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紅破 正文 第十九章 楚國生變
    我作了一個手勢,請了他二人上船。易楚這才微覺失態,不過他風度極佳,也不多說話,飄然上船。

    我見他上船的姿勢也是好看的緊,似是身手不俗。這也難怪,楚地讀書人一向與眾不同,自古尚經世致用,不好玄談清議。以身強體健為榮,喜好武學,精研兵法,故此地讀書人不僅不像越地讀書人自命清高,怯懦孱弱,反而愛打抱不平,好勇鬥狠。所以,即使出生顯貴,也能學得一身好武藝。

    船漸漸離岸,駛往湖中央。我們也一一落座。袁鵬非要立在易楚身後,我也不勉強。我拿出一副茶具,這是定窯出的細白瓷,上面繪的是碧綠的菏葉,襯著湖中連綿的菏塘,別有一番情趣,而我最喜歡菏葉的清香。湖上了無人煙,極是幽靜。

    茶葉是自產的頂級龍井,一共才出了一斤多,只有相熟的人才招待的。市場上雖也有號稱頂級的,但與此相比就差了不少。水是早晨取的虎跑泉的泉水,紅泥小火爐,宜興的紫砂茶壺,上刻了後世盧仝的《七碗茶》: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章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輕。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腑習習清風生。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

    自易楚落座,我便不再說話,全心志地投入到茶藝中去。先還只是刻意為之,慢慢地周圍似乎感覺不到任何人的存在,完全沉浸在烹茶的樂趣中。烹茶、聞茶、觀色、傾倒。不一會兒,整間畫舫便瀰漫著清幽的茶香。

    等到我把一切做完,作了一個請的手勢,這才發現易楚黑得發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我也不避開,直直地與他對著,微笑。

    他淺笑著拿起茶杯,並不急著喝下。輕輕地聞著空氣中幽幽的茶香,微微眠了一小口,然後才將杯中余茶一飲而盡。

    這樣一直泡了三次,我們一直沒說一句話。雲簫也是靜靜的。倒是袁鵬瞪大了眼睛,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憋得難受。

    「吾一向自詡為清雅之人,等見了林若才知什麼叫做清雅,自個兒倒是俗了。」易楚此時說話的語氣也變了不少,甚至直呼我的名字。

    我笑了笑,道:「易兄若是俗人,這世上就沒有雅人了。林若不才,只懂得這些烹茶煮酒之事,怎及易兄心志寬廣。」

    易楚頗有玩味地盯著我,「以林若之才,斷不該埋沒,想必定有出仕的打算了。」

    我一笑,道:「這朝廷之事哪輪得上在下插手,再說,為官哪有我日日煮茶瀟灑自由。只不知這種閒散日子還能過多久。」

    「林若何出此言?越地各處安康,百姓生活富足,一片寧靜祥和之像。又怎會……」

    我不等他說完,已經搖頭了。「那只是表面,易兄剛到杭州,看到的都是一片祥和,其實,這暗地裡卻是波濤洶湧。士族與庶族,皇權與世家,這些矛盾都已經不可調和。更重要的是,外有憂患。越地富足,但軍力衰弱,這就等於一個懷揣著百兩黃金的嬰孩一般,誰不想過來搶。這些年各國都在休養生息,故一直相安無事。但現在時局不同了,北面的大燕可是無時無刻都盯在這兒的。不說北燕,就是你們西楚,怕也是對這裡有所想法吧。」

    易楚呆了一呆,顯是沒想到我竟說得這麼直接,也不好否認,不然也顯得太虛偽了不是。所以他也只是淡淡地笑著,視線卻不曾從我身上離開。

    「我聽說北燕的趙王出使到了越地,定會對兩國的和平有所幫助的。」易楚不經意地說著。雲簫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一見他二人都盯著自己看,擔心地望了我一眼。我向他微笑頷首,他才笑著說道:「大傢伙是被他嚇得戰戰兢兢的,不知道他們玩什麼把戲。照我看那,那趙王八成是生病壞了腦袋,跑到這裡病急亂投醫的。」

    見易楚還是一臉茫然,他就把趙王來杭州以後的事情說了一遍,只見易楚一臉苦笑,怕也是信了。

    想起那日我請他的理由,我便差開話題,向他請教楚辭,這易楚確實博學多才,談古論今,旁徵博引,我那點微薄的古文知識自算不了什麼,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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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府,父親又叫上了我們,說是再過半月就是姑姑生日,皇上要大擺宴席,北燕趙王將會出席,讓我也同往。我這才意識到自從上次謠言傳出,我竟有半月沒有進宮了。心裡不免對范成喻恨恨的,卻又無可奈何。

    次日晨,再到樓外樓時,張自成忙迎了出來,道:「少爺,您的那兩位朋友今兒早上急急地走了,說是家裡頭出了事,來不及跟您道別。」

    「走了麼?」我有些失望,一方面目的還沒有達到,另一方面,易楚確實是個非常吸引人的朋友,他的舉止言談永遠都那麼適度,雖然我們之間各有保留,但這並不妨礙我們成為朋友。

    「這回失策了吧。」雲簫在一旁幸災樂禍,早知道今天就不帶他出來。

    「那位易公子留了個東西給您。」張自成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遞給我。我忙打開,裡頭有一個玉珮,上面刻了個易字。布上有幾個字,我仔細一看:長沙,城南書院。心裡明瞭,把玉珮緊緊地握在手裡,這可是以後非常重要的本錢啊。

    易楚一走,我今日倒一下找不到事幹了,便拉著雲簫在湖邊溜躂。江允志突然找來,說是西楚那邊來了急報,說罷急急地拉了雲簫去了。我心情不是很好,不想被那些事煩心,就繼續一個人在湖邊發呆。

    今日不知是什麼日子,西湖邊上熱鬧得很。隨處可見穿得錦衣繡袍的年輕人從身邊走過,經過我時還不時回頭偷偷地看我,遠處的石橋上更是擠滿了人。「真是一片歌舞昇平呢。」我喃喃道,心裡卻並不是滋味。

    周圍的人躁動的厲害,不時有些人湧到湖邊,腳快的紛紛朝著不遠處的石橋奔去。「出什麼事了?」我順手抓過一個正跑得歡的路人問道,他十分惱火,正要生氣,看見我的相貌卻是呆了一呆,神色緩和了許多,說道:「聽說蘇州第一名伎要從這兒過,大家都跑到橋上去看,你若想看就得跑快點。」

    「是麼?」我放開他,心裡有點好笑,原來美女的魅力這麼大,自古如是,這場面不正如現代時追明星的粉絲麼。同時,心裡也有些好奇,只不知這蘇州第一名伎有何特別之處。想到這裡,腳步也加快了不少。

    眼看著湖中駛來一條畫舫,岸上的人越來越激動,尤其是那橋上更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我遲疑了一下,還是算了,到時候擠得頭破血流也不一定能看到人。還不如到時候多化點銀子好了。這樣一想,便打定主意轉身離開。

    才走了沒幾步,只聽得身後一陣巨響,只聽得有人大喊:「不好了,橋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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