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闕 第二卷 醉花陰 第二百三十六章 憂思不能言
    宇文泰歸順朝廷,徹底堵死了琰親王南下割據之路,他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嚴橫的支持了。,。,首。發

    皇那天召見宋方的時候我忙著出宮給太后找解藥,回來後又遭遇一系列戲劇性事件,比如太后突然向宇文娟示好,宇文泰向朝廷投誠,以及由此引的政局變化,皇每天忙碌不堪,不到深夜見不到人影,日日遷延下來,以至於那次談話的內容,竟一直不曾好好詢問過。主要是宋方此人太敏感,皇極為厭煩,在他諸事纏身,心情不爽的情況下,我變著法子逗他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敢去觸霉頭?

    貴妃金冊頒下的那天,我依舊在玉芙殿起坐,太后的身體每況愈下,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搬離春熙宮。再說了,這貴妃面還壓著堂堂的宇文皇后呢,冊封那天她可是高高在地坐在皇身邊接受我的朝拜,她都沒大張旗鼓地搬家,我更懶得動了。

    晚太后過來,我盛裝大服出迎,太后坐下後,把我拉在身前看了又看,嘴裡無限感慨地說:「離開老家的時候你才三個月大,像個小粉團一樣,在我懷裡嗷嗷待哺,那情景彷彿就在昨天,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母后也老了,快要去跟你爹團聚了。」

    見我淚盈於睫,她溫柔地笑著給我拭淚:「哭什麼?能跟你爹團聚,娘不知道多期待!少年夫妻,正是恩深情重時,卻被人強行擄掠,以至終身仳離,至死不得一晤,試問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遺憾的?娘盼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相逢的這一天。」

    我再也忍不住哭出聲:「您只記掛爹,就不要女兒了?」

    她把我抱在懷裡,哽咽著說:「女兒長大了,嫁人了,做娘的,哪能一輩子陪著?好在皇對你是一片真心,娘也就放心了。」

    一干宮女嫉螻忙圍過來解勸,太后放開我,紅著眼眶朝她們笑罵:「姑娘出嫁,做娘的捨不得,她雖沒嫁到宮外去,總要哭一哭應應境,你們囉嗦什麼。」

    又吩咐弄珠弄琴:「時候也不早了,貴妃累了一天,你們服侍她沐浴更衣,早點歇著。」

    等跟前的人都散開了,太后忽然在我耳邊說:「你只管放心,那歪癩貨得意不了多久的,你當我重修坤翊宮真是為了她?憑她也配?我不過找個由頭不讓她搬進去罷了,免得污了那裡的風水,我的錢,只會花在自已女兒身。」

    對於這一點我早就心存狐疑,太后突然自已拿出錢來重新皇后寢宮,而且是為了宇文,這事本就透著不可思議,只有牽涉到政局,說是為了收服宇文泰,砍去琰親王的左右手,倒也還講得通。因為這事,朝野內外議論紛紛,都當作是太后向皇皇后公然示好,以及太后和皇真正同舟共濟的表徵。

    我卻明白,太后是不可能向宇文娟示好的,她對宇文娟表現得越慷慨,給她挖的坑就越深,太后有多愛女情切,有多護犢,沒有人比我體會更深,宇文娟重傷待死之時冠皇后的虛名,太后都覺得不能容忍了,何況她現在大好了,每天在宮裡擺皇后譜。

    太后剛告辭不久,皇就來了,臉帶著一點薄醉的潮紅,一進門就眼光盛熾地撲向我:「你今天真美!」

    我被他撲過來的衝力推得往後直倒,剛好倒在鋪設得紅彤彤的喜床,兩個人成了疊羅漢,服侍的下人們一個個嘴角噙笑地退了出去。

    一番纏吻,好不容易才讓他乖乖躺下,我一邊親手給他寬衣一邊問:「喝了幾杯啊?」幸好這兩年他的酒量練出來了一些,要像以前,一杯就能把他灌倒。

    「很有幾杯呢,今天我心裡又高興又難過,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聽他口齒還算潛楚,我親了親他的額頭,下床從宮女準備的熱水中拎了一條毛巾給他擦手臉,又把他的腿挪到床邊,倒了半盆熱水給他洗腳。他趁勢起身,坐在床沿看著我,眼裡帶著不容錯認的歉疚,輕聲細語道:「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這是從何說起?」我只作不懂。

    「今天你拜倒在丹陛之下時,你真恨不得一腳把身邊那個礙眼的人踢下去,再把你扶來。」

    我低頭在他腳踝處撫弄著,口裡說:「鳳冠掛著那麼密的珠簾,我什麼都沒看清,她當時表情若何?」

    「誰知道,我又沒看她。」是帶著一點賭氣的口吻。

    我笑著拿起一旁的素絹,輕輕擦著水跡:「這不結了?她得意她的,你不屑看,我看不見,她的存在根本對我們沒影響。」

    「你說得是。」他也回嗔作喜:「一刻值千金,別讓那些不相干的人攪了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我忙捉住他亂動的手,「皇,您喝多了,今晚就別折騰,好好歇下。」

    「不多,不多,剛剛好,難道你沒聽過,酒也是助興之物?」

    帳幔輕搖,被翻紅浪,在頭腦徹底變成漿糊之前,我望著紅雲般的帳頂想:宇文娟坐在高高的皇后寶座接受朝拜時,到底是什麼心情?即使有得意,有驕矜,也只是須臾瞬間,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后,我不相信她真當得那麼心安理得。又或者,她意志堅強,自信群,認為這種局面只是暫時的,夫婦之名既定,皇總有一天會進她的寢宮,變成她的夫君,只要她能懷皇子,再加她哥哥的勢力,誰還能撼動她?

    「皇,你會碰宇文娟嗎?」在我的理智意識到這話問得不得體兼不合時宜之前,它已經只餘音裊裊飄散在空氣中。

    正埋頭苦幹的人動作有稍微的停頓,隨即深犁猛耕,嘴裡幾乎咬牙切齒地質問:「這個時候,你心裡還想著別人?」

    我辛苦地喘息,尷尬地低笑一聲,自我解嘲道:「我這不是吃醋嘛。」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要吃也是她吃你的醋,你吃哪門子醋啊?比如此刻,她用腳趾頭也知道我們在幹什麼,還不猛犯酸。」

    我索牲道明:「我嫉妒的是她有吃醋的資格,比我更有。」

    「傻瓜,這世,只有你才有這資格。」

    「請記住你今晚的話。」

    「記住了,醋罈子。」

    第二天早起,照例先到太后那邊請安,然後起身欲往宇文娟處盡盡禮數,太后拉住我問:「幹嘛去?」

    我回頭笑道:「宮裡人多嘴雜,一點小事都瞞不住,皇現在正是籠絡宇文泰的時候,我不想節外生枝。」

    太后立刻向外傳話:「去傳太醫,就說太后舊疾作,情況危急。」

    說罷拍了拍我的手:「這段時間你哪兒也不用去,白天在母后這裡侍疾,晚回自己的寢殿休息。要不了多久了,這宮裡很快就會河清海晏,到那時,誰也別想在你面前耀武揚威。」

    太后的話叫我莫名心驚,她現在每句話都像在交代遺言,我忙表示:「母后,我不在意這些的,不過是虛名而己。我也算是經歷過一些事的人,以前在張家,我還是正妻呢,那又怎樣?還不是棄婦一名。」

    太后歎息:「你想得開就好,母后就怕你委屈,雖然都是暫時的,母后心裡還是覺得對不住你,要是皇再大幾歲,或者我們籌劃得穩妥一些,本不該弄成這個局面。」

    我親暱地靠在她肩道:「從一無所有的下堂婦到尊貴無比的貴妃,結果皇土跟我道『委屈』,您也跟我道『委屈』,分明就是鯉魚跳龍門、雞犬升天嘛。」

    太后一字一句地說:「我的女兒,只能是皇后!」

    我隨口應付她:「好好好,等母后您大好了,拿出太后的威嚴,把那假皇后趕下台,把女兒拱去。」

    一會兒太醫來了,宇文娟也來了,太后躺在帳中,一面讓太醫診治,一面和顏憂色地跟宇文絹閒聊,任誰看了都是一幅母慈媳孝的畫面。

    我不由得憶起,自宇文娟進宮以來,不管是妾身不明扮傻大姐的時期,還是貴為皇后扮貴婦的今天,太后對她始終「親厚有加」,再挑剔的媳婦,只怕也挑不出這婆婆的毛病。也正因為這樣,太后拿出私房錢重修坤翊宮一事,才沒顯得那麼突兀,若太后平日裡百般刁難,宇文泰恐怕不會那麼容易相信太后的「善意」,也就不會「懸崖勒馬」,牆頭草順風倒,又倒向了皇這邊。

    太后如此隱忍,事事以大局為重,我為何不能見賢思齊?故而,在太后暗示自己累了之後,我微笑著前拉起宇文娟的手,把她帶到外面的小花廳喝茶。

    字文娟也很配合表演,眉宇間儘是憂色,蹙著眉說:「太后老是這樣,貴妃妹妹就沒想過從宮外延醫嗎?在南方時,我也認得幾個名醫,要不要請他們來看看?」

    我老實告訴她:「皇后娘娘沒進宮前,我曾陪太后南下過,那次因為是微服出巡,沒幾個人知道,外面只以為太后在春熙宮臥床靜養。」

    宇文娟不滿地說:「那你們怎麼不到鎮南關找我哥哥呢,名醫也是要人引薦的。」

    我淡淡回道:「沒走那麼遠,只到了荊湘一帶。」

    「知道,那是太后娘娘和妹妹的老家。」

    此時,診脈的太醫已經相繼走了出來,我領著他們到西次間詢問了一番,看太醫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心裡益沉重,也沒耐心敷衍宇文娟了,一出來就對她說:「皇后娘娘病體初癒,早些回去歇息,我去陪太后了。」

    也不等她回話就徑直走了進去,在太后的寢宮裡,我量她沒膽子提醒我要自稱「臣妾」,更沒膽子挑揀我的迎送禮數。

    太后半倚在枕問:「走了?」

    我撲到她胸口抱住她,悶悶地說:「不知道,愛走不走。」

    太后臉又浮現出了那種熟悉的愧疚之色:「你放心,很快就不用忍她了。」

    我立刻直起身,太后都這樣了,我還這麼沉不住氣,讓太后一個危重病人反過來安慰我,實在是幼稚浮躁。

    故而急忙剖白道:「您這樣說,我才要生氣呢,你女兒我有這麼小氣嗎?我不過是擔心您的病,沒空理她罷了。」

    「嗯」,太后疲倦地閉眼:「我要躺一會兒,你也回去,你剛冊封,這宮裡肯定有不少人去道賀的。」

    現在只要我在她房裡多坐一會兒就開趕,無非是怕什麼異味薰到我,其實,她把自已弄得那麼乾淨,房裡又整天薰著香,根本聞不出什麼,是她自已太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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