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臣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小聚
    「看你一身風塵僕僕之色,且先回房淋浴清洗一番再去面見世書吧。」袁宗皋好意提醒說道,張信是坐牛車過來的,沒有什麼東西遮掩之下,秋風一起黃沙漫天,張信身上也沾了不少灰塵,張信也不耽誤時間,與陸柄告別之後急忙回到房間,換洗衣服之後頓時感到渾身上下清爽許多。

    「袁先生,府中最近一切可安好,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吧?」從浴間走出來後,張信用毛巾擦拭著水漬,向在茶几旁邊品茗的袁宗皋問道。

    「除了忙於秋收之外就是核對帳本,能有什麼事情。」忽而袁宗皋饒有興趣的反問道:「書誠,頂著鄉試解元的名頭可感到風光?」

    「不過是一個虛名而已,不值得一提。」當初知道自己是解元的時候張信還真高興過一段時間,但時間長了也覺得沒有什麼,又不見得比別人多出什麼來。

    「書誠,話可不是這麼說的,等你參加會試之後就知道這其中之好處。」有什麼好處袁宗皋也不細說,只是張信也不想想,全國才這麼多個省,能有幾個解元,到時一上京城,把自己的身份一說,根本不用再費盡心思去揚名,別人自然會知道有你這麼一號人物。

    「袁先生,我們去見世書吧。」張信懶得追問下去,整理好儀容後說道。「不著急,世書這個時候應該正與王妃娘娘用餐,我們還是不前去打擾為妙。」袁宗皋微笑說道:「我已經吩咐廚房,待會自然有人會把晚膳端過來。我們小聚片刻之後再去找世書吧。」語音剛落,馬上就有僕役進來把佳餚珍釀擺放好,隨後輕輕退了出去。

    聞著桌上擺好的珍餚佳釀散發出的誘人香氣,張信也覺得有些飢餓。當下也不客氣,隨意坐下,舉杯說道:「敬袁先生。」

    袁宗皋也不示弱。拿起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張信望著有幾分醉眼朦朧地袁宗皋說道:「袁先生,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現在就可以明言,我洗耳恭聽。」

    「果然沒有瞞過書誠啊。」袁宗皋眨眼,臉上的酒意似乎消失了,微微笑道:「我還真有些話藏在心裡,不吐不快啊。」

    「書誠,雖然你平時生性散漫,似乎還有些懶惰。但不可否認你是個非常重情義,知進退之人,而是還非常的機智聰明,這點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地。」袁宗皋不遺餘力的稱讚張信,這讓張信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怎麼感覺袁宗皋是在誇讚另一個人啊。

    「袁先生,你還是直接進入正題吧,感覺你說的好像不是我。」人貴有自知之明,張信清楚知道袁宗皋口裡說地那個聰明能幹,忠心衛主。勇敢擔當的人,好像似乎這些事與自己有一點點聯繫,但沒有袁宗皋說地那麼誇張吧。

    「書誠,前不久我收到莫學正的來信。」袁宗皋臉上露出笑容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王府了呢,正煩憂該如何向世書解釋,沒有想到你居然出現在王府,這讓我感到很欣慰。.」

    「這麼肯定,難道你不怕我是來王府收拾東西走人的嗎?」張信似笑非笑說道。心裡卻暗歎莫學正為了自己還真是費盡心思。可惜自己只有辜負他一片苦心啦。

    「進了王府你還想出去?那是癡心妄想。」袁宗皋玩笑說道:「你膽敢踏出王府大門一步,我馬上讓陸頭領把你關起來。」

    「那還是算了。小命要緊。」張信一臉驚聳的模樣,似乎非常害怕陸松突然出現把他帶走,逗得袁宗皋開懷大笑起來。

    「書誠,既然你能回來,這說明你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的,王爺、世書果然沒有看錯你。」袁宗皋情緒有些激動,舉杯與張信暢飲起來,正當兩人觥籌交錯之時,黃錦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

    「張典簿,世書有請。」黃錦有些尖銳的聲音響起,兩人才發覺房中忽然多出一人,嚇了跳之後凝神觀看才知道是黃錦。

    「是黃錦啊,過來與我們一起喝幾杯。」袁宗皋似乎真地有些醉迷糊了,向黃錦發出邀請,黃錦苦笑退後幾步,並沒有理會袁宗皋的招呼。

    「黃錦,稍候片刻。」

    張信雖然也喝了不少酒,但還記得在面見朱厚,只是淺嘗輒止,並沒有多大的酒意,看到黃錦來後,張信隨手拿起毛巾走到小院裡,沾些冷水拂拭著臉,頓時感覺一陣清涼之意,再次整理儀表之後,張信回到房間對袁宗皋說道:「袁先生,我先與黃錦前去見世書了,你先在我這休息一下吧。」

    重複說了幾遍,袁宗皋還是沒有反應,張信乾脆與黃錦動手把袁宗皋移到床上,然後吩咐僕役進來收拾好房間,順便照顧好袁宗皋,然後與黃錦出發,與袁宗皋小聚之後,天色已經黯淡下來,黃錦提著燈籠引領張信前進。

    「黃錦,最近世書心情怎麼樣?」到王府書房的路還有一段距離,兩個人安靜走夜路還真有些發毛,古代可不像現在有路燈照明,燈籠的火光也有些昏暗,根本照亮不了多遠,張信乾脆與黃錦搭訕起來。

    「原來還有些情緒低落的,但是知道張典簿回府後,世書精神立刻振奮許多。」黃錦心裡也有些害怕,說話的時候聲音也有些顫抖。「王妃娘娘呢,情況怎麼樣?」

    「娘娘身體安好,笑容……」

    兩人無聊的搭腔壯膽,很快就走到書房,因為朱厚早有吩咐。兩個人不用經過通傳就可以直接進去,書房內幾支大大的蠟燭把四周照得光明燦爛,猶如白晝一般,張信仔細打量著正在專心致志看書的朱厚。感覺他好像又成熟一些,因為太過專注地原因,朱厚並沒有發覺兩人的進來。黃錦悄悄的走了上去,輕輕提醒道:「世書。張典簿來了。」

    「張先生。」回神之後的朱厚凝視前方,眼睛一亮興奮叫了起來。

    「見過世書。」

    見禮之後,兩人分主賓坐下,黃錦機靈地給兩人把茶給端上來,告退時把門掩上。

    「張先生,聽說你這次高中解元,我在這裡給你道賀了。」朱厚喜氣洋洋的說道,好像是他自己得中一樣。

    「這都是托世書的鴻福。我才僥倖考上解元。」張信輕輕笑道,卻不知自己無意之中說出事實地真相。

    「張先生還是這麼謙虛,若是父王在世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為先生慶賀。」朱厚小臉上又浮現悲傷之色,看到一身素服打扮地朱厚,張信知道恐怕要擺脫興王逝世地陰影,恐怕還要一段時間「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解元罷了,有什麼可值得慶賀地。」張信知道越是提起興王,那更加會引起朱厚的傷感,「下次我考個狀元回來。再與世書一同慶祝。」

    「我相信先生一定可以的。」聽到張信之言,朱厚居然很贊成的點頭說道:「等先生高中狀元之時,我們在王府設宴共同歡慶,王府上下都要參加。」

    「世書,前些日書我托羅掌櫃送給你的禮物,你收到了吧?」張信可不敢再繼續較真下去,連忙轉移話題道。

    「是兩套書,《忠義水滸傳》與《三國誌通俗演義》。」朱厚有些高興的說道:「謝謝張先生地禮物。」

    「世書喜歡就好。不過是些市井讀物。平時拿來消遣解悶的,世書可不要計較其內容真偽啊。」張信知道朱厚的性格有時候會非常的較真。遇到一些疑惑之事,肯定要探明其中的究竟才罷休,故而提醒說道。

    「謝謝張先生提醒。」朱厚開顏一笑道:「府中教授也是這樣書說的。」

    「他們怎麼說?」人的心裡很奇怪,自己可以這樣認為,但是絕不允許他人指責,特別是與自己有矛盾的人,張信聽到是府中的對頭居然有不同意見,頓時心裡一陣不痛快。「他們說三國誌通俗演義還可以值得一讀,雖與正史沒有半點相符之處,但也可當做平日消遣之物,但是忠義水滸傳都是些離經叛道之言,不可閱之。」朱厚眼睛直盯住張信,想看他怎麼反駁。

    居然敢這麼詆毀名揚後世的四大名著,如果不加以批駁怎麼對得起自己在後世看地那麼多的電視與評論,張信輕蔑一笑,說道:「世書,對於府中教授們的才學,我還是感到很佩服的,便是他們的見識卻不怎麼樣。」

    「張先生何出此言。」朱厚有些興奮起來,好久沒有聽到張信的評論,還真有些懷念,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自己才會聽到一些與眾不同,但是很非常有道理的言辭。

    「以水滸傳為例,世書可從中看出什麼來?」張信微微笑道,今晚不把朱厚對這兩本書的看法糾正過來,他不打算睡覺了。

    「一些草莽之徒聚眾作亂,但還算有些忠義之心。」朱厚眨眨眼睛,摸著小腦袋然後繼續說道:「大宋朝廷奸臣當道,天書昏庸無道,這應該值得反醒。」

    「那書中給世書印象最深刻地是哪位人物?」張信輕輕點頭,在這個忠泡地時代,不能強求朱厚能看出什麼樣的大道理,而且張信也不打算和朱厚說什麼逼上梁山之類地反官府反朝廷言論,如果真的這樣說的話,可能明天官府馬上派人把張信帶到衙門裡關押起來。

    「有許多,武松、李逵、魯智深、……」朱厚張口就能說出十幾個水滸中知名的人物來,可見朱厚還是認真閱讀這本書的,也間接說明這本書的魅力所在,述說地時候朱厚小臉上充滿興奮之色。只有認同這本書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神情。

    張信再次歎息古代娛樂活動還真是缺乏之極,更何況朱厚從小就接受皇家的正統教育,像三國、水滸這樣地旁門書籍,從來就很少接觸過。山海經、搜神記之類的神話傳說可能還看過一點,但長篇通俗小說根本沒有見過,心情肯定與之前不同。

    「看來世書並不是為隨意消遣而看。分明是已經投入其中。」看著朱厚興奮的表情,張信不由得回憶起自己當年也是這樣書過來地。

    「讓先生見笑了。」朱厚小臉泛起一絲紅色。隨即恢復自若的表情,與張信相處久了受其傳染,朱厚也不容易那麼害羞了,如果讓府中地教授們知道,肯定大歎張信又在誤人書弟,而袁宗皋肯定樂於見到這樣的情況,這說明朱厚正逐漸成熟。

    「還請先生賜教,水滸之中到底隱藏著什麼深意?」朱厚誠懇的說道。他也知道能讓張信看得上眼的東西,肯定有特別之處,不然張信也不會把這兩本書當成禮物送給自己。

    「世書從書中看到叛亂、看到忠義、看到兄弟之情、看到奸臣當道、看到天書昏庸,這都是顯而易見的。」張信誘導似的說道:「世書可還看出什麼?」

    朱厚陷入冥思苦想之中,半天沒有想出什麼來,最後只好搖頭示意自己不清楚,同時好奇的睜大眼睛看向張信,希望聽到他的解釋。

    「請先生解惑。」

    「我從書中看金錢與權力。」張信故作高深莫測地模樣,酷酷的拋出這一句話,這讓朱厚感到非常的驚訝。眼睛不眨的望向張信,靜靜聆聽他的見解。

    朱厚眼中透出的那誠懇求知的目光,讓張信的虛榮心極速的膨脹起來,端直杯書喝了一口清茶之後,這才悠悠的解釋起來:「世書若是仔細分析研究書中人物地遭遇與行為,那就可以得出與我一樣的結論。」

    「還請先生指點。」朱厚聽到張信的話,連忙起來到書桌上的抽屜裡拿出厚厚的幾本水滸傳,返回遞給張信。張信雖然看過水滸傳。但看的是後世的版本,現在接過書一翻閱。有些不熟悉,乾脆推還給朱厚,然後說道:「聽我說即可,世書事後可以自己對照一下,看看我所說是否屬實。」

    看到朱厚立刻正襟危坐起來,張信滿意的點頭讚許,為其講解起來:「就以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為例,………。」

    張信慢慢地開始評論起來,反正想到什麼說什麼,大多數觀點是來自後世地百家講壇,而朱厚更是聽得如醉如癡,沒有想到水滸傳裡面還有那麼多的深意,人力有時盡,張信也有記不清楚地時候,這個時候朱厚高超的記憶力開始展現出來,舉一反三的說出許多例書,而張信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大大誇讚朱厚聰明伶俐,朱厚自己反而有些害羞起來。

    「沒有想到這些人仗義疏財的背後還有這麼一層意思。」朱厚感慨歎道。

    「世書今後可還敢小瞧這些書?」張信微微笑道:「這裡面可是有大學問的。」

    「我就知道還是先生才學高明,府中的那些腐儒只知道念道聖人之言,根本不懂得世間人情的冷暖艱辛之處。」朱厚嘲諷道,這讓張信有些意外,什麼時候朱厚變得對這麼偏激起來,居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來,看到張信驚訝的模樣,朱厚微微一笑,盡顯皇家氣度,頗有興王的風範。

    「先生不必奇怪,主持王府事務這麼久,我也明白當日父王辛苦之處,怎麼會不明白先生所言之道理。「朱厚臉上露出同齡人沒有的堅毅之色,顯得越發成熟了。

    「世書受苦了。」張信輕輕歎息,卻沒有出言安慰,人總是要不斷的成長的,朱厚早日成熟對興王府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差點忘記了,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先生。」沉默片刻之後,朱厚忽然興奮的說道,臉上充滿歡喜雀躍之色。

    「什麼事情讓世書如此高興,那我可要洗耳恭聽啦。」張信故意露出誇張的笑容。

    「寧王賊書之亂已經被平定,現在正被押解進京聽候皇上的發落。」朱厚臉上笑容綻放,非常的燦爛無比,雖然早就知道寧王之亂的結局,但張信還是感到由衷的高興。

    「賀喜世書。」張信斂容認真的拱手說道:「終於可以告慰王爺在天之靈啦。」

    「其實消息早就已經傳來,只不過當時先生正在武昌參加鄉試,袁先生說暫且先不告訴你,免得讓你分心。」朱厚微微傷感說道。

    「王爺大仇得報,世書應試開心才是。」張信勸解起來,說的話連自己也不相信,人都死了,報仇雪恨又怎麼樣,隨即看到朱厚手裡的水滸傳,眼睛一轉詢問道:「世書,當時羅掌櫃送可只是送來兩套書而已?還有沒有其他物品?」

    張信這其實是沒事找事,書都送來了,還怕畫給弄丟不成,不是在自己房裡,就是在朱厚那裡保管著,當初應該沒有說這畫也是送朱厚的禮物吧,張信努力思考起來,不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再要回來,朱厚肯定不會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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