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英烈 章節目錄 第四十章 戰太原(十三)
    石守信所部遇襲幾近全軍覆滅的事情得到了證實,柴榮立即召集文武大臣議事,商量應對之法。在御前會議上,與會的大臣們議論紛紛,各抒己見。不過,大家最先討論的議題並不是如何應對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是這支超過萬人的契丹援軍是從何而來的。因為自打上一年幽雲之戰慘敗後,丟掉幽雲十六州的契丹人實際上已經喪失了南下支援偽漢的進兵通道。

    至於說石守信所部遇襲是否有作為主將的石守信的主觀原因,以及朝廷乃至官家柴榮在其中是否也負有一定的責任,則不在此次軍議的討論範圍之內。一來,石守信已然戰死、屍骨無存,再來批評他在指揮上的不足似乎不太合適。二來,當初舉兵北上伐漢時,柴榮雖然派李重進率偏師西進,直取汾州。但在攻下汾州,並迫使石州、憲州、嵐州等州縣主動投降後,既未要其繼續西進麟州,也未要其繼續北上扼住自代州、忻州南下太原的通道,以防備可能從這兩個方向南下的契丹軍,而是命其回師,協助主力合攻太原,以至留在兩個方向上的僅有數量有限的探馬偵騎。

    柴榮及後周朝廷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究其原因不外乎兩點。其一,是後周君臣都認為經過上一年幽雲之戰的慘敗,以及近一年來北平軍對契丹中京道、奉聖州等處持續不斷的sāo擾、襲掠,契丹人已無能力響應北漢朝廷的請求,派兵南下支援。其二,儘管後周朝廷及天子柴榮一直以來對北平軍都沒有好感,認為對方與自己是貌合神離,對朝廷、對官家並無敬畏、恭順之心,但大家卻從來沒有懷疑過北平軍會與契丹人相勾結。畢竟經由幽雲一戰,雙方已然勢同水火、不共戴天,不可能借道給契丹人南下襄助偽漢——就算北平軍肯借,只怕契丹人也沒有膽量從那裡走。而麟州雖然與契丹人交好,但其旁邊還有一個對朝廷忠心耿耿的府州折家,上萬契丹軍從自己身邊通過,折家不可能發現不了,發現之後更不可能放任契丹人通過而既不予以阻攔、sāo擾,又不向朝廷通報。

    正是由於這會兒既不適宜指摘石守信指揮上的不足,又不能批評包括自己在內的朝廷上下乃至柴官家在排兵佈陣方面的失誤,與會的後周君臣們便只能把討論的首要問題放在契丹軍是如何突破重重阻礙,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偽漢境內這樣的疑惑上。

    對於這個問題,與會的文臣武將們眾說紛紜,一時間難以統一。其中,最有代表xing的是兩種觀點。一種是以張永德為代表的勾結派,認為此次契丹軍得以南下,肯定是一直與朝廷貌合神離的北平軍與之相勾結,暗中默許其通過自己的轄區。另一種則是以趙匡胤為代表的繞路派,認為契丹軍此次是繞過北平軍,從與契丹人關係交好的麟州方向借路,從西面進入偽漢境內。

    然而,無論是張永德還是趙匡胤,他們的說法都不能得到大多數大臣的贊同。因為大家實在是想不出北平軍與契丹人勾結准其借道,或者府州折家放任契丹大軍經過而不攔不報的理由來——如果眾人能想到切實的理由,當初朝廷在排兵佈陣時也就不會放心大膽的拋開北、西兩個方向不進行防禦,而集中全部人馬合攻太原了。

    就在眾文武各抒己見、相執不下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宰相范質卻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連忙出班,向柴榮奏道:「陛下,臣覺得這支襲擊我軍糧道的契丹軍出現得過於突兀,而其留在襲擊之處的所謂證據過於明顯,釋放數百名役夫的舉動更是毫無道理。

    在臣看來,如果這支敵軍真的是契丹人派來攘助偽帝劉鈞的援兵,那麼對其最有利的做法,應是像上次我軍伐漢時一般,大造聲勢、大張旗鼓,早早便讓我軍知曉其要來為偽漢朝廷助拳、要來為偽帝劉鈞撐腰——哪怕其根本就沒有南下偽漢的路徑,亦不影響其口頭上兌現與偽漢朝廷的約定。如此,既可以顯示出他對劉鈞這個兒皇帝的重視、對當初承諾的看重,又可以向我軍示威、擾亂我軍軍心士氣。若是我軍畏其兵威、知難而退,則其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兌現對偽漢朝廷的承諾,並令偽漢朝廷對其感恩戴德,豈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若是我軍不畏其兵威,對其也無任何損失。其既可假戲真做,真個派出大軍想方設法找路徑南下支援偽漢,亦可以各種理由推搪、敷衍,對偽漢朝廷的死活置之不理。

    可實際情形卻與此相反,契丹人在出兵援助偽漢之前未透露一絲一毫的消息,南下途中似乎也未在任何一座尚處於偽漢朝廷控制的州縣之內停留,甚至很可能連大路都沒有走,否則其行蹤只怕早就已經為我軍發現。畢竟我軍雖未派大軍於西、北兩面駐紮,但我軍探馬偵騎卻一直不曾間斷對太原周圍北至忻州、西至憲州,方圓二百餘里範圍內各條大路的偵緝、打探。

    而且,這支所謂契丹援軍進入偽漢境內後,其所作所為亦不同於往ri。以往,契丹援軍將到時,必定大肆宣揚,以令太原城中的偽漢朝廷和守軍知曉,從而提升城內偽漢君臣及守軍的士氣,堅定其守城之決心。而如今,其上萬jīng騎置正在被我軍重重圍困、危在旦夕的太原城於不顧,反而無聲無息的繞城而過,去百多里外的團柏谷伏擊我軍輜重。要知道,上萬契丹騎軍若在太原城外露面,不但會極大的提振城內偽漢朝廷和守軍的軍心士氣,而且對我朝圍城大軍亦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威懾。雖說一萬契丹騎軍尚不至令我軍畏懼,但有這樣一支力量在外面虎視眈眈,我軍如芒在背,勢必要花費不小的jīng力提防、戒備,從而大大緩解城內偽漢守軍的壓力。

    此外,儘管若能斷掉我軍糧道,可能會令我軍軍心不穩、士氣低落,但一來如此行事見效緩慢,且我軍亦可以通過加派護衛兵馬的方式予以應對。二來,襲擊對手糧道向來講求出奇不意、攻其不備,若是對方有了準備,就算其是以騎軍對步軍,亦討不到什麼便宜。而這支所謂契丹援軍在團柏谷僥倖一擊成功後,卻又與其之前南下時判若兩人,非但沒有繼續掩蓋己方已然出兵的消息,以圖盡可能多的在我軍尚不知曉其已入境偽漢的情形下襲擊我軍其他輜重隊伍,反而向我軍被俘的役夫大肆宣揚自己的身份——哪怕這支所謂的契丹援軍身上穿的俱是偽漢軍隊的服se——並極其不可思議的將這數百被俘役夫放掉,使其有機會來向朝廷大軍通風報信。更加讓人難以理解的是,這些所謂契丹援軍居然還當著這些被釋放役夫的面離開,毫不掩飾自己繼續南下的意圖。

    正所謂『事有反常必為妖』,這支所謂契丹援軍接二連三做出各種反常之舉,不能不令人心生懷疑。因此,臣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這支所謂契丹援軍並非契丹人,而是另有出處。」

    「那以范愛卿之見,這支援軍若不是契丹人所派,又是來自哪裡?」范質那邊話音剛落,柴榮便追問道。

    范質見問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直接說出自己的判斷,而不是給柴榮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陛下,臣以為,太原左近能有這個實力,且又有膽量插手朝廷伐漢大事的勢力,唯有北平軍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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