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 第二折 長安馬蹄疾 段十九 薛國觀生死
    孫傳庭接了旨,急忙去找他的老師楊嗣昌。楊嗣昌的家丁早將這個楊閣老的得意門生認熟了,也不用通報,急忙將他迎入府中。

    「伯雅嗎?老夫知道你要來。」

    「學生叩見恩師!」孫傳庭跪倒,「學生是給恩師請罪來了。」孫傳庭知道西北是個爛攤子,誰攤上誰頭疼,認為給楊嗣昌惹了麻煩,所以才這般說。可是他也沒辦法,做了許久吏部主事,每天混祿米過日子,一肚子雄心只得爛在肚子裡,委實難受。

    「伯雅何罪之有?」楊嗣昌將孫傳庭扶了起來,「你當老夫老糊塗了嗎?上次平台奏對提到你,就是為了等今天,那周延儒自以為抓了老夫的辮子想落井下石,哼哼。」

    「恩師……學生愚鈍,願聞其詳。」

    「周延儒高居內閣輔,以清流自居,可是手下那些人連同宗親權貴上下其手,將我大明的財源控制得如鐵板一般,那個洪承疇門下的什麼祖瑞吉是哪方小角色,憑他也能咬得動鐵板?別人給他二十萬交差一是可憐他,二是給皇上一個面子。不然他一個銅板也查不出來。」

    孫傳庭聚精會神地聽著老師的分析,心道薑還是老的辣啊。

    「他們自以為無人拿他們有辦法,可蠢就蠢在忘了本,也不想想,自己的一切是靠了誰才有的。皇上乃聖君明君,早就對周延儒一黨不滿意,可是他們勢力太大,上有不怕死的文臣直士,下有地方官僚富商支持,還有許多權貴因為利益同根和他們一個鼻孔出氣,皇上拿他們也沒辦法。可咱們得為皇上分憂不是?江南那塊鐵板硬啃是啃不動的,你要先將西北控制住了,步步為營,同時讓皇上知道,咱們是真心為皇上分憂,有了皇上的支持,這樣才有機會,懂嗎?」

    「學生受教!可是西北現在洪承疇牢牢抓在手裡,朝廷兵部也有眾多同僚支持,月月催要軍餉,連周延儒等人都沒辦法,學生如何入手?」

    「老夫知道一個人是關鍵。」

    「誰?」

    「薛國觀!現在待罪的薛國觀!」

    孫傳庭下意識踱了幾步,突然說道:「洪承疇肯定會下毒手!薛國觀就算是朝廷大員,他洪承疇不敢明殺,可目前的長安,大部分人都被洪承疇控制了,讓薛國觀『畏罪自殺』不是沒有可能!」

    「伯雅分析得對,我們現在是鞭長莫及……不過司禮監的曹化淳和老夫政見甚合,老夫這就去見他,讓他叫高啟潛穩住局勢,只要伯雅你一到,洪承疇就束手無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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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啟潛收到司禮監的回復時,一連讀了三遍。回顧此前關於殺俘事件生的事,這才想起後怕,如果洪承疇設計殺俘成功,洪承疇是沒什麼事,一是他沒有把柄讓人抓,二是皇上還得靠他坐鎮西北,可自己在司禮監就不好說話了。

    他放下信,深深吸了口氣,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只聽得蓋子和杯子撞得「咯咯」直響,他的手在抖。他看了一眼旁邊偷看的小太監,道:「到西北兩年了,咱家還不適應這鬼天氣,一到冬天渾身都犯冷,穿多少衣服都沒用。」

    「兒子這就為乾爹給火盆加些炭火。」

    「冷過那一陣就沒事了。」高啟潛重新端起茶杯,穩穩地揭開蓋子,吹了吹,一股熱氣騰了起來。

    小太監見高啟潛神情自若,一副悠然的模樣,這才說起正事:「乾爹,薛國觀的夫人今兒來過了,兒子見乾爹在休息,就打她回去了。」

    「哦?」高啟潛站起身,在火盆邊上踱了幾步,看也不看小太監一眼,「你們收了她多少錢?」

    小太監一聽急忙把衣袖裡的一疊銀票拿了出來:「兒子們該死,替乾爹收了錢,沒有及時稟報,那娘子說乾爹救了她相公,另有重謝。」

    「來呀,把這個小畜生的衣服拔了,讓他跪院子裡去。」

    「乾爹饒命啊……大師兄,幫小的求求乾爹吧……」

    一個年齡稍大的太監罵道:「是你自己找死,乾爹是什麼眼睛?你那點小九九還想瞞過乾爹的眼睛?」罵完見高啟潛走向椅子,急忙躬身扶住他坐下:「乾爹,外面天寒地凍的,他要是光著身子跪上半個時辰準保凍僵,他也沒時間用腦子想幹爹的恩情呀,要不讓他就這樣跪在那裡,慢慢思量乾爹的好,悔過他自己的過錯吧。」

    高啟潛仰頭坐到椅子上:「准了。」

    「大師兄」狠狠看了小太監一眼:「還不快謝謝乾爹!」

    小太監一肚子苦水跪著道:「謝乾爹開恩!」

    高啟潛道:「他家的錢不要沾!聽懂了嗎?」

    「乾爹真是菩薩心腸。」

    高啟潛望著門外感歎道:「這天,怎麼這麼暗呀……小李子,鎳司衙門牢裡有什麼動靜沒有?」

    這個被稱為小李子的太監就是剛才那些小太監口中的「大師兄」,躬身回答道:「回稟乾爹,沒事,牢頭叫何三,是長安同知李貌的人,李貌又是楊閣老的學生,不會出差錯。而且咱們也有人暗中盯著,保管萬無一失。」

    「盯牢了!你看這天,看起來什麼動靜都沒有,就是暗了點,說不準晚上就得下大雪。」

    「是,乾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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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啟潛叫人盯著的長安鎳司衙門大牢內,今天確實有些異常,何三也提前感覺到了,幾個守牢的獄卒從來沒有見過。

    「你們幾個,怎地這麼面生?」何三對幾個正打瞌睡的獄卒喊道。

    一個五大三粗的獄卒被嚇了一跳,急忙站了起來,抓住刀柄:「誰?」

    「哈哈……」何三笑道,「看你長的腰粗臂圓的,卻這般出息。」

    何三旁邊一個獄卒道:「何大哥問你話,是哪來的,怎麼看起來那麼面生?」

    那粗壯牢卒「哦」了一聲:「我們是布政司當差的,剛才磨子街口那邊有人持械鬥歐,李大人就叫王武他們趕著去了,李大人回到布政司後,叫咱們過來看著一會,說這裡有什麼重要人物,怕逃走了。」

    「知道還打瞌睡?給老子精神點!」

    「是!是!」

    何三旁邊的小卒明顯是他的「小弟」,對何三百般恭敬,掏出一個酒壺道:「何大哥,整兩口暖暖身子。」

    「唔!你小子挺有孝心呀!」何三接過酒壺。

    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何三對「小弟」笑道:「賭一弔錢,猜他是左腳先進還是右腳先進,你先猜!」

    「左腳!大哥記好了,可別賴賬!」

    腳步聲越來越急,後來乾脆奔了起來,何三和「小弟」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門檻。這時房門口出現了兩條腿,卻不跨進來。何三沒好氣地沿著那兩條腿看上去,看到一張陌生的臉,那張臉說道:「何牢頭,你是怎麼管的手下,媽的老徐調戲起探監的女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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