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闕 第二卷 醉花陰 第二百六十七章 真假琰親王
    我們的車駕抵達宗人府時,已是亥時三刻,宗令淮陽郡王事先得到黑衣衛的通知,早已率一幫同僚在階下跪迎,皇叫了起,帶著我匆匆進了轅門——

    密姬見皇和我這麼晚同時出現,心知事有異常,臉色一變,直直地看著我們問:「王爺怎樣了?」

    皇開口道:「他很好,正在天牢養傷,朕派了最好的御醫去救密姬像被人抽出了脊樑骨一樣軟倒在地,眼裡泛起了星星點點的淚光,嘴裡喃喃地說:「又被抓住了,還受了傷……當初臣妾就勸他,難得皇肯招他回京任職,在朝中聲譽日隆,就不要再有什麼非分之想,安安心心地過日子多好,也要他肯聽啊……」

    這話我相信,女人,除了極個別的奇葩,都是想好好過日子的,即便是太后那樣有女中豪傑氣概的女子,內心真正所求的,亦不過是和心愛的人在鄉間平靜相守。

    密姬彷彿陷入了夢囈,不停地自言自語,皇眼裡漸漸出現了不耐之色,從他臉的疲憊就可以看出,他這一天有多忙碌,此刻再也沒有興致聽一個女囚囈語式的感懷了。

    我卻知道密姬平素聰明冷靜,最是難對付的,不如讓她維持這種狀態,正適合審問,於是搶在皇之前話:「今日下午抓到成都王的時候,他還問起夫人呢。」

    密姬抬起淚水漣漣的臉,我趁熱打鐵地說:「剛好我也在場,他讓我給夫人帶幾句話,不然,夫人以為我們為什麼這麼晚了還跑到宗人府」

    「什麼話?」密姬總算住了哭泣。

    「他說,感謝夫人五年來的陪伴,但願來生還能有緣相逢,最後他說了一句我聽不大懂的話,什麼『外面那個冒牌貨』就不用管他了,由他自生自滅。」

    密姬飛快地看我一眼,旋即垂下眼簾,那一瞬間,她眼裡閃過了訝異、迷惑、感傷、痛苦等諸多複雜的情緒,我也不催她,靜靜地等著她回話。

    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她小聲說了一句:「都自身難保了,想管也管不了。」

    我聽出了一些端倪,大膽揣測道:「『外面那個冒牌貨』,指的是琰親王?你家王爺真是了得,哄了皇這麼久,原來府裡癱瘓致死的琰親王是真的,外面的才是假的!這麼說,圍場那次琰親王遇刺,也是你家王爺的傑作?」

    密姬到底是聰明人?早前一直沉浸在懊悔中自歎自憐,失去了判斷力,此刻恢夏冷靜,立刻提出質疑:「你們並沒有抓住王爺對不對?即使他有話轉告,這樣的機密,也決不會隨口說出來的。」

    皇冷冷地告訴她:「是讓他逃走了,但他被人一劍穿胸,救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你以為朕為什麼沒有當場抓住他?是因為朕要追蹤到他的巢穴,把他所有的同黨一網打盡!最遲明晨就會有消息傳來,你就在這裡等著。」

    我以為這一番刺激下,密姬會瘋,或者像次在監房見到她那樣出言不遜,可她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連眼珠都沒有動一下,就那樣直愣愣地坐在地呆。

    皇樓住我的腰說:「走,很晚了,你早該歇下了,要不是那何氏堅持要見你,朕又看她傷重待死,也不會害你跑這一趟,都是朕考慮不周,你現在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的?」

    「別擔心,我好得很,孩子也很好。」我藉著他的臂力站了起來,這一路顛來簸去,也著實累了,他不問還好,我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審案,他一問,覺得腳也麻,腰也酸了。

    密姬突然撲過來,嚇得隨侍在側的淮陽郡王一把抓住她,厲聲喝問:「你想幹什麼」

    密姬也不掙扎,由得身材高大的淮陽郡王像老鷹捉小雞一群把她提著,只顧向我們打聽:「皇說的何氏是哪個何氏?」

    我很樂意告訴她:「就是何素馨,你家王爺的新寵。」

    她立刻興趣倍增,先前的感傷、呆滯全不見了,帶著幾分急切問:「何素馨也受傷了?她裝死出去後,是不是一直跟王爺在一起?」

    「原來你也知道她是裝死」,何素馨在宗入府的最後幾日,是作為病號單獨關押,而後又作為「死屍」抬出去的,我還以為成功地瞞過了她們呢,想不到……

    餘光所及處,淮陽郡王偷偷擦了一把冷汗,密姬譏誚地笑了笑說:「不過挨了幾鞭子,那有那麼容易就死,牢房裡的這些把戲我有什麼不清楚的。」

    我也笑著回道:「是啊,你們成都王府裡,聽說不僅有地牢,還有地下演武堂?」

    密姬不答,重新把話題轉到何素馨身:「她是怎麼受傷的?」

    我飛快地組織語言,說謊也是要天分的,天分不夠就要小心措辭:「呃,為救她未婚夫。」

    密姬睜大眼睛,我「好心」為她釋疑:「簡單地說,她未婚夫想帶地回鄉,你家王爺捨不得美人,不惜拔劍相向,最後兩敗俱傷。」

    密姬氣得直罵:「那個賤人!平時在府裡裝得多老實啊,一副楚楚可憐的賤樣,王爺一出事,就把野男人引來了。」

    我不客氣地提醒她:「你家王爺才是野男人,那連她三媒六聘的未婚夫,是你家王爺搶佔人妻。」

    密姬不接受這樣的指責,振振有詞地說:「她既然已經做了王爺的妾侍,王爺就是她的夫,她的天,別的男人都是野男人。」

    不想再跟她繼續「野男人」的討論,反正最重要的消息我們已經問出來了,我一面拉著皇往外走,一面吩咐淮陽郡王:「送她回監房去,這兩天要格外著緊些。小心狗急跳牆。」

    密姬依然在後面追著問:「何素馨是不是快死了?」聲音裡有著掩飾不住的興奮,給人的感覺,她對選一點的關心程度甚至過了自身的安危。

    不知為什麼,我不想對她說實話,不想看她聽到何素謦死訊時的得意眼神,故而沒有回答她。

    儘管如此,心裡還是泛起了徹骨的涼意:女人之間的爭寵,能帶來這麼深切的恨嗎?何素馨臨死念念不忘的是如何利用我的手對付密姬;密姬也一樣,不問自己會落到什麼下場,只問何素馨有沒有死。

    難怪後言之中總是那麼血腥,女人之間的爭寵,能展示出人性中最殘忍最黑暗的一面。

    夜風遞來子時的更鼓,月隱星沉,天地俱寂,我抱緊自己的手臂縮在車廂一角,皇在車門邊不知跟淮陽郡王交代什麼,過了好一會才來。

    「晚有點涼,把這個穿。」他手裡抖開一件月牙白的披風,把我連人帶衣攬在懷裡。

    我靠在他肩嗡聲嗡氣地說:「居然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問。

    「什麼?」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密姬啊,她不是有個三歲的兒子嗎?過去十幾天地一直想見我,我還以為是為她兒子求情呢。」現在才悟到,多半是想告密,告訴我何素馨是裝死的,要我別放過她。

    皇撫著我的臉頰,輕輕拍了拍說:「她又不傻,既是舉家下獄,要放一起放,要殺一起殺,沒有單放哪一個的道理,求也是白求。

    不管她了,你先閉眼睛瞇一會,睡著了也沒關係,等下我抱你回寢殿。」

    一晚經歷了那麼多事,累歸累,卻了無睡意,尤其剛聽到那麼一個激動人心的消息!我感歎道:「原來琰親王早就入土為安了,虧我們還派出大量人手,恨不得把京城挖地三尺找人,成都王躲在一邊看戲,都快樂死了。」

    皇鳳眼輕佻,不滿地斜了我一眼,很快又笑著糾正:「是快死了沒錯,可惜不是樂死的。」

    「是啊,不過,他這個計劃還真挺妙的,先派殺手做掉真正的琰親王,再派人假扮琰親王在外面露幾次臉,造成琰親王尚在人間的假象,一方面給朝廷施壓,讓您不得不重用他;一方面也可以把許多顛覆活動推到琰親王身。我甚至想,如果那天晚宋方行刺成功,他會不會再把假琰親王抬出來,說皇是琰親王殺的,他自己再以『討逆平叛』的忠臣形象出現?」

    皇攬緊我說:「有道理,只是那晚他進宮沒找到朕,這個計劃才暫時擱淺了。」

    兩個人從車裡討論到殿裡,又討論到床,一夜幾乎沒合眼。

    自皇臨朝以來面臨的兩大威脅,一個己除一個將除,任誰都會激動得睡不著覺的,更何況,皇派了那麼多人去追捕成都王,應該很快就有消息傳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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