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譜 正文 第二百章 祀典 之一
    楊宗志淡淡夜色下眼見熊百平偷偷打開了房門,伸出腦袋向四周探查了一番,趕緊一伸手摀住了正在自己身邊嘀嘀咕咕的可兒,身軀一轉,將二人都置於樹影之下。

    熊百平探頭探腦的看了好一會,才閃身出來,銀光下卻是一襲黑色夜行衣打扮,他返身關好了房門,才躡手躡腳翻牆而去。楊宗志拍了迷迷糊糊的史艾可一下,輕聲道:「你去叫了筠兒他們一道過來,我留下暗號和方位等你們。」說完也不待可兒反應,伸手一招遠處的慧敦,兩人形色匆匆的跟了上去。

    今夜頗為寧靜,天空一幽明月,印照在這死寂荒蕪的樹叢,身邊蟬蟲也開始應和,漸漸的,史艾可覺得自己方才鼓脹的心跳平息了下來,彎彎的淚水卻是不自覺緩緩滴落,不一會便沁透了自己的胸襟,她癡癡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好一會才一跺腳,向著教內的方向跑去。

    楊宗志與慧敦跟在熊百平身後,見他輕車熟路,出了羅天教的大門,逕直跑向了方才著火的市鎮方向,進了市鎮,他腳下一步也不停,一直來到一個獨院的門外,才站定身子,回身往身後四處瞥了一瞥,舉手咚咚咚的輕敲了三下。

    過一會,院門咿呀一聲打開一條縫,熊百平探頭向裡面說了句什麼,裡面的人便放了他進去,院門又咿呀一聲緊緊閉住了。

    楊宗志與慧敦立在不遠處一上個院牆陰影下,見熊百平果然深夜出來見他身後之人,不禁互相對視一眼,他不由胸中殺機陡然一現,暗道:這西蜀的事情,我原本只想旁觀其變,若是實在無法圓滿,也徒之奈何,悄然便走……哪知,這些人竟然拿了筠兒的性命,來作為達到自己目的的手段,竟想要活活燒死她,哼哼,那便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過了一會,史艾可才領了筠兒,天豐和容嬤嬤等人前來,史艾可當先幾步,走到楊宗志身邊,抬頭問道:「怎麼樣?」

    楊宗志聽著可兒的嗓音頗為怪異,彷彿方才哭過一般,有些沙啞,只隨口應道:「就在裡面。」

    筠兒走上前來,看著大哥,嬌聲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楊宗志瞇住眼睛,哼道:「全部圍起來!」

    筠兒見大哥這番話說得氣沖沖,惡狠狠,心中只是想大哥過去統兵打仗,遇到這樣的情況,定然手下不會留情,全然沒想到大哥是為了自己身逢危機,而起了殺機。

    筠兒點一下頭,叫容嬤嬤帶教眾將這獨院四周圍了水洩不通,楊宗志才叫上其他幾人,慢慢走到院門前,準備破門而入,只是他還沒下令,突然聽到裡面一個清朗的聲音大喝道:「蠢材,中了人家欲擒故縱的計策,還不自知。」然後聽見院內光當一陣大響。

    楊宗志等人一愣,料不到裡面的人如此機敏,正要說話,裡面的聲音又大喊道:「既然來了,就出來罷,何必藏頭露尾的。」

    楊宗志向身邊兩個教眾一擺頭,那二人收了兵刃,合力一腳,將大門咚的一聲踹開,大家展目向內一看,見一少年負手站在門前不遠,那入內的熊百平卻是死狗一般,躺在了他腳邊,正是楊秀。

    筠兒看個分明,朝大哥道:「果然是楊秀。」

    楊宗志皺一皺眉,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是哪裡有問題,身邊的史艾可先前在望月樓上,與楊秀比武吃了虧,這時再見楊秀,哪裡還能忍耐的住,嬌聲叫道:「我來拿他。」說完運起降龍功打了過去。

    兩人在院內的場中鬥得激烈,史艾可是一身剛猛威勁的降龍功,直來直往,赫赫威風,而反觀楊秀卻是避重就輕,待得史艾可那勢不可擋的一掌近身,才右手方,左手圓,雙手微微一引,便將史艾可手上的掌力引到了一邊。

    楊宗志微微一皺眉,心想:這門功夫自己是見過的,在北郡時,自己眼見賽鳳姑娘斗那莽官候武,便是用的這般一模一樣的手法,只不過這楊秀使用起來,比起賽鳳更加姿勢圓潤,全無半分勉強和破綻。

    楊宗志轉頭道:「慧敦大師,你見多識廣,這楊秀手上的功夫叫做什麼名字?」

    慧敦仔細看了半晌,沉吟道:「這位楊施主手上的功夫精緻的很,貧僧卻是從來沒有見識過。」頓了一頓,他又凝想道:「不過,貧僧曾經聽本派住持方丈說起過,說多年以前峨嵋金光頂曾經出了一位高人,叫做刀霸伯仰,他自創一種獨門功夫名叫『合氣避力大法』,至於是不是楊施主所使的這種,貧僧就不知道了。」

    「刀霸?」這個名字在楊宗志心中一閃而過,他覺得有些耳熟,但又一時想不分明,筠兒在一旁見大哥閉眼苦想,不知有何難題,便想分擔道:「大哥,你說這熊百平就是受了楊秀的指使麼?」

    楊宗志嗯了一聲,答道:「這楊秀卻不是個少年,她……她是一位姑娘。」

    筠兒等人都是一驚,轉頭看向場中從容自如的楊秀,那蠟黃無神的面容,彎斜垂下的眼角,怎麼會是個女子?楊宗志又道:「她那面容,是經過易容改裝過的,與我假扮王有期,倒也相同。」

    大家哦的一聲,才是明白過來,容嬤嬤看了一陣,卻是大驚一聲,道:「她……她那不是易容改裝,她……她臉上塗抹的是……是去膚膏。」

    容嬤嬤說到這裡,突然大聲向楊秀喊道:「喂,你是聶雲蘿的什麼人?」只是不待楊秀答話,她又皺眉否定,喃喃道:「不對,若她與鳳舞池有些關係,聶雲蘿恐怕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吃了她的肉,又怎麼可能會助她?這事奇怪的很。」

    楊宗志聽容嬤嬤說起聶雲蘿,頓時記起這便是何淼兒那位說話溫柔,行事狠毒的師父,不禁想起一事,接口問道:「嬤嬤,你可有聽說過曹雄這個人的名字麼?」

    容嬤嬤聽到楊宗志口中說出曹雄之名,不覺如同被大椎擊中,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突然面現激動之色,大聲道:「你怎麼會聽了這個名字的?你說,是誰告訴你的?」

    楊宗志正想說就是聶雲蘿告訴自己的,只是他話還沒說出口,場上形勢頓時一變,那相鬥的史艾可突然被楊秀不知使了個什麼手法,噗的一聲擊中了胸前,飛身退了回來。

    楊秀得意一笑,昂首道:「就憑這樣的人,也想來捉我回去麼?未免太過自大了些。」

    史艾可即將落地,被楊宗志伸手一接,靠在了他胸前,只是她聽了楊秀的得意話,心中頓又怒起,支撐著想要再站起來重新比過,楊宗志見可兒緊緊咬住嘴唇,想起她說起自己也是個孤兒的樣子,便拉了拉她,將她拉得靠住自己,低聲柔道:「好可兒,莫逞強。」

    史艾可自覺今日自己受盡了委屈,從小到大也從未有過如此心酸迷亂,聽了楊宗志輕言安慰,才感到如同小孩子得了疼愛,心中升起一片溫暖,不覺囁嚅的說不出話來。

    慧敦天豐心知史艾可的功夫如何,雖然他們也可勝過她,但是若是做到如此輕而易舉,自問也是做不到。

    楊秀環顧四周,負手道:「再沒有人了麼?那我便走啦。」她一面作勢欲走,忽而又轉回頭來,對著楊宗志笑道:「姓楊的小子,你敢不敢來追我,若你比過了我,我便跟你回去。」

    筠兒眼見這楊秀這般厲害,又叫大哥去追她,說不定她另有打算,趕緊嬌聲喚道:「大哥,莫去。」只是她話剛說完,就見楊宗志扶起史艾可,對著楊秀微微笑道:「好。」

    楊秀面色一喜,轉頭自顧縱到了牆頭,回頭笑道:「你再不來追,可當心再也追不上了,咯咯。」說完隱身而去。

    楊宗志運起雲龍九現,翻身落到牆上,見不遠處一個身影,如同青煙,迅即向北邊掠去,暗道:這楊秀好輕功。便也展開身法追了上去,耳邊只聽到身後小院內筠兒惶急的聲音,嬌聲大喊道:「大哥,大哥……」一瞬之間,那嬌滴滴的天籟之音,便落在了遠遠的身後,聽不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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