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紅破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成喻之死
    我頭也不回的衝出雲府,急急地讓雲簫召集了幾十個身手靈便的少年,翻身上馬朝皇宮奔去。以那些人的辦事速度,此時怕已經到宮裡頭去了吧。至於城門,就恕我無能為力了。

    一路進來,竟然沒有什麼護衛,偶爾遇到幾人,見到我氣勢洶洶地帶了一群人,也自動走開。到了皇城內部,才看到一片混亂。地上橫七豎八的到處都躺著屍體,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我顧不上仔細看,拉馬朝尚書房奔去。

    尚書房門口一大群人對峙著,不時有慘叫聲傳來。遠遠地在地上看到了幾具屍體,剛剛還在父親書房裡生龍活虎的人,此刻生命就也消逝。難怪父親說范成喻也不好相與,這次三大世家也傷亡慘重,最後勝利的卻只有父親一人而已。

    我心裡有些難受,父親和范成喻,或者應該說是燕帝和范成喻,沒有誰對誰錯,只是成王敗寇的區別。但是不管怎麼說,范成喻是我的朋友,他曾經那麼愛過我,曾經在我面前像個嬰孩般無助的哭泣,曾經包容我的一切任性和傷害。對他,我只有歉疚。

    在他的貼身侍衛的引導下,我順著偏門找到了他。他正坐在桌前坐著,旁邊是抱著孩子的蘭妃,臉上暗淡無光,死氣沉沉。

    我徑直地走到他面前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他也不說話,低著頭,臉上是無力的苦笑。蘭妃則如同沒有看到我一般,雙眼空洞。

    我的眼淚刷地掉了下來,他本是皇帝啊。那些人怎麼忍心?

    他終於抬起頭,微笑地看著我:「雨兒,怎麼哭了。」

    我不說話,淚水不受控制地落在我的臉上,落到桌上。「對不起,對不起……」我哽咽地說著,除了這句話,我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在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是他,我欠得最多的也是他。這三年以來,任他如何的對我好,可是我卻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現過真實的一面,沒有對他的溫柔有過一絲感動,甚至都不曾拒絕過他。就這麼一直欺騙著,敷衍著。到了最後,送他走上絕路的,竟然也是我。當初若不是我一力促成了他的皇位,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樣。想到這裡,我就覺得自己罪無可恕。

    「雨兒,對不起了,我不能再保護你了。我真的很想這樣一直對你好,一直守護著你,但是我要失約了。」他的臉上顯出無比的憂傷與訣別,「若是一切從頭再來,我寧願不做皇帝,只願守護你。來生,你會等我嗎?」

    我哭到幾乎不能呼吸,只能摀住嘴,使勁點點頭。他笑了,很欣慰,很滿足。然後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我再也忍不住,衝過去抱住他,卻只能感覺到他越來越粗重的呼吸。「雨兒,我愛你。」他使盡最後一點力氣在我耳邊輕聲說著,然後頭重重地垂在了我的肩上。我失聲痛哭,心中從未如此悲傷,這是失去親人一般的痛苦。

    我把他放在腿上,慢慢地整理他的頭髮,露出他俊秀的面容。可是眼淚卻不受控制地一滴滴落在他的臉上。

    看著他安詳的臉,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個殺人犯,面前的這個人就如同死在我手中一般。輕輕地吻著他冰冷的唇,我低聲承諾,「成喻,我來世一定嫁你。」

    等到我終於有些清醒,這才發現蘭妃也已經倒在一旁。她什麼時候服的藥我竟然都不知道。只是她懷中還緊緊地抱著一個嬰孩,烏溜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奇地打量著我。

    可憐的孩子,這麼小就沒有的父母。他甚至並不知道他一生的至親此刻都已經離他遠去,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我輕輕抱起他,吻了一下他的小臉蛋,「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娘好不好?」說罷,又朝已經沉睡的范成喻走過去,把孩子的小手放在他臉上摸了摸,「成喻,這是你的孩子啊。你放心,以後他就是我的孩子了,我一定視他為己出,把他撫養**。只讓他作個普普通通的人,讓他過得快快樂樂的。」

    說到這裡,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小嬰兒伸出手,在我臉上摸來摸去,我馬上停止哭泣,又回頭看看范成喻,一狠心,轉身往外走去。

    出來的時候遇上了滿身是血的龍三,見到我和手裡的嬰孩,吃了一驚,然後想到了可能發生的事情,眼睛呆呆地看著我。我含淚點點頭,問他:「現在外面怎麼樣了?」

    他臉上顯出深深的恨意,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們投降了,燕軍已經攻進城了。」

    我冷靜地說道:「那我們快走,不要讓別人發現我來過。尚書房外面有我的人,你不用擔心。」

    他點頭,道:「我會把那些雜種引開的。小殿下就拜託你了。」眼中儘是真誠的期望,不捨地看了我懷中的孩子一眼,毅然地轉身走向正殿。

    我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往事一幕幕湧現。趕忙忍住心裡所想,趁著正殿的混亂,從小門逃出。

    孩子我並沒有抱回雲府。對於父親,無端地產生了一種不信任,只想著要離開他孩子才會安全一些。狠狠地一甩馬鞭,我們一行人在大街上飛奔。

    一路上不時有人擋住我們的去路,隱約是身著北燕軍服的士兵。我喝了一聲,「衝過去!」眾小將齊刷刷的出劍。只聽得一陣慘叫,空中頓時瀰漫著血腥的味道。

    我頭也不回,此時的我,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竟然連臉色都不曾一變,心中一片寧靜,只有懷中的孩子的蠕動會使我稍稍低一下頭。

    當然,此時的我完全沒有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正一動不動地打量著我。

    是夜,東越皇宮內。

    燕國皇帝端坐在尚書房的木椅上,有些訝意地看著面前被放得平躺著的范成喻和蘭妃的屍體,歎息道:「我本無殺他之意,沒想到他也是個真男兒。罷了罷了,好好葬了他。舞寒,這件事就由交給你吧。」

    一身戎裝的燕舞寒忙恭身應了,臉上也微微流露出惋惜的表情。此時的他已經褪去了臉上的青澀,轉而變得成熟穩重,舉止行事都頗有大將之風。尤其是在這場戰爭中,他經歷了許多,也明白了許多事情。再也不是那個會為了林若的一個笑容而發呆的懵懂少年了。

    燕舞寒正要吩咐屬下將范成喻和蘭妃的屍身抬下,殿外傳來一陣喧嘩。一個滿臉鬍渣子的高個將軍拖著個瘦弱的小太監走過來,嘴裡還罵罵咧咧的。那小太監一張臉嚇得慘白,腿兒直打哆嗦。

    燕帝皺了一下眉頭,問道:「高金寶,你把這小太監拖過來幹什麼?」

    高個將軍高金寶「嘿嘿」地笑了笑,行了禮,說道:「這小子躲在書房裡頭鬼鬼祟祟的,俺覺得他有點問題,正要宰了他。這小兔崽子說有機密消息要報告,俺就把他帶到這兒來了。」

    「他一個小太監能知道什麼機密,別是被他糊弄了。」燕帝大聲笑道。

    高金寶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壓低聲音道:「這小子說他一直躲在尚書房看到了他們皇帝,呵呵,要是這小子膽敢騙我,我就把他再閹一次。」

    周圍的士兵、護衛都被他的話逗笑了,連燕帝也忍俊不禁。「好了,好了。我們就聽聽看他到底知道什麼機密。」燕帝落回原坐,揮手讓燕舞寒也坐下。

    小太監嚇得身上打顫,連話也說不全了,急得高金寶直瞪他。好不容易小太監緩過神來,終於要開口了,門口又風風火火地進來一個人。

    此人與燕舞寒一般高,面容俊朗但略帶邪氣,身著戎裝,走路時給人一種猶如猛虎下山的威懾力。他一進門便向燕帝行禮,口稱父王,原來這正是燕國二皇子魯王燕舞行。燕舞行親熱地跟燕舞寒打了聲招呼,又奇怪地看著跪在旁邊的小太監,問道:「這小太監犯了什麼事兒,你們這麼多人審他?」

    燕舞寒笑笑道:「哪裡犯了什麼事兒,我們在等著聽他說這皇宮裡的機密大事呢。」

    燕舞行嗤笑道:「皇宮裡頭的機密大事能讓這小太監知道?」燕舞寒只笑不語。燕帝揮揮手讓他停嘴,「我們聽了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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