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壓群芳 卷三 碧雲深 (61)笨蛋才會「首如飛蓬」
    桃葉,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是一聲帶著驚喜的問

    正低頭下樓的我抬眼一看,居然是桓濟。我也問出了同樣的疑問:「你呢,你這會兒該在書塾上課的,怎麼也跑到這兒來了?」

    他笑著解釋道:「今天家裡臨時有事,需要陪一個客人,就上這兒來了。」

    我朝他四周看了看,明明只有他一個啊。「你的客人呢?」

    「剛剛已經送走啦。」他一攤手。

    不對呀,現在還不到中午,哪有上午送客人的道理。

    不過既然他這樣說,我也不好打破砂鍋問到底,他說送就送吧。

    終於搖搖晃晃地走下了最後一級樓梯,我倚在扶手上休息了一會兒,定了定心神,這才向他道別。他跟在後面問:「你這是要回家去嗎?」

    「嗯」,我點頭,昏昏沉沉、高一腳低一腳地往前走。這個時候,我的腦子已經有點不清醒了,不可能陪他神吹海聊,故而索性閉住嘴,什麼都不說。心裡只盼著早點到碼頭,早點回家。

    走了好一會,才發現桓濟還在後面跟著,我回過頭奇怪地問:「桓少爺,您……不會是在跟著我吧。」

    他一笑,坦然承認道:「我就是跟著你的啊。」

    「為什麼呢?」我納悶了,他跟著我幹嘛?

    「你一副隨時會倒下的樣子,我不跟著行嗎?萬一你半路倒在地上,那我不是正好可以英雄救美了?我這輩子還沒當過英雄呢。」

    我也笑了,原來桓濟也是這麼有趣的人,平時還真沒發現。

    說實話,在書塾四少中,相比起來,他的光芒是最弱的。不,準確地說,不是他弱,而是其他那三個實在太耀眼了,他才被襯托得暗淡了一些。如果單獨把他放在哪裡,他也可以成為最耀眼的那一個,他的家世和長相也是第一流的。

    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我必須趕在雪下大之前回去。不然就我現在這身體,再滯留在外挨一回凍,那就真的小命休矣。

    再次向他躬身道別後,我悶聲不吭地繼續前行。他跟或不跟都是他的自由,反正我再一會就到碼頭了,那時候我上了船,他還能也跟上去不成?

    他卻真的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嘴裡還勸著:「桃葉,你生病了,就這附近有一家還不錯的醫館,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開始我沒搭腔,主要是我不想花這個冤枉錢。感了風寒嘛,回去喝點薑湯,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去什麼醫館啊。那種地方,小病都能給你診成大病,坑死人不償命的。

    後來他跟在後面像個尾巴似的,嘴裡還一直不停地勸,拚命想遊說我去醫館。我只好停下來,皺著眉頭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被我沒頭沒腦的問句問懵了。

    「為什麼桓少爺你好像很關心我。」

    這話問出口我就有點後悔,會不會太唐突了?

    要是在平時,這樣的問題我問不出口。但今天,我整個人都好像病糊塗了,腦子跟漿糊一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根本也不經大腦了。

    「桃葉,不要叫我少爺,大家都是同窗好友。」他一臉誠懇。

    「那你可不可老實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會在本該上課的時候出現?」其實我真正想問的是,「你可不可以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跟蹤我來的?」

    「我」,他遲疑了,停頓了一會兒才說:「是這樣的,我剛才本來是送客去碼頭的。那客人昨晚乘船路經此地,晚上就在我家留宿,早上吃過早飯後繼續趕路。正好我哥不在家,

    是我送客了。我送他的船走後,順路到這邊來辦點I你跟著一個女人進了這家酒樓。我怕又是公主的人找你的茬,就悄悄跟了進來。因為不好貿然進去,就叫掌櫃的、跑堂的不時去打聽,都說你沒事,裡面只是在問話,我就沒上去。後來果然看見公主怒氣沖沖地走了。」

    不對!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明明是「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當時他的表情是驚喜的,就像找一個人找了很久,踏破鐵鞋無覓處的那種感覺。

    難為他說了一大堆話來替自己圓謊,而且聽起來也還合乎清理,我自然不能揭穿他。

    算了,管他為什麼呢。大少爺們做事,總是隨心所欲的,我這種打雜的小丫頭就不要想那麼多那麼複雜了。

    故而我也不再窮根問底,只是用懇求的語氣說:「桓少爺,我怕公主去找小姐去了,就是超的姐姐道茂小姐,怎麼辦?」

    既然要向他討主意,我就把事情的始末坦誠地跟他說了一遍,這件事,我的確處理得太毛躁了。

    桓濟聽了,卻並不訝異,還笑了笑說:「這場奪夫戰,遲早是要打起來的。你放心,宓姐也不是好惹的,九公主不見得能佔得到便宜。」

    那就好。

    不過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是,「七少爺要跟小姐訂婚的消息,是我告訴她的,七少爺以後會不會怪我?」

    完了!我還是那麼在乎他的感受他的看法,我恨得暗暗唾棄了自己好幾口。

    桓濟見我如此懊惱,立刻安慰我說:「不會的,他們要訂婚,又不是什麼新聞,兩家老早就說好了的。」

    剛剛聽謝道蘊說王獻之要訂婚的消息時,我的體會還只是傷心,現在則是無比的憤怒,是那種受到了侮辱的感覺。既然他們兩家早就有了口頭約定,這小姐就等於是他的未婚妻了。

    他在有了未婚妻的情況下還跟我情意綿綿,卿卿我我,置他的未婚妻於何地,又置我於何地?他的父親王羲之還只是在成婚多年後,外放為官不能攜帶家屬時在外面置妾,他則從十幾歲就開始處處留情,將來他名下的女人,只怕會比他的叔伯更多,創下他王家男人的置妾記錄。

    可歎我還為他這麼難過,這麼心如死灰,把自己弄得像要活不下去一樣,真是愚蠢啊。

    認清了現實後,我反而淡然了。到了這一刻,我才真的能徹底地置身事外了。

    就連對公主和小姐會如何鬥法也失去了興趣。不與我相干的人和事,我哪有閒心去看熱鬧,我是大忙人耶。

    人在徹底放棄某樣東西或某種情感的時候,就會有那種無事一身輕的感覺。比如現在的我。

    忽然想起了幾句詩:「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

    真是個癡心女子啊,可惜我不是,幹嘛要「首如飛蓬」?我要盡快好起來,振作精神去參加才女選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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