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王妃 正文 053 解脫
    藍倪纖細柔弱的身子,粗布衣裳,費力地提著一桶水。

    這是殤烈上次自某妃子屋中出來看到的景象,儘管當時隔著好幾條長廊,只是那遠遠地,遠遠地那麼一瞥,她的身影仍深深地映進了他的腦海。

    而達克爾事件以後,他如石頭般冰冷堅硬的心突然似裂開了一條縫……

    該死的!

    他依然清晰地記得她,每到夜裡,他會渴望著她,懷念著她……

    黑不見得的眸子閃過一道藍光,心瞬間如針扎般疼痛。

    最近如針扎般的刺痛作得越來越頻繁了!

    生活已經進入了麻木和枯燥,日復一日地重複著相同的活。藍倪身子雖越來越瘦小,卻也越來越來結實。容嬤嬤看她幹活努力,也未曾添過什麼麻煩,在嚴寒侵襲之時特意給她多添了一件外裳,用來御寒。而成妃似乎也只是她女奴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此後再也沒見她來找她。

    好多次,藍倪在打掃庭院時對著高牆的天空呆,她迫切地想要逃走,這樣的日子她怕自己無法再多忍受一天,但鑒於以前的經驗,深知沒有十足的準備根本無法逃脫出去。低頭望見腳下的鏈子,她常常自嘲地一笑,殤烈丟她在此當她已經不存在,可是卻又妄想用鏈子來套住她……

    這天傍晚。天色異常陰沉,有點暴風雪要來臨的味道。

    站在井旁,刺骨的井水讓她的一雙小手紅,產生尖銳的疼痛,她吃力地拖動一桶水。

    後宮內苑的廚房裡,廚子們正在忙碌。爐火燒得通紅,帶來了溫暖。

    牆角有一個很大的爐子,是用石頭砌成的,裡面堆滿了乾燥的木柴,火焰正熊熊燃燒著,爐子上架著一個大鐵桶,是用來給妃子娘娘們燒熱水用。

    藍倪將打開的水放下,踮著腳,咬著牙將水倒進大鐵桶裡。然後她跪在爐子旁邊,不斷地往灶裡添加新的柴火,每塊木頭都被火苗舔得通紅,爐火不會熄滅。

    火焰的溫度,暖了冰冷的石地,低著頭的藍倪不再冷得頻頻顫抖。

    火光,映照在她的臉上,蒼白的面頰染上了一層紅色,她輕抿著嘴,心不在焉。

    想到今日一早去後宮閣苑擦地的時候,大廳裡坐著好幾位娘娘,她們一邊吃著精美的糕點,一邊談論著心目中的英雄——殤王。

    聽說,邊關最近比較太平,大王最近心情不錯。

    聽說,大王最近親自前往密林,剿滅了一夥猖獗已久的山寨土匪。

    聽說,大王現在最寵愛的是成妃和紫奴,說不定過幾日就要封紫奴為紫妃……

    那時候,她真想閉上自己的耳朵,偏偏將她們談笑的每一個字聽了進去,努力要忘記的痛苦又一次刺進了她的心。

    「藍奴,這邊快沒柴了,你快去後院抱點乾柴過來。」廚房裡管事的嬤嬤喊道。

    藍倪默默起身,低著頭走了出去。冷風,嗖地一聲灌進她的衣領,單薄的衣裳無法抵抗寒氣,她縮了縮脖子,飛快地穿過小門,朝後院堆放柴火的地方走去。

    小門外,有一個紫色的身影正要路過,在瞧見她之後,停了下來。藍倪低著頭,咬了咬牙盡可能多地抱起乾柴,又往回走。她垂著眼,視線只注視著地面,直到感覺到兩道銳利的冷光射向自己,她才抬起眼眸。

    是她?紫奴。紫奴撇撇唇,抬起了下巴滿臉的鄙夷。藍倪淡淡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瞬間,那張美麗的臉孔變得扭曲,紫奴緊緊盯著她離去的身影,被那淡漠一瞥惹得怒火上升。

    藍倪剛回到柴房,重新跪在爐子旁燒水,門就突然被推開,一陣冷風捲進。

    屬於女人的脂粉香夾雜在廚房油膩之中,大家吃驚地看到面前出現了一個紫色的身影。

    「熱水燒好了沒?怎麼這麼慢,還要讓本姑娘親自來催!」紫奴的眼故意看向大爐子旁過頭也不抬的藍倪。

    聽到紫奴的詢問,幾個嬤嬤紛紛起身,最近誰都知道大王面前最得的是誰。

    藍倪垂斂眉目,刻意迴避她的視線,兀自添著乾柴,沉默地繼續垂著臉。

    她彎著腰,在遞柴的瞬間微微俯身,單薄的衣襟因此悄悄敞開,領間露出些許白嫩肌膚。一條細細的金絲繩,不期然溜出衣襟。緊接著,一塊晶瑩剔透閃耀著澤澤光華的碧玉垂落在她的胸前。碧玉之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靈獸,張牙舞爪似要飛騰,生氣勃勃的霸氣與刖夙之王頗有幾分神似。

    她一把扯住串在金絲繩上的的碧玉,待確定手中之物真的就是曾掛在大王頸間的那塊碧玉之時,更加變了臉色,嚴厲追問:「你現在只是一個奴隸,怎麼還會有這個?」

    她一邊問,一邊用力扯著。藍倪扔下乾柴,伸出兩手用力地護著它,一雙靈透的大眼死盯著紫奴扭曲的嘴臉:「這是我的。」這是殤烈親手帶在她頸上的,是他送給她唯一的禮物。對於那個男人,她已經沒有了任何幻想,唯一的安慰和希望就是這塊碧玉,曾經多少個夜晚因痛苦輾轉難眠,是緊貼胸口慰燙她心靈的這塊玉給了她堅定的信念。

    她告訴自己,遲早有一天,她要靠自己的努力,把過去的幸福爭取回來。如果沒有這塊玉,她可能早已陷入一片黑暗……

    細細的繩子,陷進了藍倪雪白的肌膚,勒出一道紅痕。她顧不得疼痛,用力地回拉,試圖扯回那塊碧玉。

    慌亂中,她的指甲抓傷了紫奴的手背,紫奴一疼手便鬆了開頭。藍倪將碧玉緊握在手心中,警戒地抵靠在胸口。就算她不稀罕做什麼國妃,就算她已經不再等待殤烈來找她,但她最後的守侯裡,就是不能容許任何人碰這塊玉。

    這是她最珍貴的帶著痛苦與甜蜜回憶的禮物。

    藍倪的反應,讓紫奴更加憤怒了。「快把大王的玉交出來!」紫奴又跨近幾步,扯緊藍倪的辮,用力之大,像是要扯斷辮,「你這個女人,已經不配擁有,快點交出來!」

    其他人都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傻了,怔愣著不知道怎麼辦。

    藍倪緊閉雙眼,蜷著身子,拚死保護那塊雕刻著靈獸的碧玉,無論如何她都不肯交出來。

    「你這個賤人!不要臉的賤人!」紫奴看到她的樣子,突然失去理智地咒罵著。正是因為這個女人的出現,大王才對自己反應冷淡,甚至差點遺忘了她,一切都是這個該死的女人害的。如果沒有她,她紫奴說不定已經是個高貴的妃子。

    紫奴瞇著眼,故意用尖銳的指甲在藍倪細嫩的肌膚上,反覆抓了又抓。好倔強的女人!拉扯了好一會,紫奴喘息著停下手,目光一掃眾人,下巴拾得高高的,大聲說道:「這個女人已不是什麼妃子,只是個下賤的奴隸,憑什麼還擁有大王的東西!該死!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來幫我啊!」

    幾個呆的嬤嬤和廚子,直到這時候,才回過神來。

    廚房之地開始混亂,有了紫奴的命令,嬤嬤們也變得無所顧忌,在她們的眼裡,藍倪本只是個低微的女人而已,他們誰都有資格幫大王從她手上搶回那塊碧玉。

    爐子上燒熱水的大鐵桶,彷彿也受到了震動,竟然微微搖晃了幾下,然後「彭」地一聲,從灶上倒了下來。

    滾滾的熱水,冒著白霧般的熱氣,它傾瀉而出的時候,嚇著了所有的人。藍倪睜大了眼眸,驚駭地轉身往門外逃。那水,濺得老高,濺在每一個人身上,也濺痛了大家的理智。

    地上濕漉漉地冒著熱氣,廚房裡的人更加瘋狂。

    藍倪想逃,被人一把拖住。肩被人重重地扯住,手腕被人拚命地壓住,還有人用力地掰開她纖細的指,像是撬開一個銅鎖般,蠻橫地逼她放手。藍倪死抿著雙唇。她沒有哀求,哀求又有何用?這些人的眼裡除了喪失的理智,看不到一絲憐憫和同情,而她……已經不需要。

    可惜……她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卻還是不敵這些女人。

    「不要!這是我的!是殤烈給我的!」她終於大喊出聲,但嬤嬤們依舊置若罔聞,幾乎要折斷她的指,強迫她張開手心。晶瑩剔透雕刻著飛騰靈獸的碧玉再現,藍倪的眼眸剎時閃過一道藍光,顯得凌厲,她死死拽著那條繩子。

    無聲之中,脆弱的金絲繩崩裂而斷。那塊閃動著碧幽之光的玉飛出紫奴的手心,在眾目睽睽之下,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然後直直落進一旁火紅的爐灶裡頭。

    廚房裡驚呼一片。紫奴猛然回過神來,她臉色白,知道闖了大禍。

    「都是你害的!」她恨恨的回頭,猛地揮出手,遷怒到藍倪身上。

    「啪!」空氣中響起了響亮的巴掌聲。這一出手,卻是紫奴落空了,她不敢置信地撫著自己的臉,瞪大眼睛望著藍倪。藍倪收回右手,眼神凌厲得如一把利刀:「這是你該得的!」

    紫奴呆住了,第一次現原來這個看起來柔弱無比的女人如此可怕,她凌厲的眼光跟大王一樣可怕!藍倪抬起下巴,瞥了目瞪口呆的紫奴一眼,纖細的身子,在眾人忙亂時,毫不猶豫地奔到火爐前。

    通紅的杉木碎裂,火星四迸,所有人被她的舉動嚇得無法回神。碧玉在哪裡?她要找到它!竄上來的火苗燒灼著她的、她的衣裳,她卻渾然不覺,纖細的指尖不斷地尋找,終於撥出那塊碧玉,而後緊握在手中。

    「這是我的……我的……」燒灼的疼痛,讓藍倪全身顫抖,她緊咬著唇,甚至沒有察覺,眼裡因劇痛而蒙了淚。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大家半晌沒有一點動靜,只見那個脆弱的人兒迅轉身,以大家意想不到的度打開門奔了出去。

    ……

    外面寒風刺骨,她閉上眼睛,拚命地跑著,拚命地跑。

    她只想快點離開剛剛那個地方,那簡直是一場噩夢,有那麼多人要來搶自己的東西。手心異常灼痛,手臂的肌膚也痛得快要麻木。彷彿已沒有了感覺,她的腳步有點踉蹌。

    「藍妹妹,你這是怎麼了?」成妃吃驚的聲音在幽冷的空氣裡響起,侍女英兒等隨侍在一旁,都睜大眼看著藍倪狼狽的奔跑。

    「藍妹妹……」成妃擔憂又焦急地喊道。究竟生了什麼事?藍妹妹的頭、衣服……還有她的表情……

    「快點,追上她,別讓她再出什麼事了!」成妃對英兒喚道。英兒來不及點頭已慌忙追了上去。

    藍倪腳步越來越快,連她自己也分不出感覺,兩腿自動有意識般地朝後園奔去,有點盲目,心中的念頭卻清晰無比。灼熱的手心將碧玉握得更緊,彷彿這樣可以握緊自己的愛。即使再痛,也不放手,就怕會有人,再次想要將這塊帶著她最後希望的碧玉奪走。

    她永遠不會忘記他說——「若是你不喜歡,本王以後只送禮物給你一人便是。」她從他故作輕描淡寫的語氣裡捕捉到了認真,原來,他還是在意她的感覺的。她也永遠不會忘記那種珍貴而幸福的感覺,即使現在要全部埋葬它……

    可是,她也一定會爭取回來!這些人……太可怕……她要離開這裡,她可以帶著這塊碧玉,再勇敢地活著……對於追在後面的宮女們,她一點也不知道,完全沒有感覺。英兒,連同紫奴她們也一同在後面跟來,大家都想追上她,畢竟是一個身份特殊的女子,她就這樣亂跑,可不要真惹出什麼大亂子才好。

    突然——一樣讓所有人瞪大眼睛,忘記動作的事情生了。那個羸弱無比的嬌軀一個踉蹌,頃刻間如拋出去的碧玉一般被人撞進了湖裡……

    迎面而來的侍衛呆住了,只聽得湖中水花猛烈散開,他才合攏嘴回過神來,他不過是剛剛有重要事情要出宮,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將別人撞進湖裡?顧不上其它,他也一頭跳進冰冷刺骨的湖水裡。

    後園子的人工湖,不大卻較深。湖連接著另一個院落的荷花池,那荷花池正是藍倪最喜歡呆的地方,而現在……她就在這冰冷的湖水裡。冬天的湖,冰冷異常。全身因火而灼傷的疼痛,剎時間變成刺骨的冰意,意識在頃刻間甦醒,卻又在彈指間完全麻木……

    我怎麼會掉進了水裡?

    我要死了嗎?

    好冷……

    好痛……

    我不想死啊,我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有去做……我怎麼能夠……誰來救我……

    殤烈……她的眼前浮現出他的臉,曾經愛過,傷過,痛過,真的能忘記嗎?至死也無法忘記,無法拋卻……

    可是,是什麼阻止了愛的腳步?

    死亡嗎?好冷……冰凍……快要失去知覺……不可以……失去知覺……

    ……

    侍衛托著她,爬上了岸,滿臉的濕意,頭衣服都是水。藍倪緊緊的閉上眼睛,小臉已成了青紫色。成妃咬緊了牙,老天爺——這是她見過最悲慘的模樣,此時的藍倪狼狽地像一個已經失去生命的小動物。一路跟來的紫奴臉色也轉為了青色,一動不敢動,這個女人不會是死了吧?她緊緊地盯著藍倪。

    侍衛慌忙用雙手拚命壓她的胸口,生怕自己不小心害死了人。過了好久,就在大家緊張驚駭的時候,一口水自她的喉間吐出,躺在地上那個濕漉漉的人兒竟然奇跡般地張開了眼睛。

    「藍妹妹……」成妃激動地雙手顫抖,感謝老天爺,藍妹妹沒事,可是她這副樣子——原本烏黑的頭殘亂不已,小小的臉蛋血色盡失,彷彿隨時會再暈厥過去,「快,快宣太醫啊……」

    漆黑的眼珠子沒有動,良久,藍倪才轉過眼,呆呆地望著成妃焦急的臉龐那喃喃道:「知道嗎?它是我的……我不能放手,我需要它……」

    大家這才看到,這個脆弱可憐的小女人,正用她顫抖的左手,緊緊包住冰冷僵硬的右手,彷彿在害怕人們會再次搶走手裡的碧玉。藍倪輕輕地呼吸,極輕極輕。眼看藍倪的臉色,愈來愈慘白,成妃心急如焚,伸手搖晃著她:「這是什麼?你怎麼會這個樣子……到底生了什麼事……」

    「我沒事……」她搖頭,虛弱地出聲,她想笑,可是看到那些醜惡的嘴臉,看到紫奴依然殘酷的眼神,她實在笑不出來,只能用小手緊緊握著那塊已轉為冰冷的玉。

    這是她僅存的、唯一的……

    突然,一陣黑暗襲來,滿身是傷的藍倪,咬緊著牙根,想讓自己站起來。身子搖墜,成妃連忙扶住了她。

    「藍妹妹,你要去哪裡?你先別動啊……」

    她再次搖頭,感激地推開成妃,硬是想靠自己站起身。一次又一次地搖晃,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來。她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灘水漬,後面的宮女便驚駭地往後退一步。嬌小的身軀顫抖得厲害,但是,即使撐起全部的意志力,她也絕對不讓自己再倒下。

    火裡來,水裡去……老天爺太好了,歷經了這樣的考驗,她藍倪還有什麼可怕的?她要走了……離開這……離開他……

    因為藍倪,能靠的是自己啊!

    ……

    一個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由遠及近。朦朧無神的眼中,她看到了他。高大而修長地身軀,悄無聲息地立在湖邊,他的身旁是滿臉驚疑的巴都。

    殤烈剔銳的濃眉,不悅地擰起。聽到侍衛慌張來報說廚房裡出了大亂子,他直接趕去那邊,卻只看到一副慘遭橫虐後的情景,翻滾在地上的鐵桶,滿地的水漬,柴灰還夾雜著火星,裡面剩下的人還在慌亂驚恐。

    而湖邊的騷亂……他微微瞇起眼,大步朝她走了過去。她的身子搖搖欲墜,前所未有的虛弱,她卻握緊著雙拳,用這樣的力量支撐著自己。黑眸掃過她滿身的傷,濕漉漉的頭卻掩不去燒焦的氣味,羸弱的身子簌簌地抖動,濕濕的衣裳被燒得凌亂不堪……

    看到從湖岸一直拖到她腳邊的水漬,看到那侍衛狼狽驚嚇的樣子,漆黑的眸子閃過某種情緒,挪栘到她緊握的手掌。他看到那緊緊握住的小手,手指似乎僵硬得已無法鬆開,而手背那紅腫的灼傷,一大塊皮幾乎要脫裂,卻又因冰冷的湖水皺成了一團……

    高大的身軀,有瞬間的僵硬。有某些東西,似乎進碎了冷酷的情緒,漫流在他的眼裡。當他走近去時,除了成妃,所有人幾乎要懷疑,自個兒是眼花了。

    那一瞬間,面對著那個狼狽不堪的倔強女人,大家似乎在大王的眼裡看見了擔憂以及憤怒,還有翻騰的激烈情緒。一個男人,只有在非常非常在乎一個女人時,眼裡才會出現那種神情。

    藍倪終於站穩了身子,濕粘住她的額頭,唯有一雙清澈又不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對視著他。他們已經多日不見,沒想到見面竟然又在這般難看的情形下。她想悄悄地藏著小手,劇烈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皺起了小臉。

    狼狽……恥辱……她掃過周圍的人,那麼多雙眼睛讓她覺得難堪。

    該死的!從廳堂裡出來又生了什麼事?看她渾身顫抖又咬牙隱忍的模樣,他的心瞬間被擰疼。多想上前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多想立刻將她帶到安全的港灣,可是……

    「怎麼會這樣……」他的嗓音低沉,卻掩飾不住微微的顫抖,在這麼多人面前,他用盡最大的抑制力強迫著自己冷靜。

    「……」彷彿被人看穿內心的脆弱,那股驕傲的尊嚴也被要被人踐踏掉一般,她的目光不再堅定,開始四下游移。

    為什麼?在她拚死保護這塊他送她的碧玉之時,在她水深火熱落魄狼狽之時,他要來到這裡?

    「鬆開手!」她的手劇烈地顫抖,比單薄的身子抖得更加厲害。殤烈的嘴角已經抽畜,他無法控制地為她擔憂,為她心疼。無論過多久,他終是無法漠視她的存在,就算不見面,她也在他的心底折磨著他。

    妃子們,宮女們,侍從們,全都看著她,等待著她。

    那麼多雙眼睛……腦海中不斷閃過各中景象,紫奴的臉扭曲得厲害,她的視線那麼銳利,又充滿了鄙夷。

    不!

    她……藍倪閉了閉眼,終於緩緩地伸出了手。在眾人的注視中,殤烈的手剛要伸出去落在那緊握的掌心上,她卻快地縮了回去。

    「我自己來……」她輕輕地說著,咬著牙冒著冷汗,硬是用力地以單手掰開自己粘在一起的手心。原來,被火燒灼了手掌早已粘在一起,又被冰冷的湖水猛然凍傷,根本無法再動彈半分,而她慘不忍睹的手心裡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塊完整無缺的碧玉,碧玉在灰色天空之下,散出祥和動人的光澤。

    殤烈的眼窩突然熱了。

    喉間哽咽。

    這個……女人……他真的無法不為她震動。

    藍倪的嘴角卻咧開一抹飄忽輕柔的微笑,她的聲音清冷而堅定:「還給你。」

    四周冰冷的空氣裡儘是大家倒吸一口氣的聲音,紫奴的眼睛幾乎要瞪了出來。

    「藍妹妹你……」成妃也無法相信,就在剛才侍衛去救藍倪的時刻,已有人將事情的原委大概地報告了一番。她那樣拼了命要奪回來的玉,竟然就這樣還給大王?

    殤烈語音微顫,英挺的濃眉蹙在一起:「該死的!你這是做什麼?」

    笑容擴大,一抹乎生死的釋然。

    「還給你,因為我已經不需要了。」還能僵硬地動彈的手指捏起那塊玉,遞到了他的手中。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緊緊扼住了他的脖子,那是一種比死亡更令人驚慌的恐懼!他突然感覺,這樣的藍倪不再是自己認識的藍倪,她真的要永遠離開他了……

    轉過身,微微彎著腰,她一步一步艱難地走著。

    一步又一步,她喘息著。

    明明那麼無力,她卻挺直著脊背,她想就這樣走開,走出大家的目光,走出他的視線。

    從此以後,她真的可以解脫了……

    (作者特別說明:本章中火中取物場景,是冰冰在看某名家小言時有感,借用於藍倪身上。但,本故事中,藍倪和殤烈的反應及表現的思想與堅強,完全根據藍倪自身特點和故事展而定,同樣的場景加以創造提升,這裡的女主表現的人物性格和思想完全不同,因為冰冰塑造出了完全不同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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