刀。仰天就倒。李星整個人也被帶得半跪下來。
冒著大雨衝上山頭,還有子彈迎接,他地體力也差不多了。現在覺得拔刺刀都沒什麼勁兒。眼角餘光就看見更多地日本士兵從爛泥塘一般的壕溝裡面跳出來——日本人也跟禁衛軍學會了挖戰壕。這些士兵都是滿身泥濘,面容焦黑,受傷的人就在泥水當中爬,十幾把刺刀直逼上來。還有一個矮胖地軍官,揮舞著軍刀一瘸一拐的跟在最後面。瘋子一般的喊叫著。
「***,這下交代了…………」
他腦子裡面念頭還沒有轉完。身邊就響起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吼叫聲音,一把把地刺刀越過他,迎了上去。他的弟兄也跟上來了!
雙方碰撞在一起,扭打成一團。刺刀戳入人體地擦擦擦擦的聲音瘆人的不斷響起。間或還有一聲堵在嗓子眼裡的慘叫。雙方士兵都在源源不絕的湧上來,彷彿人命不要錢一樣的互相消耗著。李星容出一點功夫,用腳蹬著那具屍體,將卡在肋骨上面的步槍刺刀用力的拔了出來,直直的就撲向那個矮胖的日本軍官。
那軍官腿上中了一刺刀,半跪在那裡,還在大吼著亂舞著軍刀,看來已經半瘋了。李星從側面接近,一刺刀就從他左邊脖子和肩交界的地方戳了進去。
頸側大動脈瞬間割斷,彷彿停滯了瞬間似的,血柱頓時衝起老高,噴得李星滿臉都是血沫,被雨水一淋,一下又沖掉了。只有在軍衣上面的血跡,更深的陷入了布紋裡面。
那日本軍官喉嚨裡面格格的叫著,捂著脖子半轉身彷彿還想站起來,最後轟然栽倒。看著他倒下,日軍士兵終於崩潰,丟槍棄刀的轉身就逃。這些傢伙再也不成建制,彷彿遊魂一般的朝山下崩潰。而禁衛軍面前,就是不大的瑞興府!
一發炮彈飛來,激起丈餘高的泥水,沒有人彎腰閃避一下。這發日軍最後的炮彈,似乎也是在宣告這個要點的易手。
李星深深的喘著粗氣,大聲下令:「將我們的軍旗插上!」然後就一屁股坐在那日本軍官的屍體上面,無意中卻發現這傢伙肩膀上軍銜是帶花的!
公元一八九四年八月二十日,禁衛軍已經掃清瑞興府外全部要點。此次甲午戰爭,整個日軍陸軍的先鋒將領,大島義昌少將被格殺。
第五師團不過還剩下殘兵兩千餘,集結於瑞興府,憑城死守,等候最後末日的來臨。在城中,有著日本陸軍長州藩的領袖之一,山縣有朋大將!
徐一凡和李雲縱並肩站在前進指揮部,舉著望遠鏡看了這場爭奪戰的始終。一個個禁衛軍的營都打疲了。傷亡接近兩成,到了最後,徐一凡只有將他的小舅子拉上去了。禁衛軍作為一支新軍,雖然士氣高昂,但是堅韌程度,仍然不如久戰的部隊。傷亡一成多已經相當高。如果能夠及時修整一下,恢復體力士氣,這種真刀實槍的磨練就可以讓禁衛軍的戰鬥力很快恢復,而且得到極大提升。
李雲縱輕輕搖頭:「總攻還是用這些部隊的話,恐怕要傷元氣了,大人。」
徐一凡臉色也不好看。鬼子抵抗得太厲害了!這種火力優勢,還打了這麼久,付出這麼一堆的傷亡,這些官兵都是他苦心攢出來的,簡直心疼得肝都顫。
他低聲道:「聶功亭那邊的我們兩個老底子營,還有在安州的營我都給你調過來了,總攻用他們…………我們一定要盡早全面擊破日軍!鬼子的第三師團這幾天大概就會上陸元上,我們要盡快轉移主力!雲縱,總攻一定不能失敗,我耽誤不起這個時間!」
李雲縱居然很無禮的冷冷看了徐一凡一眼,指著那面才豎起來,正迎風飄揚的蒼龍旗:「大人,你還懷疑自己的禁衛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