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無痕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美人依舊
    時光如水無痕,承載著太多的記憶緩緩流走,哀怨的春日飄然而去,絢爛的夏日無聲溜走,險峻的黑虎山越發青翠,滿山都開滿了芬芳嬌艷的花朵,黑虎山下的黑虎城終於竣工,很快將會有成百上千的幫眾進駐氣勢雄偉的黑虎城。

    深夜時分萬籟寂靜,趙烈靜靜漫步在黑虎城中,周長空和張旺財恭敬跟在後面。城內氣象森嚴,分布著數百間房捨,十多條街道井然有序,青石鋪成的大道交錯連接,最有特色處是依山勢層層上升,每登一層,分別以石階和斜坡通接,方便車馬上行,遠遠望去,但見屋簷庭院層層疊疊,巍巍壯觀。

    街道旁遍植樹木花草,又引進山上泉水灌成溪流,穿插在園林居所中,到處形成小橋流水,池塘亭台的無窮美景,空間寬敞舒適,極具江南園林的景致,置身其中,便像在一個山上的大花園內。主殿黑虎堂在最高處的大坪台上,樓閣崢嶸,建築典雅,以木石構成,由簷簷至花窗,縷工裝飾一絲不苟,營造出巍峨的雄渾氣派。

    天空掛著一彎月牙,可是冥冥之中,趙烈卻發現找不到他的影子,仿佛早已失落融入夜中,心緒悄然隨風而飛,只有那夜風依然清晰於耳,情之牽絆,意之沉墜,他於月升星移間,閱盡人間榮辱繁華,冷淡地守著一輪清輝。

    月牙溫良地懸在眼前,那樣的近,似乎伸手可以摘下,一半明亮,一半暗沉,卻又依稀看得見隱去的半面,就如趙烈的心事,欲掩欲遮,彌散在整個夜裡,濃濃的一層又一層,經年累月也不褪。

    周長空忽然輕聲道:“幫主,明日就將是黑虎城的落成大典,黑虎城依山勢而建,背靠黑虎山主峰,山峰高插入雲,秀出群山之上,使黑虎城雄視整個平原,城中所有宮殿房屋,甚至一草一木均按周易八卦的神秘序列加以安排,其中隱藏了無數厲害無比的機關陷阱。屬下經過殫思竭智的構思,全部建築均按天地人之道來運作,相輔相成,秘異莫測,城前護溝深廣,引進青山崗的溪流,成為天然的屏障。除了由黑虎山主峰攀山而下外,唯一的途徑是一條直通城門的大吊橋,寬敞至可容八馬並馳,可以迅速收放。城牆由高大的圍牆和眾多箭樓組成,通過橋梁與外界連接,城牆更是高達六丈,牢不可摧,偌大黑虎城機關重重,易守難攻,千年來,江湖從未有過如此規模宏大的城堡,黑虎城從明日開始將成為武林的中心,因為黑虎幫此時已經是江湖第一大幫。”

    趙烈臉上沒有任何得意神色,而是抬頭默默凝望深邃浩瀚的無邊夜空,今晚天氣極佳,視野開闊,黑虎城覆蓋在璀璨的星空底下,宇宙神秘浩瀚,無邊無際,黑虎城前的蜿蜒城牆上火把通明,照亮了半邊天空,上面巍然聳立著眾多箭樓,連綿不絕的宮殿躲進黑夜的陰暗裡,詭異難測,散發出神秘詭異的氣息。

    張旺財沉聲道:“大哥,全部黑虎幫眾已達八千,此時不但江南武林完全落入黑虎幫的控制,而且黑虎幫的勢力已經跨越長江,控制了中原武林的大部分地盤,英雄會果然正如大哥所預料,基本退守在長江上,不但沒有和黑虎幫爭奪地盤,反而苦苦和鐵血聯盟糾纏,極大地牽制了鐵血聯盟,讓黑虎幫乘機擴大了勢力,南宮無雪吩咐英雄會的兄弟絕對不能和黑虎幫發生沖突,所以這些日子來,黑虎幫發展異常迅猛,雄霸江湖。”

    周長空接口道:“目前長刀鐵騎已經發展到二千人的龐大規模,大部分隨葉飛和黑峰三十二騎在外征戰,因為寒月護衛不但要配合長刀鐵騎征戰江湖,而且還需要協防黑虎城,數目也達到了一千八百多人,留守總部的八百黑虎鐵衛今後將主要負責黑虎城的日常護衛。這些幫眾全部都是幫中精銳,作風頑強強悍,意志堅強不屈,戰斗力驚人,總數達到四千多人,江湖中根本沒有任何幫派可以抵擋!”

    張旺財似乎想得更多,眼中閃過一絲憂慮神色道:“北方鐵血聯盟這半年來並沒有往日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也沒有攻擊黑虎幫,宋青河似乎銷聲匿跡了,可我總覺得宋青河絕對不會放棄與黑虎幫爭奪天下的機會,恐怕此時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趙烈眼神寧靜如水,默默穿過寬闊大道,越橋登廊,順著山勢盤旋而上,通過第二重的院門,眼前豁然開闊,盡端處是一座黑色宏偉的主殿,黑虎堂坐落在全城核心,如同巨大猛虎立在黑虎山下,左右是兩個偏殿,各有一條約二十丈長的廊道相連,如黑虎身上兩邊飛出巨大翅翼,氣勢磅礡。

    山下原本生長的數百株高大槐樹並沒有被砍伐,而是巧妙如羅傘般環繞在黑虎堂前庭院中,與主建築渾成一體,互相襯托成參差巍峨之狀,構成一幅森然肅穆的感覺,趙烈大感暢快,繞槐樹一圈緩行欣賞,才緩步登上有牌匾刻上“黑虎堂”三字的建築物的白石台階。

    黑虎堂偌大威嚴的空間裡,趙烈獨自背門立在堂心,身上不見任何兵器,體型像標槍般挺真,身披青藍色垂地長袍,屹然雄偉如山,金黃色頭發勒在頭頂上,兩手負後,未見五官輪廓,已自有股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氣概。

    晴空萬裡,雲淡風清,城前水波倒影出巍峨的黑虎城,趙烈高高站在數丈高的城牆上,旁邊站滿了精神抖擻的黑虎鐵衛,眾人臉上有洋溢著極度興奮的笑容,感到了發自心底的自豪榮耀,以後這裡將成為他們的家,成為他們為之奮斗拼搏的地方!

    趙烈兩側是單簷黛瓦蓋頂的箭樓,造型輕巧別致,富有靈氣,寬達兩丈城牆上全用水磨青磚鋪墊而成,城牆下面護城河天險難過,正門的城頭上十二只栩栩如生的巨大黑虎雕塑依次排列,形態各異,黑虎張口怒哮,露出了森冷恐怖的獠牙,底部點綴磚細花朵,高達兩丈的黑虎氣勢偉岸威猛,如同猛虎下山,隨時可以把世間萬物撕得粉碎。

    黑虎城內可以看見寒泉飛花,高閣涵雲,千巖萬壑,環山而視,步移景易,黑虎山峰突兀於城後,綠樹掩映,幽谷、石崖、飛梁、絕壁,城堡,境界多變,一如天然,盤旋上下,如高路入雲,氣象萬千,簡練遒勁,結構嚴謹,錯落有致,渾若天成,形成一片巍峨壯麗的建築群。

    黑虎城前方的平原忽然傳來震懾大地的馬蹄聲,但見地平線上卷起了漫天塵土,葉飛率領六百名長刀鐵騎趕回了黑虎城,慶賀黑虎城的落成大典,潮水般的鐵騎飛速朝著黑虎城奔馳而來,密密麻麻黑色駿馬四蹄翻飛,氣勢震人心魄,馬胸馬頭各拴著許多黑色鐵甲,馬上左右兩側配備著兩把鋒利長刀,沉重冰冷的長刀代表著黑虎幫威震天下的無上榮耀!

    葉飛清瘦蒼白的臉上終年帶著一種冷冷淡淡的驕傲,不是自負看不起別人的驕傲,而是一種超脫物外,自然流露的驕傲,這種驕傲並不刺人,只會使人尊敬,他率領長刀鐵騎在黑虎城前的護城河前面勒馬整齊停住,訓練有素,沒有分毫雜亂,格外沉靜穩重,沒有一絲一毫的煩躁,顯示出戰無不勝的氣勢,馬匹排成的隊列卻宛若刀裁劍削,整齊的令人感到不可思議,齊刷刷一片!

    趙烈背負雙刀凝視陣容鼎盛的長刀鐵騎,心中無限感慨,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多,無需刻意回憶,那些痛苦的、快樂的、失落的、傷感的、悲壯的,慘烈的,纏綿的往事紛沓而來,攪得思緒萬千,久久也未能平復,無盡的思緒漫過心痕,冰冷冰冷地凍結著他的心。

    連綿不絕的猛烈鞭炮聲從城頭響起,延伸到城中,震耳欲聾,熱鬧的鑼鼓,嗩吶聲彌漫在偌大的黑虎城中,無數色彩艷麗的彩色帶子紛紛從高聳的城頭飄落,氣氛顯得喧囂熱烈,從這一刻起,江湖再也沒人膽敢輕視曾經亡命江湖的趙烈,黑虎城的建立標志著江湖新的統治力量的誕生,誰也無法阻攔,勢不可擋!

    趙烈的江湖生涯充滿了傳奇,曾經是亡命江湖的淫賊,此時是震懾天下的黑虎幫主,也是所向無敵的絕代刀手,更是皇帝御封的武林戰神,這些看法加起來,使他像天神般受到幫中兄弟的尊敬和崇拜,城頭上強悍的藍色身影堅如磐石,生出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感覺!

    此時匯聚在黑虎城內外的兩千名兄弟豪情滿胸,心中充滿了興奮和自豪,異軍突起的黑虎幫已經成為了江湖最強大的力量,黑虎幫紀律嚴明,作風頑強,每個人都有機會,年輕弟子夜以繼日地苦練精妙霸道的狂風刀法和黑虎拳,成長迅速,傑出人才不斷崛起湧現,更有許多成名已久的江湖豪客加入,使得黑虎幫實力得到了快速擴張。

    長刀鐵騎忍不住拔出了鋒利雪亮長刀,閃閃生光的千百枝長刀反射出絢爛的光芒,駿馬興奮地用前蹄刨著地面,黑虎城頭的黑虎鐵衛和寒月護衛也不甘落後地拔出刀斧和弓箭,這些兄弟揮舞著手中雪亮兵刃發出震天動地的整齊呼喝。

    排山倒海的歡呼聲中,趙烈望著忠心耿耿的數千兄弟,望著腳下氣勢巍峨的黑虎城,心中熱血沸騰,豪情萬丈,無法自己,他再也不是任人追殺宰割的無名小卒,曾經的痛苦屈辱都已經是往事,手中掌握著江湖中最強悍的力量,總有一天會成為主宰武林的霸主!

    趙烈忽然仰頭發出了震撼天下的怒吼,充滿野性的金色長發驀然沖天散開,恐怖的哮聲直沖九天雲霄,竟然壓過了黑虎幫眾發出歡呼聲,就連黑虎城後面青翠險峻的黑虎山似乎也在微微顫抖!

    黑虎幫的兄弟感受到了強烈震撼,紛紛露出了尊敬崇拜的目光,此時的趙烈渾身散發出耀眼光芒和驚心動魄的魅力,依靠無數慘烈激戰震懾天下,依靠頑強拼搏和堅苦卓絕的努力成為武林霸主,趙烈在他們心中乃是戰無不勝的大英雄!

    沖天長發輕輕飄落在了肩頭,趙烈握緊雙拳,深深吸氣,臉上充滿霸氣的神色迅速恢復了寧靜,拂去紛雜的世俗往事,看天際風雲變幻,想世間星移斗轉,歎人生聚散悲幻,恍然中,藏在心中深處的影子閃現眼前,霎那間感悟。

    也就在此時,趙烈心中忽然感覺到突如其來的絲絲柔情,心開始猛烈地跳動,猛然抬頭凝視黑虎城下寬闊的平原,眼中射出了不能置信的目光。塵世間,榮耀為何物?到頭來,鏡花水月,白雲飄渺,惟有情之一物,生死相許。

    據說天涯海角有奇花一株,於彈指間,破土、萌芽、茂盛、開花、怒放,然後凋零,這花,生得艷而寂寞!一個白色無暇的身影飄然站在遠方,仿佛已經亙古就站在那裡,當她感覺到趙烈的目光時,她緩緩走了過來,瞬間穿越了時空,剎那穿越了廣袤平坦的原野,喧囂熱鬧的黑虎城驀然安靜下來,絕無半點聲音發出,所有兄弟都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望著飄然而來的白色身影。

    蕭碧痕就像是春天晴朗的天空,晴空下清澈的湖水,湖水中倒映著的遠山,美得神秘而朦朧,她腰纖細而柔軟,就像是春風中的楊柳,眼波比珠光更美麗,更溫柔,她靜靜站在黑虎城下,冷冷面對密密麻麻的長刀鐵騎,衣袂飄地,就像是天上的仙子。

    黑虎城下的數百長刀鐵騎感到了極大的震撼,目瞪口呆地望著飄然站立的絕色美人,葉飛歎息著輕輕揮手,長刀鐵騎忽然默默無聲地朝兩邊閃開,蕭碧痕就這樣從數百鐵騎中輕柔走過,如同一陣春風拂過,讓人心曠神怡,她的秀發以乎經過悉心梳理,宮髻雲鬟,自有一種高貴秀麗的動人韻味,她沒有春日百花的諂媚,也沒有夏日的浮華與臃腫,更沒有秋日的輕佻的炫耀,有的只是那種本真的傲然冰冷,錚錚鐵骨般的孤獨。

    那一刻,趙烈心潮澎湃,忍不住熱淚盈眶,本以為不會再流淚了,偶爾的淚水洗刷著莫名激動,或許這就是時光的倒流,無數驚心動魄的搏殺奮斗後,終於功成名就,可是隱藏在心中的柔情越發強烈,此時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多少個日日夜夜,為了江湖霸業,他拼命壓制住無邊無際的思念,可就在這剎那,當牽腸掛肚的人兒出現面前的時候,心中的感情如火山海嘯爆發,再也無法控制。

    蕭碧痕旁若無人地從森冷刀叢中輕柔走過,雙眸中只有那魂牽夢縈的藍色身影,她輕輕停在了護城河畔,清楚看到了趙烈眼中滾落的熱淚,愛恨幽幽幾時休?她的心頓時心疼得碎了,剎那間,她在心中猛烈哭泣,從來沒有後悔,“我願如煙花飛向遙不可知的天空,升騰,燃燒,綻放,哪怕只有瞬間的燦爛!”她臉上露出了笑容,沒有絲毫顧及和猶豫,腳尖輕輕點在寧靜美麗的水中,蕩起了美麗漣漪,白色身影飄了起來,徑直飛向了傲然立在城頭的藍色身影,她在心中對佛說,“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歲月無痕,千年萬年的百劫裡,就讓我貪戀這一世吧!”

    就在蕭碧痕笑容綻放的剎那,群峰對語,頑石點頭,鐵樹開花,燦爛的花朵紛紛飄離枝頭,隨風飄舞,縈繞在她身邊,她的皮膚細致光滑如白玉,有時看來甚至像是冰一樣,幾乎是透明的,她美麗的臉上完全沒有一點脂粉,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比最亮的星星還亮,遠遠近近的黑虎幫兄弟都看呆了眼,竟然被她的花容風采所癡迷,誰都忘記了她乃是江湖中曾經最凶殘血腥的黑道絕頂高手。

    蕭碧痕帶著心靈的悸動在浮光掠影中飄飛,那所有過往的一切散發出淡淡的芬芳,啟開了前世今生的悲傷,她在每個寂寞的深夜裡沉淪游離,在依稀閃動飄然的思念中,身子剛隨風飄起,她已經淚如雨下,滴滴淚水似珍珠落下,就在數千幫眾**裸目光中,眾目睽睽之下,如一朵盛開白蓮花飄到了趙烈身邊。

    趙烈曾經玩世不恭,曾經輕狂風流,曾經淡泊自如,曾經冷酷無情,曾經暴烈如火,可是此時摟著她不停顫抖的柔軟身軀,伸手就觸及到她的晶瑩淚水,清楚感受她芳心深處的滾燙熱情和思念,頓時忘記了一切,心中充滿了柔情甜蜜,低頭凝視懷中伊人,她的身體似乎還繚繞著若有若無的雲煙,嬌臉上的羞紅已是艷色四溢,可是在如雪般白嫩的皮膚上依然冷如冰霜,美人依舊,可是他是否也依舊呢?

    趙烈和蕭碧痕靜靜漫步在喜氣洋洋的黑虎城中,山水明秀,廳榭典雅,花木繁茂,從城門進入中園,一泓清池映入眼簾,垂柳拂水,池邊廳堂林立,錯落有致,溪橋相連,山、水、石、池、林、亭、堂融合後宛如天然。

    蕭碧痕心中的澎湃思念早就溢出了胸懷,可是當面對日思夜想的人兒時,忽然感到異常緊張,滿腔柔情卻不知道該如何訴說?陽光淡淡地照過來,照在她的臉上,她的臉美麗而蒼白,蒼白得就像是透明的水晶。

    趙烈則是完全相反,灑脫隨意,心情格外輕松愜意,談笑自如,神采飛揚,不停向蕭碧痕介紹剛剛完工的黑虎城,眼神中的落寞與迷離一閃而過,輕狂邪氣的眼神蕩漾在雙目,懶洋洋的淺笑裡透著些許暖昧的壞,言談中含著隱約的微微霸道和得意。

    蕭碧痕越發沉默緊張了,纖細白皙的雙手緊緊捏住,手心全是汗水,許久都未說話,只是靜靜聆聽,許多精神抖擻的幫眾望到趙烈,迅速側身恭敬地站在街道兩邊,偌大黑虎城顯得井井有條,數千兄弟駐扎在城中,紀律嚴明,他們年輕的臉龐上充滿了自信,展現了蓬勃朝氣。

    蕭碧痕望著這些精明強悍的幫眾,心中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撼,一切都恍若如夢,無法相信數年前趙烈還是亡命江湖的無名小卒,她柔聲道:“當年的魔教也未有黑虎幫今日的氣勢,你真是創造了江湖神話,短短數年就已經成為名動天下武林戰神,真是不可思議。”

    趙烈臉上輕狂之色驀然消逝,淡淡道:“昨夜我漫步黑虎城的時候,同樣感覺一切都不真實,似乎如夢境般虛無飄渺,可是身上那些累累傷痕和無盡傷痛清楚告訴我,今日的成就絕非輕易獲得,我曾經付出了太多東西。”

    蕭碧痕心疼道:“你為了江湖經歷了太多慘烈的搏殺,九死一生,可是我卻未能為你分擔,心裡真是很難受,好多時候,我真想為你做點什麼,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做?你以後不要太拼命了,受傷太多對身體不好。”

    趙烈心中很是感動,忍不住輕輕拉住了蕭碧痕的手,入手感覺冰冷順滑,柔若無骨,他微笑道:“我們已經很久未見面了,你為何忽然趕來黑虎城?我本來想過段時間派人到江湖中找你,你能在黑虎城落成的時候趕來,我真的很開心。”

    蕭碧痕幽幽道:“我獨自住在川北荒涼的高原,還以為你已經忘了我,可是有天忽然在桌子上發現了一封信,若非你派人送來了這封信,我根本沒有勇氣來找你,本來決定獨自在淒美高原了卻殘生。”當日她讀到這封信的時候可是心神激蕩,淚流滿面,就連捧住書信的雙手都在顫抖。

    趙烈驀然愣住,因為根本就未曾寫過信!他心中充滿了無盡疑問,眉頭微皺,目光閃爍,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微笑道:“你怎麼知道是我寫的信呢?”

    蕭碧痕輕聲道:“我怎會忘了你的字跡,關於你的東西,我什麼都不會忘記,這封信我一直放在懷中,夜夜都會取出來閱讀,也不知讀了多少遍了。”她想起信中那些悱惻纏綿的話語,滿臉暈紅,含羞從懷中拿出那封信。

    趙烈壓住心中疑問,含笑取過了書信,潔白紙張磨損很厲害,顯然被翻閱過無數次了,書法瀟灑不羈,狂而不亂,如列陣之排雲,如百鈞之駑發,如高峰墜石屈折,如鋼鉤萬歲枯籐,豪邁之氣躍然紙上,果然與他的字跡一模一樣,毫無分別,“到底是誰偽造了這封書信,為什麼要讓蕭碧痕來到黑虎城呢?”他雖然在心中苦苦思索,依然面帶笑容悠然道:“看來你也不是很想我,如果沒有這封信還會來看我嗎?”

    蕭碧痕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可是眼中的哀怨神色早已經說明了一切,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她都無法入睡,多麼期盼可以陪在趙烈的身邊,可是深夜夢醒,依然孤苦地躺在冰冷空曠的床上,無盡的思念讓她輾轉反側,總是習慣在太陽未升起的時候,獨自站在清冷瑰麗湖畔凝視水中憔悴淒美的影子。

    風中忽然彌漫著無邊柔情,似乎要把趙烈徹底融化。張旺財忽然匆匆走了過來,低聲對著趙烈耳畔說了幾句話,趙烈神色凝重,回頭對蕭碧痕微笑道:“你千裡迢迢趕到江南,一定很疲憊了,先到房中歇息,黑虎幫有緊急事務需要處理,稍後我再來找你。”

    趙烈快步走上了高聳的城牆,放眼朝下面望去,但見護城河外會聚了數十名江湖豪傑,遠方隱約可聞陣陣馬蹄聲,顯然不斷有江湖人騎馬奔馳而來,城牆上的大批寒月護衛不敢大意,早已經彎弓搭箭,密密麻麻的森冷長箭對准了那些氣勢洶洶的江湖客。

    張旺財低聲道:“蕭姑娘剛進入黑虎城,這些憤怒的江湖豪傑就紛紛趕到,全部都是為了蕭姑娘而來,估計都是和蕭姑娘有著血海深仇,他們甚至想要硬闖黑虎城,我見勢不妙,吩咐迅速拉起吊橋,若非他們看到城頭的森冷長箭,恐怕早已有人飛渡而上,而且不斷有人趕來,似乎早有預謀。”

    趙烈目光深邃陰沉,伸手從懷中掏出了那封神秘書信,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宋青河那哀怨狠毒的目光,“難道是他偽造了這封書信?江湖中也只有他能摸透我的心思,想到利用蕭碧痕來對付我,真是給我出了極大難題,可是他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張旺財沉聲道:“大哥,我們該怎麼對付這些武林人士?他們並非與黑虎幫有仇,只是想殺了蕭姑娘報仇血恨,非要讓大哥給他們一個交代。蕭姑娘前些年和整個江湖結怨太深,此事非常棘手,整個江湖很快就會知道蕭姑娘來到黑虎城,恐怕以後黑虎城將永無寧日!”

    趙烈靜靜凝望城下那些憤怒激動的武林人士,久久也未說話,夕陽層次分明,綻放出生命中最絢麗的色彩,艷紅如血,遠映巒峰疊,他的臉與夕陽融化成一種顏色,鮮血的顏色,在落日的余輝裡,總有一份深遠而又落寞的心境,本來就無法寧靜的心此時如漲潮的水慢慢地往上湧。

    日頭緩緩落下山巒,暗紅隱晦的色彩彌漫整個天空,可是城下眾多武林人士並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依然固執地與城頭冷靜飄逸的寒月護衛相持。趙烈神色變幻難測,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忽然輕輕對旺財道:“吩咐寒月護衛放下手中弓箭,打開城門,垂下吊橋,我就親自出城給他們一個交代。”

    重達萬斤,高達兩丈的堅固城門忽然打開了,隨著城頭粗達胳臂的繩索絞動,巨大吊橋緩緩垂落在寬闊護城河上,趙烈負手悠然獨自從吊橋上走出了黑虎城。

    眾多江湖豪傑剛才還是氣憤填膺,囂張激動,可是當他們望見趙烈的時候,頓時噤若寒蟬,瞬間安靜下來,趙烈面掛灑脫笑容,飄逸金發隨風微微晃動,緩步走來,並沒有背負恐怖長刀,可是他們忽然感到了突如其來的巨大壓力,如同一座沉重大山壓了過來,幾乎不能呼吸。

    趙烈徑直走到眾多武林豪傑面前才停下來,含笑道:“不知各位前輩到黑虎城所為何事?”

    田家堡“小諸葛”田通臉孔窄長無肉,臉頰瘦得凹陷下去,悲痛道:“我們都是為了魔女蕭碧痕而來!她在十多年前屠殺了田家堡上下三十多條人命,此仇不得不報!趙幫主乃是當世大英雄,精忠報國,渾身是膽,恩怨分明,我向來佩服,還懇請趙幫主交出蕭碧痕,還武林公道!”

    趙烈悠然道:“各位大俠如何知道蕭碧痕在黑虎城中呢?”

    蕪湖大豪“快手劍”隋如平咬牙道:“我接到神秘消息,蕭碧痕將會在今日現身黑虎城,故連夜快馬趕來,沒想到她真的藏在黑虎城中,我的夫人和兒子都被她殺死,此仇不報非君子!”

    趙烈臉色逐漸變得陰沉,果然有人在暗中策劃,可是他也明白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於是冷冷道:“這些都是陳年舊事,與我無關,蕭碧痕此時已經退出江湖,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她現在乃是我的女人,誰若想動她,就必須先取下我的人頭!”

    夜色忽然陰沉下來,森冷的殺氣彌漫在冷風中,眾人都感到一股使人窒息的壓力迫體而來,數十名武林豪傑感到渾身發冷,忍不住朝後退了幾步,雖然他們心中萬分悲痛,可是面對大名鼎鼎的武林戰神,竟無人膽敢說話,更無人膽敢動手。

    “龍狼斧”屠正方乃是鬢髯繞頰的凶猛大漢,背插雙斧,身披獸皮黑革,氣勢迫人,忽然反手拔出手斧,持斧傲然朝前走了出來,手心全是冷汗,雙手也在微微顫抖,拼盡全力咬牙朝趙烈劈出斧頭。

    鋒利斧頭勁把地面沙塵帶起,引發起了劈哩啪啦,轟隆嘩啦的陣陣悶響,刺眼光球爆起,讓人心驚膽戰,可是趙烈含笑悠然赤手迎上鋒利斧頭,雪亮斧刃重重砍在了他的手上,可是他卻把可以斬金斷玉的斧頭生生握在手掌中。

    屠正方想要抽出斧頭,驀然發覺手中雙斧紋絲不動,臉色劇變,滿臉連鬢絡腮胡子卻讓他的臉布滿了殺氣,激起凶性,一聲暴喝,身法變幻迅速,忽然橫身彈起,雙腿重重踢在趙烈胸膛,“砰”的一聲悶響,屠正方反而全身如遭雷殛,居然被給沖得直彈上天,接著轉跌往十步開外,而威震天下的龍狼斧卻已經落在趙烈手中!

    觀戰的群豪面目慘白,忍不住齊刷刷朝後整齊退了一步,趙烈功力深不可測,遠非他們可以匹敵,“小諸葛”田通心有余悸,目光閃爍道:“趙烈,你不要太得意,雖然我們並非你的對手,可是江湖藏龍臥虎,只要蕭碧痕膽敢呆在黑虎城,這裡就休想有片刻寧靜,我就不信匯聚全武林的力量也無法對抗黑虎幫!”

    夜空忽然灑落了細細雨絲,群豪頓時感到了透心的冰涼,趙烈和身後的黑虎幫實在太強大了,“快手劍”隋如平堅定道:“我向來十分景仰趙幫主,也不想與趙幫主動手,可是我也並非貪生怕死之輩,有仇必報,絕對不會離開這裡,我要等到魔女出城的那天,寧死也要與魔女拼命。”

    趙烈隨手把龍狼斧扔下,淡淡道:“各位可以隨便在城外停留,如果沒有人上來找我挑戰,我先回城休息,深夜寒涼,寒雨飄落,各位千萬不要淋雨著涼了,最好到附近多買幾把雨傘。”他靜靜凝望同仇敵愾的數十名武林豪傑,目光深邃難測,悠悠轉身踏上了大吊橋,藍色身影很快就走入了夜晚迷蒙的濃霧中,再也無法分辨。

    一盞燈相伴一道孤獨身影,窗外夜色迷蒙,夜空淅淅瀝瀝的飄著雨,風偶爾擠窗而入,蕭碧痕真切地感受到了雨夜的那份涼意,一個人靜靜的倚窗聽風雨,心情隨著夜風蕩起了層層漣漪,就似不經意裡在平靜的水面投下一粒石子,留下一道道有形的痕跡。

    夜色逐漸暗淡,夜風透著莫名的悲涼,可是趙烈依然遲遲未來,蕭碧痕面前滿桌菜餚根本未曾動過,她沒有心思吃飯,芳心飄來蕩去,心裡全是趙烈的影子,想起今日總算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兒,心頭終於漫上從未有過的寧靜,可是心中曾經滴落的淚水有誰能看到呢?“雙蝶舞窗心難恬,孤身漂泊江湖間,憶古思今心憔悴,誰人共我淚潸然。”

    蕭碧痕不沾片塵的白衣上卻沾惹著幾瓣落花,她是美麗而慵懶的,慵懶得甚至不願伸手去拂下身上那幾瓣花,她只是坐在那兒,默默癡癡地思念和期盼,象一尊玉石的雕像。

    長刀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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