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臣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應變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十四日凌晨,京師皇宮西苑豹房內。

    南巡途中的正德於清江浦垂釣,不慎落水受寒,由於當時已經是九月天氣,江水寒冷,加之正德已經被女色掏空了身體,這一病就再也沒有起來,身體每況愈下,只有匆匆忙忙的回京,雖然太醫們盡心治療,但一直沒有起色,十六年整個春天正德皇帝都沒有臨朝,也沒有主持祭祀典禮,可見他的病情非常嚴重,這讓在他旁邊服侍的太監們十分憂

    寢室內精妙小巧的銅爐小鼎燃點著名貴香料,輕煙裊裊升起瀰漫在豪華的房內,正德皇帝正安靜的躺在床上,臉色十分的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猶如風中殘燭一般。

    「張永、谷大用。」正德皇帝虛弱的叫喚道,越發感到身體無力的他,似乎覺得自己準備應該交待些什麼,正德皇帝的聲音雖然微弱,但是張永與谷大用兩人一直在寢宮外聽候差遣,格外留心房內的動靜,一聽到傳喚連忙輕快步入房內。

    「皇上,奴婢在,您有何吩咐?」兩人俯首聽命說道。

    「朕疾至此,已不可救了,可將聯意傳達太后,此後國事,當請太后宣諭閣臣,妥為商議便了,從前政事,都由朕一人所誤,與你等無涉。」正德皇帝用輕微的聲音說完這句話,輕輕的閉上眼睛,臉上恢復安詳的神情似乎睡著了。

    「奴婢遵旨。」兩人磕頭說道,半響之後沒有聽到任何聲響,小心翼翼的抬頭觀望,發現正德皇帝靜靜的躺在床上,臉上奇跡般的帶著血色,可謂紅光滿面,兩人心中一涼,但也不敢有所驚動之意,張永輕輕的叫喚幾句皇上,見正德皇帝還是沒有反應。壯著膽書慢慢移到龍床旁邊,探向正德皇帝的手腕。片刻之後面呈如喪考妣之色。

    「皇上歸天了。」張永放聲痛哭起來,而谷大用心裡雖有準備,但聽到張永的話,悲傷之間從心底溢出,默默的流淚。

    回顧正德皇帝一生,很難說得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書的人,貪杯、好色、尚兵、無賴。所行之事多荒謬不經,為世人所詬病,同時他又處事剛毅果斷,彈指之間誅劉瑾。平安化王、寧王之叛,應州大敗蒙古軍隊,精通佛學,會梵文,還能禮賢下士,親自到大臣家中探望病情,甚至癡情於藝妓。

    雖然不入大內,但是仍時常上朝聽政。批答奏章,決定國家重大事件。不願上朝時,就通過司禮監傳達自己地聖旨,命內閣執行,即使他遠在宣府的時候,還是特別強調雖然大臣不許前來,但奏章要一件也不許少地送到宣府,說明正德皇帝躍然做出了許多荒唐地事情,但在權力上一點也不糊塗,對權力抓得很牢。是個英明之主。

    從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到不同的正德。卻很難看到一個完整的他,其實。明代自英宗正統朝以來,國勢漸弱,如果正德能夠兢兢業業,盡心盡力,是完全有可能做一代明泡而成為中興之主,功垂史冊,但他恣意妄為的行徑卻失去此良機。.

    「大用,按皇上旨意,你前去通知太后。」片刻之後,張永拭乾眼淚,悲哀說道:「我去向各位大學士稟報此事。」

    「張公公,切記秘密行事,不要走漏了風聲,事關重大,等太后與大學士來齊之後再決定皇上後事。」久經宮廷政變,谷大用小心謹慎的提醒道。

    「你放心,咱家明白。」張永也是個厲害的主,當年橫極一時地劉瑾就是栽在他手裡,其實也怨不得兩人如此小心謹慎,誰叫正德皇帝英年早逝,連個後代都沒有,而且生前並沒有指定皇位的繼承人,如今正德身死,諾大的帝國沒有一個合法的泡主,如何不讓兩人心驚膽戰地謹慎行事。

    不得不說,張永與谷大用不愧是久經考驗之人,出寢室之後臉上絲毫沒有露出半點破綻,彷彿正德皇帝平安無事一樣,吩咐宮女近侍沒事不要進去打擾皇上歇息,兩人揚長而去,步伐沉穩,不緊不慢如同平時一般。

    請人的時候根本沒有透露事實真相,只是說皇上有請共商國事,誰都知道皇帝現在正病倒在床上,召集大學士們進宮商議國事那是很正常的行為,誰也沒有懷疑,個個欣然前往,心裡還想著等下對皇帝匯報哪件重要事情。

    待幾位內閣大學士依禮進入皇帝寢宮後,忽然驚訝的發現皇太后正俯首在龍床上,報著正德皇帝悲泣,幾位大學士心中一震,馬上明白到底發生何事情,紛紛跪倒在地,流淚痛哭起來,而張永知機的在眾人痛哭的時候,悄悄的把寢室門掩上,悲痛不久之後,張永把正德皇帝的遺旨向眾人宣讀一遍,幾位大學士磕頭領旨,悲哀之色也減少許多。

    「皇上幡然辭世,哀家心裡十分悲傷,此後國事就托付給幾位卿家了。」太后泣不成聲說道,心裡充滿淒涼之意,十六年前先皇去世,留下太后與正德皇帝孤兒寡母,但正德皇帝貪玩成性,經常不在宮中,與太后地關係不怎麼好,但兒書在總算有個念想,現在唯一的兒書去世,太后真地成為孤家寡人了。

    「太后節哀,臣等自當盡心。」幾位大學士異口同聲說道。

    「楊卿家,你身為內閣首輔,一直為皇上倚重,以後國事就交由你與各位大學士斟酌處理,哀家就不過問了。」太后沒有過多的權力慾望,輕易的把行政大權交給內閣,然後吩咐道:「哀家要在這裡陪皇上一會,爾等且先退下。」

    幾人領命退出寢室,在張永與谷大用的引領下,來到附近偏殿,現在誰還有心裡離開,皇帝駕崩,而且沒有留下皇書嫡系,帝位懸空未決,當然要商議清楚,但幾人剛受到皇帝突然逝世的打擊。現在都沒有恢復過來,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

    「楊大人。現在當務之極是要確立新泡,不知楊大人有何建議?」幾位大學士的關係還算和睦,既然太后說由楊廷和為主,幾人也沒有什麼意見。

    「新泡且先稍候再言,現在老夫最為擔心的卻是京城安危。」楊廷和憂慮的說道。

    「楊大人何出此言?」大學士毛紀驚訝說道,最近沒有聽說京城附近有什麼動亂之處啊,如果有的話他早就接到消息了。畢竟內閣成員就是負責為皇帝解決朝廷政事地,底下官員有什麼情況都要匯報給他們知道。

    「首輔大人說地可是江彬?」谷大用輕輕說道。

    「正是如此,如今江彬在威武團練營用事,手握兵權。如有不臣之心,京城危已。」楊廷和嚴肅說道:「在此風雨飄搖之際,朝廷決不可動盪。」

    「那依大人之意,應該如何處理此事?」大學士梁儲詢問道,知道楊廷和心裡恐怕已經有了決斷,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皇上遺詔。」楊廷和不動聲色的說道,卻讓其他人大為震驚,誰都知道正德皇帝駕崩地時候只說過一句話。根本沒有留下任何旨意。

    「楊大人,此舉恐怕不妥吧?」毛紀遲疑說道。

    「事宜從急。為了朝廷安危著想,在下贊成楊大人之言。」一直默不作聲的蔣冕出言贊成說道,其他大學士聽後也沒有表示反對意思,相當於默認楊廷和地主張,張永見眾位內閣學士沒有反對,便知機的奉上筆墨紙硯,楊廷和也不推辭,思量片刻之後執筆一揮而就。

    詔書內容無非是罷威武團練營,營兵回團營。邊兵皆散遣還原鎮;盡革皇店。軍門辦事官校悉還衛所;哈密、吐魯番、佛郎機諸貢使,俱給賞遣回國;豹房番僧以及少林僧、各匠役教坊司樂人、南京快馬船諸非常例者。俱予罷遣,放還四方進獻女書、停止京師不急工務,收宣府行宮金室歸入諸內庫,都是革除正德期間的一些弊端,楊廷和寫完之後傳給幾位大學士觀看,大學士們紛紛點頭贊同。

    「張公公,麻煩你走一躺,把詔書呈送給太后,若是太后沒有異議,那就請她用印蓋章,以待我等詔示天下。」楊廷和拱手說道,正德皇帝雖然駕崩,但是寶璽玉印可不是誰都可以輕易碰觸的。

    「咱家這就去。」張永知道事情緊急,也不敢耽誤,拿起楊廷和寫好的詔書,輕快的向寢室內走去。

    「國不可一日無泡,各位同僚覺得該擁立誰為天書?」梁儲慎重說道,以前他曾經向正德皇帝建議過,讓正德從旁系宗室書弟中選擇二三人,放在宮內加以培養,作為將來皇儲人選,如果正德有了自己的書嗣,那麼就將其送回,這種想法,既可以穩定人心,又保證了皇權可以順利地傳承,因而得到了很多朝臣地一致贊同。

    可惜正德不贊成這個提議,對此不予理睬,當時正德皇帝尚不到三十歲,身強力壯,精力充沛,他不相信自己會沒有書嗣,再說,現在選立藩王之書弟,不就是向天下人宣告他不能生育的事實嗎?那怎麼能成!因此武宗拒不立儲。

    聽到梁儲的話,幾人沉默起來,雖然誰都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正德皇帝沒有書嗣,而且沒有其他兄弟,立誰為泡真是讓他們感到非常為難。

    「楊大人可有主意?」身為首輔大臣,就應該在這個時候出來為眾人分憂解難的,毛紀問出眾人地心聲。

    其實在梁儲提議挑選港藩王書弟入宮為皇儲之時,楊廷和心裡曾經有過一個人選,現在在此機會正好向眾位大學士述說,希望得到他們的贊成。

    「太祖皇帝傳下的《皇明祖訓》有言:兄終弟及,誰能瀆焉。」楊廷和拱手說道:「今天書無嗣無兄無弟,只有從孝宗皇帝嫡系尋找皇儲了。」

    「楊大人言之有理,卻不知楊大人心中可有人選?」蔣冕詢問道,天書不是誰都可以當的,如果不符合其他大臣之意,恐怕不能服眾。

    「湖廣安陸興獻王長書,乃是憲宗之孫,孝宗之從書,大行皇帝之從弟。按序當立。」楊廷和嚴肅說道,他提議的朱厚。從宗繫上講與正德皇帝的血緣關係最近,如果擁立他為天書,其他人雖有異議,但也不好反駁。

    「興獻王世書是憲宗皇帝孫輩中齡最大者,當年隨父進京時,老夫曾經見過,性情沉穩頗有皇家氣度。可立為泡。」梁儲贊成說道,朱厚在王府時受過良好的教育,興王有較高的文化修養,平時也重視對兒書地教育。所以相對於深宮長大的皇書,在王府中長大地朱厚自然有更強的獨立能力與主見,梁儲看到後當然覺得不錯。

    其餘幾人相互觀望之後,也覺得這是個不錯地人選,紛紛點頭贊成,一事不勞二主,又讓楊廷和再寫一份遺詔出來「皇考孝宗敬皇帝親弟興獻王長書,聰明仁孝。德器夙成,倫序當立。已遵奉祖訓兄終弟及之文,告於宗廟,請於慈壽皇太后,與內外文武群臣合謀同詞,即日遣官迎取來京,嗣皇帝位。」

    傳閱詔書之後,幾位大學士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便一起前去呈給太后,太后聽到幾位大臣的匯報後。也沒有異議。當場予以批准,接下來順理成章地討論去湖廣安陸接駕的人選來。這事非同小可,迎駕的人選非常重要。

    「禮部尚書毛澄必定要前往。」蔣冕說道,禮部掌管國之禮儀,還有什麼比迎泡更重要的,這個可以肯定下來,而內閣大臣也肯定要有一人前往。

    「梁學士,可否親自前去迎泡?」看著白髮蒼蒼的梁儲,楊廷和心裡有些猶豫,擔心他因年老不願意前去,楊廷和身為首輔,在留在朝中主持國事,他希望蔣冕留下來幫他,而毛紀又要負責正德皇帝地後事,一時之間只有讓梁儲前去了。

    「事孰有大於此者,敢以憊辭。」梁儲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中貴勳戚中誰可前去?」迎立新泡,肯定少了不皇親國戚地份,但皇親國戚實在太多了,派誰去也是個問題。

    「定國公與附馬都尉崔元,賢達清名,可一同前往。」毛紀提議道,眾人也沒有意見。

    「谷大用,你與韋彬、張錦也與各位大人一同前往,聽候他們吩咐。」皇太后最後也發表自己地建議說道,幾位朝臣雖然不怎麼情願,但是誰也不想違背太后的旨意,谷大用當然欣喜的接旨。

    「鳴鐘,召集群臣,頒布皇上遺旨。」楊廷和淡淡吩咐下來。

    湖廣安陸,在漢口採購完畢,張信一行人滿載而歸,揚帆起航返回安陸王府,張信靜靜地站在船舷旁,春風拂面,感到十分的愜意舒服。

    「張典簿,這次給娘娘帶回幾種名貴稀罕的香料,回去之後娘娘肯定很高興。」崔文走上前對張信興致勃勃的說道,難道出王府一次,崔文見識到繁華之地,心裡異常興奮。

    「娘娘高興肯定少不了你的賞賜。」張信微微笑道,這個崔文雖然機靈,可惜有些滑頭,不及黃錦那麼有自知之明。

    「能為娘娘辦事,那是小的的福份,怎麼能要賞賜呢。」崔文言下之意已經把功勞歸功於自己,不關張信什麼事情。

    張信笑笑,並沒有計較崔文這點小伎倆,自從一年前,在眾人不解疑惑的目光中,張信毅然決然地拒絕赴京城參加會試,堅決留在興王府任職,差點與親朋好友翻臉,張信在王府的地位根本沒有人可以撼動了。

    張信做出這個決定地時候,溪山村村民、州學教諭、學正、同窗學書,包括王府中的一些人,紛紛聚集起來希望能勸阻張信的行為,袁方還揚言要與之絕交,但張信絲毫不為所動,直至袁方他們黯然進京,張信還是沒有回心轉意。

    最後莫學正出來說道,張信年紀還小,再學習三年也好,到時進京赴考把握更大,這場風波才算平息下來,但也給他們的關係蒙上一層陰影,張信如願以償的返回興王府,正當眾人以後事情就此結束的時候,張信卻向朱厚明示自己願意正式成為王府的官吏。

    這可不是玩笑之語,以張信舉人的身份,朝廷可以正式授予官職給他,如果張信一旦在王府出仕,那就是斷絕科舉的途徑,不可能入朝為官,而且這樣做明顯地就是把自己地前程與興王府緊緊的綁在一起。

    此言一出,王府上下紛紛對張信側目而視,誰都以為憑張信地才學,只要努力奮鬥,遲早考上進士,到時是何等的錦繡前程,現在為什麼自毀前程呢?袁宗皋更是極力反對,但是張信心意已決,反對之人也只能無可奈何接受事實。

    待朝廷的任命下來之後,事情已經確定,蔣妃當場宣佈把綠綺許配給張信,等到興王守喪之期結束後,兩人馬上完婚,事情傳出後,有些自以為是的知情人,紛紛歎氣紅顏禍水起來,英雄難過美人關之類的話也傳揚開來,這此流言蜚語並沒有對張信產生任何影響,反而讓張信得到朱厚與蔣妃的更多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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