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太史慈 正文 第八卷第十二章定計
    當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清靜得嫵媚時,已經去了許多時的張夫人才帶著滿臉的笑意姍姍而歸。

    郭嘉睜開已經閉目養神半天的雙眼,微笑著看向張夫人,卻不說話,那種輕狂浪蕩的氣質看得閱人無數的張夫人一呆。

    「妾身去了許多時,累兩位久等了。」張夫人嬌笑道。

    郭嘉和趙雲都聰明地不去問張夫人到底去處理什麼事情,只是說道不相干。

    張夫人那盈盈的秀目掃向了兩人,奇道:「兩位難道就不想知道妾身此去到底有什麼事情嗎?」

    郭嘉一笑道:「那是夫人的家事,別人何來多嘴的權力?若是夫人不想說,誰還可強迫夫人說嗎?就比如甄宓小姐的婚事一樣,還不是夫人說了算?總要你情我願才行,難道還想要強迫別人嗎?若是那樣,即便是王侯,也與強盜無異,雖然『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古已有之,但我郭嘉還不屑為之。」

    張夫人沒有想到郭嘉會突然把話題扯到甄宓的終身大事上,不由得呆了一呆,旋即明白郭嘉是在趁此機會表明青州對待甄氏家族的一個基本立場,那就是絕不會在這非常時期提及聯姻的事情,更不會以此來脅迫甄氏家族。

    郭嘉這種在張夫人看來率先打破僵局,退讓一步的行為實在有著非常的誠意,不由得令一向心如鐵石的張夫人也為之感動。雙目中露出一絲感激之情。

    一旁的趙雲正襟危坐,其實暗地裡早已經笑破了肚皮。

    見到張夫人的感激模樣,郭嘉十分滿意現在的這種結果,不再提及這事情,話鋒一轉道:「不過聽了夫人剛才的提問,郭嘉倒是覺得似可從夫人的嘴中得到一些消息的端倪。若如此,夫人就不要賣關子了,直接告訴我二人如何?」

    郭嘉心裡知道,這個張夫人回來後主動挑起她為什麼事情而匆匆忙忙離去的話頭就意味著袁紹的動作很大,大到即便是在冀州一手遮天的甄氏家族也沒有辦法掩蓋的地步,既然早晚會讓人知道,還不如現在就告訴郭嘉和趙雲兩人顯得有誠意。所以才有了這一番言語。

    張夫人當然明白郭嘉這番話的意思,實際上,她本來就準備把這事情告訴郭嘉和趙雲,只不過是想要賣個好給郭嘉,沒想到卻被郭嘉再一次看穿了自己的用心,經過這幾次三番後,一種不如對方的感覺從這張夫人的心底泛起。心知對郭嘉耍花樣沒有半點益處,點頭道:「郭先生智如大海,妾身領教了。」

    頓了一頓道:「這事情的確是沒有什麼可隱瞞的,剛才妾身犬子甄儼帶來從我冀州各地傳來的消息,從今早起,各郡縣開始有人不約而同大肆收購糧食,現在冀州的糧食價格一再飄升,那價格對於一般的百姓來說已經是望而卻步,無法承受了。」

    張夫人的話說得輕描淡寫,但郭嘉卻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袁紹好大的手筆,居然會想到這麼毒辣的方法。

    一旦冀州的糧食價格飆升,甄氏家族對於冀州糧食的壟斷地位將會不復存在,而且會把冀州弄得人心惶惶,對甄氏家族的聲望絕對有著非常大的打擊。

    甄氏家族是世家大族不假,但不可否認甄氏家族的聲望更多地是表現在財富上,和袁紹這等經學世家有著很大的不同,袁紹即便再窮途末路,以他的聲望東山再起並非難事,到哪裡都有他的者,可是甄氏家族不同,一旦遭受到災難性的打擊,想要死灰復燃那是難上加難,永無翻身之日。

    面對袁紹這場糧食大戰,甄氏家族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對價格的飆升不予理會,任其發展,在短期內這會使得甄氏收斂到天文數字的巨額財富,可是後果卻無比的嚴重,因為那預示著冀州將會爆發大規模的民變,本來連年的天災已經讓百姓在生死邊緣上苟且偷生,若是現在連糧食都買不起,那民不聊生的百姓揭竿而起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若是這種情況發生,以冀州現有的狀況,單靠韓馥根本無力撲滅農民起義。

    郭嘉心中冷笑,因為在他的心中已經清晰地勾勒出了整個事態發展的走向:民變一起,韓馥無力剿滅,定會問計於冀州文武官員,到那時,辛評和荀諶等人趁機聯合已經傾向於袁紹的冀州官員聯合上奏,力保袁紹出兵剿滅民變,韓馥在走投無路下當然會答應這個建議。

    袁紹當然不費一兵一卒就可入主冀州,到那時,當然是想怎麼收拾甄氏,就怎麼收拾甄氏。

    當然甄氏也可以穩定冀州的糧食價格,以便安定民心,但既然會出現哄抬糧食價格這種事情,那即是說袁紹方面有著強大的經濟實力做支援,否則如何可搶購糧食的情況?若是甄氏繼續保持糧食價格的話,那麼袁紹就會繼續大量吞進糧食,掏空甄氏家族的糧食儲備,如此一來,甄氏家族在糧食上的壟斷地位將會被徹底動搖,家族勢力上更是大受打擊,手裡有糧的袁紹同樣可以控制冀州,更可以再次抬高冀州的糧食價格,雖然這麼做會慢一些,但袁紹入主冀州還是早晚的事情。

    至於說到袁紹手中的大筆錢財的來源,當然是顯而易見,本身袁氏家族實力雄厚,更何況冀州本土那些投靠袁紹的世家大族暗中的財力支援,在短時間內動用大筆的金錢來擠垮甄氏並非不可能。

    難怪袁紹對謀多冀州這麼成竹在胸了,原來機會有這等毒計!

    只是苦了這冀州的百姓。

    可是當袁本初入主冀州的時候,冀州的百姓還會感激袁紹呢,因為手中有糧的袁紹絕對可以假惺惺的開倉放糧、邀買人心,到那時,這位「本初公」當然更成了天下人望之首,智能先打之士還不爭相投奔?

    這兵不血刃的計策真是精采絕倫。

    雖然站在袁紹的對立面上,但郭嘉還是忍不住讚歎出來。

    不過郭嘉對張夫人也是讚歎非常,這婦人面對如此危機,居然會面不改色,真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只是不知道這張夫人到底有何應對之法來應付眼前的危機。

    好像知道郭嘉想法般,張夫人淡淡道:「郭先生一定奇怪發生了如此大事,我還可以坐得住是嗎?」

    郭嘉點頭,才要說話,卻聽見大廳門口傳來了甄宓那清甜夢幻的聲音:「母親。」

    張夫人和郭嘉趙雲三人循聲望去,卻見甄宓已經如仙般飄然而來。

    也許是因為原本在家、卻因為聽說了冀州糧食價格狂漲的消息來不及裝扮、匆忙而來的原因,此時的甄宓轉的隨意得很,一件白色輕紗覆蓋在那冰肌玉骨上,底下敞著褲腳,一頭可令後世所有秀髮廣告的女模特黯然失色的烏油似的頭髮披在腦後,只是鬆鬆的挽了一個慵妝髻,在朦朧的月色***裡望去,不像是洛神在如玉的水面縹緲浩歌而回,倒像是洛神甜夢初醒的甜蜜模樣。

    郭嘉和趙雲再一次泛起了驚艷的感覺。

    待甄宓坐在張夫人邊上的時候,那就更令人受不了了,同樣的美到極致的面貌,卻有著迥乎不同的精神氣質,一個好似一塵不染的天仙,一個卻是顛倒眾生的魔女,當真令天下男人為之癲狂。

    張夫人先是看了一眼有點發呆的郭嘉和趙雲,心中道:這才正常,否則自己都會懷疑這兩人到底是不是男人了,念及此,那顆飽受郭嘉冷淡折磨的女性自尊心才有了一點回升,對甄宓道:「宓兒,你可曾用過晚飯,對了,你來此何事?」

    看著甄宓搖頭表示還未吃過飯的時候,旋即失笑道:「瞧我這記性,居然忘記了兩位先生也未用過晚飯呢,妾身糊塗了,實在是有違待客之道。」

    郭嘉和趙雲在高陽酒樓已經吃過不少的美食,現在還未消化,又哪裡吃得下,現在更是為甄氏眼前的危機而感到危機四伏,哪有吃飯的心情?才要婉言謝絕,張夫人卻嬌笑道:「妾身也為進食,兩位先生就當是陪妾身吧?」

    郭嘉和趙雲還能說不行嗎?

    甄宓看著兩人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眼中帶著笑意對郭嘉兩人故作不屑道:「好稀罕嗎?有多少人想要和我母親共進一餐而不可得,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不知所謂。」

    趙雲被說得老臉一紅,郭嘉卻滿不在乎道:「是啊是啊,更何況還有咱們的冀州第一美人甄宓小姐坐陪,我們簡直是不識抬舉,更是累得甄宓如此生氣,簡直是千夫所指罪莫大焉罄竹難書了。」

    甄宓看著郭嘉那惹人恨的樣子,狠狠的瞪了郭嘉一眼,轉過頭來看向在一旁含笑不語看熱鬧的張夫人,撒嬌道:「母親,這臭小子在欺負女兒,母親要為女兒作主。女兒現在很生氣,定要讓他負責。」

    張夫人慈愛地撫摸著表面像是受了多大的欺負,可是滿眼儘是頑皮之色的甄宓的頭髮笑道:「宓兒莫要胡鬧。郭先生是在逗你呢。」

    郭嘉卻為之啼笑皆非,自己現在和這個甄宓沒有半文錢的關係,這個甄宓卻吵吵著要自己負責,這話若是傳了出去給冀州的男人聽見,只怕有趙雲保護自己都難逃升天,回不了青州了。

    張夫人顯然知道自己的女兒愛開玩笑的性格,不再理會甄宓,叫人進來準備酒菜。

    不半晌,一桌作得清新淡雅的山珍海味便獨具匠心的擺在了桌子上,和高陽酒樓那種暴發戶的菜勢完全不同。

    四人開始吃飯,張夫人和甄宓兩人顯然生活極有規律,吃飯時一言不發,而且吃起來細嚼慢咽,弄得趙雲這等吃起飯來就狼吞虎嚥的絕世猛將十分尷尬,反正也不餓,索性放下碗筷,只是喝酒。

    郭嘉卻每樣菜都嘗了一些。

    甄宓人小,食量也小,只一會的工夫就吃完了東西,看著郭嘉的樣子調侃道:「沒想到郭嘉先生還真是像我們女孩子呢,吃起飯來也是這麼輕手輕腳的。」

    郭嘉沒心情理她,一笑了之,佔盡上風的甄宓得意非常,才要說話,卻聽此時已經吃完飯的張夫人道:「宓兒,此間沒有一個外人,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呵呵,只是為娘沒有想到你和兩位先生竟然如此熟絡。」不知不覺中,那種籠絡人的手段再一次施展了出來。

    甄宓聞言玉容一整,那小兒小女的神態馬上就不見了,恢復了那一付小大人的模樣,和前面判若兩人。

    郭嘉和趙雲此時對甄宓的千變萬化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精神一振,知道要說到正題上了。

    甄宓對張夫人肅容道:「母親,孩兒以為糧食的價格不能抬高,所謂『匹夫無罪,懷壁其罪』,若是這麼做的話絕對是取禍亂之端。」

    張夫人輕歎道:「你以為為娘不知道這一點嗎?為娘何時說要抬高糧食的價格了?再說,即便是糧食保持住原價,對我甄氏家族的打擊一樣巨大,你有未想過?」

    甄宓一呆,開始深思起張夫人的話來。

    甄宓終是小孩子,對於眼前的事情倒是可以看出一二,稍微遠一點的事情就不是她所能看破得了。

    郭嘉看著張夫人忍不住道:「難道夫人還有第三條道路可作嗎?」因為眼前的張夫人實在是太過鎮定了。

    張夫人笑著看向郭嘉道:「原本妾身沒有半點把握,可是有青州第一謀士之稱的郭嘉先生在這裡,妾身又何懼之有?」

    郭嘉和趙雲呆了起來,沒有想到張夫人給出的竟然是這個答案。

    郭嘉心中好笑,這個張夫人還真會用人呢,居然想要讓自己當一回為甄氏家族出謀劃策的便宜軍師,虧她想得出來。

    不過自己卻沒有其他選擇,因為眼前的危機達到可以直接顛覆冀州的上層統治,更關係到太史慈日後的對外攻略問題,自己若是再聽之任之的話,冀州這盤棋就滿盤皆輸了,張夫人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不怕郭嘉不幫忙。

    問題是眼前的危機的確麻煩,要想單靠甄氏的力量解決這問題是不夠的,若是在平時,郭嘉大可以動用青州的龐大的人力物力源源不斷地運送糧食到冀州,用糧食的絕對數量讓袁紹吃個暗虧,可是現在想都別想,幾個州現在都是戰火連天,糧食根本就無法運送,而且遠水解不了近渴。

    郭嘉更想到了不日就要出發的麴義,再想一想麴義要去的就是清河郡,更是馬上否定了這個主意。別糧食沒有送成,再便宜了這個兩頭蛇,那可真的就得不償失了。

    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呢?郭嘉腦筋大動。

    甄宓看著郭嘉,一臉的好奇,從第一次見面開始起,甄宓就知道眼前的這人年輕人有著驚人的智慧,只是這只會到何等程度卻不是她所能知道的,在的甄宓心中,這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就是韓馥手下的那個從事沮授,雖然沮授這人為人古板,外表木訥,更是對人人追捧的甄氏家族不假顏色,但甄宓卻知道在那長相一般地面目下面有著驚天的智慧,令人歎服。

    不過眼前的郭嘉和沮授相比卻像那大海般深不可測,完全不知道他會有什麼下招,這給天性好奇的甄宓帶來了無比新鮮的刺激,所以才會忍不住總是想要逗郭嘉說話,想要弄明白這個郭嘉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一些什麼。

    當然這和男女之情無關,不要說甄宓才是一個十歲幼女,只說她自幼和母親在一起,母親對待男人的態度她雖然並不懂,但卻學回了對所有的男人保持一定距離的原則,雖然外表天真,其實內心冰冷異常,很少會為人和事而動情,更多的只是一種理性的分析,一旦她弄明白那其中的奧妙,馬上就會失去興趣。

    所以對於郭嘉,甄宓只是單純的好奇而已。

    張夫人對郭嘉倒是充滿信心,否則郭嘉就太有負青州第一軍師的美名了。

    趙雲的信心比張夫人還要足得多,在他的眼中,這人世間根本就沒有一件事情可以難住郭嘉。

    驀地,郭嘉抬起頭來,一雙銳目看向張夫人,其中滿是笑意。

    看得其餘三人精神為之一振,眼中充滿了詢問的目光。

    郭嘉笑道:「夫人,不妨保持糧食的原價賣出。」

    張夫人蹙起蛾眉道:「可是……」

    郭嘉打斷道:「夫人,你說若是袁紹辛辛苦苦買來的糧食突然消失不見的話,那會怎麼樣?」

    三人聞言愕然,不明白郭嘉再說什麼。袁紹的糧食消失不見?這怎可能?

    郭嘉一拍趙雲的寬厚肩膀名,深深望進趙雲的虎目中,沉聲道:「子龍,這事情就交由你去做了!」

    趙雲一指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

    郭嘉哈哈笑道:「對!我們扮成強盜劫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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