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壓群芳 卷三 碧雲深 (86) 不能拒絕的溫暖
    到家我趕緊去胡大娘那兒接妹妹。說了幾句話後正要走胡大娘喊住我說:「桃葉我一向當你是我自己的女兒一樣。所以有些話雖然很難開口我還是想跟你講講。」

    我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了笑著站住道:「大娘有什麼話您儘管說我們之間還有什麼難開口的呢。」

    「好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就問了。你老實告訴大娘你昨晚去哪兒了?」

    她的眼睛裡沒有獵奇只有擔憂。

    我知道她是真關心我的就像女兒已長大的娘見女兒通宵未歸越想越後怕唯恐女兒在外面吃虧上當。

    可是我卻躊躇了。「大娘我不是不告訴你只是這事說來話長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

    胡大娘拍了拍身邊的椅子說:「話長就慢慢說。你別站著坐到火盆邊來等會就在我這兒吃飯。你一個回去生火做飯也麻煩。」

    我還要說什麼胡大娘已經起身關上了門然後伸手接過桃根率先在火盆邊坐了下來。

    我沒辦法只好過去挨著她坐下。

    這件事因為事關六殿下我本來不打算詳細告訴她的。我講給她聽她又幫不忙何苦讓她白白著急?可是現在看她那架勢一副打定主意要刨根問底的樣子看來今天是矇混不過去了。

    於是我把認識六殿下以來生的事以及這次進宮的始末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胡大娘聽了。卻並沒有表示驚訝。

    我反而詫異地問:「六殿下來我這兒的事。大娘都知道嗎?」

    「知道他來過。我年紀大了晚上睡得淺你那邊有一點動靜就會聽到。還有延熙他喜歡你這你也肯定知道你那邊有什麼事他當然最關心了。」

    這是胡大娘第一次這麼明確地跟我提起胡二哥對我地心意知子莫若母一點一滴她都看在眼裡。作為一個母親她心裡肯定也為兒子難過吧。

    而我。無意中傷了別人地心而不自知還自以為是個知恩投報、善良體貼的好女孩呢。

    我低下頭愧疚無比地說:「大娘我……」

    我什麼呢?對不起你?對不起胡二哥?這樣的道歉未免太虛偽。因為如果真的知道對不起那好辦啊對得起就是了。這是只要一句承諾就能解決問題的事。

    胡大娘卻做了一個讓我打住的手勢:「桃葉不要說任何抱歉的話。你已經為我們胡家做得太多了。延熙要不是你步了他現在還能保有那家店子全都是你的功勞。我家的生意其實是你的。我家根本沒有拿出一個銅子兒地本錢來。」

    我忙表示這事本來就是因為我才惹出來的。理應由我收拾爛攤子。兩個人說來說去又變成了互相道歉感恩了。

    最後話題才轉回到我和胡二哥的感情問題上。胡大娘告訴我。那次她要認我做乾女兒其實是胡二哥提議的胡二哥大概也想借此讓自己徹底死心吧。因為這樣一來我和他就變成了兄妹完全沒可能了。

    我又是感佩又是難過胡二哥實在是個難得的好男人這樣替別人著想。我吶吶地說:「只是這樣真的太難為他了。」

    胡大娘說:「也太難為你了你也是個善良地好孩子。那時候你不應允就是怕延熙多心以為你急於擺脫他對不對?「

    既然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我也不用再隱瞞故而輕輕點了點頭。

    胡大娘拍著我的手說:「真是好孩子你放心延熙早就想通了。」

    我眼睛裡又有點酸酸地了。這些話肯定又是胡二哥跟他娘說要叫他娘安心也希望他娘把這話傳達給我好讓我安心。

    其實我何嘗不明白感情的事一旦在心裡種下的根又怎麼可能想通?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的事很可能一輩子都解不開的。

    可憐地胡二哥可憐地……我。

    為什麼我不能愛上胡二哥?這樣我現存就有了一個世界上最疼我的丈夫和最疼我的婆婆。為什麼我要選擇那樣艱難地路走要愛上一個我根本就沒有資格愛上的人?

    正低頭感歎著胡大嫂在外面喊:「娘開飯了。」

    我趕緊去開門。胡大嫂和胡大哥笑吟吟地站在門外外面的客廳裡已經擺上了滿滿一桌子菜。我笑著問:「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胡大嫂臉孔微微紅卻一連聲地說:「不是不是什麼特殊日子只是大家在一起聚聚。」

    「不是啊」我走過去盯著她的臉問:「那你臉紅個什麼勁?」

    胡大嫂越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看她那個樣子我隨口猜道:「今天是你和胡大哥結婚的日子?」

    胡大嫂還沒答胡大哥點頭道:「還不只呢今天還是她十七歲的生日。」

    「原來你是在生日那天出嫁的呀那倒也巧了你父母真會挑日子。」

    我打趣著胡大嫂心裡卻想著:這個我一直喊大嫂的人原來也只有十七歲看來我真的不能這麼稀里糊塗地過日子了。對未來必須有個通盤考慮甚至必須有個時間表。不然一旦過了十八歲只怕連找丫頭的工作都難找了。

    單身女子在這個世界上是很難立足的畢竟我不像衛夫人那樣有雄厚的資產足以保證自己一輩子衣食無憂。

    胡大嫂突然問:「桃葉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我輕輕一笑:「我無父無母之人還過什麼生日啊我早忘了。」

    胡大娘眼一瞪:「什麼無父無母。我不是你的乾媽?你說這話。敢情是咒我?」

    她都這樣說了我也就順勢喊了一聲:「乾媽!都是我說錯了話你就不要跟女兒計較了。」

    喊她一聲乾媽是沒什麼啦只是這話說出來怎麼這麼彆扭啊。

    胡大哥和胡大嫂一臉驚喜地問:「媽你和桃葉什麼時候認的?怎麼都不跟我們說一聲啊。」

    胡大娘笑瞇瞇地說:「就剛剛認地呀她剛剛不是喊我乾媽了?就這時候認地。」

    胡大嫂帶點歉意地說:「早知道這樣該多做幾樣菜的。」

    我看著滿桌的菜餚道:「這麼多菜已經夠多了。可惜我也才剛剛回來沒有準備。都沒有給乾媽扯幾塊布料做衣服。」

    胡大娘拉著我的手坐在她身旁:「傻丫頭認乾媽哪有要乾女兒送禮的道理是乾媽要給

    見面禮的。正好我還收了兩樣飾還是當年陪嫁過吃完飯就給你。」

    我忙推辭:「乾媽。那怎麼敢當。」

    胡大娘說:「什麼不敢當你是我的女兒。我的壓箱飾不給你給誰?」

    這時胡大嫂嗔道:「娘偏心有壓箱子的好東西我們聽都沒聽說過。」

    我笑著說:「那我分你一樣好了免得你眼紅吃醋。」

    胡大嫂先做眼冒星星狀:「真地!」然後又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說:「我可不敢要。娘給你的東西。我偷偷分了。娘還不得買兇追殺我?」

    正嘻嘻哈哈、打打鬧鬧胡大娘看了看外面說:「延熙怎麼還沒回來呢早上他走的時候。我還特意跟他說了今天是大嫂的生日要他晚上早點回來吃飯的。」

    胡大哥說:「娘再等等吧。」

    我抱著桃根小丫頭已經能吃些菜了。胡大娘用一個小碗先把桃根吃得動地像魚糕之類夾了一點給她吃末了又舀了半碗雞湯餵給她喝。

    我們又等了一會眼看著桌上的菜都快冷了胡大娘才說:「算了我們先吃吧。延熙也許是生意上地事耽誤了。」

    吃飯的時候胡大哥特意拿來一瓶酒我斟了一杯跪在胡大娘面前說:「乾媽多謝您一向關照女兒以後更要讓您多操心了。「

    胡大娘接過酒一飲而盡然後攙起我說:「乖以後你就跟我的親生女兒一樣你有什麼事都對乾媽說就是了。「

    我點頭。又敬過了胡大哥和胡大嫂並改口叫「大哥」、「大嫂」

    吃完了晚飯又坐了一會兒胡二哥還是沒有回來。我本來還想等他回來敬他一杯酒的但胡大娘看我一副隨時都會睡過去的樣子催著我回家了。

    回到家一關上門就直接奔到床上。徹底進入夢想之前我還在想:先睡一覺等醒來了再去洗洗。

    可醒來地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我一骨碌爬起來打開門想看看外面地天色可是門開處眼前一片白晃晃的光。我立刻伸手一遮天那好亮!天地只剩下茫茫一片而雪還在下。

    昨晚到底下了多大的雪啊只一晚上就堆積了這麼厚。

    我趕緊去洗臉梳頭等給桃根穿好抱她出門時現下地已經不是雪花而是雨水和雪珠子。

    門外的路上有人在說:「下冰粒子了這樣下去河水會結冰的。」

    另外一個人說:「不會吧河水流得挺快的。」

    先頭那個人說:「不信你看嘛十幾年前也是這樣先下大雪再下冰雨結果到處都凍住了河水斷航好多天。」

    我心裡一動如果真這樣的話那還麻煩了那我怎麼過河啊。

    也許不會到那個地步吧但脖子裡眉眼上明明感覺到了小冰粒子的擊打其中還夾雜了雨水。這種大雪後的冰雨的確很容易讓路面和河面結冰的。

    把桃葉抱到胡大娘家隨口問了一句:「乾媽二哥昨晚回來了沒有?」

    「回了回來很晚也不知道去哪兒了一身髒兮兮的。我問他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他說沒有。還一身酒氣這孩子現在也不讓人省心了。」胡大娘歎著氣。

    我忙安慰道:「您別著急晚上我回來找他好好談談。」

    「嗯」胡大娘點頭接過桃根說:「你快走吧這冰雹夾雨的看樣子還越下越大了可憐你還非得過江。」

    看了看我的穿著她跑進裡屋拿出一條大圍巾說:「這是我自己圍的你別嫌老氣現在只顧得了身體了。那江邊的風跟刀子似的你用這個包住頭臉。」

    她一邊說一邊把我包得只剩下兩隻眼睛露在外面閃呀閃的。

    搭船過江後船碼頭上沒看見神仙姑姑也沒看到王獻之。天一冷雪一下這些人都不來了。

    也好不受恩也就不欠人情這樣才自由自在呢。再說上下船次數多了現在我也習慣了不像以前那麼膽戰心驚了。

    可是才說沒人來接抬頭就看見迎面走來一個人。

    看見我走過去他站住了。

    乍見到他我的確驚喜了一下可一想到他昨天對我的態度又有點氣。什麼都沒瞭解清楚就那樣對我任由別有用心地人挑撥離間這樣不知心不信任算什麼朋友。

    我面無表情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餘光所及處他也跟著我走但不說話也不喊我我們兩個人就那樣很尷尬地默默並肩前行。

    走到大堤上他突然開口說:「我帶你去戴家茶館聽琴好嗎?」

    「這會兒去聽琴?」我沒聽錯吧?

    「是啊今天這樣的天氣屋子裡燒一盆炭火焚一爐香對著窗外一邊瑩白無論撫琴還是聽琴意境都很美的。尤其是這會兒肯定不會有人去喝茶不會受到打擾。」

    「瘋了!」我不客氣地說;「大清早的我要去書塾做事開茶館的要開門迎客誰這個時候有閒心彈琴啊再說」我伸手接了幾滴冰雨說「天寒地凍的那琴也冰涼的手指都比平時僵硬些吧。」

    聽到我這樣說他不再堅持了。兩個人默默地走了一會他又指著堤邊的一處酒樓說:「那個地方你還記得嗎?我們在那裡避過雨的。」

    我點頭。上次秦淮河風高浪急的時候我們去那裡面坐過一會兒的。

    「那我們今天再去吧正好我還沒吃早飯呢我們進去吃點東西。」

    我不解地看著他:「你今天這是怎麼啦?現在是什麼時候啊一大清早耶這個時候應該做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你這會兒約我去酒樓?」

    「我知道啊但我有急事一定要跟你說。」

    他臉上的表情很奇怪有一點著急有一點羞澀但更多的似乎是興奮?

    他一開始一直低著頭我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睛。現在他回看著我的時候那炯炯雙目竟然熠熠生輝蓋過了這漫天雪光。

    到底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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