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江南 正文 章甬縣
    甬縣

    他們連夜開到甬縣,甬縣只是一個小縣城,遠沒有寧州的繁華。夜裡並不寬大的馬路雖有幾許路燈閃亮,但整個街道看起來還是蕭條靜謐。

    若冰呆呆地望著破舊的天橋,淚水婆娑,一旁的林涵柏有些慌亂,不知如何是好。

    「我們下去走走吧!」若冰突然說道。

    二個人並肩走在古老破舊的街角,連接街角的便是那個天橋,天橋下有幾個流浪者正酣然入睡,一個衣衫破爛的小女孩哭著拉住若冰:「姐姐,我三天沒吃飯了,給我點錢吧!」

    若冰轉眸望住小女孩,纖白的手撫mo著小女孩干糙的臉,拭去小女孩子的滿臉淚水,她知道小女孩的淚水是被逼出來的,以前繼母也讓她哭著向路人要錢,她說那樣才能博取人家同情。而三天沒吃飯也是曾經繼母教她這樣說的。若冰掏出些錢,給小女孩,數目並不是很多,因為她知道,足夠小女孩今天的數目就好了。太多反而對小女孩是災難,她的「父母」會越來越貪心的。

    小女孩甜甜地笑了,說了謝謝,蹦蹦跳跳地離開了。小小年紀還不懂何為傷害?何為尊嚴?就像那時的她,每天只求一頓飽飯。

    林涵柏看著若冰的一言一笑,一舉一動,她的黯然神傷,她的欣慰微笑,她的心酸難抑,每一個小小表情都深深地觸動著他的神經,這個女孩有和夏若南一樣在優越的家境中成長,和她姐姐一樣漂亮,聰明,優秀,可是為什麼總是這麼憂傷?這麼自憐呢?惹人心傷呢?

    若冰看一眼林涵柏的茫然,淡淡地說道:「這就是十幾年的我。」

    還未等林涵柏反應過來,若冰已經走開了,林涵柏急步追趕上若冰,看她的目光越為深淵。

    一步步拾階而上,走在自小走過的地方,一幕幕的回憶無疑都是傷痛殘破的。若冰的面色始終淡淡的,那雙水眸卻不jin地溢出了淚滴,在微微泛白的天空下,如那顆晨間的露珠,晶瑩剔透。

    在一間十分破爛的坪房外若冰駐足停下,腳足似有千斤重,邁不出去。這個地方便是她整個人生惡夢的開始,而現在她要去尋找到這個惡夢的來源,她要斬斷它,這裡毀了她的童年,青春,不能讓這裡影響自己一輩子。

    林涵柏看著這二間破亂不堪的房子,微微皺眉,若冰說剛才的小女孩就是曾經的若冰,那麼這個美麗的小公主,曾經也是住在這樣的地方了?

    門「吱呀」被推開,聲音尤為刺耳,驚醒了若冰,林涵柏拉住若冰顫顫抖的小手,拉著她跨步走進門檻。

    這裡比前更加破敗了,乾裂的水泥地上長滿了青苔,窗戶也被打爛了,還結著蜘蛛網,屋裡傳出蒼老無力的女人聲音:「是誰呀?誰在外面?」

    這個聲音?若冰似曾熟悉,卻又不真切,她印象中的繼母,聲音也和她的人一樣尖銳,高揚,至少對她。

    林涵柏拉著躊躇的若冰,一步步地走進裡屋,這個屋子有多久沒見陽光,散現陣陣霉潮味夾雜著一種難聞的惡臭味,若冰看見養母披散著頭,瘦骨嶙峋,面色蒼白,雙眼凹陷,攤睡g上,破舊的桌上擱著看起來有些硬的饅頭。

    這還是曾經那個對她指手打罵,吆來喝去的養母嗎?

    養母把眼睛瞇成一條線,似乎很久才看清此時光鮮亮麗的若冰,一把抓起養母用來敲頭痛的小木棒,砸向若冰,林涵柏側身一擋,小木棒砸在他的背上。

    「你這個白眼狼,虧我含辛茹苦養了你十幾年,你竟然恩將仇報?你們夏家毀了海兒,毀了我,你還想怎麼樣?你好狠的心呀!」養母的手拳一下下捶著xiong脯,痛徹心扉地痛哭起來。

    若冰不明所以,突然一下子又明白了,怕是她的姐姐對忻家做過很多事吧?

    若冰的嘴角漾開一抹冷笑,冷利的目光直直逼近痛哭的養母:「含辛茹苦?養了我十幾年?恩將仇報?哼哼,我偉大的母親,我千辛萬苦的母親,請問你是怎麼養我的?世上有哪個母親會讓五歲的孩子穿著破爛的衣服沿街乞討?因為討不到錢就不給飽飯吃?有哪個母親會對一個孩子使用鞭抽,用棉針扎?有哪個母親會不讓自己的孩子到了讀書年齡也不給書念?有哪個母親看著自己的兒子強bao年幼的孩子時,也只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哪個母親會看著自己的孩子被眼睜睜地賣掉?」

    養母被這樣的若冰嚇得面色越難看了,她從來沒想過從來都是默默忍受的小念薇竟然有如此大的爆力,有如此狠厲的時候,那雙目光恐怖得像要吞殺人。就像前段日子來過的那個夏小姐一樣。

    養母突然拉住若冰的手,號啕大哭:「念薇,我對不起你,我們忻家對不起你,我們得到報應了,我現在半身不遂,你哥,海子他又進了監獄,我給你磕頭了,我求求你,你看在你是在這個家長大的份上,幫幫我們吧!海子他判了十年,在牢裡的人全都欺侮他,打他,我怕他等不到出獄的那天,我怕他沒命呀。」

    「他活該,我恨不得他早一天死掉。」冷冷的幾個字從若冰緊yao的牙齒縫裡迸出來,聽起來是那麼殘忍冷酷,她的目光像一把尖刀,只微微迎上,便扎得你血淚模糊。

    林涵柏看著這樣的若冰,陌生得有些可怕,卻又讓人這麼心痛,像萬針穿心般的難受。原來在她的生活裡有過這樣痛不yu生的經歷。

    養母陌生地看著這樣若冰,絕望的淚從她的臉上滑落,她是自作自受呀!

    林涵柏又陪著若冰去看了監獄。她冷冷地看著滿身是傷的忻海雲,無比嫵mei地輕笑著,忻海雲見到若冰如救星般,原本死灰般的眼睛一下復活,隔著鐵欄,他跪拜在地,「妹妹,我的好妹妹,你救救哥哥吧!你求求那個夏小姐,不,你的姐姐,求他放了我吧!你不知道哥哥在牢裡每天都被人打,生不如死。哥求你了。」

    若冰居高臨下地望著跪哭泣在地的所謂的哥哥,一抹長笑劃破,忻海雲抬起頭愣愣地看著現在的若冰,高貴,冷漠,仇恨,這還是原來任她欺侮的念薇嗎?

    若冰微微逼近忻海雲,細聲細氣地說道:「看來你對我家人安排的特殊照顧不是很滿意呀?那我回去會跟她說,再多安排幾個人好好招待你的?」說完若冰直起身,微微一笑,笑得如此明亮動人。

    在驅車回寧州的路上,林涵柏的車子裡播放著輕緩抒情的音樂,若冰閉目養息,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林涵柏想伸手去拂掉,但始終沒有那麼做。

    「我是不是很殘忍可怕?」依然閉著眼,若冰淡淡地問。

    「不是。」林涵柏立即否定。

    若冰睜開清亮的水眸,輕輕微笑:「我看過這類電視,女主也是從小受壓迫過來的,可等女主翻身,壓迫她的人落破時,善良的女主總是會以德報怨,善良地原諒所有傷害過她的人!可是我不夠善良,我恨他們,所以我看到他們落難,看到他們過地獄般的生活,我開心,我高興。」

    林涵柏緊緊握住若冰顫抖的手,將她攬到自己的懷裡,輕輕拍打著她的肩,柔聲說道:「沒事了,現在都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想哭就哭吧!哭過後我們一起看日出。」

    一輛靜靜地跑車停在江海邊,晚風習習,將她的長吹拂在他的臉上,他的脖子上,激壓十幾年的淚水似乎在這一刻全都迸出來,源源不斷的淚水氤濕了他的襯衣,暈染成朵朵水花,蔓延開來。

    直到日出帶著耀眼卻不刺目的霞光緩緩而升,在他們的身上輕輕鍍上一層淺淺金色,若冰微微笑了,那是自內心的笑,因為她的太陽是新的,她的明天也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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