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 第七部 第四十二章 秘密(下)
    睿智若秦儀,也想不通為什麼詭八尺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

    那一直在旁邊的錦袍人更是大吃一驚,看向詭八尺的眼神中充滿憤怒的烈焰。

    秦儀眼中精光閃現:「你知道他是誰?」

    詭八尺嘿嘿一笑:「本來不知道,不過現在知道了。」

    「說。」

    「崖驚岸。」

    詭八尺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這個名字,艙房中的空氣頓時凝固。

    崖驚岸,正是無雙的那個堂兄弟,前涯國太子。

    前流亡太子怎麼會和草原帝國走到了一起?這實在是個令人瞠目的問題,若傳到大陸上去,必引發天下震動,只是這刻,秦儀看詭八尺的眼神卻有著分外的驚喜。他一直看到的,都是詭八尺在想盡辦法打探自己的身份來歷,卻萬萬沒想到,在這時間裡,詭八尺竟同時將崖驚岸的身份也查了個清楚,只是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思考良久。

    秦儀點了點頭:「好小子,我想了半天也沒看出來他是怎麼露的底,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詭八尺得意地笑了起來,他終究還是少年心性,這刻準確猜出崖驚岸的身份,自然有些得意洋洋,大聲道:「這個傢伙露出的問題太多了。首先就是他不該用那種眼神看我。他看我時就像看仇人一樣,眼睛瞪得鼓鼓的,跟條魚似的,讓我覺得奇怪,我就想這個人可能和我天風帝國有什麼過節。而且這艘船明顯是兩批人在負責,一批是草原帝國的勇士,一批則是這個傢伙的手下,兩幫人的生活習性有很大不同,而最大的不同就是,這個人的手下在行舟操船方面非常熟稔,顯然是老於海上生涯。他們不吃手抓飯菜,對海魚鍾愛,而且口音與西蚩人差異極大。雖然你不讓他們理我,可他們行船時總要喊話,總能讓人聽出不同。我當時就懷疑,這批人是不是本身就是涯國人?大國師想要得到圖紙,沒有涯國人內部的幫助,恐怕是做不來的。尤其是你這次出手,明顯看得出來,對各地防衛力量,甚至包括天一樓中的情況都早有準備,且精準無誤。」

    秦儀讚賞道:「說得沒錯,沒有涯國內部人的幫忙,老夫要想獨闖海天宮,可以說千難萬難。崖驚岸是前涯國太子,他對崇洋島的沿海防禦佈置,以及海天宮內部的情況,均極熟悉,因此老夫才可順利潛入。天一樓內機關重重,藏圖紙的地方更是格外隱秘,若沒有崖太子的指點,要想在短時間內找到圖紙,幾乎是不可能的。你能憑借這點猜到這批人是涯人,到也不錯,可僅憑此就猜到崖驚岸的身份,還是不足。」

    「那就只能怪他太子習氣太重了。明明看到您老人家怕得要死,卻偏偏還甩不脫以往的舊習氣。我詭八尺好歹也去過天風,驚虹,聖威爾多處王宮貴地,那些大人物走起路的氣派與常人自是有所不同的,頤指氣使之處,非常人可比。這小子在您那裡受了氣,回去就找手下人撒野出氣,別人還連怨言都沒一句,彷彿天經地義。所以我一眼看到他,就知道此人必曾是大人物,只是如今顯得有些落魄罷了,但骨子裡卻依然是那高高在上自以為是卻又偏偏沒什麼能耐的傢伙。」

    「哈哈哈哈,說得好!」秦儀拍手大笑。

    詭八尺完全無視身旁崖驚岸的怒容,笑嘻嘻繼續道:「此外還有一點,就是這艘船本身了。儘管此船外表看上去和涯國鐵甲艦差不多,但它並不真正是涯國鐵甲艦。外面塗抹的是黑色油彩,顯然是用來欺騙涯人的,此船其實是一艘沖鬥艦。大國師不要忘了,我可是曾經和你有同樣的目的,也想得到涯國的海船製造技術呢,說起來你能輕鬆得到圖紙,也有我一份功勞。要不是我指使熊族武士在鎮海門鬧事,您雖神功蓋世,可要想輕易進入天一樓卻也不容易。」

    「原來如此,我在海天宮尋找機會多日,一直不得而入,沒想到卻蒙你幫了一個大忙。」

    「這些日子來,我在涯國一直研究涯國各式戰船。沖鬥艦是涯國常規艦,鐵甲艦即由其改裝而來,論年代,比鐵甲艦古老許多,在戰鬥力方面或許有所不如,但在速度上卻比涯國大多數海艦強。崖無雙執掌涯國之後,銳意革新,戰船製造不再以速度見長的逐浪艦和沖鬥艦為主,而是以鐵甲艦和炮艦為主,以增加海上攻堅力量。在以前,這種行為毫無疑問會引發麥加的不滿,可是這兩年局勢大變,麥加人自顧不暇,涯國趁勢壯大自己,也是極正常的。大國師你不就是早知道我姬姐姐在涯國,才猜到了我的身份嗎?而我就是根據這艘船,肯定了這個人,就是當初無雙哥哥發動政變推翻其叔後,唯一一個逃出涯國的餘孽崖驚岸。因為只有他才明白沖鬥艦與鐵甲艦的外型差異,從而可以通過偽裝將其弄得像鐵甲艦一般,以混入崇洋島海域。而且他目前能得到的,怕也只有沖鬥艦。若是換成是涯國內部官員出賣國家機密,怎麼說也該弄來一艘真正的本國戰船供大國師使用才是。何況……此船名為復仇號,唉,簡直是在臉上掛著招牌說我是崖驚岸嘛。」

    「混帳!你才是餘孽!崖無雙殺害我父,我替父報仇,有什麼不對?」錦袍人崖驚岸怒吼道:「天風帝國擅自干涉我涯國內政,淺水清居心叵測,你們全都不得好死!」

    詭八尺立刻反問:「這就是你為什麼那麼恨我的原因對嗎?」愛屋可以及烏,恨屋更是如此。崖驚岸的流亡生涯,因無雙而起,可要是沒天風帝國暗中幫助,只怕也難成功。他若是不恨淺水清,不恨天風人,那才叫奇怪了。如果不是秦儀命令,不許人傷害詭八尺,只怕在得知他的身份後,崖驚岸早令人將詭八尺活活折磨死了。

    秦儀對詭八尺另眼相看,一半固然是因為他是淺水清的徒弟,此子價值極高,另一半卻也是因為愛才,小東西機靈鬼變,聰明伶俐,且勇氣過人,身體素質極佳,令老頭非常喜歡。他在草原帝國的名望比起格龍特那是差得太遠,可是地位卻絲毫不輸於格龍特,只是一向韜光養晦,從不讓外人知曉,崖驚岸卻是知道他的來歷的。他的命令,崖驚岸不敢不從,不能不從。

    然而自眼看到詭八尺的時候,他就克制不住心中的仇恨,那股怒火如此強烈,以至於詭八尺想不察覺都困難。秦儀給了他一天時間玩遊戲,讓他查自己的來歷,但誰也沒想到,詭八尺真正在意的,其實卻是崖驚岸的身份。他必須知道崖驚岸是什麼人,為什麼如此痛恨自己。因此在知道秦儀是草原帝國的國師之後,他迅速想到此人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涯國流亡太子崖驚岸。

    世人總喜歡複製他人的成功經歷,因為這是一條已經被證實過的,可以走通的道路。

    崖無雙是借助天風人的力量上位的,那麼崖驚岸要想成功復國,唯一能借助的就只有草原人。

    只是草原人的胃口可比天風人大多了,他們提出的個條件,就是要獲得涯國人的龍船設計圖。

    在未來,草原人打下整片大陸後,自然可以憑借強大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勢幫助崖驚岸復國,但涯國人要想從此逍遙海外,只怕再無可能。很有可能涯國到最後也會變成西蚩帝國的一部分,可是對崖驚岸來說,他已經沒得選擇。就算涯國被草原帝國吞併,要想有人管理這片土地,終究是需要涯國人自己的。崖驚岸有正統崖門血統,又為西蚩人立下大功,未來掌管此地可說天經地義。因此崖驚驚岸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好的結果,是自己復位成功,再差的結果,也不過是如驚虹梁錦一般,先做個傀儡君主,最後再為人吞併,總可以享上幾年福,也好過這流亡生涯。

    由此可見,人性自私,在哪都是一樣的。只要能讓自己重回榮華富貴,死後為千夫所指又如何?

    這一刻,詭八尺提出的要求就是,立刻讓崖驚岸滾蛋。事實上他的這個要求就是在提醒秦儀,崖驚岸很可能會因為仇恨怒火蒙蔽理智,在以後尋找時機暗殺詭八尺。秦儀答應不答應這個要求都不重要,只要他還想用詭八尺向淺水清換東西,就不可能再允許崖驚岸向自己下手。

    果然,這刻秦儀道:「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崖太子和我帝國有同盟協議,且將來於我有大用。不過我可以保證,你不會有任何危險。崖驚岸,你給我聽清楚了,在我和淺水清完成交易之前,他要是有任何閃失,老夫惟你是問。實話告訴你,這次的圖紙,是老夫需要,而不是帝國需要。西蚩帝國要想對付區區涯國,就算沒有三桅龍船,也照樣能平了它。而淺水清身上的東西,對老夫卻是至關重要的。你若是敢起花樣,老夫絕對宰了你。哼,天下可不是只有你懂海戰之術!」

    崖驚岸哆嗦著身體,勉強答應了一句:身離開艙房時,看詭八尺的眼神,怨毒之意更盛。

    詭八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自語道:「這樣也好,省了個條件,下次再用。」……

    惡浪河,亂雲渡。

    這裡是惡浪河一帶最為風平浪靜的河段,由於惡浪河流經此地時,河面陡然拓寬,水勢減緩,因此最適於用作搶灘登陸的地點。

    這是一段寬近百米的河面,長約1公里。多少年來,天風麥加兩國彼此爭奪,撕殺,捍衛的,就是亂雲渡這段河面的控制權。這裡的血水曾經一度可以染紅整片大地,使得整個惡浪河下游變成一片猩紅,這裡也是無數戰國良將,英雄死士成名立萬的風水寶地。

    但今天,它也是斷絕麥加軍歸路的葬魂之地。

    兩岸將士如今憑河眺望,殺氣直衝雲霄。

    亂雲渡以北,是淺水清領著驚虹大軍沿河佈防,一切完全按照最正統的正規防禦措施進行。用於攻擊的有投石機集群,大量的臨時箭塔,各種發射強力箭矢的強弩機,以及黑油沿岸擺放。用於防禦的就更多了,水裡有防快速戰船衝擊性靠岸的木柵欄,鐵索,河灘上有拒馬,鐵蒺藜,翻板陷坑,岸上有大量的柴垛,鋪以防火牛皮,可以用來遮擋流箭,必要時可以拋擲,配以黑油點起大火。

    在後方還有大量的甲車,這種甲車比當初淺水清在藍草坡用過的更高,更大,也更為牢固,用於中路防禦。一旦敵人突破水面,灘涂和河岸三重防禦線,那麼迎接他們的就是第四種甲城防線。

    在甲車之後以及兩側,是大量的騎兵嚴陣以待,他們是第五道防線,一旦敵人衝過前四道防線,他們就會用自己犀利的進攻將敵人重新趕回水中。

    一連五道防禦線,道道凶險,條條惡毒,每衝過一道,都要付出大量的生命為代價。

    而在亂雲渡的南邊,則是麥加軍熙熙攘攘,如搬家的螞蟻開始準備著最後的強攻。

    為了盡快渡過惡浪河,麥加軍將他們所有的舟船都動員起來。

    快艇,堅船,還有大量的士兵,是麥加軍最大的屏障。衝鋒艇用於快速接近河岸,將自己的士兵在最短時間內送入近戰層面,衝撞艇用來破除河面防禦,掃清水面障礙,大型運輸艇用來輸送大量士兵,大型河艦同樣可以擔負輸送士兵的任務,但它們更重要的責任是通過水面移動打擊,壓制敵軍的遠程作戰,更好的掩護己方士兵。

    兩岸的軍隊都在做著戰前最後的準備,有所不同的是:

    驚虹軍更加冷靜,沉著,他們騎手步卒,分列左右。重鎧輕裝,各佔一半。長矛劍盾,前後相接。他們的任務是等待,是以守為攻。冷靜是他們的性格,殺戮是他們的責任,他們冷酷如冰。

    而麥加軍士兵則瘋狂咆哮,狂舞刀劍。陣形在搶灘戰爭中以無意義,惟有不怕死的犧牲精神和士兵們的戰鬥素質起決定性作用。各路麥加軍基層指揮官前後奔跑,大聲呼喊,激勵士氣,承諾重賞,做最後的戰前動員,引發戰士們的洶湧動志。瘋狂是他們的憑仗,士氣是他們的武器,他們熱血如火。

    這是一場冰與火的較量,一邊是堅冰防禦,一邊是烈火進攻,到底是堅冰澆熄火焰,還是火焰融化堅冰,還需要看最後的結果。

    徹天的號角響起,大批的麥加士兵開始登船。

    河面上波濤洶湧,數以百計的內河水艦滿載著戰士呼嘯著衝向對岸,兩岸的箭雨開始狂飆,投石機怒吼出大地雄威,將士們狂呼吶喊,將血性與殺性一展無餘。

    戰爭伊始,就盡現慘烈。大批的火箭射向戰船,引燃風帆,擊中敵兵,無數士兵哀號著落入水面。咆哮的投石機集群攻擊,使天空中彷彿下起了巨大的石雹雨,雨點般砸落在艦船上。

    一艘艘戰艦被砸沉入河,一艘艘河船被引燃起火,水戰的殘酷性在這裡盡現無餘每一艘戰船,就是一個獨立的堡壘。戰船被毀,士兵逃生的可能性百不存一。

    麥加軍戰艦毫不示弱的還以顏色,他們的艦載投石機雖然威力不及陸基投石機,但勝在有一定的移動躲避能力。呼嘯的石雨同樣瘋狂地砸向對岸,一團團血花在岸上灑開,激盪起沖天血霧。

    水面上是戰船狂衝,船槳擊打水面,濺起的浪花形成一片巨大水霧,水中則是落水的士兵大聲呼救,但結局不是被急流沖走,就是被射死於水中。

    河岸上是最初的嚴密陣型被漸漸打亂,就像是一塊原本飽滿完整的豆腐塊,正在被捅成滿是窟窿的蜂窩煤。

    不過形勢上,很明顯是驚虹軍佔據了絕對優勢。在這段河面上,麥加軍集中有差不多三百艘戰船,將諾大的惡浪河擠得滿滿當當,如下餃子般盡現水面。戰艦的移動能力大大受到影響,在遠程打擊的威力上,頓處下風。雙方都是瞄準對方的區域就展開轟擊,誰也不需要特別瞄準,反正人這麼多,船這麼多,只要進行猛烈的轟砸,就總能砸中對方。剩下的就看天意。

    強衝的艦船受到驚虹軍的重點打擊,一些已經接近河灘的士兵則被投矛手,擲斧兵重點照顧。好不容易衝上河灘,卻發現身邊剩下的戰友已經寥寥無幾,在河灘防禦士兵的一輪進攻下,就須臾不剩。

    然而麥加軍的進攻依然源源不斷,從最處的無人上岸,到寥寥數人,數十人,數百人,隨著驚虹軍打擊勢力的一定減弱,他們登岸的人已經越來越多。

    在亂雲灘的最中央,一支麥加的工程兵部隊正在冒著箭雨淋澆跳進惡浪河,他們用繩索將自己捆綁在一起,然後將大批民用小船用鐵鏈捆綁在一起,用木板平鋪齊上,組工浮橋。

    在河面的兩側,還有一些擅於水性的水軍口銜鋼刀,試圖赤膊泅渡,衝上對岸擊潰阻擊的驚虹軍。

    這是麥加軍最後的瘋狂進攻,麥加人在亂雲渡一帶集中了十萬兵力,試圖強衝亂雲渡。只要打開淺水清的道防線,將人工浮橋建立起來,就可以通過河艦和浮橋源源不斷地將自己的士兵運送過河。損失固然會很大,但是只要能夠回到麥加,他們就還有保住國家的希望。

    六十萬大軍的瘋狂反撲,其動量是驚人的,除亂雲渡之外,麥加軍還分別在兩個渡口再度集結十萬兵力,總計二十萬人強衝惡浪河。

    亂雲渡,風擺澗以及月亮灣,三處渡口同時發動大規模搶渡,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敵人的身影,張開得洋洋灑灑,鋪天蓋地……

    輕輕放下千里眼,淺水清道:「雲帥的部隊已經趕到了,前頭部隊正在於麥加軍作戰。若我預料不差,最多兩到三個時辰,天風帝國四十萬大軍差不多就能全面趕到。這已經是麥加最後的戰爭了。」

    儘管水面上殺得天昏地暗,血腥沖天,淺水清的心神卻全然不在此處,而在那對岸之後。

    麥加軍後方升起的迢迢塵煙,瞞不過淺水清銳利的眼睛,從塵煙範圍及濃密程度看得出來,天風帝國的先頭部隊不少於三萬人,且多是騎兵,戰鬥打得相當激烈,應當是雪風軍團手下的精銳騎兵。可惜戰場太大,距離太遠,就是用千里眼也看不清更進一步的狀況。

    冷兵器戰爭就是如此,很多時候你只能憑借有限的線索去揣測無限的可能,這是最為考驗作戰將官指揮才能的一點。

    麥加軍之所以此刻發動如此瘋狂的搶攻,更證實了淺水清的猜測。

    離楚望著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河面道:「可惜了,他們是一群真正的戰士。」

    淺水清淡淡道:「亡國滅家之際,總有英雄豪傑紛紛湧現。然而勇士卻只能成為勝利者的註腳而存在。」

    麥加軍此刻的搶灘作戰,是典型的自殺式攻擊。他們不惜以自己的身軀和性命來吸引驚虹軍的箭雨,清掃障礙,也要為後方大軍登陸打開一個缺口。這種自殺式攻擊所需要付出的犧牲巨大,損失的往往是最精英最勇敢的戰士,但效果也極明顯。

    沒過多久,一名士兵匆匆回報:「報大將軍,我方水面防禦被對方清除出一片八十米的空白區,麥加軍的快艇正在向此處湧進,已有十餘艘船上士兵衝上河岸。」

    「我看得見。」淺水清冷冷道:「去告訴方慶將軍,既然我已經把守住惡浪河的重任交給了他,他就不必再事事向我請示。我相信他能做到的。」

    「是!」

    自從方慶被淺水清次委以重任卻丟失了天羅水寨,導致淺水清在千谷城一戰失去先機,苦戰得勝卻損失慘重後,他就一直自責不已。

    但是淺水清卻沒有因此而責難他。

    儘管方慶輸了一仗,淺水清卻很明白,這天下本就沒有永勝不敗的將軍。他自己都曾有過進駐大梁城不到兩天就被易星寒趕出去的經歷,有過辛苦綢繆的奇襲寒風關大計盡化烏有的挫折。很多時候人們的失敗,不僅僅因為自己的無能,也因為對手的強悍。塔蘭不是方慶所能對付的,不能因為那一次的失敗就否定方慶的水戰能力。

    因此在這刻,即使麥加軍已經開始衝上河灘,他依然選擇相信方慶,相信他能解決所有問題。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問題出來了。

    問題不是出在河灘上,而是出在那個他原本沒有想到的浮橋上。

    一座由麥加軍拚死駕設的人工浮橋,正在向著對岸緩慢前伸。不停地有士兵在架設浮橋的過程中倒下,但隨後就有士兵補充上去。他們用生命和鮮血,將這座人工浮橋一點一點,卻堅定不移地向著對岸延伸,眼看著竟已過半,架設到了河中央。

    已經衝上河灘的麥加兵,並不急於進攻河岸,而是頑強地在河灘上建立起防禦措施。與此同時,一批士兵竟開始了反向的浮橋架設,試圖以最快速度將浮橋對接。

    離楚大急:「方慶在搞什麼?他把投石機和箭手的主要目標集中在水面和戰船上,對那座浮橋卻不聞不問。媽的,再這樣下去,麥加軍的浮橋就要成功了。難道說這傢伙還想讓麥加軍成功衝上來不成?對面可是有六十萬大軍呢,就算他們這十萬人全死光了,只要能把浮橋保住,麥加軍都有希望衝破我軍防線。到時候倒霉的就是我們了。」

    淺水清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那可未必。方慶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他既然如此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我這就去問他!」

    「不!」淺水清搖了搖頭:「我不想讓他們以為我不信任他們。一座浮橋而已,它成不了麥加人的救命稻草,卻可能成為它們的致命絞索……」

    「淺將軍,你的意思是?」

    淺水清微笑著說:「我對水戰的理解,依然有些局限性。如今看來,是方慶給我上了一課。嘿嘿,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好小子,果然夠狠,果然有一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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