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明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一個有故事有本事的傭兵
    薩克森公國是德意志諸邦中的小國,那時候的各個邦國都是窮國,農民破產之後也就是去做傭兵。

    和嚴謹忠誠的瑞士傭兵,戰技精強西班牙傭兵相比,德意志諸邦的傭兵為各國知名的是貪婪、凶殘和無恥。這其中的惡中之惡,名聲最為惡劣的就是薩克森公國的傭兵,這個國家地處歐洲腹心,漩渦之中,如果不黑心一點,斷沒有生存下來的道理。

    雖然有種種的解釋,但這樣的人在李孟的麾下,作為主家,可就沒有什麼高興的道理了。

    鄧格拉斯鄧洋人漢化的程度非常深,他可是知道李孟用人的習慣,就算是漢人手下不忠誠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如果再來一個背信棄義的番鬼傭兵,鬼知道會發生什麼,結果會是什麼。

    既然今天李孟叫鄧洋人來詢問,鄧格拉斯心中有數,今天所說的,就是為那個歐曼背書,膠州營上下都是以軍事優先,這歐曼看來肚子裡是有貨的,將來必然會要重用,不過在歐洲德意志各個邦國的傭兵的名聲都是極差。

    像是李孟膠州營這樣的體系極端的要求忠誠,如果這歐曼有那傳統的習性,將來出了什麼事情,恐怕自己這邊還要跟著擔負責任,所以事先要把這些話挑明了說。

    這些橋段,在現代的影視媒體和一般閱讀中根本接受不到,李孟倒是聽得頗有興味,不過歐曼是否忠心的這個,李孟倒是沒有什麼擔心。

    「不忠不孝,只要有才就能重用」曹操的用人理念,李孟也要無奈的接受部分,他現在地位不高,沒有大義的名份,李闖和明廷知道他武力的強大,但在天下人之中。陣營有兩個,一為官、一為賊,官是大明朝廷,賊是李闖曹操八大王,李孟是大明官兵系統的一員,有抱負的人才也不會找不顯眼的膠州營。

    所以出身卑賤不是問題。當年犯過錯也不是問題,只要你能給膠州營幫助,只要你能在這個團體內不搗亂使壞,膠州營還是能做到不計前嫌,放手使用。

    何況這歐曼還是個洋人,即便是做過什麼,那也是在萬里之外的大陸,和膠州營無關,只要他能給膠州營效忠。那李孟就什麼也不在乎。

    聽完鄧格拉斯地講述,李孟沉著的點點頭,開口笑著說道:

    「具體如何。還要聽他講講他地來龍去脈。才能決定使用。鄧洋人。有句話本帥給你先打個招呼。若是想家。內宅地護衛隊還缺個隊副。你要是願意來。我很願意幫忙。」

    從水營副統領到護衛隊地隊副。這可是一連降低了好幾級。鄧格拉斯好像是被突然紮了一刀。立刻是立正凜然聽令。李孟地注意力轉向這名德意志傭兵歐曼。關於他地舉止行為。所有能搜集到地情報都是源源不斷彙集到總兵衙門這邊來。

    在膠州營系統裡面。懂得佛朗機語地通譯也不少。其中有幾名還是跟著費德勒神甫、鄧格拉斯學習過一段地。每日裡就是跟在歐曼地跟前。這歐曼雖說是德意志傭兵。不過卻懂得幾門外語。

    這更說明他地身份有問題。要知道。在歐洲地普及教育程度甚至比關外地滿清還要低。能認識字。有些文化地人非富即貴。要不然就是教堂地神職人員。至於這名自稱傭兵地歐曼有這等地知識。實在是很讓人震驚。

    不過膠州營這邊卻沒有把這個疑點當回事。因為其餘地問題實在是太多。比如說歐曼經常用生硬地漢語詢問士兵。還有經常去周圍地村莊市鎮去問當地地居民。至於詢問地問題。不是什麼有關軍事機要地事情。而是這山東官兵地風紀。

    山東地兵馬。別地不說。這軍紀一項實在是無可指摘。儘管軍營都是在遠離市鎮地地方。但偶有打交道地。都是對膠州營士兵地紀律大加稱讚。歐曼得到了這個回答並不敢確定。還在四周詢問。

    而且根據幾名情報人員的觀察,這歐曼應該不是第一次來大明的內陸,儘管他的漢語頗為的生澀,但在一些生活的小細節上,顯得很嫻熟,而且還有個大膽但不能確定的推測,歐曼可能來過山東。

    「大人,我到這裡來就是想找一個有嚴格地軍紀,有榮譽感的軍隊效力。」

    對於李孟的詢問,歐曼回答的頗為平靜,在和鄧洋人交談三天後,李孟帶著神甫費德勒和鄧格拉斯,以及親兵頭領王海、馬隊的指揮湯二,一起來到了實驗營的營地。

    把來自薩克森公國的歐曼叫到大堂上來,略微提出幾個疑點,這歐曼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開門見山的交待出來自己地來意。

    知道他地身份不是一名冒險者之後,王海率領的親兵營加強了李孟地保衛工作,實驗營的軍官們也是派出了護衛,召見的那個大堂可以說是殺氣森森,尋常人甚至是尋常的兵士在這場合都不是太自在。

    比如說那費德勒神甫總是感覺到有點冷,鄧格拉斯則是盡量的向著後面靠,而這穿著膠州營普通士卒服裝的歐曼,站在那裡,卻是坦然自若,侃侃而談,這更是說明他的素質和不凡。

    這樣的狀態讓李孟更是欣賞,他同樣是直截了當的說道:

    「我山東的軍隊軍紀森嚴,都有為膠州營效命,保家衛國的決心,應該就是你尋找的那種,可你也要讓我們聽聽你的經歷,實話實說,看看你能為膠州營做些什麼,本帥來決定是否留用。」

    軍人之間的對話不需要那麼多繁文縟節,已經比來時整潔許多的歐曼仿照膠州營的士官禮節行了個軍禮,站在堂上侃侃而談。

    「瑞士人開始做傭兵的時候,德意志的農民們也開始去歐洲各地從事這個賣命的工作,但是既然是僱傭兵,他和本質的軍人就有區別,他們是為了金錢在作戰,德意志的武人們,已經沒有了當年神聖羅馬帝國那些騎士的榮光,我地祖國。薩克森公國的僱傭兵們尤其如此。」

    整個大堂上的人都是聽得全神貫注,這萬里之外的西方也有種種的新鮮事,歐曼並不是在講述什麼奇聞軼事,他的表情很是凝重。

    「一百多年前,想要約束屬下僱傭兵軍紀地一名僱傭兵老將被嘩變的屬下殺死,在此之後。薩克森公國的傭兵就我祖國的恥辱……我是一名破產貴族的繼承人,我的祖上是光榮的騎士,我想做一名有榮譽感的僱傭兵。」

    接下來的述說,歐曼放緩了許多,顯見是有不願意回憶地往事,但他也知道,要真是想報效膠州營這部隊,就必須要講明白自己的經歷。

    「我有家族的教育和在常備軍服役地經歷,我的僱傭兵團隊隨著勝仗越打越多。彙集到我這裡的人也是越來越多,最多的時候,我也統領過萬人以上的傭兵大隊。」

    說到這裡。李孟瞥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鄧格拉斯,看見這鄧洋人已經肅然起敬,可那邊的歐曼卻已經停止了講述,歐曼的講述很多詞語都是用母語來代替,邊上的費德勒神甫給做出翻譯,王海聽得聚精會神,突然停下來,忍不住開口問道:

    「接下來怎麼?」

    歐曼清了清嗓子,很艱難地說道:

    「我的隊伍在一次戰役中殺死了同為德意志人的幾千傭兵。我的部下在這之後,因為我不允許他們劫掠平民而嘩變,把我驅逐出去。

    「說到這裡,歐曼一向是冷靜的情緒終於出現了些波動,他聲音大了點,朗聲說道:

    「德意志人應該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繼承當年神聖羅馬帝國的榮光,可現在卻是幾十個分散的小邦國。彼此攻殺,自己消耗。」

    因為語速有些快,費德勒神甫甚至有點跟不上他翻譯,稍微停頓了下,歐曼又是變得平靜起來,淡淡的說道:

    「我只不過是個沒有爵位的僱傭兵,我已經是在歐洲失去了存身之地,也不想投靠其他國家重新和遍佈歐洲地德意志傭兵作戰,我只能是帶著我的理想來到東方。尋找一支軍紀良好的軍隊。」

    鄧洋人一直是站在李孟的身邊。此時正湊上前來解釋說明,歐曼要真是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這樣的人在德意志不會超過十個,他所說的軍紀的事情,也的確是實際地情況。按照鄧洋人地觀察,這歐曼的確不像是說假話。

    接下來地事情,就和膠州營情報系統的觀察有關了,歐曼在一年半之前跟隨一名商人來到了澳門,不過那名尼德蘭的商人並沒有死,而是離開去了印尼。在這時候的歐洲,對於東方的傳聞近似神話。

    許多哲人學者都是把東方這個大一統的帝國描繪成道德上近乎完美的天堂,這種描述一直持續到十八世紀,大思想家伏爾泰還是在堅持這個論調。歐曼就是受到了這些理論的影響,希望在大明帝國能找到一個有道德,有榮譽感的軍隊。

    在澳門,歐曼跟著來自歐洲的商人和傳教士,不斷的去往大明的沿海城市,並且抓住機會去往內地,可眼下是大明的末世,混亂不堪,到處是軍閥私兵,要不就是民團鄉勇,這些人那裡談得上什麼軍紀和榮譽感。比起歐洲的僱傭兵的混亂來,也可以稱得上不相伯仲,彼此彼此。

    極為失望的他,已經準備去美洲過下半輩子了,誰想到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聽到有人談論山東,說是山東的軍隊和大明其他地方的軍隊不同,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道德完美,這個信息讓歐曼.加裡斯頓時產生了興趣。

    因為靈山私港差不多是往來北方的海上商人們停泊的唯一港口,鄭家的船隻和各個華商洋商的商人們,船上的水手們有過經歷,各種各樣的靈山私港的見識傳聞,偶爾有膠州營的描述,卻恰好是附和歐曼的理想。

    得到了這消息地歐曼興趣大增,他曾經作為臨時打工的水手,跟船來過山東,並且在靈山私港呆過幾天。

    洋商們往內陸方向走,最遠只能是走到逢猛鎮。在那裡消費玩樂,這附近有軍隊戒備,可周圍都是戒嚴,尋常人根本無法接近,歐曼見到這個,心中卻又有了一份肯定。

    他在其餘大明城市見到的軍隊軍營。都熱鬧的好像是集市一般,士兵和平民百姓都是進進出出,將領們據說居住在城中的豪華府邸中,根本不願意和士兵有過多的接觸,這樣地軍隊能有怎麼樣的戰鬥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靠近不了軍營,卻能看到武裝鹽丁的風貌,武裝鹽丁們的隊伍風貌,裝備衣甲。行動舉止,已經是讓歐曼頗為的震驚,這樣平日裡維持治安的部隊已經是如此。正規軍又會到什麼樣子,實在是讓人期待。

    歐曼也知道,貿然投靠,對方不但不會欣然接納,反倒是會有猜忌疑心,正在絞盡腦汁想法子的時候,卻得到了費德勒神甫招募人手去山東的消息。

    澳門和南洋也算是白人冒險家的樂園,海盜、傭兵之類地人很是不少,歐曼和他們也有些往來。這些人都是對費德勒神甫的這次招募嗤之以鼻,覺得根本不是一個好選擇,只有歐曼自己卻心中暗喜,決意加入。

    身材高大,一把紅鬍子的歐曼在堂上講述,後面地內容李孟不太關心,他倒是發現,這歐曼的語音雖然生硬,不過漢語卻還算是熟練。看來為了加入大明的軍隊,做了不少的準備。

    等到說完,邊上一名山東鹽幫的頭目衝著李孟點點頭,這頭目是跟著船去過澳門的,歐曼所說的哪些問題,能確認的都是明白無誤。

    收到這個消息之後,李孟笑著對站在那裡的歐曼說道:

    「說地不錯,不過能做到如何,我卻不知道。小海。挑選一名護兵和歐曼試試!」

    王海肅立一旁,聽到大帥的吩咐。立刻是扭頭對掃視了站在一邊的隊列,點出一名親兵出列。

    也許看見歐曼的身材高大,選擇的這名親兵也是高大健壯的類型,膠州營的冷兵器交戰既然是以槍術為主。歐曼和這名親兵都是選擇了長棍來比試,在尚武的膠州營之中,這種單對單的比武,總是吸引大多數人地目光。

    在堂上的不管是軍人還是文士,全都是聚精會神的盯著已經清理出來的大堂中間。

    膠州營的長矛戰技,是解放軍的刺刀戰術改進而來,講究是以雙臂的擺動加上步伐的配合,在前刺的時候,迸發出速度和力量,殺傷敵人。

    這名親兵已經是預先擺好了姿勢,做好了發力地準備,而歐曼則是把手中地長棍平端前指,看著倒是很輕鬆的模樣。

    那邊有人喊了一聲開始,李孟地親兵大喝一聲,把手中的長棍朝前刺去,幾乎是他發力的同時,歐曼身體一側,雙臂抖動,長棍微微成了個角度,親兵前刺的長棍力量十足,可歐曼擺出這個角度和發力,正好把前刺的長矛格開。

    這長矛突刺,一向是講究有去無回,發全力,這樣才有迅猛剛烈之勢,卻也有個問題,後續動作反應稍慢。

    但膠州營列陣前突的時候,幾十桿、幾百桿長矛齊齊的前刺,對方那有什麼輾轉騰挪的機會,可眼前是兩人單對單。

    歐曼剛才是以靜制動的動作,現在卻是及快,身子稍斜的方向衝了過去,他手中的長棍已經是指到了對方的喉結處,而親兵的那根長棍還在回收的過程中。

    勝負已經分明,屋中除卻李孟之外,王海和其餘的膠州營軍兵臉色都是不好看,這外來的和尚真是會唸經不成,當日間那鄧格拉斯靠著斧槍打贏了好幾位士兵,怎麼近日這什麼森的傭兵歐曼又是贏了。

    一直沒有出聲的湯二上前一步,剛想說話,卻被臉色鐵青的王海制止,他轉身接過一根長棍,就準備親自下場,對方的動作他倒是看的明白,知道這番鬼怕是精通武技,自己出場應該能拿下來,方纔的那名手下,實在是經驗太少。

    王海一動。李孟還沒有開口,那邊的歐曼卻俯身放下了兵器,躬身開口說道:

    「將軍,這樣的比試毫無意義,在戰場上個人的武勇在大軍地對戰之中毫無意義,我今年四十五歲。我從七歲開始就拿劍訓練,一直是在刻苦的訓練,和這位年輕衛兵的比試,自然是我有些優勢。」

    他這話音未落,李孟揚手制止住了王海的行動,頗有興味的詢問道:

    「你覺得有意義的是什麼呢!?」

    「將軍,戰場上決定勝負地是團隊,是陣型,是士氣。這些都不是一個人能做到的,而是一個集體的工作,每個人都只是這個集體中的零件。他們不能有自己的意志,他們的一切都是為了整個軍隊的目標服務!」

    這番話實際上李孟一直是如此做,但卻沒有這樣的理論綜合,這番話說出來,很多詞語都需要費德勒神甫的翻譯和解釋,滿屋子地武人都是動容,這些話每個人心中都有類似的想法,但這麼綜合的說出來,卻是第一次。

    李孟伸手拍了下身邊地扶手。開口笑著對邊上的王海說道:

    「小海,不管這番鬼是不是他說的那般,能講出這番話,這人就值得咱們收留,的確是個人才!「

    王海臉上雖然有些憤憤,可還是點點頭,能把實際情況綜合成理論的人,的確是很讓人佩服,歐曼所說的這番理論。實際上是近代軍隊的概念,而膠州營,現在雖然是近代軍隊的訓練,理念卻仍然很老舊。

    突然被人提綱攜領地說破,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將軍,我這些日子看見您的部隊,編隊已經和歐洲那邊差不多,可是在隊列和一些基本動作上還有問題。「

    隊列和基本動作,這正是膠州營值得自豪的地方。現在居然被一個新來的番鬼說「還有問題」。屋中即便是文士也知道這句話的厲害,武人們更是目瞪口呆。這大堂之中立刻是一片的安靜。

    在這安靜之中,李孟朝著椅背上一靠,哈哈大笑起來,能聽出來他心情很是舒暢,滿屋子的人卻都是有些奇怪,不知道大帥在笑些什麼,李孟小聲停歇,指著一直是保持肅立姿勢的歐曼說道:

    「你是個人才,我決定讓你當作我地屬下!」

    這番話一說,大家都是明白,這名歐曼也是被大帥看好,決定接納了,歐曼雖然平靜,可臉上還是露出了一絲笑意,把右手放在胸前,躬身鞠躬。

    李孟坐在書案之後,笑著大聲說道:

    「既然要做我膠州營的一員,那就要事事行個規矩,你問問費師傅,膠州營之中見我的面,要如何做!?」

    邊上一直是做翻譯的費德勒神甫上前一步,低聲的說了幾句,一直表現的頗為矜持自傲的歐曼臉上神色變化,能看出來他心裡有些複雜,又有點為難。不過這種遲疑並沒有太久,朝前走了兩步。

    歐曼站在那邊,看看四周,又看看堂上含笑的李孟,膝蓋一曲,跪在了地上,這一跪下接下來的動作就快速了許多,雙手扶地,碰碰地磕了九個頭,口中用頗為生硬地漢語大聲的說道:

    「標下歐曼.加裡斯參見大帥,大帥萬安,今後小人願為大帥效死,肝腦塗地,再所不辭!!」

    這話說地荒腔走板,幾個成語說出來的時候,還要邊上的費德勒神甫提詞,這才是磕磕絆絆的說完。

    「好,歐曼,你這就是我膠州營的人了,軍紀一會有人教給你,有功當賞,有罪當罰,我膠州營處處分明,只要你好好做,自然前程遠大。「

    李孟微微點頭說道,這洋人的確是有真才實學的,不過見禮磕頭的程序也是必須要走的,洋人番鬼,在歐洲見到貴族也要跪下,見到皇帝和教皇甚至要跪下親吻鞋底,在歐洲跪得,來了大明就跪不得嗎?

    所謂的西方人只是半跪,不肯屈膝磕頭的話,是在清朝開始出現的,英帝國的使者看著外強中乾的清國,不覺得自己有跪的必要。辯稱是兩國的禮儀不同。

    等到了清末和民國時期,華夏的衰弱,讓國人對西方地種種有了許多不切實際的想法,比如說西洋人舉止行為都是極有禮儀,很有自尊,很少罵人打人之類的舉動。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無非是國力懸殊之極,再加上當年那些出過國的本就是才俊,他們都出去,未免給國人一種外國人都和他們一樣的感覺。

    另外翻譯作品地那些文學家都是言辭優美,溫文爾雅的大家,經過他們翻譯出來的文章語句自然也都是美輪美奐。

    這麼以訛傳訛的情況下,國人眼中的外國那自然是禮儀之邦,文明世界。

    附帶說一句。如今大伙動輒掛在口中比較的外國比中國如何,不過是歐美發達國家加上俄羅斯、日本而已,廣大的亞非拉群眾一般是不在比較之列的。

    眼下東西方並沒有什麼差距。在野蠻的白人心中,大明帝國還是文明地象徵,李孟又是強大的實力派,這些流浪四方的白人傭兵們和國人一樣跪下磕頭,他們卻也沒有什麼為難地情緒。

    當然了,膠州營的官兵平日裡都是行軍禮的,大家都是一起拚命的弟兄,不講究那麼多的禮節。

    只是今日,這歐曼算是被膠州營接納。行這個跪地磕頭的大禮,也算是走過一個儀式,徹底的臣服於李孟的麾下,服從指揮。磕了九個頭,是否有逾越,是否是不合禮制,這個就沒有人理會了。

    和鄧格拉斯不同,歐曼的真才實學一開始就顯現了出來,他自己說自己從前指揮過萬人地部隊。如果原封不動的放過來,那他的地位甚至還要高過了新晉上來的核心將領張江等人,這對於嚴格按照軍功體系陞遷的膠州營系統可不是什麼好事。

    但有這樣才能的武人,如果從下面一步步做上來,未免有些浪費了,畢竟這歐曼.加裡斯也是四十多歲的人,從基層也不現實。

    「既然已經是進了我膠州營之中,走,咱們先去看看你說的哪些不足。我這隊列和戰技。依仗他,可是橫行天下了。」

    任用上有問題。那就試試他的實戰本領,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自然就明白了。

    隨著李孟一起來這裡地文武諸人看歐曼的眼光已經不同,大家都知道這歐曼將來的肯定是差不了,最起碼起點會比那憊懶的鄧格拉斯要高很多,不過在眾人羨慕、熱切,還夾雜著嫉妒的眼神注視下,歐曼倒是很淡然。

    這種自如的態度,讓眾人對他的評價倒是高了一層,榮辱不驚,這還是很體現人的素質,要是換了鄧洋人,恐怕早就是趾高氣揚起來了。

    校場上兩千名實驗營的官兵已經是肅立在那裡,如果說親兵營出去之後都是軍官,那實驗營出去地則是士官,算是次一等地軍校,在實驗營表現良好的,或者是外放出去做軍官,或者是在親兵營接受進一步地鍛煉。

    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兵們不充實到部隊中去,的確是個浪費,但是這個實驗營卻能最快的把李孟和下面軍將的想法實施下去,如果得出了成果,迅速的推廣到整個膠州營,這個作用可比兩千名老兵起到的傳幫帶作用更大。

    得到了許可的歐曼站在校場上,費德勒神甫依舊是在他身邊做翻譯,把他的命令,精確的翻譯成漢語口令傳達下去。兩千人就是兩個營的編制,當然是為了兩軍交戰的演習而用,歐曼一方,自然要有對手,這邊的王海當仁不讓的作為敵對一方的統領。

    歐曼選了九百名士兵,剩下的一千一百名,都是交給王海,這裡不比火器,雙方都是長矛兵,歐曼用的士兵比王海要少,而且這麼做,擺明了有勝利的把握,可是以少勝多,少的那方固然是能耐不小。

    可這多的一方卻覺得心中冒火,王海這幾年雖然是沉穩了不少,但對方這樣的舉動還是讓他感覺到被輕視了。

    用散兵和方隊作戰那是找死,看著歐曼那邊把士兵們排成了三十乘三十的方隊之後,王海這邊琢磨了下,也是更改了下佈置,方陣是二十五乘四十的,而剩下的一百人作為機動在外圍游弋。

    演習不同戰場。特別是這樣的戰術演練,王海這邊雖然是準備好,可歐曼那邊還需要些時間,王海滿腹火氣的在那裡等著,看到歐曼和費德勒神甫一起在方隊前面比比劃劃,幾名隊官好像在爭論什麼。

    這個校場周圍有個堆起來的土檯子。便於更好地觀察校場上的演練,李孟在其中凝神看著下面的準備。他的手指卻在無意的敲著桌面,,站在他身後的袁文宏跟隨地久了,卻知道這是大帥為什麼事情猶豫不決,正在考慮。

    很快的場中兩隊都已經做好了準備,朝著這邊舉旗示意,一名傳令官詢問了下李孟,立刻是拿著手中的黑旗上下翻動。發出了命令。兩隊相距二百步,都是豎著長矛,彼此對峙。開戰的命令一下,雙方都是同時下令,鼓聲響起,兩個方隊緩緩的靠近。

    看見這些,李孟心中隱約有些得意,歐曼和鄧格拉斯到底是在歐洲見過打過的將兵,歐曼的這個戰術應該就是西方此時所用的,這個時代,歐陸的軍事技術已經開始甩開大明。想不到自己地佈置居然和這個先進的暗合。

    不過他心中也是惋惜,本來戚繼光練兵的時候,所寫地《紀效新書》等兵書,裡面的描述和當年戚繼光所訓練的兵馬,也是朝著步兵方陣的方向走。

    戚繼光和馬基雅維利,東西方的人才從理論高度對步兵方隊訓練體制不約而同的重視,被認為是近代軍事的開端。

    但戚繼光的訓練僅僅是一個火苗,很快就熄滅,而歐洲則是沿著這個方向一步步的走了下去。現在,李孟憑著自己超越時代地知識和理論,又在慢慢的縮小這個差距。

    王海大聲發令,他的方陣速度不變,鼓聲也是不停,但是那支百人的小隊,卻開始加速,百人的小隊可以保持著比大方陣快的多的速度,這支一百人的小隊斜舉著長矛開始加速跑。

    只是這個加速跑不是正面的衝擊。而是走一條斜線。朝著歐曼率領方陣地左翼跑了過去,隊伍的人數越少。就可以保證在越高的速度下前進,隊伍不亂,這百人的小跑,比起長矛方陣的緩慢來,已經可以稱得上是飛了。

    在場的軍將親兵都是懂行的,站在李孟身後的馬軍統領湯二低聲的說道:

    「大帥,兩隊差不多再走五十步,王海地小隊就能到那洋人地左翼,到時候洋人的方隊到底是兩方守敵,何況王海地方隊正面較大,攻擊力較強,這一陣,王海的勝算不小!」

    王海和湯二已經在一起共事多年,說話自然是有傾向的,李孟盯了會,卻笑出聲來,開口調侃道:

    「攻擊方陣左翼這個,我有教過你們嗎,操典裡面根本沒有,小海倒是會現學現用,那歐曼的意見說出來,他可就直接用上了,你說要是用對方的法子贏了,這勝負應該怎麼算。」

    說完又是搖頭笑了幾聲,當然,王海能這麼靈活的應對,也讓他高興,老營兵馬比起分駐各地的各軍,人數要多出一倍,每有出征,總需要一名副將,王海能有這樣的水平,自然是放心。

    湯二雖然是馬隊的首領,不過判斷的確是準確,果然,兩個迎面靠近的大隊速度不變,但那支百人的小隊卻已經繞到了歐曼方隊的側翼。

    雙方距離還有百步,歐曼方隊馬上是面兩面受敵的情況,在海方隊人多的情況下,恐怕歐曼方隊馬上就要崩潰。

    就在這時候,歐曼方隊的行進鼓聲突然停住,一名隊官大聲的發令「向右!」歐曼方隊原地立正之後,齊齊向右。

    鼓聲又是響起,朝著右邊的那支小隊撲了過去,此時李孟的眼睛卻睜大,從座位上站起來盯著兩隊的陣列,自言自語的說道:

    「這轉向比咱們的方陣要快啊!」

    的確是快了一些,對面的那隻小隊剛剛排列好陣型,卻看到歐曼的方陣已經轉向撲了過來,轉向的速度大大的出乎他們的意料。

    倉促間,只能是舉起手中的長矛迎戰,長矛方陣的交戰可是演練過許多次了,人人都是平端長矛,誰想到歐曼方陣的士兵用有些僵硬的動作,上身前傾彎腰,左臂上曲舉著長矛,右手則是握住尾端,小步小步的向前。

    這種種的動作完全是不合膠州營的操典常理,那百人小隊的士兵突然發現,如果這麼靠近,儘管雙方用的是同樣長度的木棍,可對方的姿勢卻好像是讓長矛長出一塊,對刺的時候,自己肯定被先刺到……半夜到家,儘管到現在才睡了不到六個小時,可還是爆發了九千字,各位讀者,有月票就投給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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