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明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無功 定罪 送人頭(求月票,還是九千字)
    京師中傳的沸沸揚揚,說是韃子大軍已經在河間府全軍覆沒,各個衙門和豪族都是派出了查探消息的使者。

    過年送年貨禮品的使者當真是不少,在河間府那邊過來的也有一部分,這些隊伍經過京師外圍沿途,逐漸的把這個消息散佈了出去。但是大家都是瞞著崇禎皇帝,這事情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在沒有確定之前,誰也不敢把這個事情說給皇帝聽。

    從剛開始知道消息的懵懂,京師軍民的胡亂猜測,一天左右的時間,京師上下的民眾就已經是反應了過來。

    這天子腳下的百姓和其餘地方的有些不同,那可是全天下的賦稅糧草供養,全天下的精英人士聚集其中,連帶著京城裡的百姓也都是頭腦靈活,見多識廣,所以這反應了過來的京師萬民就開始了狂歡。

    鞭炮齊鳴,縱情暢飲,張燈結綵,把過年要用的這些慶祝手段,提前的用了出來,本來韃子大軍就在北直隸內縱橫,京師從上到下根本沒有什麼過年的心情,這一刻,壓抑了許久的感情終於是爆發了出來。

    城內城外歡聲笑語,就算是屯駐在京師周圍的各路勤王兵馬,現在也都是狂喜異常,到底不用自己去和那如狼似虎的韃子大軍拚命,又可以太平一段時間,如何不狂喜慶祝。

    京師之中的狂歡喧鬧,聲音不可避免的傳進了紫禁城之中,還有那些在外面採買和皇宮外打交道的太監宮女,他們也是早早的得到了消息。

    關外的滿清韃虜,是一隻無時無刻都在窺伺著大明的食人猛獸,大明這麼多年的失敗,等於是拿這支猛獸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是看這猛獸不斷的壯大成長,大明的居民,特別是北直隸。特別是京師地居民,對這個感觸尤其的強烈,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一種隱隱的絕望,那就是早晚有那麼一天,那食人的猛獸成長到一定的程度,就會把大明連皮帶骨頭地吞下。

    不光是市井百姓這麼想。朝廷百官也是這麼想,就連皇城內的太監和宮女也是這麼想,河間府的這一場勝利,嚴格的分析,殲滅掉的僅僅是韃虜的一支部隊,對於關外的滿清來說,還並沒有傷及根本。

    但這一勝,卻把每個人心中藏著的那些絕望一掃而空,這或許不是決定性的勝利。但卻代表大明對滿清不再是束手無策,而是有了針對地辦法,有了能獵殺這猛獸的英雄獵人。在北直隸京師不再會每年秋冬季節都是提心吊膽的想著。韃虜地大軍會不會入關,入關之後又是提心吊膽的想著,韃虜的大軍會不會來攻打這個京師城池。

    當年明成祖朱棣把都城遷往如今的京師,想法就是天子守藩籬,就算是後代子孫為了自己的安危,也會傾盡全國之力對抗邊患。

    估計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到了如今會變成這個樣子。天子守藩籬這件事情是不必提了。完全是把國家中樞置於險地。一出事就是各處去救援京師。反倒是耽誤了正常地兵力調撥和分配。

    這樣地大喜事。就連皇宮內地宮女和太監都是喜悅無比。有沒有管事地人說過什麼明令禁止地話。結果這喜慶地氣氛。逐漸是在內宮之中也蔓延開來。

    臘月二十三那天。是送灶神地日子。也算是個不大不小地節慶。不過按照崇禎皇帝勤勉地作風。這一日地一切還是不能停地。朝會也是依舊。

    崇禎皇帝人雖然偏執和神經質。但卻不是傻子。他也能感覺到身邊環境地不對。和宮內太監宮女。明顯不同地神情表現。

    「諸位愛卿。大敵在外。京師各處卻有這般地喜氣。到底是為何啊!」

    朝會兩班地文武大臣們彼此對視。都知道這個原因。但誰也不敢先說出來了。前些日子。大家估計韃虜兵馬進入山東地時候。皇帝那種輕鬆地神色。眾人也都是看在眼中。誰也不是傻子。大家都明白怎麼回事。

    現在事情出現了這樣的反覆,誰也不願意先說出來去觸碰皇帝的霉頭。

    崇禎皇帝明明是被輿論和心腹大臣玩弄於股掌之間,可他偏偏以為自己無事不知,無事不明,最恨的就是別人隱瞞他。

    看見朝臣這樣唯唯諾諾的神色,和又變得安靜無比的朝堂,崇禎心中地火氣騰地一下子就冒了上來,站在他邊上地王承恩偷眼瞧過去,發現皇帝的臉色又是變得潮紅,在御座邊上地他也能聽到崇禎逐漸變粗的呼吸聲音,大太監王承恩知道,這位勤勉聖明的天子又要發火了。

    王承恩能發現,下面的朝臣們自然也能看得明白,可大家仍然不願意起頭說話,槍打出頭鳥的俗語,大家還都是明白的,這種事還是縮一點的好。

    「眾位愛卿為什麼不說話了,朕聽後宮的小宦官說,眼下京城內外都在沸沸揚揚的傳聞,說是岳王顯聖,率領天兵天將把韃虜大軍全殲在河間府?」

    說著說著,崇禎皇帝的嘴角居然還掛上了一絲笑意,但諸位大臣的態度卻更加的恭謹,誰都知道,這可是皇帝要發作的先兆,這笑意果然只是在崇禎皇帝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馬上整個人的臉色都是陰沉了下來,開口冷笑著說道:

    「不都是說,山東一個總兵把那韃子大軍全殲,好大的勝利,而且還是臘月初的事情,二十多天,這等大事,朕今天才知道,而且還是在後宮之中,聽一名勞役的宮女所說,各位,你們執掌的那些衙門到底是幹什麼用的,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若說這天子之怒,這麼冷冷的質問,的確是讓人驚懼,可在朝堂上的這些大臣們,都是在官場上打混了多少年的老油條,怎麼會被這崇禎皇帝嚇到,眾人還都是在那裡保持沉默,沒有人出聲。

    每次這種滾刀肉不出聲的態度,都讓崇禎皇帝暴怒。但卻是無可奈何,這次也不例外,崇禎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書案,猛地站起:

    「要你們還有什麼用,河間府和山東的情況到底如何,就沒有人給朕一個答覆嗎?……廢物。廢物,朕要把你們全部革職。」

    全部革職,這樣地重話崇禎皇帝可是第一次說,說明他的憤怒已經是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邊上的王承恩久在跟前伺候,自然明白其中的分寸,看了看下面唯唯諾諾的眾位大臣,不少和他親厚地都在那裡用眼神懇求。

    王承恩心裡暗罵了一聲,心中琢磨了下。卻繞到崇禎皇帝的御案之前,恭恭敬敬的跪下,尖著嗓子開口說道:

    「陛下。京師周圍各路兵馬嚴防死守,務求完全,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守得如同金湯鐵桶一般,這外面的消息,自然是慢了不少,這說明各路兵馬忠心用事,各位大人想必也不是有心的瞞報。」

    這番話倒是油滑。替下面的眾人開托,下面的諸位大臣一聽紛紛就坡下驢,跪下在那裡誠懇地說道:

    「陛下,臣等知道消息並不比陛下早太多,臣等已經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加急快馬,想必現在就應該有回信了!」

    按說這話給雙方下台階都留下了足夠的餘地和空間,但崇禎皇帝地怒氣更盛,直接是把書案上的東西統統掃落到了地上。站起來大聲的吼道:

    「都是你們這些飯桶和糊塗蛋,朕的大明才搞成了這般的模樣,國將不國,你們,你們都該殺……」

    這下子,就連跪在前面的王承恩都糊塗了,心想大家都是這麼說,基本把河間府的大聲消息確定了下來,怎麼皇帝還有這麼大的火氣。而且能聽出來。這火氣明顯是變大了許多,到底是為什麼。

    朝中的大臣都是戰戰兢兢地跪了下來。這次皇帝可是真的走到一個極端了,不過右都御使趙玉來卻磕了個頭說道:

    「陛下,打探消息的人雖然沒有回來,不過按照京師傳言和種種跡象,這大勝怕有九成的把握,在這裡還要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韃虜凶焰囂張,我大明有虎將痛擊之,這都是陛下的聖明,列祖列宗的護佑啊!」

    這話善禱善祝,把這大勝的功勞完全是歸在崇禎皇帝的身上,畢竟這大勝是振奮人心的好事,何必這麼大火氣,應當是論功行賞才是。

    沒想到這句話激起了崇禎皇帝更大地憤怒,他站在御案後面,身體晃了幾下,險些又摔回到龍椅上去,伸出手指著跪在前列的趙玉來,手都已經是顫抖了起來,顯然是已經氣極,說話的聲音都是尖利起來,開口怒喝道:

    「有什麼好喜的,一名總兵得勝,二十多天朕才在民間得到了消息,他眼中還有沒有朕,這奴才眼中還有沒有朝廷!!!」

    這話說完,眾人可都是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這皇帝的怒氣因何而來,諸位大臣別看處理政務國事都是糊塗,可這等事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們早就是想到了這件事情,武將跋扈又不是山東一家。

    那平賊將軍左良玉自從河南退進湖廣一地來,就連湖廣原來的官兵都有寫奏折上來訴苦的,說是湖廣地方被外軍荼毒甚慘,民間怨聲載道,已有人言,與其如此,還不如流賊入楚,沒準還能有一番活路。

    湖廣地方上的官兵,在楚地地名聲極差,地方官多次彈劾,這次居然他們也來上奏訴苦,可見這平賊將軍左良玉和手下地兵馬到底是折騰到什麼地步,寧可迎賊,也不願意再和友軍共處一地。

    可這樣跋扈的武將,朝廷還不是下旨撫慰,並且「鼓勵」他去迎擊闖賊,那山東地兵馬不管如何還是打了勝仗的,怎麼,連一點的獎勵話語都沒有,卻讓這位自稱英明勤勉的萬歲爺如此的憤怒。

    想想也正常啊,當年陳新甲憑空弄出這麼多的整治手段,都是加在了那膠州營身上,換誰也會心中有大怨氣。

    其實這般的局面,諸位大臣的心中都是沒有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們已經自覺不自覺的把中央朝廷和山東相提並論了。若是在從前,地方上鬧出這樣地事情來,現在朝臣們商議的就是該如何把山東的這武將殺頭抄家的問題了。

    而如今卻不同,朝廷的權威已經是喪失殆盡,朝臣們已經不覺得中央朝廷有什麼了不得的威權。

    不過知道了皇帝為什麼生氣,眾人卻也知道如何應對。內閣大學士陳演和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換了一下眼神,駱養性咬咬牙,跪在那裡大聲地喊道:

    「陛下,小臣有要事稟報!!」

    今天崇禎皇帝的怒氣已經是成功的震懾了群臣,眾人都是跪在那裡靜默無聲,就怕誰再多說一句,這位萬歲爺就要喊出來:著大漢將軍拿下詔獄打著問」,正在這安靜的尷尬時候,錦衣衛都指揮使駱養性的開口讓大家鬆了一口氣。

    錦衣衛都指揮使是皇帝近臣。非心腹辛勤不能擔任,駱養性這邊咬著牙喊出有事稟報,倒是分散了崇禎皇帝的注意力。那邊駱養性偷偷抬頭看著上面,見到崇禎皇帝注意力轉過來,連忙又是低下頭,開口稟報說道:

    「陛下,小臣前日接到樁子的密報,首輔內閣大學士周延儒,督師期間,從未離開過通州一步,每日間和門生故舊飲宴作樂。虛報捷報文書,蒙騙聖上!!」

    這番話說完,朝堂上真正的寂靜下來了,崇禎皇帝抬起手,指著下面的人想要說些什麼,到最後卻吐出一口氣,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崇禎皇帝頹然地坐在了龍椅上,下面的諸位大臣在稍微安靜,馬上就是蜂擁而起。你一眼我一語的開始攻訐這周延儒地錯處,什麼毒死復社的首領張溥,到在朝堂上收受賄賂,任用私人,甚至還有勾結韃虜的罪名,都是紛紛的扣在了這位首輔的頭上。

    本以為這河間府全殲韃虜,滿城狂歡,自己卻不知道一點消息,這已經是被蒙騙的厲害。誰想到今日間卻突然間聽到當朝首輔周延儒聞所未聞的罪名。天知道還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看看下面的群臣,人人興奮莫名。爭先恐後地情景,崇禎皇帝突然覺得渾身無力,什麼也不想做,到最後只是用虛弱的聲音下旨道:

    「派錦衣衛捉拿進京,下詔獄,三司會審吧!」

    相關各個衙門連忙領旨,不過繼任者是誰眾人也能猜到是誰,眾人已經是把熱切的目光看向了內閣大學士陳演,心想等退朝之後,應該怎麼去套套近乎,扯扯關係。

    在紫禁城的西門,在那裡守衛的禁衛和小宦官正在談笑風生的閒聊,說的無非是河間府那場大快人心的大勝,卻見到幾名騎兵在官道上急速的打馬而來,紫禁城地這些禁衛和小宦官都是知道,這些騎兵都是在去河間府打探消息的,加急傳遞一天一夜足夠來回,現在看來,就是這消息傳過來了。

    人人都是興奮異常,在那裡翹首以盼,當先的那名騎士翻身下馬,衝著幾名小宦官和禁衛點點頭,喘著粗氣,卻說不出話來,一名小宦官直接是端起一碗水遞給這名騎士,那打探消息的騎兵一愣,心想這些內官什麼時候這樣客氣,不過也是乾渴之極,接過碗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下去,然後遞給身後下馬的同伴,急忙的開口說道:

    「這位公公,在下是在錦衣衛當差的,去河間府打探戰況的……「

    小宦官和禁衛們頓時是睜大了眼睛,放下了手中地活計圍了上來,熱切等待答案,那騎兵吞了口氣,用盡可能響亮清晰地聲音喝道:

    「山東兵馬在河間府全殲韃虜四萬大軍,呈現首級和獻捷的文書都已經是在路上了!」

    身後下馬地那幾個人紛紛的點頭,確認此人所說無誤,看他們身上的號衣,皇城的禁衛也是認得,這都是東廠、刑部各個衙門的差役。

    既然這麼多人確認,想必這在京中傳揚的消息並不是假的了,大勝,大明兵馬對韃虜的大勝,這名小宦官越想越是興奮,衝著身後交待了幾句。轉身朝著皇城內跑了進去,邊跑邊喊:

    「陛下大喜,陛下大喜,山東兵馬在河間府全殲韃虜四萬大軍,報捷文書已經在路上了!!」

    這紫禁城地規矩,如果有皇帝關切的大事。並且要讓群臣知曉的,一般都是口口相傳,層層通報,一刻也不要耽誤。這名小宦官這麼高興的大喊,又是如此的大喜之事,馬上就是人人都跟著喊了起來。

    「山東兵馬在河間府全殲韃虜四萬大軍……」

    「山東兵馬在河間府全殲韃虜四萬大軍……」

    隨著那小宦官在皇城內奔跑,這捷報的速度卻以比他奔跑更快傳向朝會地大殿,朝堂已經是陷入了安靜之中,眾人剛剛落井下石的把周延儒打入萬劫不復之地。正是要喘口氣休息休息的時候,這邊卻傳來了殿外的呼喊。

    大勝的消息確定了,京師徹底無憂。韃虜遭受重創,大喜,在朝臣後列的幾名年輕御史滿臉興奮的站出來,剛要說什麼,卻看見整個的大殿安靜異常,方才熱火朝天上奏皇帝的那些重臣大佬,此時都是口鼻觀心,一句話也不說。

    這些年輕地御史覺得不對,都是悄悄的又是站回了自己的位置。朝堂上地眾位大臣已經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這時候,大殿關閉的大門「吱呀」一聲,被奔跑著來報信的小宦官推開,這小宦官滿臉的喜意,他想著如果這個消息被皇帝和大臣們聽到,肯定也是驚喜異常,沒準還能得個賞賜什麼的。

    但也算他見機的快,推門進來,剛要充滿驚喜的喊什麼。卻見到殿內一片死寂,皇帝癱坐在龍椅上,朝中大臣們都是低頭肅立在一旁,想來他們已經是聽到了捷報,可眼下的這種模樣,倒像是打了敗仗的模樣。

    這小宦官也是個頭目,記得當年楊嗣昌自盡,朱仙鎮大敗地時候,皇帝和大臣好像都是這個模樣。這到底是怎麼了。明明是大喜事……

    已經站起來在皇帝身後的王承恩看見這興沖沖跑進來的小宦官,自然知道這人到底是為什麼跑進來的。可這時候根本不是說這個的好時候,這小宦官也是他自己的親信之一,本來是想著今天錦上添花的。

    可皇帝這般想法,那就不要火上澆油了,崇禎皇帝幾乎是半躺在龍椅上,閉著眼睛,好像是睡著了一樣,王承恩皺著眉頭,舉起一隻手拚命的向外揮著趕人,那報喜的小宦官也已經反應過來,低著頭,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站在門邊的兩名大漢將軍又是把門關上,除卻這聲門關閉的響聲之外,在殿內已經是聽不見別的聲音了。

    那小宦官出去之後肯定是說了什麼,能聽到殿外喜氣洋洋報捷的聲音,以大殿為中心,逐漸的遠去,慢慢的消失不見。

    勝利大捷的消息卻已經是在京師中傳揚開來,原本民間就是在慶祝,經過各個衙門探聽的人確定,這狂歡地氣氛更是高漲了一層。

    辟里啪啦地鞭炮聲已經是響起,皇城在京城之中,京城的動靜在皇城之中也是聽得清楚,外面喜慶地氣氛十足,但這皇城之中的氣氛卻好像是在辦喪事一般,皇帝閉著眼睛癱坐在龍椅上,下面的大臣們卻在飛快的交換眼神,山東總兵李孟居然能全殲入關那四萬多韃虜大軍,就算是戰報虛假,打個三折,總歸也是大勝了。不知道將來會如何,這軍將可是比那左良玉要強很多,值得交往啊!

    而且這李孟除卻當年聽說有閹黨做後台,在朝中沒什麼奧援,這不是互補嗎,下朝的時候除卻跟那內閣大學士陳演套套近乎,還要琢磨琢磨這件事。

    崇禎皇帝終於是睜開了眼睛,在那裡有氣無力的說道:

    「諸位愛卿,山東總兵李孟立下如此大功,自當封賞,你們看,應該給個什麼樣的賞賜呢?」

    左都督、山東總兵、援剿兩淮軍務並且有鎮東將軍的封號,儘管李孟不聲不響的窩在山東,可這些年軍功積攢,大功小功積攢在一起,按部就班的封賞。所謂山東李二郎已經是鎮守山東的一品大將。

    因為唐宋時節,將軍號極為氾濫,所以明朝立國之後,對武將的稱號控制極嚴,輕易不得有加將軍號,即便是九邊重鎮的統兵大將也不是全能加將軍號。李孟所在的山東,在天啟末年才設立地總兵,更是和將軍無緣。

    能一步步的走到現在,則是數次擊敗流民軍隊,並且齊河縣那一戰斬殺韃虜千餘,加上當時因為劉福來的關係,在朝中可以運作一番,內因外因得了個鎮東將軍的加號。

    這對於李孟來說,不過是正式場合上唱名的時候又要多念幾個字而已。可對崇禎皇帝和下面的眾臣而言,卻是個實實在在地大難題。

    今日間在朝廷上所說的事情,所牽動的內內外外的局勢太多太多。每個站在這裡的大臣和宦官,總是代表著這樣那樣的勢力,他們的表態,肯定要影響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還有身後的勢力。

    利害牽扯,彼此糾纏,很多事情必須要在退朝之後,和其他地朝中同僚溝通商議才能確定,此時什麼話講出來都不知道會導致怎樣的後果。

    對這樣的場面,大明諸位大臣早就有固定地應對方法——低頭沉默……

    「諸位愛卿。這等大功之臣應當如何封賞,各位就拿不出個章程來嗎?張國維,你是兵部的主官,你覺得呢!?」

    張國維聽到崇禎皇帝叫他的名字,立時打了個寒戰,硬著頭皮走出隊列,看看崇禎皇帝的臉色,也看不出什麼喜怒,再看看周圍的同僚。則各個都是低頭不語,張國維咬咬牙,遲遲疑疑的開口說道:

    「陛下,山東李總兵此次戰績太過駭人聽聞,還要點驗方能核准,兵部為公允准確計,總要見過首級才做數,肯定要有所耽擱,一時也確定不下。還望陛下恕罪!」

    這番話卻是個太平拳。把可能擔上的責任全部卸下,崇禎皇帝臉上依舊是平靜。冷冷的說道:

    「方纔外間喊得不是說過幾天要帶著首級上京嗎,那就是不怕你們點驗,陳演,你說說!?」

    眾人在朝堂上已經是宣判了內閣首輔周延儒的死刑,最有機會上位地則是這位內閣大學士陳演,崇禎皇帝的問話更是確定了眾人的猜測,望著陳演的眼神也都是熱切了許多,陳演此時正是心情極為舒暢的時候,首輔這個位置,也算是文臣的頂峰,今日間總算是實現了這個願望。

    猛聽得皇帝出聲詢問,陳演打了個激靈,他到了這個位置,固然是位高顯達,可也沒有什麼別的選擇了,內閣大學士陳演出列跪地,肅聲的說道:

    「陛下,臣以為,這山東總兵李孟雖有軍功,但卻有欺君大罪,理應從重處罰!!」

    在朝堂上的其他大臣再怎麼老奸巨猾,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可聽到陳演地這番話,還是禁不住抬頭看了跪在那裡的陳演幾眼,心想這樣的話,怎麼能如此語氣平靜,泰然自若的說出來,這陳演能這麼快熬到內閣首輔大學士的位置上,果然是有他的過人之處。

    這番話卻讓坐在龍椅上的崇禎皇帝來了興趣,崇禎離開椅背,朝前移了移身子,開口淡然問道:

    「滅軍殺將,這等大功,怎麼卻有欺君之罪呢,愛卿說來看看。」

    看見崇禎皇帝的反應,內閣大學士陳演頓時知道自己這一注下對了,不由得打起精神,鄭重其事在那裡闡述道:

    「聽傳聞和方纔的稟報,大戰結束之時,應在臘月初一初二前後,河間府距離京師,快馬加急,不過一天多些地路程,可這消息直到三日前方由民間傳來,不管戰局如何,身為朝廷兵馬,卻有意欺瞞,這到底是有何居心,況且這山東兵馬素來不聽朝廷調遣,幾次有難都是推諉不前,這足以說明其人心懷叵測,其兵馬乃是國家大害,若不懲處,怎麼能在天下人面前明正朝廷地法令。」

    大學士陳演說的慷慨激昂。若不是眾人知道那山東李孟是打了大勝仗,還以為他在說孔有德,站在比較遠位置地幾名年輕御史,儘管也是黨爭的好漢,可畢竟還是年輕,這等顛倒黑白的話實在是聽不進去。

    而且大勝韃虜。每個人都是去了心中一塊重壓,一時間倒也有了幾分義憤,其中一人稍微遲疑,直接就要出列陳奏,彈劾這大學士陳演顛倒黑白,誣陷忠良。好歹是遲疑了下,在出列之前,就聽到坐在龍椅上的崇禎皇帝讚許的說道:

    「陳愛卿說的倒是老成,不錯。不錯!」

    那名義憤填膺的御史動作也不快,聽見這話,遠遠地看著龍椅上的崇禎皇帝。這大殿從龍椅到這御史距離不遠,也能看清楚皇帝臉上的明顯笑意。這就什麼都不用說了,這御史口鼻觀心又是縮了回來。

    按說這君臣在朝堂上這一問一答,已經是表明了這個立場,可朝臣們卻彼此面面相覷,李孟這等有大功,而且坐擁強軍的地方武將,稍微安撫不好就要暴走的軍閥,在朝堂上這麼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的。

    在這裡是說地高興了,天知道對方會做什麼反應,崇禎皇帝臉上的潮紅更勝,按照王承恩的判斷,這應該不是生氣,而是覺得自己得計時候的精神狀態,崇禎皇帝難得的用慢悠悠的語速說道:

    「陳愛卿和張愛卿已經是說完了,眾位愛卿還有什麼話說呢!」

    既然是逼問到這個份上,朝堂上的眾人還能怎麼說。無非是痛斥李孟早就是包藏禍心,將大軍牽扯到京師周圍,不知道要幹什麼勾當,沒準根本沒有和韃虜打仗,而是送給對方大批的金銀財寶,把韃虜禮送出境了。

    等等相幹不相干的罪名,通通地扣到了李孟和山東兵馬的頭上,崇禎皇帝臉上的笑意也是越來越濃,末了開口做了個結論:

    「大明不會冤枉一位有功之臣。那豈不是讓天下有心報國地英雄寒心。等過幾日捷報和首級運來,再議這李孟的功罪吧!」

    這話說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一同的躬身為禮,齊聲的說道:

    「陛下聖明。」

    這些說聖明的臣子們,心中卻未必在說聖明,更多的人都在腹誹「掩耳盜鈴」。

    從臘月二十五到臘月二十七,京師之中開始有風言風語的出現,無非是說著山東的總兵李孟送給了韃虜大批地金銀財寶,這才是賄賂了韃子大軍的主將,帶著大軍回轉關外,還有這更離譜,說是此時韃子大軍正在山東屯駐,就等著京師防衛鬆懈,就要趁虛而入。

    多虧是聖上和幾名大臣,慧眼如炬,發現了這個陰謀,這才是沒有散去兵馬,讓這山東總兵的詭計得逞。

    此外,還有傳說,說是那頭號的奸臣,前首輔周延儒也是這事情的主謀,好在聖上拿出了當年收拾魏忠賢的手段,派錦衣衛已經去通州捉拿這奸邪之徒了,大明又一次在危難之際脫身。

    傳這些小道消息的京師平民百姓們,已經是忘記了他們在幾天前還是在神乎其神的傳頌山東李大帥的勇猛無敵,忠義無

    京師平民百姓,最是自以為消息靈通,見多識廣,也最容易被這些小道消息和官方輿論影響。

    臘月二十八地早晨,京城的西門剛開的時候,在城頭和城下的五城兵馬司士兵都是嚇了一跳,,因為有一隊幾百輛大車的車隊等候在門外,粗粗一看,還以為那裡來了要入城的大軍,不過隨即也是回過味來,要真有賊軍,京師外還屯駐著幾十萬的兵馬,怎麼會放他們過來,就算是放過來,怕也是早有預警了。

    守城門的這位把總禁不住暗自埋怨幾句,這都臘月二十八了,臨近年關,天寒地凍的,出來幹什麼,定下神,走上前盤問。

    還沒有走近,一陣風吹過,一股刺鼻地石灰味道飄了過來,這名把總禁不住,立刻大打了幾個噴嚏,狼狽異常。

    這就給他留下了很不好地印象,走近了一看,發現這車隊的車伕和夥計都是剽悍模樣,看著像是軍旅出身地人,而且身上還都帶著兵器,這就更讓這名把總心生警惕,走了幾步就不想再靠前,手按住刀柄上,冷聲的問道:

    「那裡來的?」

    第一輛車的車伕瞇著眼睛看了看這名把總,跳下車來,用同樣冷冰冰的語氣回答說道:

    「從山東來的!」

    原來是那些禮送韃子出關,勾結韃虜圖謀京城的山東人,那把總後退幾步,有些緊張的開口問道:

    「來幹什麼!?」

    「送韃子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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