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唐 第四卷 天命神器 第386章 皆大歡喜
    兩天以後,慈安郡主府中。

    劉冕已經有幾天足不出戶了,就和馬敬臣窩在家裡當宅男。郡主府的大門也一直關著,閉門謝客。

    外面的風聲越刮越緊了。薛懷義痛打三品大員馬敬臣的消息已經幾乎傳遍了整個神都,街頭巷尾都在議論。但是很奇怪,這樣一件人人皆知的秘密,卻硬是沒有在朝堂上產生任何反響。

    儘管所有人都清楚了這件事情,但就是沒有誰將它拿出來公議。

    薛懷義這個人,實在太過敏感。大家都在心裡擔量著皇帝的面子,猶豫不決。

    現在,市井、朝堂上都已經流言蜚語滿天飛。郡主府這個本該是風暴核心的地方,反而顯得風平浪靜。

    劉冕和馬敬臣過了一回紈褲子弟的癮。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每日叫幾個色藝俱佳的伎子在家裡歌舞輪演,到了傍晚再到後院馬球場騎騎馬射射箭,若有興趣叫上三五家奴打打馬球。

    小日子過得甚是奢靡和安逸。

    馬敬臣雖然好玩,但這時候左右沒心情玩樂,一直都是心不在蔫或是硬著頭皮陪劉冕折騰。他算是越來越不瞭解劉冕了。按照常理來說,發生這樣重大的事情,當事人要麼主動站出來解決問題,要麼躲得遠遠的不要處在風浪中心,現在如果要回長安那是個不錯的選擇。偏偏劉冕就杵在這神都的宅子裡,既不吭氣也不現身又不迴避,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馬敬臣是劉冕的好兄弟。可是有些事情,劉冕也不會對他說。比喻現在自己心中的想法,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告訴馬敬臣的。

    打架一事發生後,毫無疑問皇帝的眼睛是盯著劉冕與馬敬臣的。這個時候,不管劉冕有任何動作,都逃不過武則天的眼睛。她手下地鷹犬打探消息的本事,絕對天下一流無孔不入。

    現在。薛懷義地性命只在太平公主地股掌之間。隨時可能一命嗚呼。劉冕可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有任何地嫌疑。於是他決定。就帶著馬敬臣乖乖地呆在武則天地眼皮底下。既不跳出來折騰。也不躲到西京去。這樣一來。也可以在將來脫身於流言蜚語之外。須不知這世上人言可畏。如果二人現在躲到了西京。只要薛懷義一出事。難保外界不會有傳聞說是劉冕和馬敬臣派人下地手。

    二人留在神都足不出戶在層層地監視之下。便沒那個作案地空間了這是最常規地、符合大眾地邏輯。雖然這種邏輯顯得非常幼稚。但有時候只要你違反了它。就會有更幼稚地流言蜚語撲面而來。而這種幼稚到掉渣地流言蜚語在經過成千上百人傳遞之後。就會變得像鐵板釘釘地事實一樣確鑿。

    劉冕在官場混了這幾年。深深瞭解官場與百姓地這種幼稚。聰明人其實不可怕。可怕地一大批比較傻地人被某些聰明人牽著鼻子成了大軍團。再進行憤青似地幼稚攻擊。而這種攻擊往往又是致命地。

    現在打架事件在外面傳得這麼凶。難說沒有一些別有用心地人在暗中鼓動推波助瀾。會是誰?難說。有可能是武三思等人。也有可能是受過薛懷義迫害欺負敢怒不敢言地一些人。也有可能是劉冕身邊地親近之人。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讓劉冕與薛懷義PK一場。不知道是多少人地願望。

    劉冕學乖了。再也不會像以前那麼傻。被誰拿著當槍使。也不會像個愣頭青一樣衝鋒陷陣殺在最前線為別人賣命了。用他自己地話說。君子趨吉避凶無可厚非。犯得著為了別人地利益當炮灰麼?

    因此,躲在家裡的劉冕,臉上時常泛起一絲讓馬敬臣讀不懂地意味深長的微笑。這微笑之中,有冷峻、有得意,也有智珠在握的自信和冷酷絕決的殺氣。

    劉冕經常對著鏡子審視自己。耳邊會經常迴響劉仁軌當年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其中記得最清楚、時常掛在心坎的一句是:不懂政治的將軍,不是好將

    現在劉冕想給這句話補充一句:不腹黑的政客。不是好政客。

    不管他在大眾面前表現得如何光輝,越成功越形象高大的政客,越腹黑。

    劉冕也經常對著鏡子問自己:「劉冕,你入門了麼?及格了麼?」

    他自己也清楚。在經歷了無數生死波折重大變故之後,自己現在比起一般俗吏來,已經可算是骨灰級地前輩選手。但是比起那個高高在上的女皇來……恐怕還稚嫩得緊。和誰PK贏了多少場,都沒有任何值得炫耀的。劉冕知道自己最終的、最大的對手終究是武則天。和她PK,只要輸一場,結局就是死亡。

    因此。只要是涉及到武則天的事情,劉冕就會變得分外的小心謹慎思之再三。

    伴君如伴虎,便是此理。在皇帝身邊辦事,同時也是在與皇帝博弈。你做對了一萬件事情,只要做錯一件,結局便是悲慘。

    劉冕現在越來越佩服劉仁軌了。史上有多少人,能像他這樣名利雙收一生平穩沒有大起大落而且得到善終呢?他的大智若愚和火眼金睛,都是立於不敗的絕世法寶。

    這樣地法寶,可不是人人都能擁有地。

    政治。真是一門藝術。而武則天與劉仁軌。顯然就是最出色的藝術家。只是他們二人飾演地角色不同罷了。

    又過了兩天,一切照舊。馬敬臣有些沉不住氣了。

    「天官。要不我們回西京吧?」

    「要不出去走走?你也去找李昭德、黑齒常之他們聊聊啊?」

    「再不……讓我去辭官吧?或許這樣一切都風平浪靜了?」

    對於這若干提議與請求,劉冕一概只作最簡短的回答:「不。」

    憋得馬敬臣直喊蛋疼了。

    就這樣,二人在神都郡主府裡一住就是七天。足不出戶,也沒有接待半個訪客。

    終於,在經過了一系列的醞釀與沉積之後,時局爆發了。

    這一天醒來,府裡負責外出採辦的下人,一驚一乍的來向劉冕匯報:「晉國公……出大事了!」

    「何事?」

    「薛懷義死啦!」

    劉冕抬了一下眉毛。揚手:「知道了。你退下。」

    馬上喚來了馬敬臣。

    「薛懷義死了。」劉冕一邊喝著茶一邊宛如閒聊般告訴了他這個消息。

    馬敬臣愕然愣住,嘴巴張得老大能生吞一個煮熟的雞蛋。

    「你怎麼了?」劉冕反而驚訝的問他。

    「沒、沒什麼。」馬敬臣嚥了一口唾沫,「怎麼死的?」

    「城外洛水攜美遊湖,醉酒落水淹死的。半夜。」劉冕淡然說道,「死於意外。屍體已經撈上來了,就在今早。現在滿城皆知。」

    「意外?」馬敬臣的嘴巴已經能吞下一個拳頭了。「真地是意外?」

    劉冕咄的冷笑一聲:「那難不成是你幹的?」

    「當然不是!」

    「我也沒幹。」劉冕攤開雙手作無辜狀,「的確是意外。我也是剛聽到消息。」

    馬敬臣再嚥一口唾沫:「真的……是意外?」

    劉冕搖了一搖頭苦笑:「不是你幹的也不是我干地,那對於我們來說就是意外。你說呢?關我們屁事!我們難道有做賊心虛的理由嗎?」

    「不,沒有。」馬敬臣左右感覺不舒坦,一臉苦色道,「可是……現在這風頭上,人人都會懷疑是我們幹的!」

    「放心,不會的。」劉冕淡然的微笑,「而且實際上我們也的確沒有干。隨便旁人如何揣測如何調查,的確不關我們的事情。」

    「那好吧,說得也是。」馬敬臣很不踏實的點著頭。眨巴了幾下眼睛突然轉過來盯著劉冕,「天官,真地不是你幹的?」

    「不是。」劉冕也很認真的回答了他一聲。馬敬臣終於是相信了劉冕地話,輕吁一口氣點頭:「那就好……那我們現在可以回西京了吧?」

    「當然不行。」劉冕笑道,「現在走,不是告訴所有人我們畏罪潛逃嗎?繼續窩在府裡像以前一樣安靜的過日子。直到朝廷派人來催我們離開神都去西京赴任。」

    「好吧,聽你的。」馬敬臣轉念一想,愕然道,「不對呀。我可是來神都請辭歸田的?!」

    「你要是不怕落個嫌疑犯的罪名,就請辭吧。」劉冕壞笑道,「勸你還是委屈自己幹兩年再說。等風頭過了再提起請辭歸田的事情。」

    「哎,好吧……我又被你算計了!」馬敬臣很是忿忿的瞪劉冕,劉冕只作視而不見滿懷成就感的竊笑。

    薛懷義死了。神都再度震動。這下朝廷也終於有了動靜了。畢竟死的是一個三品大將軍、國公爺,而且是皇帝地幕後情人,誰不震驚?

    皇帝下令,宰相合議,讓大理寺御史台強力調查薛懷義的死因。為了以示公允。武則天甚至將擅長查案的西京留守狄仁傑臨時調到了神都來,接手盤查此案。

    需要接受調查的人很多。除了薛懷義身邊的那些打手和尚、美人船戶,還包括處於流言之中的劉冕與馬敬臣。

    這一天,郡主府的大門終於是被叫開了。因為來人是負責查案的侍御史、宰相狄仁傑。

    「狄公,請公事公辦吧。我與馬敬臣隨你到御史台走一趟。」劉冕見到狄仁傑,沒有寒暄客套,面帶微笑開門見山道,「請!」

    狄仁傑眼神如同秋刀,一眼就瞧出了劉冕底氣十足淡定從容。於是微然一笑:「謝晉國公成全。本閣也是奉旨辦事。多有得罪。晉國公,馬將軍。請吧!」

    二人被御史台的公人請出了郡主府,坐上馬車往皇城而去。滿街上地百姓圍成了一團好不熱鬧。

    馬敬臣掠起車窗來朝外面瞟了一眼,有點擔憂的道:「千軍萬馬也未嘗怕了,今日為何有點膽戰心驚?這御史台豈是人進的地方?呸,真是晦氣!」

    劉冕挺直了腿坐在車上,晃著腳尖悠然道:「為官不進御史台,便稱好漢也枉然。馬老大,小弟我可是四進御史台的常客了。每進去一次,出來必然輝煌騰達好運連連。那地方,其實是塊福地。」

    馬敬臣哭笑不得的直撇嘴:「也只有你劉天官敢這說麼說了。進了御史台能豎著出來的人可是屈指可數。你看這外面多大的陣勢,百姓們全在圍觀,敢情把把我們當作是殺人罪犯了!」

    「那好。陣勢越大就越好。」劉冕呵呵笑道,「到時候我們從御史台出來的時候,就會有越多人知道我們與此案無關,是清白的。」

    「哎,我就信你好了。」馬敬臣低聲嘟嚷道,「好在是狄仁傑主審……」

    「就算是來俊臣主審又有何妨?」劉冕衝著馬敬臣戲謔地揚了一下眉毛,然後哈哈地大笑起來。

    馬敬臣無言以對,只是暗暗撇嘴道:「看來都是做樣子的,苦了我這個跟班地跟著你受罪,膽戰心驚……」

    到了御史台了。

    狄仁傑將劉冕與馬敬臣請到了正堂,並沒有擺出一副審犯人的架式來陞官問案,而是三人分賓主而坐,還沏上了茶水。只不過旁邊有主薄司記與史官旁聽。

    「本閣說了,請二位來主要是調查,而不是訓問查案。」狄仁傑的開場白說得很清楚,「事關梁國公薛懷義溺水而亡一案。」

    馬敬臣情急嘴快道:「狄公,這事真不關我和天官事。我是和薛懷義有點過節,可那是誤會,我也沒打算跟他怎麼計較。這些日子以來我和天官都在家裡享清福呢,大門都沒出過。」狄仁傑轉頭問劉冕:「請問晉國公,馬將軍是否屬實。」

    「屬實。」劉冕淡然微笑,「府上上下所有人等和幾家鶯苑的藝伎都可作證。我們從來沒有離開家半步,在見到狄公以前也沒有接待任何一名外來客人。」

    旁邊的主薄人等飛快的拿筆記下了三人所說的每一句話。

    狄仁傑又例行問了劉冕幾個問題,劉冕一概對答如流,全部記錄在案。

    「二位請回吧。」不到半個時辰,狄仁傑就起身對劉冕與馬敬臣拱手施禮,「多有得罪,還請海涵。」

    「好說。狄公辛苦了,這是我們應該的。」劉冕對著狄仁傑點頭微笑,便與馬敬臣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

    「馬老大,今天我們步行回家,不妨再去北市逛逛。」劉冕邊走邊對馬敬臣道,「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有驚無險風平浪靜,皆大歡喜。從此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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