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一曲 第四卷:見龍在田篇 第一百七十七章:代政相權
    「大魏王詔令,公子卬公忠體國,征戰有功,著即為外相,領內相務……」

    這一詔令炸得公子卬幾乎沒有找著北,他抬起頭,耳邊全是眾臣的賀詞,再看魏王,也是喜洋洋的看著他。公子卬明白,這是魏王要大用他了。

    封公子卬外相沒有什麼,外相是什麼?就是專門出使的,重用是好,並不重用的話,和使者沒有區別。但這卻是一個門路,也就是一個引子,一個由頭。真正重要的是讓公子卬領內相務。這就是說,由現在開始,公子卬等於接手魏國的丞相事務!

    本來魏國的丞相是公叔痤,但是自秦歸來,公叔痤由於種種原因,病倒了,並且,他的病時與俱加,眼看著是再也不能做事了,而積下來的那些事,讓魏王一個頭有兩個大。魏王本就是一個寧願把時間放在床上和狐姬玩六九式也不願意抽時間去看那堆積如山的簡牘。好的君王不是人人可當的。都說始皇殘暴,但這位君王卻是一個勤政的君主,每天看的簡牘重達兩百斤!要四個人來抬。而朱元璋也是一個德性,在位的時候每天只睡兩三個時辰,其餘的時間裡全用來處理政務。這哪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結果其後的君主一代不如一代,秦始皇倒霉點,生個兒子胡亥,是敗家子中的敗家子,超級敗家子的典範!事實上,始皇的天下並不是敗在始皇的殘暴,而是敗在了這位超級無敵敗家子胡亥的身上。

    朱元璋的後人就滑頭多了,一個個把權利下放下去,讓內閣處理,由太監盯著,自己搞木匠活的搞木匠活,做生意的做生意,到了最後,崇禎傻BB的要勤政,結果反而把大好河山送人了。與其說是清兵打下的明朝,倒不如說是明朝自己敗光的送人。

    魏王此時就是如此,他在位的時候,公叔已然是相了,他處理政務頭頭是道,魏王自己身為魏王,所要做的也僅僅不過是吃喝玩樂。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公叔老頭倒下來了,一個強大國家的中心運轉不靈了,短時間魏王沒有在意,可是現在一上朝,上本的上本,有奏的有奏,事情多得一個頭有兩個大。

    魏王本就是惰政的性子,哪裡吃得住這玩意,左思右想,還是得把權利下放,這個接任的人選既要讓他放心,又要有一定的能力。這樣一來,人選也就不多了,除了公子卬還有誰?

    所以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來,魏王是在給公子卬鋪平道路,然後一道王令提拔公子卬為丞相,名正言順,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公子卬雖然喜,但心中也憂。只是這一切他不好表露出來。

    按魏國的傳統,其實也不是什麼傳統,而是魏武侯和現在的這位魏王的脾性,搞出來的一套,戰後的歡宴。魏人喜好歡宴,慶賀起來,歌舞不斷,美食不絕。

    就聽編鐘大呂在樂師的手上擊響,舞樂開始,魏王哈哈大笑。

    公子卬給推到了文官首座,他也不再推辭。

    這時,一批批薄衣輕紗的少女幾近的進入,當先一名美女領舞,眾女齊歌。再有一名名的女侍把冷盤端上,一盤盤的冷點送上,這時不是吃的,而是開胃用的。不一會,再有一隻隻小鼎送上,鼎上一隻箸子,鼎下還隱隱發出灰白色,這證明這些鼎裡都是燒開的肉食。

    公子卬用箸挑開鼎開,肉香立時從裡面噴出。同時,一名美婢到了他的身邊,臉上含著花朵的笑,手中捧著一隻青銅方壺,裡面盛得全是最上乘的燕酒。在出口轉外銷中,燕酒宋酒還有楚酒都是上上之品。相反,強大如齊魏兩國,卻並不產好酒。趙國倒也算是有酒,不過趙人喜趙酒,但所謂趙酒在它國人嘴裡都是次品,除了趙人沒有人喜歡趙酒。

    這燕酒還是很清冽的。公子卬一邊喝,一邊保有他冷靜的頭腦。

    舞女們一齊唱了起來:「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無度。美無度,殊異乎公路。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異乎公族。」

    她們唱的是《魏風·汾沮洳》,公子卬目光烔烔,他是看美人,那領舞的美人的確是妙,就見那光赤的玉足瑩白玉潤,公子卬覺得就憑這一雙腳,她就美呆了。只是他在心中可惜這些人唱得不是他所喜歡的那首《園有桃》。

    歡宴進行得很快,這也談不上什麼大慶,到了天黑,總算是結束了。

    最後,魏王發話了,由於今天玩得晚,明天的朝議取消,之後就讓眾臣告退了。只是這其中公子卬沒動。眾人也都明白,魏王必定和公子卬有話說,所以也就不復多言。

    待到眾人離去之後,魏王從席位上下來,他坐了很久,腿不由有些酸麻,活動了一下,才道:「你這次打得並不好,你怎麼沒把那雍城給打下來呢?」

    公子卬道:「王兄,時不與我呀,要不是我擔心著後路,哪會這麼急著回來,再說您不也是知道了麼?秦人還有一支奇兵呢,我這也是機靈,如果不是我,指不定能不能回來呢!」

    魏王搖搖頭,默然不語,好一會,才道:「看來老公叔說得對,這秦國還真不是一時半會能能滅掉的!可這秦國窮兇惡極,不在邊境上擺放足夠的兵馬叫寡人怎麼放心!」

    公子卬立時道:「王兄寬心,秦國縱有兵力,可短時間裡它是不會再出兵的。」

    魏王道:「哦,為什麼?」

    公子卬笑道:「無非是一個字,窮!秦國雖然連連打敗我國,前段時間,又打敗了西戎(魏人把所有戎人都叫西戎,不管其中分類的。),就算他們的兵是鐵打的,可他們的兵器不要修復嗎?他們還有足夠的糧食嗎?臣到了秦地,就臣所知,至少明年,秦國的糧食必然不足!沒有存糧,打什麼?」

    魏王點點頭:「說得也是,看來你也算歷練出來了,以後的國事就要你多操操心了。」

    公子卬笑道:「哎喲王兄,你可不能把我累著了,我真要是累壞了,還怎麼陪您玩呀!」

    魏王不禁發笑:「你呀,就想著玩,寡人把這國家大事都交到你手上了,你還想著玩?」

    說到這裡,公子卬道:「公叔丞相真的不行了麼?」

    魏王歎道:「可不是麼,只以為他是鬧鬧情緒,哪知道他是越來越不行了,現在想想,他也的確是不小了,不然,你以為你能有這機會?逮天去謝謝老頭去,說不定我也要去,這老頭,真離了他還真是不方便呢。」

    公子卬恭敬道:「臣弟一定聽從王兄指點,找機會去拜見他一下。」

    魏王滿意道:「那樣也好,就這麼定了,對了,寡人剛剛讓那個領舞的到你府上去了,你知道了?」公子卬笑道:「謝王兄厚愛!」

    魏王揮揮袖道:「那好,你下去吧,是要歇歇了,打明兒起,寡人會讓人把朝臣本章送到你的府上,老公叔怎麼幹的你就怎麼幹,這些事煩死我了,去吧!」

    公子卬趕緊道:「臣弟告退!」出了宮門,天都黑了。

    公子卬飛快的上車,雖然他現在有點尿急,但那都不重要了,對趕車的御手道:「去公叔丞相府。」由於交出了虎符印信,原本的護衛都走了,現在剩下的只有公子卬自己的家將侍從,前後不超過十人。一行人直向著丞相府去。

    天街之南的丞相府,門前車馬冷落,府內瀰漫著沉重和憂傷。

    從秦國不體面的回國後,公叔痤見過的人屈指可數,其後,就閉門謝客了。

    就在前段時間,魏王以公叔痤生病為由,把公叔府的文案章本都捲走了。這意味著取消了公叔痤的相權,表面上這是美其名曰讓公叔痤靜心養病,但實質上則意味著魏國要變天了。

    一旦公叔痤死,魏國立刻會有一個新的丞相。

    就在前段時日,一眾不算多的門客也走了大半,現在剩下的都是武夫,而文職者,就是一個公孫鞅,因為他掛名是公叔痤的學生,所以他倒是一直沒走。當時清理丞相府國府文令時他還出了力。

    面對這冷落的門庭,公子卬不勝唏噓,這就是人情冷暖,當真是人情涼薄啊!

    他一邊想著,一邊從後門下車,親自到了門前,拿起銅把環,對著銅獸頭扣擊敲門。

    擊三下後,公子卬站立到一邊,雖然已經可以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他就是接替公叔痤的人,可對於公叔痤,他還是要表現出足夠的禮儀。

    不一會,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守門老人,既然是老人,他當然認得出公子卬是誰……不過。老人道:「公子,我家老夫人交待了,主人大病,除非是大王親臨,不然一概免見。」

    如果是一般人說這種話那當然不行,但這話是公叔夫人說的,公叔痤的夫人是魏國的侯女,就輩分來說,與魏王同,魏王還要開口叫姨呢,加上前段時間魏王把公叔府人下獄,這裡面當然有點對不起公叔夫人,如果有誰敢於得罪公叔夫人,等於就是不給魏王面子。

    而同樣的,由公叔夫人說這話,就說明公叔痤本人已經病得連府內的事都做不了主了。

    公子卬歎了口氣,他知道,在這種權利交接之時,公叔府處於下風,做人也好做事也罷都要低調,閉門謝客靜自等死是最好的選擇了。想了想,公子卬道:「不見再聽丞相教誨是我福薄,不過我友公孫鞅還在吧,能不能通報一聲,與之相見?」

    老人點點頭,把門虛掩。這是說對你放心,不怕你硬闖。然後老人回身通報。

    公子卬靜靜等著,由著晚風把自己身上的酒味酒氣吹淡,吹散。

    但好一會,老人回來了,他是一個人,道:「對不住了,公孫少爺到洞香春去了。」

    公子卬沒有說話,他盯著老人。直到這個老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公子卬深吸了一口氣道:「那算了,我改天再來吧!」

    老人連連點頭,忙不迭地把門關上,上栓。

    一名下屬對公子卬道:「公子,他們太欺負人了!」公子卬歎道:「公叔府失勢,而我得勢,他們生我的氣,不見我,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只是……」他搖了搖頭,道:「女臨子,你去洞香春看看,公孫鞅到底在不在?」

    女臨子應了一聲,撥轉過馬頭,打馬而去。

    公子卬回到府內,他沒有見那位新舞女,而是通知了自己的夫人一聲,就到偏廳去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女臨子來回報。公孫鞅並沒有到洞香春,或者說他是去了,但那是白天,而且只待了一小會兒,很快他就出來了。據說是直接回府了。也就是說當時的公孫鞅就在府裡,只是他不想見公子卬。

    由於第二天是休朝,沒有朝會,所以公子卬沒有理會那新搬到自己府中的案牘,那些東西真是讓人頭疼,公子卬懷疑自己從前是怎麼喜歡這些事的,當這些事都纏在他的頭上後他就一個頭有兩個大了。好在公子卬是公子卬,不是一般人,他理政的才能雖說一時比不上公叔痤的老辣,但卻也有輕重之分。

    對於現在的魏國最重要的是什麼?不是戰後的錢財問題,魏國對這些有自己的渠道,順其自然一切就都行了,而一些小事也給公子卬放到了一邊,那些小問題他是不會理的,積下去,積著積著,就沒有了。真正重要的是魏國的遷都問題。

    由於前段時間的連番大戰,這讓魏王對自己的安危很上心,在他看來,安邑一點也不安逸,它太危險了,動不動就給三五個國家圍住,韓國小動作不斷,新的韓侯與眾不同,從六國聯盟分秦大會上看,不可小視,而趙種的野心勃勃更是眾所周知!秦國是魏的老敵了,還有一個不安份的楚,在這種情況下,不要說魏王沒有安全感,就是公子卬自己也沒有安全感。所以真正的要事只有一個,遷都大梁。

    大梁是魏國的第一大城,與黃河北岸的都城安邑遙遙相望。雖說不是都城,大梁的城池規模與街市氣勢卻比安邑大得多。論地利之便,大梁地處豐腴的平原,北臨黃河,南依逢澤大湖,水路陸路四通八達,便成了中原地帶最大的物資集散地。

    三家分晉時,大梁還只是一座小城池。不想自魏文侯起用李悝變法,盡地力之教,全力在黃河南岸發展農耕,大梁大大的得了一回天時地利與人和,竟是迅速富庶了起來。隨著農耕興旺,工匠商賈也紛至沓來,大梁便在一百多年間蓬蓬勃勃的變成了水陸大都會,重築大城池,工商雲集,店舖林立,形成了天下第一大市魏市。更兼列國名士紛紛前來定居開館,文風昌盛,私學大起,隱隱然便成了中原地區的文明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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