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 正文 第32章 第四律2
    勝負倏忽逆轉,寧、谷二人均覺不可思議,殊不知葉梵久戰不勝,忽出詭招,仗著內功渾厚,運勁於胸,硬受了仙碧一掌,詐傷跌出。仙碧自覺得手,尾隨追擊,不料葉梵早已蓄足了勢,驟然反擊。

    仙碧一覺對方掌力雄奇,便知中計,倉促間退讓不及,只有硬接。葉梵武功原本強於仙碧,仙碧能夠糾纏至今,全仗著陣式掩護,避強擊弱,此時一旦硬接,立時見絀,雖然未被」陷空力」當時纏住,卻被葉梵真氣侵入靜脈,全身癱軟,五內沸騰,一口逆氣堵在胸口,不能吐出。

    葉梵硬挨一掌,護身真氣幾被震散,胸口隱隱作痛,也是很不好受。他見仙碧如此苦鬥,虞照卻始終藏身不出,益發篤定他傷勢沉重,當即壓下血氣,一邊推演陣法奧妙,一邊向茅屋趕來。

    「后土二相陣」沒有了主持之人,威力減了大半,仙碧眼望著葉梵直奔茅屋,端的心急如火,連運內功,化解入侵真氣,誰知越是心急,那股異氣越發頑固,眼見葉梵逼近茅屋,幾乎急出淚來。

    這時間,忽見葉梵腳下一頓,停在離茅屋十丈處,兩眼直勾勾望著前方一片石陣,神色頗為古怪。

    仙碧瞧出那片石陣正是谷縝設下的陣中之陣,原本見那陣式不成章法,料想葉梵一攻即破,誰知竟然將他難住。仙碧心中怪訝,忙用先天易數、奇門遁甲去套那陣,卻始終沒有一種道理與之吻合,不由得更加奇怪,但見對手止步,終是好事,當下趁著這個良機,閉目凝神,全力化解入侵真氣。

    葉梵在」后土二相陣」中吃足了苦頭,好容易來到此間,格外謹慎小心,眼見這片石陣東一堆,西一簇,章法零亂,既非九宮八卦,又非三才五行,若說合於北斗天罡、周天星象,卻也似是而非。總之任他絞盡腦汁,也推敲不出其中的奧妙,但他先入為主,心想這片石陣既然放在裡面,必定是」后土二相陣」的一部,前陣已經那麼厲害,後陣只會更加厲害,可前陣厲害,還算有理可循,這片石陣卻是詭異無比,若不能發現陣法奧妙,胡亂闖入,必然為其所陷。

    想到這裡,葉梵冷笑一聲,朗聲道:」虞照,你自稱好漢,怎麼盡躲在屋裡裝縮頭烏龜?有本事的,就出來會會。」

    他一聲叫罷,並無動靜,正自皺眉,忽聽」哧」一聲輕笑,谷縝笑吟吟踱出門來。

    若是虞照迎戰,倒在葉梵意料之中,谷縝大剌剌搶了出來,反叫他十分驚疑。這小子的斤兩葉梵最是明白,他膽敢露面,必然是依仗了這屋前的陣法。一時間,葉梵戒心更重,越發不敢輕舉妄動。

    谷縝走了兩步,來到陣式中央,嘻嘻笑道:」葉老梵,我就知道,你從來不做縮頭的烏龜,只做露頭的烏龜,有本事的,就過來會會。」

    他學著葉梵的口氣,說到」露頭」二字時,格外加重口氣,葉梵勃然大怒,欲要上前,忽又尋思:」這小子故意激我入陣,必有詭計,這陣古怪,一旦踏足,再推出來可就難了。」抬眼一瞧,忽覺谷縝所立之處,離自己不過四丈,奮力一躍,大可抵達,葉梵不由露出一絲冷笑,心道:」這小狗自作聰明,不知老子的厲害,以為躲在陣裡,我便拿他無法。卻不知老子腳不沾地,照樣可以拿他出氣。」

    轉念間,他仰天長笑,笑聲未絕,身子比箭還疾,掠過四丈,向谷縝劈面抓到。

    他長笑擾敵,猝然出手,頗為出其不意。但谷縝何等精乖,葉梵才動,他也向後掠出,不料葉梵出手星疾電發,任他退得再快,也難閃避,霎時間,只覺葉梵五指逼近面門,指尖帶起五道勁風,猶似五把鋼錐,割得面皮刺痛,當下順著爪勢,向後力仰。若是換了往日,仍難脫困,但谷縝練成」貓王步」後,矯捷許多,葉梵指尖還差寸許,一縱之勢便已用竭,心中羞怒,即刻沉喝一聲,左腳點地,想要再探半尺,抓住谷縝,不料足底一虛,身子猛然下沉。

    葉梵大驚,急運神功護體,不料那陷阱既無機關,也非極深,瞬間雙腳落地,方藥借勢縱起,忽聽谷縝叫道:」虞兄且慢……」

    葉梵猝然而驚,煞住勢子,尋思:」雷帝子傷勢果然大好,伏在一旁,伺機偷襲葉某?如今我在坑中,他在地上,佔盡地利,無需痊癒,只需平日裡七八成本事,就能制我。」

    葉、虞二人修為原本相差微弱,此刻葉梵陷入土坑,地勢十分不妙,倘若虞照守在坑邊,葉梵貿然突上,半空中無所憑借,必為所傷,要是再讓仙碧緩過一口氣來,二人合力,葉梵難以生離此地。

    一剎那,葉梵心中轉了無數念頭,恍惚明白上了惡當,雖然這土坑不過丈餘,一躍即出,卻難保不是敵人故意挖得如此之淺,誘使自己縱出,以便居高臨下,狠下殺手。

    葉梵越想越驚,不自覺蹲身屈膝,仰望上方,額頭上涔涔流下汗來。

    仙碧玄功數轉,化去入侵真氣,當即跳起,飛身趕至。恰見葉梵中計墜坑,不覺又吃一驚,再聽谷縝大叫虞照,更覺奇怪。但她也是聰明人物,轉念之間,便明白了谷縝的詭計,忖道:」這小子先擺下奇陣,引得葉梵疑神疑鬼,不敢步行入陣。後又笑罵激將,誘他失足落坑,喪失地利。」然後再借虞照威名,唬得他不敢輕易縱起。這裡面最妙不過『虞兄且慢』一句,以虞照迅雷疾電的性子,絕無動手緩慢的道理,故而若說『虞兄動手』,多此一舉,不合他的性子,說到『虞兄且慢』,卻正好顯出虞照急於動手,卻被谷縝喝住,改為潛伏坑旁,伺機傷敵。如此一來,更叫葉梵捉摸不定了。嗯,是了,他故意將坑挖淺,也是為了勾起葉梵的疑心,倘若挖一個十丈深坑,葉梵必然以為我們武力不足,想憑機關將他陷住,不免鋌而走險,一個淺坑,反而顯出我方有恃無恐,若不然,似他這等高手,縱有百丈深坑,怕也奈何他不得……」

    想到這裡,仙碧望著谷縝,暗生戒心:」這小子智勇雙絕,天生便是大高手的坯子,如今所差的只有武功。他本是東島少主,眼下似乎犯了事情,為島上高手逼迫,不能縱情恣意,來日若為東島寬宥,武功大成,豈不是我西城空前勁敵?」

    谷縝見仙碧注視自己,面色驚疑不定,卻不知她轉著這等心思,只笑道:」仙碧姑娘……」仙碧點頭不語,坑下的葉梵聽在耳中,卻是大為懊惱,怨怪自己一時猶疑,又來了一個勁敵,若只有虞照一個,捨命一搏,尚有勝機,算上仙碧,可就糟糕之極。

    他只顧憂鬱發愁,卻不料上面唱的竟是一出空城計。谷、仙二人均知眼下情形微妙,絕非長久之計,當即互使一個眼色,齊齊退回屋內,商議後面如何。

    才到門前,仙碧、心頭忽的一跳,一股殺氣撲面而至,這殺氣來的突兀,雖不鋒利專注,卻似乎涵蓋八方,無所不至,

    仙碧不及轉念,挽著谷縝縱身後掠,霎時間,眼前金虹電閃,耳邊只聽卡察細響,那座小茅屋被齊腰斬斷,連者諾大蓬頂,轟然坍塌,然而尚在半空,那到金虹忽又電捲回來,將那半幢殘屋圈住,一拖一帶,向後退二人當頭壓來。

    仙,谷二人心神齊震,仙碧抬掌一迎,轟隆一聲,那殘屋支離破碎,化作一天碎葉。濛濛塵土中,金光再閃,破空射來,猛然間,谷縝只覺週身旋風激盪,忽聽仙碧發聲輕喝,那到金虹徒然縮回。

    塵挨散定,谷縝定眼望去,只見茅屋正中,立著一名玉面溝鼻的金衣男子,他的左袖盤在臂上,密密層層,右袖卻如一條飛蟒,凌空抖出三丈有餘,彼鍛袖口,被陸漸空纂住。那金衣男子注視陸漸,神色驚異。

    「九變龍王」仙碧心頭微微一亂,呼吸迫促起來,渾然想像不出屋外陣法如此深嚴,狄希為何能潛入屋內。狄希那條長袖本是衝著虞照去的,虞照運功正到緊要關頭,原本無幸,不料陸漸突然出手,憑者」補天劫手」竟然將那長袖攥住。

    金影閃過,狄希身型驟失,陸漸忽覺袖上大力湧至,身不由主騰起丈餘,虎口一痛,長袖脫手。然而長袖碎失,先前那股大力卻未消滅,經由雙臂綿綿而入,直抵肺腑,陸漸胸口一悶,血氣只沖咽喉,眼前金影淡如流光,鋒銳之氣如驚潮湧來。

    狄希奪回長袖,便施殺手,長袖吞吐之快,不過瞬息。仙碧正要驚呼,忽見白光一閃,白色煙光去如飛劍,與那金光一交,發出輕雷也似的暴鳴。

    金光驟縮,狄希在三丈之外現出身形,長袖拖地,面有驚色。陸漸亦同時墜地,著地時雙腿發軟,方要跌坐。忽覺一隻手從後扶住,掉頭一看,虞照已然收功,濃眉飛揚,傲然挺立。

    陸漸又驚又喜,正要出聲,忽聽耳邊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道:」別動。」陸漸一楞,卻見輿照口唇翕動,那聲音便續道:」方纔那一招牽動內傷,我眼下乏力。需要你支撐。」

    陸漸恍然大悟,耳邊話語竟是虞照內力傳音,原來他為救自己,提前收功,內傷並未痊癒。陸漸只覺手肘上那隻大手隱隱下沉,心知虞照正竭力與內傷相抗,然而轉眼望去,卻又見他面色如常,濃眉斜剔,嘴角噙著一絲輕蔑笑意。

    狄希城府頗深,見狀徐徐收袖,一雙眸子清光流轉,在虞照臉上逡巡不定。陸漸吃過大虧,心知狄希狡獪,當即長細一口氣,挺直腰身,但他久受」黑天劫」之苦,身子亦很虛弱,適才又被袖上奇勁衝擊,內腑疼痛,只覺虞照手勁漸沉,雙腿不由發起抖來。忽聽虞照又道:」這姓狄的袖子名為」太白劍袖」,十分厲害,加上『龍遁』身法,恰是仙碧的剋星。他若知道我內傷未癒,大勢去也」他說話間,狄希目不轉睛注視他的雙唇,顯然發現穿聲之秘,只是未知內容。陸漸心知到了生死關頭,也不知哪兒來的氣力,咬緊牙關,憑著一股倔強之氣,挺立不動。這時間,由仙、谷、寧三人看來,虞照傷癒,多了一個強手,就算葉梵,狄希聯手,也未必會輸,狄希瞧了半晌,忽而笑到:」雷帝子素來光明磊落,怎麼今天總是說些悄悄話兒,不敢公之於眾?」眾人聞言,方知虞照用了」傳音入密」之術,谷縝轉念最快,又見陸漸大汗淋漓,甚是辛苦,立時猜到時下窘境,忽見狄希目透疑色,立時嘻嘻笑道:」狄叔叔,你怎麼來的?」狄希見問,心神略分,漫不經意道:」我追一個對頭,順路來的。」谷縝笑道:」哪個對頭?」狄希打量他一眼,笑道:」你大難臨頭,還有心思管別人的閒事?」谷縝笑道:」小弟閒人一個,閒人管閒事,天經地義。狄兄卻是大忙人,不知東瀛的鳥銃生意忙的如何?」狄希目光一冷,忽而笑了笑,淡然道:」托福,尚好」話音未落,長袖電射。谷縝一驚,未及躲閃,那袖倏地轉折,呼地掃向仙碧。仙碧心知」太白劍袖」貫注狄希真力,利如刀劍,威力絕大,方欲躲閃,那袖忽又嗖的縮回。狄希微微一笑,說道:」果然如此……」谷縝暗叫不好,卻聽狄希笑道:」久聞虞兄與仙碧姑娘本是愛侶,相互間至為關切,如今虞兄見我向仙碧姑娘下手,竟然一動不動,卻是為何?」虞照不料此人恁地厲害,只一下便試出自己虛實,頓時無言以對。狄希注視著他,有笑道:」這麼說,虞兄內傷果然未癒了?」說著雙袖垂落,臉上笑容不減,眼神卻慢慢變冷,冰雪也似。

    忽聽一身長笑,清朗絕俗。

    仙碧心頭一喜,舉目望去,只見遠方樹梢上,左飛卿迎風而立,白衣飄飄,如羽化登仙。

    仙碧不由檀口微張,幾預失聲呼喊。虞照見她喜上眉梢,頓時臉色發青,大皺眉頭。

    左飛卿一聲笑罷,朗朗道-」九變龍王,你我勝負未分,就想換對手麼?-狄希笑了笑,曼聲道:」君侯神出鬼沒,狄某捉摸不著,無可奈何,只好向雷帝子討教了。」左飛卿冷笑道:」左某亦非躲你,只不過你東島以谷神通為首,恃多為勝。左某寡不敵眾,自然不必逞那匹夫之勇。如今你同夥不在,咱們一個對一個,最好不過-

    虞照冷哼一聲,道——少給自己貼金,谷神通要收拾你,何需以多為勝,他只需露個嘴臉,你這假神仙的法術立馬不靈。」左飛卿冷笑道」避強擊弱,本是武學精要,左某技不如人,自然不會狂妄自大,以卵擊石,弄得一身是傷,結果還要女人庇護。」虞照被他說中心病,惱羞為怒,嗔目喝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虞某別說受傷,就是粉身碎骨,也勝過你這夾尾而逃的懦夫。」

    左飛卿臉色一沉,方要發作,仙碧已喝道:」夠了麼,大敵當前,還爭什麼閒氣「左飛卿冷笑道:-仙碧妹子說話,左某豈敢不從,哼,先退外敵,再說別的-滿頭白髮倏地散開,袖裡風蝶亂舞,如雲如霧,罩向狄希。狄希飄身一縱,升起丈餘,左袖筆直抖出,在地上一拂,袖勁反澈,帶著他盤旋而上,竟與左飛卿直面相對,同時左袖疾出,挽一個花兒,掃開風蝶,哩的一下,刺向左飛卿胸口。

    仙碧看得恍然有悟:」太白劍袖』竟能借長袖之力,凌空變化,無怪這廝不經『后土二相陣』,厚來呈經過天上,潛入茅屋。」轉念間;狄希長袖越舞越疾,金光兩道,十分刺眼,雙袖變化委實快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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