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屍匠 第一卷 第一章:白衣魅影
    昏黃的月光下,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幽暗地伸向遠方,夜風拂動路邊的小樹,枝葉抖抖索索,山道上一個行人也沒有。

    「叮——」

    「光——」

    不時傳來一長一斷的幽幽破鑼聲響。

    路上一行暗暗的黑影,趕屍匠牛二,正打著只破舊燈籠,提了一隻破舊銅鑼,不時敲一下,嘴裡含糊地嘟囔著什麼,斜簽著身子,走了過來。

    身後,一個披著寬大黑袍穿著臃腫的殭屍,頭上帶著高筒毯帽,從額上壓了幾張書畫著符咒的黃紙,將臉給遮蓋了起來。上身僵直,有節奏地隨著牛二不緩不慢的步伐,僵直的腿吧嗒吧嗒向前緩緩移動。

    破鑼響聲襯托地山道格外靜謐,那搖晃前行的燈籠,火光半明半滅,閃爍不定,鬼魅般的陰森火光,隨著牛二向前行進。

    直到五更將到,前邊有一家旅店招牌,牛二小聲嘟囔:「喜神勿噪,前邊打店了。」

    不大會,一行來到旅店邊,這店不是專門的「死屍客店」,所以只好找老闆安排,牛二先來到櫃前,對著打盹的老闆輕叫一聲:「喜神打店了!」

    那老闆驚醒,見牛二模樣,又看身後那高筒毯帽和蓋了臉的符紙,知道喜神來了,驚喜非常。老闆還是第一次接待喜神,不過以前聽老人講過,所以雖然心喜,卻不慌忙,因為「喜神打店」是會帶來好運的,更何況客人都很大方,每次都收入頗豐,所以旅館行裡對這事都是積極接待的。

    店老闆樂顛顛地將牛二一行領進一個偏僻的小屋,開了門便走開,此時還沒客人起來,倒也不至於打擾了別的客人清夢。

    牛二不再敲鑼,只小聲輕喚著,後邊殭屍果然聽話地進屋,牛二進到屋裡,那殭屍還要蹦,牛二趕緊到殭屍跟前,揭了黃紙符咒,殭屍立刻停住,呆在當地。牛二將房門緊緊關閉,將殭屍靠牆放好,自己到外邊櫃檯,吩咐老闆做好了飯菜侍侯喜神,老闆聽命而去。

    本來旅店是不準備客人飯菜的,但是喜神來臨確是特例,老闆知道其中的規矩,便跑到廚房安排了酒席來。

    牛二回來,累的躺在床上就閉眼休息,屋子裡黑咕隆咚,那殭屍呆在牆角一動不動。

    不大會,門外店老闆邊敲門邊叫一聲:「喜神宴席!」

    牛二出來,接過店老闆帶來的飯菜,店老闆趕緊轉身走人,牛二收拾好桌子,安排了酒菜,裡邊正好兩雙筷子,這也是接待喜神的規矩,一個是給趕屍匠的,一個是給喜神使用的。

    牛二收拾停當,將門栓從裡邊栓好,這才坐下來,幽幽喊一聲:「喜神進餐!」

    忽然,那殭屍晃了一下,接著黑色屍布裡抖索起來,難道詐屍!

    一會,那殭屍並沒蹦出來,卻從殭屍架子下鑽了個黑衣人來,那人將殭屍放倒在地,

    原來,這趕屍的行當並不都是靠殭屍自己行走,如果是二具殭屍以上,便可以將各個屍體胳臂伸直連在一起,組成一串屍體架子,靠最前邊那具屍體引領,後邊的便同節奏往前趕。另一種是一具屍體的,一般趕屍費比較貴些,由於沒法搭建屍架,所以只能由一人在後邊背著走,那背著的人腿和胳膊用竹竿綁好,所以走起來直直的。

    這次兩人是趕了一個在外富商的少夫人的屍體,所以,就是一人領一人背的辦法趕路的。

    「二爺,真累壞了,今兒飯怎麼樣啊?」那黑衣人跳過來叫道。

    「疤瘌棍,你小子就是貪吃,敬了喜神再吃!」牛二低聲訓斥。

    疤瘌棍嘟囔一聲:「知道了!」,便拿了酒杯在殭屍面前土地上撒了撒,嘴裡小聲說些神神道道的話。

    回來,見牛二已經動筷子,便也不客氣,大吃起來,先墊墊肚子,一陣子,才感覺肚子裡舒服了些,二人便斯文地喝起酒來。

    「二爺,請了這趟喜神,今年也該消停消停了!」疤瘌棍小聲說。

    「是啊,今年請了六趟喜神,也算豐收了,回去消停些日子再說。」牛二接著。

    「二爺,這趟請的女喜神身子柔軟多了,氣色也好,你老人家沐浴喜神的時候使了什麼訣竅了?」疤瘌棍壞笑道。

    「你小子,心思歪的很。明年教你喜神沐浴法,不干都不成。」牛二臉色微微泛紅,好在有酒蓋臉,尷尬一晃而過,心裡卻是有點彆扭。

    「可別,我巴不得晚點學呢,我可不想幹。」疤瘌棍笑道。

    「好了,快點吃了,睡吧,咱們這行可有規矩,請喜神不能多嘴。」牛二說著,扒拉完碗裡的飯,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又一個清冷的夜晚來臨,這次換了疤瘌棍領路,他熟練的學著牛二的樣子,一邊撒著紙錢,一邊前前後後斜欠著身子領路。

    這天的月亮只露個月牙兒出來,還有薄紗似的霧氣籠罩著大地,天地暗淡了許多,路邊樹叢瑟瑟而抖,涼涼的夜風吹的燈火搖晃不定。

    偶爾幾隻淒厲的貓頭鷹的怪叫,打破著森冷的夜。

    疤瘌棍像往常一樣,搖搖晃晃地走著,嘴裡唸唸有詞,嘟囔著牛二教的驅屍魔咒。

    小路越走越崎嶇不平,前邊像有個下坡。

    忽然,一陣滑滑的流水聲傳過來,疤瘌棍想,應該是到了清蒲溪的地方了。

    不大會,一條小溪出現了,溪裡怪石不少,兩邊是樹林,有行樹與小路相隔開,看小溪,黑黑的朦朧的。

    「光——」疤瘌棍輕輕地敲著鑼,仔細地吆喝著趕路。

    路好走了些,下坡,輕鬆多了,他稍微輕鬆了一點緊繃的神經。

    兩眼的餘光向小溪邊一掃,一個披頭散的白衣女人蹲在石頭旁,恍惚間有低低地抽泣聲音傳過來。

    疤瘌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揉了揉,再仔細看,確實不假,那女人還索索而抖,嗚咽的聲音隨風飄過來,格外的清晰。

    疤瘌棍本是個不信邪的人,這條路也不是走了一回兩回,怎麼也不相信,他照舊趕路,眼睛再看,朦朧中感覺那女人像極了後邊跟著的喜神模樣。

    疤瘌棍這才慌了,大叫:「二爺起來,喜神出來了!」

    後邊牛二一聽,不耐煩地喊道:「你小子嚷什麼啊,我這走的好好的呢,喜神在背上呢。」

    疤瘌棍見牛二不信,再往那裡看去,又什麼都沒有了,那石頭還在,黑黑的呆在哪裡。

    疤瘌棍搖頭笑了笑,對自己的膽子有了懷疑,非常地慚愧,幹這行不容易啊,疤瘌棍那膽子可是實打實鍛煉過來的,當年牛二在牛頭村後那幽深的墳山上放在其中一個小墳頭上一個梧桐葉,自己摸了半夜,直到四更天才摸到,送回到牛二家裡,牛二才收了自己為徒。

    這些年二人請了百十個喜神,一切順利,從沒見過鬼鬼怪怪。

    疤瘌棍自嘲地笑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霧越來越重了,夜風也冷了許多,疤瘌棍感覺身上冷的厲害,只好蹦跳著活動著身子,這樣可以多些暖氣。

    那燈籠在夜風的吹拂下搖來晃去,火頭明顯地小了許多,閃閃爍爍。

    前邊的路又好了些,平坦許多,疤瘌棍也沒心思念叨那些老掉牙的趕屍咒,反而哼起酸溜溜的小曲來。

    正得意間,忽然燈籠前邊一個白影一閃,疤瘌棍心裡猛然一驚,隨即安下心來,不過心裡念叨,莫不是今兒真見鬼了不成。

    他心裡老是感覺毛毛的,但又不好意思像剛才那樣冒失開口,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行不多遠,小溪已經過去,路兩邊只有深深的林子,他斜著身子,既往前看,又往後瞧,以便走路順當。

    他瞇著眼睛,照例地嘟囔著:「路順平,喜神快走!」這樣走了一陣,有點累,直了下腰。眼神無意中往前一看,那白影又在前邊路上出現了,低著頭盤腿哭泣的樣子,低聲抽泣的聲音都能傳過來。

    疤瘌棍心裡慌了,但是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他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仔細看。

    那女人本來盤腿坐著,忽然起身來,身子猛一長,轉過頭,臉色蒼白,在霧氣中微微有些泛著青藍氣色,淒容滿面,正是身後跟著的喜神模樣,疤瘌棍跺了跺腳,還是不肯相信是真的。

    那女人搖晃著伸出手,那手特別細,直直的,指甲特別長,她頭一甩,向疤瘌棍走了過來。

    這下疤瘌棍再也受不了了,將手裡的桃木劍抽了出來,大喊:「二爺,那喜神又跑出來了!」

    疤瘌棍立定,那女人忽然飛向疤瘌棍他們跑過來,立刻捲起一股陰風,將那屍布掀了開來,牛二背著的喜神臉上的符咒黃紙也吹開來,立刻露出猙獰慘白的臉。

    疤瘌棍雖然膽大,剛才被折磨兩回,神經早有脆弱跡象,這下,再也受不了了,拿了桃木劍就要向身後喜神打去。

    「撲騰」一聲,疤瘌棍屁股被狠踢一腳,摔倒在地,那燈籠立時滅掉,四下裡黑咕隆咚,只有那月牙的一層寒光照射。

    疤瘌棍不敢往後看,心裡已經緊張的不得了。

    「混蛋,今兒夜裡你搗什麼鬼,不好好趕路!」原來是牛二從後邊踢的。

    疤瘌棍這才回頭看,見牛二怒氣沖沖地看著自己,那醜臉已經氣的變了形,看那喜神,還像往常一樣,沒有什麼變化。

    他恢復了自信,趕緊起身來,將燈籠點著,兩人也沒了走的意思,疤瘌棍將自己看到的給牛二說。

    牛二聽了也是半信半疑,這疤瘌棍是經過自己多次考驗過的,跟著請喜神也有好幾年幾十次了,什麼樣的喜神沒見過啊,難道真的他眼神不行了麼,怎麼會接二連三呢,這趟喜神是個年輕女子,死的自然不甘心,陰氣重,或許……

    牛二心裡也毛毛的,他還有點不可告人犯了忌諱的秘密,這是絕對不能說出去的,牛二雖然心裡有點毛,但畢竟老趕屍匠了,即便真出來邪神鬼怪,自己也有祖傳符咒護身,不怕她,牛二心裡這麼想著,略略安穩些。

    「趕路,哪裡會有你說的那般故事,肯定你小子昨天沒睡好神情恍惚,疑神疑鬼,再給我搗亂,以後就讓你歇業吧!」牛二給疤瘌棍壯膽。

    疤瘌棍見牛二訓斥,自己的羞愧之心也起來了,心裡暗想:「老子趕屍已有多年,什麼兇惡喜神沒趕過,怕你個小女子麼!再出來,老子拿桃木劍殺的你死死的!」疤瘌棍喃喃自語。

    兩人接著攜了喜神趕路,經過這番折騰,疤瘌棍覺得確乎平靜了不少,膽子也壯了。

    此時已經是四更天,再趕上去就會有個專門的死屍客店,疤瘌棍像往常一樣,斜著身子領路,還特意多撒了些紙錢,多嘟囔些開路的話。

    又過了一個時辰,月牙偏西,正隱沒到一片黑雲裡,夜色也黑了許多,霧氣更重了,那盞小燈的光亮只能照到身週三四尺的樣子,好在此時路上根本沒人擋路,走的倒也平靜。

    一陣清冽的風吹過來,疤瘌棍不禁打了個寒戰,一個愣怔,那白衣女子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疤瘌棍使勁瞪了瞪眼睛,不敢說話。再看,確乎就是身後那喜神的樣子,臉色煞白,手指直直的,皮膚白森森的。兩眼空洞,嘴裡吐著黑紅的舌頭。

    疤瘌棍這次強自鎮定心神,仍自顧自吆喝著趕路,左手將那桃木劍照那女子刺過去,那女子卻不躲閃,疤瘌棍只覺得桃木劍刺了個空,但確實又刺進那女子肚子裡。

    正心驚,那女子卻對著他慘慘一笑,疤瘌棍不禁心裡毛,但是還是不敢喊叫,拿了桃木劍就向那女子頭上砍去,這次感覺又撲了個空。

    忽然一陣陰風,只見那白衣女子慘白的指頭撫了他的臉頰一下,忽一下撲倒在身後那喜神身上。

    疤瘌棍回頭望望,震驚不已,見那女子歸位,心想:「好,去纏那牛二吧,我只管領路。」

    「叮——」

    「光——」

    破鑼聲單調地點綴著黎明前的黑暗。

    不遠處正有個專門的「死屍客店」,二人趕了過去,這種專門的「死屍客店」平時四門大開,黑洞洞的,是專門迎接喜神用的。

    疤瘌棍引領著進了「死屍客店」,將大門關好,自己跑去隔壁客店前堂交代老闆準備好酒菜。

    一切收拾停當,疤瘌棍禁不住心裡的疑惑,再加上杯酒下肚,便問牛二:「二爺,我跟你請了這麼多趟喜神,還真沒經過昨天夜裡這邪**,一回二回就算了,來回三次,不會總是我的眼神看錯了吧,你老背著謝神,沒什麼感覺麼!」

    「干咱們這行,鬼鬼神神原也有時說不明白,讓你說的這麼邪乎,我也不由不信,二爺我還有個法寶,可保一路平安到家。」牛二神秘地說。

    「什麼法寶,快拿了來,我這麼大膽的人,昨天夜裡也有點慌神了!」疤瘌棍忙急切地問。

    牛二不慌不忙,從後邊拿了兩張黃色草紙,讓疤瘌棍磨了墨來,鋪在桌上,畫了兩個鍾馗畫像,接著,念了兩遍咒語,咬破中指,向兩符撒了點血。

    交給疤瘌棍,囑咐他將符咒貼在心口上。

    然後到了那殭屍前,先口中悄悄念叨:「東來的喜神,我心裡也很愧疚,知道欠了你的,但是這趟過來,三百里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別出來了,我這符咒不是害你,你也不要害怕,只是幫你穩住魂魄。」

    接著口裡念叨:「冒犯了!」便去解那殭屍衣服,將那符咒貼在殭屍心口處。

    回來,在殭屍面前灑了一杯小酒,念叨:「你千萬莫怪罪,早日托生的好,我們把你送到家,一定好生安葬!」

    這才回來,對疤瘌棍說,好了,就算他有魂魄出竅這回也出不來了。

    我給你著符咒你以後都貼好,咱們請不請喜神也難免會有喜神會跟著咱,帶了這符咒,一切安寧。

    疤瘌棍對牛二一向佩服,依言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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