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譜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經 之四
    過了好一會,洪嵌離又道:「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劉沖的聲音才道:「我已無話可說,我只恨……」說到這裡卻是喘息了起來。

    洪嵌離的聲音又怒聲道:「你犯上謀逆,這是死罪,難道你到此時都還不悔悟不成?」

    劉沖嘿嘿一聲,道:「既已知是死罪,我悔悟不悔悟又有何分別?」

    洪嵌離悲歎口氣道:「師父一生待你,有哪裡不好,你卻要反我?」

    劉沖哼一聲道:「我拜在你門下之後,起初你待我確實是很好,只是後來……後來這姓余的來了之後,你就再也不多管我,一心只想傳他武功,將掌門之位傳授給他,我是派中的大師兄,憑什麼我還不如他,咳咳咳咳。」劉衝越說越激動,說到這裡卻是劇烈的咳嗽起來。

    余撫同的聲音啊的一聲,驚道:「劉師兄,你大大的誤會師父了。」

    劉沖咳嗽了一陣,又哼道:「姓余的,你少在這裡說風涼話,我只恨今日沒有制住你之後一劍了結了你,以彌補我這多年來心頭之恨。」

    洪嵌離大喝一聲,道:「孽畜,你到了這般地步還要不知死活,你……」

    余撫同歎息一下道:「劉師兄,你知道麼?三年前你去西域給師父找羅蘭心經,回來的時候人憔悴的緊,師父看了萬分心疼,私下裡和我說,讓我每日給你的飯菜中多加些瘦肉和野味,說道,你為了他在外面吃苦,他心中卻是感動的很。劉師兄,師父一生沒有子嗣,只有我們這三個弟子,他待我們就好像親生子侄一般,只是這些話師父平日裡從來都不會說出來。」

    余撫同這句話說完,小木屋內又是一陣寂靜,只能看見裡面的燈光反射在四壁上一閃一閃,又過了好一會,突然劉沖的聲音輕輕哭了出來,開始是細細的嗚咽聲,到後來越來越大,漸漸變成了嚎啕大哭,聲音嘶啞,聽著甚是淒涼。

    這時整個後山一片死寂,只有這劉沖的大哭聲響起,山體間回音震盪,隱隱聽著就好像有無數人在一起嚎哭一般讓人心感。

    劉衝自己哭了一會,突然喊道:「師父,我錯了,我對不起你,你一掌將我打死吧。」

    洪嵌離長長歎息一聲,也是喉頭哽塞,道:「沖兒,你作下的確實是萬死莫恕的事情,但是……但是我將你一手養大,讓我親手殺你,我著實作不到,而且你現在身受重傷,形同廢人,再取你性命也是於事無補。」

    劉沖又哭了一會,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嘴中只是喃喃道:「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余撫同在一旁看的不忍,輕喚道:「師父……」洪嵌離又問道:「沖兒,師父再問你一句話,希望你如實告訴我。」

    劉沖聽到師父這句話,倒是平靜了下來,輕輕說道:「師父,你問吧。」

    洪嵌離沉吟了一陣,才道:「我問你,三年前你說去西域尋找羅蘭心經,去年你回來說已經尋到了羅蘭心經,只是在回來的路上被丁……丁晚成劫走,這事是不是真的?」

    劉沖沉默了良久,歎口氣道:「師父,我心中對不起你,那時我內心完全被對余師弟的嫉恨所佔據,根本沒有心思去找那羅蘭心經,我出去兩年,只在西域轉來轉去,卻連羅蘭心經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頓了一下,劉沖又道:「只是我在西域待了這麼久,又不好回來交差,心中一直都在猶豫,直到那一天,我無意在西域見到了丁晚成他們一行人,我跟上去偷聽他們說話,才知道他們也是來找尋羅蘭心經的,而且羅蘭心經已經被丁晚成從一個寺廟裡借了出來,他們幾個正是要回江北去的。」

    說了一會,劉沖又哽咽的哭了起來,道:「師父,我那個時候心中有一個魔鬼,拚命的告訴我說:這是我這輩子的機會來了,只要我回去告訴師父,這羅蘭心經本是我尋得,被丁晚成搶走,那師父必定怒極,一定會去找丁晚成算賬,到時候我在一邊製造誤會,師父就會和丁晚成拚個你死我活,那樣我才可以順理成章的坐上齊天派掌門人的位置。」

    洪嵌離聽到這裡,砰的一拍桌子,怒道:「沖兒,你……你……」

    劉沖又搶道:「師父,弟子還有一句話要說……你要萬分小心一個江湖門派,叫作夜雨十二樓,師父,弟子這輩子已無面目見你了,只求你讓我快快死去吧,我只要活著一天,心中就要受到這事情的折磨一天,當真是生不如死的。」說到最後語氣激動,狀若發狂。

    洪嵌離歎口氣,道:「沖兒,你害得為師殺錯了好人,丁……丁晚成大哥原本取得羅蘭心經,真的是要送給我修煉來治療內傷的,而我……而我竟然將他擊殺在大江之上。」

    話說到這只聽見裡面啪的一聲,楊宗志聽得心中一凜,暗道:洪老前輩心中後悔,難道自己給了自己一耳光?洪嵌離又歎道:「沖兒,你犯下的這些錯,當真是死一萬次也不能贖罪,但是……但是我見你今夜即使是反叛之後,仍不願傷害於我,哎,你不願殺我,我又怎麼願殺你呢,沖兒。」

    洪嵌離說完這句話,便默然下去,不再說一句話,一時之間小木屋內又是一片寂靜,楊宗志聽到這時,心中已是恍然,暗道:事情真的如同自己所想一樣,這丁老旗主果然是冤死於洪老前輩鐵掌之下,哎。

    楊宗志正要轉身離去,突然又聽到余撫同的聲音輕輕喚道:「劉師兄……劉師兄。」喚了幾句,沒有人響應,余撫同又提高聲音喚道:「劉師兄……劉師兄……你怎麼了?」喚到最後已經是大聲叫起來。

    楊宗志心中一動,又重新將眼睛貼到縫隙上,見那背身站立的兩人此時都是蹲了下去,余撫同的聲音嘎然道:「師父,師父,劉師兄他……劉師兄他嚼舌自盡了。」

    余撫同不禁輕輕啜泣了起來,楊宗志心中一驚,暗道:難道這劉沖心中愧疚,無法原諒自己,竟然自盡了麼,只是他在臨死之前,才說出了主使這件事情的十二樓,就是要提醒洪老前輩當心這個門派而已。

    洪嵌離聽到余撫同這句話,也是大吼一聲,悲愴的哭了出來,兩人的哭聲在這悲涼的山頂春夜纏繞,裊裊的聽來就好像索命的鬼哭聲一般,楊宗志在外面聽得心中堵塞,默默歎口氣,這才轉身緩緩的從後山走了出去,一直繞過大寨走下山腰去。

    楊宗志在自己歇息的小寨外山道上站了許久,清涼的風吹在自己臉上帶著潮潮的濕氣,這才轉身輕輕推門進了屋,走到小床邊,見婉兒還是好好的睡在上面,夜色中看上去姿態婉轉,曲線畢露,甜蜜靜溢,渾不知今夜山頂所發生之事,心中不想打擾驚醒她,這才輕輕的靠在床頭躺下睡了過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楊宗志突然身子震動一下,驚醒了過來,睜開雙眼一看四周已經大亮,明媚的陽光透過小窗照進來,新的一天已是來臨,再轉頭一看,婉兒正背對著自己,坐在桌邊的凳子上梳理一頭瀑布般的秀髮,秀髮從背後飄灑下來,絲絲陽光穿透下,看上去飄飄欲仙般,當真是一幅春意海棠圖。

    秦玉婉梳了一會頭髮,突然轉過身來,看見床上的楊宗志醒來,靠在床頭上定定的看著自己,目中一喜,走過來,嬌呼道:「九哥哥,你醒了?」

    楊宗志見婉兒一身淡黃色的素雅衣裙,中間一條翠玉帶子,束住了只盈一握的小細腰,緩緩走過來更顯得胸部豐挺,臀兒翹彈,不禁微微強笑道:「古人曾說:楚王愛細腰,宮中多餓死,我原來一直不理解楚王為何會有這般癖好,只是現在看了婉兒你的嬌俏模樣,這才恍然大悟啊……嗯,若我是楚王,也會讓全天下的女子都學婉兒你這樣,束住盈盈一握的蠻腰,才最能顯出溫婉女子的風采姿色來。」

    秦玉婉聽他前面讚她,心中甜蜜,噗嗤一聲笑出來,露出潔白細碎的玉齒,宛若盛開的芍葯鮮活靈動,越聽到後面臉色越紅,一直聽完,忍不住啐了一口,衝過來,靠在他懷裡道:「你這壞蛋清早起來便要對人家使壞了麼?……哼,你便來吧,我也不怕你。」

    楊宗志見婉兒嬌羞可愛,昨夜心中的鬱積才緩緩退去,嘻嘻一笑,正待說話,突然聽見外面嗚嗚嗚的號角聲又傳了出來,楊宗志心中一愣,放開婉兒站起身來,道:「難道又出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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