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江湖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天山內幕
    李閒將如煙送往仙來客棧,江乘風和兩女已經在那裡恭候多時了。

    雖然明知如煙是個奸細,但她那副楚楚可憐的神態和眼裡流露出的苦澀,竟讓他們絲毫興不起敵意來。而李閒事先已經明說,雖然不知唐秉嘉的確切用意何在,但如煙在其中起的作用必然至關重要,因此一定要借此機會收服如煙,破壞唐秉嘉的計劃中最重要環節。

    李閒的話說得冠冕堂皇,但三人無不知這只是這個淫棍的借口,收服如煙的目的究竟如何,那是路人皆知的。

    三人同時堆起笑容。江乘風呵呵笑道:「以後就能隨時免費聽到煙姑娘的絕世仙樂了。」

    彭翎也拊掌道:「是啊是啊,煙姐姐的琴真的很好聽!」

    秦淮有點不知怎麼措辭,只是微笑著對如煙點了點頭,以示友好。

    李閒哈哈笑道:「想得倒美,以後想聽琴就先付賬給我!」

    此言一出,三人同時怒目而視。秦淮冷笑道:「我看你是從楊休那裡搶錢搶瘋了!」

    李閒搔了搔頭,道:「讓你這麼一說,我還覺得真是這個原因。」

    如煙忍不住笑了,和這些人在一起,比和唐秉嘉等人相處輕鬆得多了。

    忽然之間,李閒臉色變了,眼裡忽然露出一股難過的神情來。

    江乘風頓有所覺,道:「怎麼?」

    李閒歎了口氣,道:「厲天的心裡有種很強烈的想見我的慾望。我能感受到他很不開心。天,這是什麼道理?我怎麼能感受到不知遠在何處的厲天心裡的訊息?」

    江乘風大訝道:「保持於天人合一之境的人,相互之間會有種奇妙的感應。例如我上次就感應到你在淮北,只不過那時不知道那是你而已。但是能直感內心,我卻從沒見過,但在重陽典籍上曾有記載。」

    李閒奇道:「那些破書真是有意思,記載的東西全是聞所未聞的,什麼重陽蝕心啊、千里飛遁啊,這次這個又是什麼鬼道理?」

    江乘風沉吟道:「那是厲天對某事產生強烈的感觸,渾身的精氣神全部集中到這裡,傳遞於天地之間,引起某種共鳴。而這事必定和你有關,這種感觸才會直接傳感到你的心裡。這種事玄之又玄,我潛修天道這麼多年,還是理解不了。可見厲天的武功境界已經不只是與天地渾融,而是能在精神上有限度地利用天地。自古相傳,突破這個限度之後,就可以白日飛昇。」

    李閒聽得頭昏腦漲,道:「枉你自稱滿腹才學,解說起這些事來竟沒有顧輕塵這個砍柴的說得清楚明白。不過什麼白日飛昇,我是絕對不相信的,那是顧輕塵這種避世者膜拜的謊言。」

    江乘風沒好氣地道:「我自己都不會,全是從書上看來的,又怎麼解說得清楚?」

    李閒沉默下去,鐵面這傢伙受了什麼打擊?居然像個孩子般我苦悶訴說於天地?

    厲天回到酒樓上繼續喝酒。原本僅有的客人早已跑了個精光,喏大的酒樓上就只剩下他一個人。酒樓的夥計更是機靈得很,索性抱了十餘罈好酒放在他桌邊,人早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其實江乘風和李閒都想得太誇張了。厲天也是個人,只要是人,都會有鬱悶的時候。原本厲天在知道自己已無敵手時,已經感到無比的孤獨。而彭家兄弟像見了鬼般躲開他,讓他心中的孤寂感更甚。在這種時候,他只是強烈地想念他唯一的朋友,那個自他這個死神出世以來,唯一一個想和他做朋友而且真正義氣深重的小子。

    這種情感不知不覺地融合於天地,竟產生了某種奇妙的共鳴,事實上厲天自己並不知道竟發生了這種事。如果他知道李閒竟然能感受到他的苦悶,當會明白自己的武道已經自然而然地又跨進了一步,沒有任何理由可言,就像船到橋頭自然直一樣簡單。

    厲天木然望著四周的酒罈,忽然搖頭大笑。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蕭無語強自壓下心中的漣漪,神情波瀾不驚,沉聲問道:「天山劍派前些日子把我安排下的細作掃個乾淨,因此對他們的內幕我們確實不知。」

    許子悠一口氣把罈子裡的美酒灌得乾乾淨淨,才歎道:「天山掌門柳牧之近年來有點不對勁。原本他是最尊敬歐陽斌的,幾乎對這老頭言聽計從,大小事務全都放手讓他處理,怎麼可能會以不聽號令私自行動為由,把他召回去面壁思過?」

    重陽群雄臉上都有點發熱,當初聽說柳牧之與歐陽斌不和時,只顧著高興,竟完全沒有思考裡面的異常。任何人都難免犯錯誤,但這麼多人一起犯同一個錯誤,就是大不應該了。

    許子悠環視眾人一眼,見眾人都有點尷尬,怔了一怔,明白了其中原因,笑了笑,續道:「相反地,薛昌以當年對付貴教有功為由,常常不服柳牧之執掌天山,而歐陽斌卻一直擁護柳牧之。薛昌又怎麼可能為歐陽斌出頭,直接和柳牧之反目?」

    蕭無語點頭道:「薛昌為歐陽斌出頭,當然只不過是個借口。據我們的情報,這些年來薛昌一直暗地裡培植勢力,目前他的實力比柳牧之只強不弱。」

    許子悠笑道:「原本確是如此。但是余飛從少年時代就跟薛昌最是親近,但最近卻投向了柳牧之。薛昌手下有不少兄弟也都莫名其妙地捨他而去,轉向柳牧之的陣營。對敝堡宣稱的原因是擁護掌門,但我們卻深知他們不是那麼正統的人。何況歐陽斌在天山深得眾弟子之心,照理說柳牧之軟禁了歐陽斌,應當失卻人心才對,怎麼反更受擁戴?薛昌就是因為聲勢日孤,這才急急忙忙地想早日完成我與思雨的婚事,以求我們的全力聲援,不料卻被你們撿了個大便宜。」

    成笑忍不住問道:「但公子適才所言,我們繼續囚禁薛姑娘實屬失策,卻是什麼道理?」

    許子悠不禁偷眼看了看一直默不作聲的莫白羽,莫白羽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

    果然許子悠續道:「在下曾聽家父所言……薛昌當年曾極力追求莫前輩。而當年司徒前輩與莫前輩得以從千軍萬馬中逃生,也是薛昌私自放行。即使薛昌已經不再惦念舊情,也很難主動與貴教為敵,何況目前他在天山的鬥爭處於劣勢。前期與你們作對的人是歐陽斌帶領的,那麼最近這段時間呢?」

    眾人臉色直沉下去。歐陽斌向來疾惡如仇,他一意與重陽為敵,雖令眾人不快,但都可以理解。但現在歐陽斌失權,近期仍在不斷與他們作對的人,只有可能是柳牧之所指示的。

    換言之,余飛假意刺殺薛思雨,就是借重陽教目前無法獲知天山內幕的時機,讓重陽教眾誤以為天山上最有實力的仍是薛昌。繼而誤以為因為薛思雨落在重陽教手裡,無疑令薛昌束手束腳,薛昌為了對付重陽教,竟不惜犧牲自己的女兒。

    這嫁禍江東的毒計,正是要重陽教懷恨薛昌,借重陽教之手一舉除去這個仍有力量在天山奪權的傢伙。而且一旦白馬堡獲知薛昌居然想殺害自己的女兒,必定也會與他斷絕關係。這一石二鳥之計確實高明之極。

    好在當時成笑與司徒夫婦雖然看不破內情,卻直覺感到有異,一直沒有輕舉妄動。

    許子悠等眾人消化了他的話後,又說道:「所以目前你們繼續囚禁著思雨,只會讓我和薛昌日子難過,而你們真正的敵手卻躲在後面偷笑。」

    莫白羽歎道:「豈止是偷笑。你可知余飛假意刺殺薛姑娘,惹得我們寢食難安?」

    許子悠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厲聲道:「柳牧之竟敢如此猖狂!」

    莫白羽淡淡道:「看來你對薛姑娘倒是真心真意。」

    許子悠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半晌才道:「我也不怕對你們說,相信你們不會是嚼舌之輩。事實上在下至今仍未真心看上誰家女子。」

    「那你又生什麼氣?」司徒貝貝的聲音從內門傳來,門猛然推開,現出臉罩寒霜的司徒貝貝:「看你聽說薛姑娘遇刺時,那麼生氣,我還以為你真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原來也是個狼心狗肺之徒!怪不得平日和李閒稱兄道弟的,卻說翻臉就翻臉!」

    許子悠洒然笑道:「司徒姑娘還是那麼伶牙利齒。男兒有男兒的事業,我雖然珍惜與李閒的友情,卻不能不忍痛放棄。你當世上真有做事沒有理由、天生狼心狗肺的人嗎?」

    司徒貝貝冷笑道:「那你對薛姑娘的心意,又是怎麼解釋?」

    許子悠忽然歎了口氣,道:「我在與思雨定親之前,就像你的李閒一樣喜歡偎紅倚翠、縱馬長歌,當年跟在我身邊的女子數不勝數。但我卻清楚地知道,這些女人之所以肯跟著我,全都是為了我的家業,或是一時被我的風流手段吸引,沒有一個是真心真意地對我。直到思雨與我定親,雖然兩家的目的都是為了利益,但思雨本人對我卻是真心的,在她的心裡只有我這個人,沒有任何功利摻合其中。我許子悠可以對不起以前所有跟我一夜風流的女子,但卻決不能對不起思雨。」

    司徒貝貝呆住了,呆呆地看著許子悠,那雪白的衣袍、灑脫的形象漸漸模糊,李閒那玩世不恭的模樣逐漸浮起。任何人在這世上,都有著不能逃脫的枷鎖。許子悠的枷鎖是他的婚姻,但他比李閒幸運,因為他的枷鎖與他的理想並不衝突。

    在司徒貝貝出來的內門裡,薛思雨正靠在牆上,目光呆滯。負責帶她出來的司徒銘無奈地站在一邊,暗自歎息。

    許子悠似有所覺,扭頭往那門看了一眼,半晌才接著剛才沒說完的話續道:「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李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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