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唐 第四卷 天命神器 第399章 真相
    常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實際上在沒有高級通訊設備的現在,任何消息乃至小道八卦的傳播速度,都是極為驚人的。

    就更不用說是劉冕被拘審這樣的驚天暴料了。

    那個可憐的宮女放出水瓶後不到二十四個時辰,遠在八百里外的西京大街上就已經在四處流傳起該條新聞。

    劉冕在西京的影響力遠大於神都,因此西京的街頭巷尾可就比神都更加熱鬧了。百姓路人們三五成群扎堆擠在一起公然議論,酒肆茶寮裡的閒客擠作了一團,七嘴八舌高談闊語,偶爾還暴出幾聲激憤的叫罵。就連只談的鶯苑裡的風流客,都暫時放下了心頭的花花念頭關注起這件事情來,抱著艷麗照人的美姬相互打聽關於此事的消息。

    太平公主聽到消息的時候,是午膳時分。邱大友膽戰心驚的說完消息後,太平公主居然不顧形象的一口飯菜就噴到了他臉上:「這怎麼可能?!」

    「公主殿下,小人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是現在西京的街頭巷尾已經傳瘋了……」邱大友很是擔憂的看著太平公主,也沒顧著擦去臉上的飯菜殘渣,「照此來看,很有可能是真的啊!」

    太平公主鳳眼斜挑柳眉飛揚,一手將筷子拍到了桌几上:「備車!去神都!」「是!」

    太平公主急急的站起身來就往房間走趕去更衣,嘴裡恨恨的嘟嚷道:「這還了得了!」

    公主府裡上下都忙活開了。邱大友一面備車,一面命婢女下人準備公主出行的物什,又安全甲兵們準備開拔。正當此時,府門口有人求見。小卒進來通報時邱大友極不耐煩的擺手:「避門謝客,誰也不見!」

    「可是……來人可是長安留守宰相……」小卒有點猶豫不決。

    「管他是誰,不見。沒看到公主正忙著要出門嗎?」邱大友沒好氣的喝罵一聲,小卒轉身便走。片刻邱大友又回過神來:「等等,你回來。你剛說,是長安留守宰相。莫非是狄仁傑?」

    「正是!」

    邱大友尋思片刻:「你候著。我去向公主通報一聲。」

    太平公主正在房間裡更換出行地袍服。邱大友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公主殿下。長安留守狄仁傑狄大人求見。」

    「狄仁傑?」太平公主地動作一滯。「他這時候來作甚?」

    邱大友道:「想必也是因為晉國公一事而來地。狄仁傑向來足智多謀有主見。公主何不花點時間與他見上一見。或許能有收穫也說不定?」

    太平公主鳳眼顧盼思慮片刻。點頭道:「也好。就連劉冕也都願意徵詢他地意見。我也就聽上一聽他用何高見。有請狄仁傑。書堂靜室說話。」

    「是……」

    片刻過後,狄仁傑快步走進府門,在邱大友的帶領之下徑直來到了公主府的後院書房。太平公主平常很少來這裡的,就算看書也頂多是將書帶到臥房裡隨意翻弄。這處書房更像是一處擺設,地處幽僻十分安靜。

    「微臣狄仁傑。拜見太平公主殿下!」狄仁傑絲毫不見忙亂,禮儀周到。

    「狄公不必多禮了,快請就坐。」太平公主卻有點心急如焚,未等他坐定就急道,「狄公此來所為何事?」

    狄仁傑一雙洞穿人心的眼睛早已看出太平公主神色憂急,拱手道:「想必公主殿下已然聽聞了晉國公被拘審一事?」

    「正是。」太平公主道,「狄公可是為此事而來?」

    「不錯!」狄仁傑道,「老朽猜測,公主殿下聽聞消息後,定然會匆忙趕往神都。因此急忙趕來阻止公主殿下,千萬不可在現在入京。」

    「為什麼?!」太平公主非常不解地問道。

    「原因很簡單。」狄仁傑說道,「在老朽看來。劉冕這一次被拘審的原因相當複雜。西京現在已是刮起了輿論風暴,可想而知地處風暴中心的神都是何等景象。皇帝必然面臨極大的壓力。公主殿下如若也在此時匆忙趕往神都對皇帝施壓,很有可能適而其反,非但救不得晉國公,反而讓皇帝更加惱怒。」

    「惱怒?為什麼?!」太平公主更加不解,「劉冕又沒有真的殺人,他不是兇手!他是大周的開國功臣、萬民心中的民族英雄!這樣的人憑什麼被拘審?天理何在?」

    狄仁傑見太平公主情緒激憤。連忙擺手道:「公主殿下。請你務必先冷靜下來,聽老朽一言。」

    太平公主宛如醍醐灌頂一般微然一怔。長吁一口氣點頭道:「狄公所言甚是,是我太過激動了。那好。狄公有何言語,就請娓娓道來,我耐心聽取。」

    「謝公主殿下。」狄仁傑的神情也比較嚴肅,一板一眼地說道,「現在我們對事實的真相,都還不盡然瞭解。就街頭巷尾的傳言來分析,像是晉國公被指殺害了流放途中的武承嗣與武攸暨。老朽細細思索推敲,雖然沒有十足充實的證據,但認為晉國公決計不是殺人犯。」

    太平公主心中微驚不動聲色道:「狄公緣何如此認為?」

    「原因有二。」狄仁傑說道,「其一,劉冕沒有殺人動機。當初武承嗣與武攸暨,的確是將晉國公禍害得很厲害,彼此結下了深仇大恨。但是會審二武的案子時,老朽與晉國公同為此案的主副審。而實際上,審案的過程是全由晉國公一手經營的。當時,晉國公用了異常嚴酷地手段對待二武,有什麼怒怨之氣也都發洩過了。此事公主殿下可曾聽聞?」

    「不錯。」太平公主也不否認,「劉冕跟我說過此事,他說他審案時將二武打得半死,感覺酣暢淋漓。但他又留了分寸,未取二人性命。」

    「正是如此。」狄仁傑道,「當時是在御史台審案,就算是用刑過量致人於死,皇帝也不會降下什麼罪來。也就是說。晉國公若是真的想殺二武,當時就可以順水推舟的輕鬆幹掉他們,完全沒有必要費盡周折在半路派人截殺。晉國公是識得大體地人,他的頭腦相當之清醒。他明白,皇帝雖然對這兩個侄子相當的痛恨和失望。但也是容不得外人插手取他們性命的。她老人家打從心底裡也不想真地殺了這兩個侄子,晉國公洞悉君心,才如此理事。老朽當時與晉國公同審此案,對個中辛秘情由瞭如指掌。因此,晉國公完全沒有殺人動機。」

    「那還有兩條呢?」太平公主追問道。她心中稍稍凜然想道:這個狄仁傑果然不簡單,聰明過人老謀深算,怪不得劉冕與他結成了莫逆之交,真是物以類聚。

    「另外兩條更容易理解了。」狄仁傑說道,「他有很充分的不在場證據。二武遇害的時間。恰巧是晉國公率軍在朔方與突厥人大戰之時。晉國公此人一向注重大局,他是決計不會在這種時候將身邊最為得力地助手鬼龍兵王派出去,去刺殺什麼無關緊要地流徒地。這二人已是落水之狗,以晉國公今日地威望權勢,要處置兩個流徒還用得著親自派人去辦嗎?就算是皇子國戚,到了流放之地也與普通的流民百姓沒什麼兩樣。晉國公只須扔下些許話語,地方官吏們就會趨之若鶩地替他辦事。這些地方官辦這種事情最是嫻熟有能,要如此整死一兩個戴罪流徒那簡直就是手到擒來。話說回來,那些兵王也沒有可能出現在三千里外的柳州殺人。此舉,完全是栽贓嫁禍!」

    「狄公果然高明。」太平公主說道。「我瞭解劉冕。他向來是一個辦事細心縝密之人。如果他真要殺人,就絕對不會留下那些明顯的證據,犯下如此低劣的錯誤。這明明就是一個很拙劣的栽贓。為什麼……」

    狄仁傑微微一笑:「公主殿下是想說,為什麼皇帝就看不出來,對嗎?」

    太平公主渾身微微一顫:「狄公的意思是說…狄仁傑輕輕點頭:「不排除這種可能性。所以,公主殿下現在才不適宜進京,不要再給皇帝施加壓力了。此刻,皇帝面臨地壓力越大,對晉國公的忌憚和猜疑就越大。其實我們透過整件事情看到始末原尾。就可以獲悉一個驚人的內幕真相!」

    「什麼真相?!」太平公主情急的追問。

    狄仁傑輕撫鬚髯緩緩而道:「皇帝。並非是要真的處置劉冕。」

    「何以見得?」太平公主更加疑惑了,「以母親的聰明才智。不能分辯這就是武三思之流所編造的栽贓嫁禍之計,卻又聽信了這樣的讒言將劉冕拘押私審。不就是有意要將他打壓下去嗎?」

    「不,絕對不是。」狄仁傑非常肯定的搖頭,眼中閃過一道睿智的利芒,「公主殿下,你難道還想不明白嗎?皇帝陛下做事,從來都是謀動而後動。可是這一次,她卻將自己處在如此被動地境地,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太平公主百思不得其解,眉頭輕皺緩緩的搖頭。

    狄仁傑微然一笑:「果然是身在局中,不知局之妙意。老朽就提醒殿下一句:當今朝堂之上,以何事為首?」

    太平公主眼瞼一抬柳眉輕揚:「狄公的意思是說,母親是要急著立儲了,才對劉冕如此這般?」

    「殿下睿智!」狄仁傑肯定地一點頭,「上次劉冕凱旋歸來,皇帝特意派相王前來迎接,老朽就看出了一點端倪。眾所周知,皇帝陛下要立儲,人選無外乎四人。潞王賢,相王旦,梁王三思,以及公主殿下你。」

    太平公主點了一點頭:「不錯。」

    「除了相王,其他三人都與晉國公往來甚密。殿下與潞王自不必說,武三思與劉冕卻是死對頭。」狄仁傑說道,「也就是說,在立儲一事上,不顯山不露水的劉冕,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皇帝陛下為了東宮人選不受他人影響,不得不在這種非常時刻,對劉冕用了一點非常手段。其目的,就是為了削一削劉冕的威風與勢頭。讓他在立儲一事上。失去決定性的作用。」

    「他能有什麼樣的決定性作用?」太平公主猜疑地搖頭,「難道,皇帝陛下要立儲,還得看他劉冕地眼色?」

    「並非是這樣的邏輯。」狄仁傑說道,「要立儲。其實容易。難地就是,立下儲君之後,東宮是否穩固。我們來假設一下,皇帝陛下如果立你為儲……那外界會如何傳聞?」

    太平公主眨了幾下眼睛,說道:「會說母親任人唯親立一個女兒為儲,再者也免不得會有傳言說是劉冕勢大,在幕後支持了我入主東宮。因為有劉冕的強力支持,我在東宮會相當之穩固。」

    「不錯。如果公主得儲,那是最為穩固地。」狄仁傑說道。「可是這樣一來,皇帝的威信定然受到削弱。如果她立你為儲,就很有一點向劉冕讓步低頭的味道。試問,一個君王,怎麼能做出這樣地事情?」

    「一針見血,洞達天機……」太平公主佩服的點頭,舉一反三道,「反過來,如果母親立了武三思為儲,那東宮定然極為不穩。首先他就就要面臨李黨的沉重壓力。尤其是劉冕在軍事上給他的巨大威脅。這一點,也定然不是母親願意看到的。同樣的,如果立相王旦、潞王賢為儲。也都不是穩穩定。相王就不必說了,他雖然當過一段時間的皇帝,可是在朝廷之上的人脈相當寡少。他又是李氏子孫,如果沒有李黨的支持是絕對不行地。因此,他若得儲就必須得到李黨的支持,劉冕就是首當其衝。到時候,外界同樣也會認為東宮是靠著劉冕在支撐。東宮乃國之根基。靠他劉冕支撐……皇帝是肯定看不眼的。」

    「殿下果然聰明。舉一反三。」狄仁傑點頭讚道,「潞王就更不用說了。數年以來。他與劉冕已是同氣連枝。他若得儲,劉冕就是麾下第一戰將頂梁大柱。我們左右尋思想來。晉國公是不是在皇帝立儲一事上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明白了,我明白了……」太平公主輕輕的吁氣,表情變得越發的凝重,「我說一向沉重老辣的母親,怎麼在這種時候幹這樣的事情,讓自己如此的被動?看來她並非有意要打壓劉冕,而是為了象徵性的削一削他地威風。至少在輿論上移開眾人的視線,讓劉冕脫身於立儲一事之外?」

    「不錯!」狄仁傑斬釘截鐵一般說道,「所以,我們完全可以判定,晉國公現在雖然身受階囚之苦,卻是有驚無險。老朽大膽估計,此案的結局,是不了了之。晉國公定然不會獲罪。與此同時,東宮地人選也會正式浮出水面就在晉國公徘徊於有罪與無罪之間的時候,皇帝陛下就會確定東宮人選。這樣一來,天下人都會認為,是皇帝乾坤獨斷謀定了自己的繼承人,而不是受了旁人的影響。」

    「呼……」太平公主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如此高深……太玄妙了!若非狄公提醒,我險些犯下大錯。太平謝過狄公了!」說罷她就對狄仁傑施了一大禮。

    「公主不必多禮,折煞老朽了。」

    太平公主收拾了一下心情,轉念問道:「狄公,那我們現在該做些什麼?」

    狄仁傑輕撫長鬚不急不忙道:「我們要做的事情,兩件。其一,穩定長安局勢,尤其是長安的軍隊和晉國公地家眷。軍隊就不必說了。要是右衛地將士們聽到晉國公蒙難的消息,定然嘩然。那些血性衝動地漢子,指不定就幹出什麼莽撞的事情來。所以,殿下與老朽有必要親至軍營,穩定局面。晉國公不在軍中,便是馬敬臣主事。馬敬臣此人平常調兒朗當玩世不恭,實則是一個極重感情之人,對劉冕更是死心塌地。我們必須想辦法將他與右衛地將士們穩住。否則,軍隊一亂,那就真的亂了。到時候,晉國公可就真的有麻煩了。」

    「一切聽從狄公安排就是。」太平公主果斷的應道,「至於劉冕的家眷那裡,我去安撫,這一點不用操心。」

    「如此便好。」狄仁傑道,「事不宜遲,就請公主速移寶駕,與老朽去右衛軍中走一趟如何?」

    「好!」

    武三思和明帶著一隊兵甲,推開了劉冕的房門闖了進來。

    此刻劉冕正坐在桌几邊漫不經心的看書,偏頭看向來人說道:「怎麼,今天帶這麼多人來,報仇的?」

    武三思一臉鐵青的看著劉冕走過來,沒好氣的道:「劉冕,本王沒心情跟你多費唇舌窮磨蹭。起來,跟本王走一趟。」

    「去哪兒啊?」劉冕慢吞吞的站了起來,有肆無恐的拍了拍坐皺的衣角,「拉我上刑場?」

    「怎麼,你怕了?」武三思冷笑一聲,「你不是一向不怕死的麼?」

    劉冕不屑的一笑:「放心吧。就算你梁王上了刑場,也輪不到本將軍。是去御史台監獄吧?」

    武三思臉皮一顫:「你怎麼知道的?」

    「我會掐會算哪!」劉冕哈哈的笑,「別磨蹭了,走吧。這地方我還真是呆膩了。」說罷抬腳就朝外走。武三思和明以及那群兵甲,不得不向兩旁挪開讓路了。

    武三思和明對視一眼,各自愕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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