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迷情 第二部第一卷 第85章 暗藏殺機
    鑽進001,北川縣委縣政府一群領導上來送行,說了好些熱情洋溢的話。他們的縣長站在後邊,遠遠地離開人群,表情平靜,神色淡定。

    「讓老王過來。」我摁下車窗,朝外邊招招手,王玉兵這才朝著這個方向走過來,我看著他考慮了好一會兒,才問他。「這次換屆,你會被拿下來,知道了嗎王縣長?」

    他點點頭,沒有說話。

    「知道為什麼嗎?」我又問。「因為你不夠和諧,也不會當領導,你承不承認?」

    老王笑笑,還是不作答。

    「談談你的想法。」我說。

    「沒想法,我有準備。」他淡淡地說,「這很正常。」

    我凝視他,點頭。「好的。」我說,「到紀委來吧,那裡的工作需要你,也適合你——我的決定,不要拒絕哦。」

    他把手上的煙頭扔到地上。「我在哪裡不是問題。」他說,「關鍵是你,沈書記。」

    「是的,我明白。」我說,「我會站得很穩,看著你,也看著他們。」

    「長川,是人民的長川。」我又說,「這一點,我們一起來證明。」

    王玉兵歎一口氣,相當寂寥。「一路走好。」他朝我揮揮手,然後慢慢地走開了。

    老趙的車開得非常平穩,穩到我的眼皮落下,自己卻沒有感覺。

    再睜開眼,已經在蘇靜美的櫻林雅苑樓下,老趙叫醒了我,他的表情很不忍心。

    「你先回吧,車放這裡,不用你接了。」我抹抹眼睛,再打個哈欠,然後招呼老趙一句,就下了車,腿很重很沉,灌了鉛似的。

    走上台階摁過鈴,又等了一會,她才來開門,我倚著牆,感覺自己跟馬一樣,站著都能睡死過去。

    蘇靜美在門裡看著我,神情淡淡的,沒有驚訝,也沒有歡喜。

    我向她伸出手去。「救命啊。」我說,「借張床好嗎?」

    沒等她搖頭,我一把推開門,衝進去抱住她的身子。

    她掙扎,推我打我。

    「我要睡覺。」我*在她的肩頭,喃喃地說,「眼睛都快瞎了。」

    於是,然後,我得到了蘇靜美……客房裡的那張床。

    昏睡。

    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夢裡,有她有她,還有她,很多很多美女,紛至迭來,應接不暇。

    最後,是她,大結局,謝幕。

    我醒過來。

    她在我身邊,斜斜地倚坐在床頭,看著我,目不轉睛。

    「什麼時間啦?」我問了一句,沒有得到回答。然後側臉看看落地窗外,發現天已經黑下來。

    蘇靜美應該剛剛沐浴完畢,珠圓玉潤,膚光勝雪,她身上穿著件古典樣式的真絲睡裙,依然是象牙白的,曲線曼妙的身子很香,房間裡瀰漫她的芬芳馥郁,我有身登仙界的感覺。

    「睡得好嗎?」她問我。

    「哦,是的,謝謝。」我伸出胳膊,拉過她的手,在臉上輕輕摩挲。「這張床,還跟幾年前一樣,非常舒服。」

    蘇靜美把手抽回去,被針扎到似的。「你該刮鬍子啦。」她說,「弄疼我了。」

    我嘿嘿一笑,就想去摟她的腰肢,可是她迅速站起身來,我就撲了個空。

    「你來這裡,打算做什麼?」她說,「如果只是睡覺,現在可以把床還給我,你走吧。」

    「沒問題,我當然會走。」我說。「不過我要把你打個包,也帶上。」

    我從床上一骨碌翻下來。「靜美。」我說,「嫁給我,做我的——」

    「噓——」她衝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等等。」她說,然後伸手過來,探探我的脈搏。「你的血壓有點高,不太好。」她皺了皺眉頭,「你應該吃兩片藥。」

    我愕然。

    然後陽台通客房那條門無聲無息地打開,有個穿護士服的女孩進來了,是陸小媛。她手上端著個醫用托盤,站到我跟蘇靜美之間,她的樣子很恭謹,低眉斂目,看著自己的腳尖,默默無語。

    我承認,這一下非常意外,事實上,我很吃驚。

    「我很矛盾。」蘇靜美靜靜地看著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沒有人能教我。」

    我張著嘴,感覺到恐懼。

    「吃藥吧,降壓的,對你身體有好處。」蘇靜美把托盤裡的藥丸跟水一塊遞上來,她的樣子很關切,像一個溫柔的妻子。

    我搔搔腦袋,意識裡有種古怪的感覺升起來,升起來。

    「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沈宜修。」蘇靜美看著我把藥丸吞下去,點了點頭,然後又說,「上官儀,是我姐姐,她的父親,也是我的父親。」

    猶豫一下,「知道。」我喃喃地說,「一點點。」

    我的聲音非常遲疑,事實上這個時候我覺得氣氛非常非常的糟糕,有點喘不上氣來的意思。

    蘇靜美凝視我很久,她的目光讓我不寒而慄。

    「我很難受。」她輕輕地說,好像自言自語。「很難接受。」

    眼前有點發黑,是降壓藥的作用,我知道,我甩了甩頭。

    「靜美。」我撥開陸小媛的身子,單腿跪下。「什麼都過去了。」我說,「只有愛情,只有我們倆,我的生命裡,從頭到尾,只有一個人,從來沒有改變過,也永遠不會改變。」

    「我是來向你求婚的,求你嫁給我,靜美,做我的新娘,我們一起白頭,牽著手一塊到老,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我說,「我沒有帶花來,也沒有帶戒指,但是我帶了足夠的真心——」

    蘇靜美輕笑一聲,非常諷刺,也非常淒苦。

    我的心沉下來。

    「戒指,有人替你送過來了。」她看著我,嘴角的笑容讓我不敢直視。「是你嗎?是給我的嗎?」

    然後在她手上,我看見了那枚玫瑰女神,在燈光下反射冷艷的光芒,很刺眼。

    「不不不,不是這個。」我伸手過去,迅速把戒指捏住,手忙腳亂地塞進口袋。「對不起對不起,這不是我們的,是個誤會。」

    「你走吧。」蘇靜美轉過身去,「你的愛情,已經死了。」

    「不!」我拽住她的裙子,大聲說,「靜美,你聽我解釋——」

    她拉開門,要離開了。

    「不要走,靜美——」我用力扯她,手在發抖,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然後,吱地一下輕響,長長的裂帛聲。象牙白的長裙,被我完整地拉扯下來,冰雪女神,完美呈現。

    她短促地驚呼一聲,兩臂護住胸口。

    「對不起對不起。」我很狼狽。「我不是故意的。」

    然後,她慢慢地轉過身子,面對著我。

    「沈宜修。」她說,「如果這是你想要的,你可以拿去。」

    我怔怔地看著她的身子,死死地,定定地,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一對完美玉峰的中間,有一顆小小的紅豆,就像雪地裡的一朵含苞的梅花,美麗,而殘忍。

    腳一軟,我頹然坐到地上,胸悶,氣促,耳朵也在鳴叫,好像要發狂。

    蘇靜美低頭看著我。「你付出過那麼多。」她平靜地說,「要一點補償,無可厚非,拿去吧。」

    我盯著她的眼睛,那麼純潔,那麼清凌,水色瀲灩,波光瑩瑩,那是無人渡過的河流。

    可是現在,非常殘酷。

    「我明白了。」我說。「我明白了,這是為什麼。」

    「靜美。」我喃喃地問她,「你是不是,跟別人有關係?是不是?」

    「告訴我,沒有問題。」我說,「我可以退出,不用你趕,我自己會走,不會讓你為難。」

    她的身子非常明顯地顫抖一下,然後淚水掉落下來。

    「是不是?」我的聲音很蒼白,很無力。「告訴我。」

    「是的。」她說,「如果你需要這個答案。」

    「任小天。」她說,「不是謠言,都是真的,每一件事。」

    「不是只有你,才能傷害其他人。」她說。

    我的身子開始顫抖,抑止不住。

    陸小媛突然哭起來,她彎腰下來扶我。「對不起,首長。」她嗚咽著說,「但是,你不要這樣。」

    我推開她的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看著蘇靜美,她的眼神非常痛苦,痛到我的骨髓裡。

    指指她,用力地搖搖頭,「你錯了。」

    「不,是我錯了。」我又說,然後我扶著牆壁,轉過身去,「是的,我們都錯了,世界也錯了。」

    顫顫微微地移到門口,聽到她在我身後問我。「沈宜修。」她說,「現在,你還愛我嗎?」

    我大力一腳,把門飛開,然後頭也不回地衝出去。

    坐在車裡,我哭了很久,我覺得世界真是瘋了,所有事情,都沒有意義。

    從頭到尾,只有我才是白癡,從來沒有改變。

    後來我才想起,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原來這個世界,根本沒有純潔。

    手機響起來,我看也沒看,把它掛斷。

    我在想,應該找個地方,好好地靜一靜,想一想,是的,需要思考,需要安靜。生命已經太喧囂,我覺得根本無力承受,無法應對。

    哭完了,我把車發動起來。

    一邊開車,一邊撥個電話給藍萱,我怒不可遏地質問她到底什麼意思,然後突然就出了事。

    才剛出櫻林雅苑,一個下坡的轉彎處,有人騎著輛自行車,一頭撞到車子右側,我手裡捏著電話,看著那個身子從引擎蓋上飛過去,落到車前的地面,然後在坡上滾了十幾圈。

    根本來不及反應,我連車剎都沒踩上,幸好速度不快。

    趕緊下車跑過去,扶了一把那個倒霉蛋,發現是個女孩。

    「你怎麼開的車?」她趴在地上,不肯起來,抬起頭氣勢洶洶地衝我吼。

    既然能叫得這麼大聲,那就應該沒什麼大事,我鬆下一口氣。「別說什麼了,叫個救護車,上醫院吧。」

    「不行!」女孩把我的手推開,「你想溜是吧?我要報警!」

    「好吧,報吧。」我無可奈何地說,「不過報警的話,你就得自己掏錢看醫生,我不騙你。」

    她疑惑地瞟我一眼。

    「是啊。」我說,「我沒責任,你自己撞上來的。」

    「救命啊!撞人啦!」女孩大聲叫喚起來,身子又開始在地上來回滾動。「還不認賬啊!有沒有天理!」身邊漸漸有人圍了上來。

    我蹲在地上看著她表演,覺得異常煩燥,於是掏出電話來,「不用這麼賣力,我幫你報警。」

    女孩把我胳膊一把拉住。「老闆,這樣吧。」她很懇切地說,「隨便賠點就算了,大家都方便,是吧。」

    我冷笑一聲,停住摁號碼的手指。「你要多少?」

    她一看有門,立馬坐起身來。「扶我一把。」她抱怨說,「真的很痛哎。」

    她的腿流血了,那是真的。

    「好吧。」我搖搖頭,「多少錢?——不能太多,那會讓你有麻煩。」

    「上你的車,慢慢說,好嗎?」她左右瞅瞅,發現周圍的人挺多,可能也有點不好意思。

    「不用。」我掏出錢包來,「五百塊吧,算你的表演費用,多了不行。」

    她把手伸過來,我給她手掌上敲了一下。「以後不要這樣,很危險,生命只有一次,不是用在這地方的。」我說,「而且這種行為,可能讓你坐牢,聽懂了嗎?——還有,你的腿,真的應該去看一下,上點藥。」

    孩吐了吐舌頭,毫不猶豫地把鈔票抽過去。「為什麼說這些,你很老嗎?」

    「拜託,我看不清。」她又央求我,「眼鏡掉了,幫我找找,應該在這邊上,謝謝啦。」

    我回到車裡,把大燈打上,然後在女孩身後發現了她的眼鏡,斷了腿。

    「謝謝謝謝。」女孩接過眼鏡,然後舉起來瞄了瞄我。「啊?」她突然發出一聲古怪的驚呼,然後摀住嘴,她好像意外得不行。

    我有點疑惑,仔細地看看她。「怎麼?嗯,你是——」大燈下,看見女孩娟秀斯文的臉孔,我也有點莫名其妙,因為感覺好像在哪兒見到過她。

    女孩跳起身來,一瘸一拐地就往黑地方閃,然後尖叫一聲,撞到邊上的人了,她的眼鏡又掉到地上。

    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上前扶了她一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孩用手遮住面孔,直往燈光的暗影處躲,「你走吧帥哥,我這沒事。」她的聲音充滿尷尬。

    我把她身子大力擰過來,正對燈光。「你是——」終於想起來了,是我的一個學妹,說真的,雖然跟她不是很熟——嗯,就是早段時間在北川縣城買花時碰到的那個,好像是位外賣小姐。

    真讓人無話可說。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的表情非常難堪,努力想要背轉身去,「你認錯人了。」她說。

    我歎了口氣,「上車吧,師妹。」我說,「送你去醫院。」

    將她那輛又舊又爛的自行車塞進後箱後,我把女孩扶上了車。

    本來已經忘了這位學妹的名字,她非常扭捏地告訴我說叫何雯,而且能看出來,她對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真的對不起,師兄。」何雯兩隻手夾在膝蓋間,很不好意思地搓來搓去。「那次弄到你進局子,這一回——」

    「哎——」我突然想起來,「上回你怎麼跑了?」

    「是啊。」說到這裡,她就有點得意,「人家主要是拿你啊。沒誰注意到我,還不趕緊閃人,能呆那裡等條子抓嗎?」

    「那事後來怎麼處理的?罰了不少錢吧?」她又問我,「聽說搞嚴打,英子都折進去了,我就沒敢呆那邊,趕緊回長川。」

    我沒說話。

    「你們有錢人還是好啊,可以拿錢買命。」她鬱悶地歎口氣,「我們要是折進去,那就慘啦。」

    「既然怕這怕那,你就不能老老實實找個事做嗎?」我忍不住說她,「老這麼活著,像什麼樣子?」

    「訓人就算了吧。」何雯不耐煩地揮揮手,「我們的事情,你這些公子哥兒哪能瞭解,除了泡妞耍酷,你們還懂什麼啊,不就是錢多點嗎?我要有錢有前途,也不能這麼過。」

    「有煙嗎?」說過幾句話,她就開始隨便起來,翻我的置物箱。「怎麼這麼多文件啊,你是幹哪行的?」

    「別動。」我手扶車方向,按住她的胳膊,「知道我是誰,你會害怕的。」

    「喲,我會怕?殺手嗎?」何雯拿起我的墨鏡,放到眼睛上試了試,「垃圾貨,沒品味。」

    「你這人挺怪的,有老婆嗎?」她又問我,「女朋友呢?一定很多吧?」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覺得心裡非常煩悶。

    「我不去醫院了,貴死人。」她又說,「送我到後街吧,我租在那裡。」

    「不用你出錢。」我說。

    「不,真不去了,我還沒那麼不要臉,就腿上破點皮,擦點藥水就好,房子裡有。」何雯很自嘲地笑笑,「你又不會泡我,弄那麼假幹嘛呢。」

    我沒說什麼,把她送到了後街。

    學妹扶著她那輛稀爛的腳踏車,慢慢地走了,到街邊一棟樓前,又跌了一跤,我這才想起,她那眼鏡摔壞了,晚上可能看不清道。

    我從車上下來,追過去。「你住哪間,何雯?」我問她,「送你上去,沒意見吧?」

    「謝謝師兄。」她衝我莞爾一笑,手往上指指,「頂樓。」她說。

    頂樓的意思,就是第十層,***。

    我扶著一瘸一拐的學妹,摸索著往上一級一級地挪。

    這地方,跟個貧民窟一樣,樓道特別黑,一盞燈都沒有,還窄得要命,隨便一抬腿,都能踢到堆疊得高高的東西,煤球紙箱什麼的,不得不小心翼翼,搞得我都以為自己在做賊。還有很多轉角的拐彎處,沒法並排過兩個人,東撞西碰了很多回以後,我覺得這樣子實在沒法往上走。

    「你回吧,師兄,謝謝你啦。」黑暗中,何雯的聲音很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她說,「這裡我摸慣了,能自己上去——」

    「我背你吧,何雯,能走快點。」我說,「如果不怕師兄吃你豆腐的話。」

    她似乎覺得挺幽默,嘿嘿嘿地樂起來。

    何雯的身子有點沉,還有——她的大腿很光滑,皮膚很好,跟緞子一樣。

    上了頂樓,我覺得自己已經不行了,倒在房間的沙發裡喘息不休。

    「喝口水吧。」她坐在床邊,扔過來一瓶水,還有一條毛巾,「歇一歇。」

    口很苦,很澀。

    不過是真渴了,一口氣就把那瓶水倒進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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